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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频道] [连载]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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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7 11: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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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

  又到了午夜,一个个不安分的诡异故事,打开看不见的门,来到我们的耳边。

  “快点开始吧!”宿舍里的人按捺不住期盼的心情。

  湖南同学端正了坐姿,继续讲述……

    爷爷听了和尚的指点后,把和尚的话复述给我听,然后问我:“根据这些,你能猜到古书的下半部在哪里吗?”

    我说:“这个太简单啦!你早说这七个字跟进洞房有关系,就不会等到现在才猜出来了。”

    爷爷皱眉问:“你猜出来啦?”

    如果不是小时候经常跟玩伴玩过家家,我也不能第一时间想到那个地方。过家家的游戏就是几个小孩子在一起模仿大人的生活,模仿最多的就是结婚。几个小孩子一起分配角色,有的当新郎有的当新娘有的当客人有的主婚人,搬几个板凳做礼堂,披块红布做新人的衣服。很多人小时候玩过这个游戏。

    我们几个玩伴每次玩结婚的游戏时,总要到我家的后院进行。因为后院有真正的“洞房”。那是一个窖洞,一个高不过人,长不过两臂的洞,就着后山挖成。十几年前,农村几乎家家都种地瓜,因为地瓜的叶子可以喂猪。

    但是地瓜的种很容易发霉烂掉,于是农人在挨着山陡峭的地方挖一个洞,有几分像陕西的窑洞,只是规模比窑洞小多了,仅够装几箩筐的地瓜。

    地瓜种装进窖洞后,农人将洞口用土砖塞住封死,以保持地瓜的新鲜,来年可以种在地里。

    在地瓜刚刚种下地的时候,窖洞是敞开的,刚好成为一些小孩的乐园,是藏猫猫,过家家的好去处。

    我们小时候玩过家家,就把窖洞当作结婚的洞房。

    也有人打趣村里大龄还未结婚的青年,说,你没有进过洞房吧,要进也是进窖洞。这样笑话人家。

    所以,我听了爷爷提到“洞房”,第一时间想到了窖洞。

    “你确定吗?”爷爷问道。

    我给爷爷解释说:“姥爹隐含的意思肯定是这样的,就像包公想到的那样,能想到这个对联的人,肯定就是进洞房的人。这七个字是谜语,同时本身就是谜底。怎么说呢,你猜这个谜语的时候,你自己已经是谜语的一部分,那么,你自己就是进洞房的人。”我不知道我说的清不清楚。

    爷爷说:“不管是不是,去挖开看一下就知道了。”

    时不待人,我跟爷爷立即到爷爷家的窖洞去察看。因为我家的窖洞足够装两家人要用的地瓜种,爷爷年年要爸爸顺便给他留点地瓜种,自己家的窖洞已经不常用了。爷爷钻到进满布蜘蛛网的窖洞,用锄头小心的挖土。

    突然“咯噔”一声,锄头碰到了硬物。爷爷欣喜异常,连忙弯下腰,用手轻轻扒开周围的松土。一个铜盒子露出了一角。爷爷抓住盒子的边角,将盒子从泥土中抠了出来。

    小心翼翼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本书。准确的说是半本书,正是《百术驱》的后半部分,字迹排版和我所拥有的前半本别无二致。

    我们急忙翻开看了几页,便立即关上盒子,欣喜的赶到香烟寺。我们刚跨进庙门,看见一个人在往和尚脸上涂金粉了。和尚的笑容在金粉的衬托下有佛一般的安详近人。

    那个涂金粉的人转过头来告诉我们:“和尚说了,由于坤位移动方向,这半个月鬼妓不会出来。等这半个月过去,在十七的晚上月亮变得最圆的时候,你们要迅速解决鬼妓,不要再给她害人的机会。”

    爷爷一句话不说,神情黯然的退出来。

    捧着铜盒子走出香烟寺,爷爷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对我说:“我不敢在他面前说一句话,怕他又违背意愿的活过来。”而我知道,爷爷怕的是说了话后和尚不活过来。爷爷这么说,只是为了自欺欺人罢了。我上大学后的第三年,奶奶(外婆)去世了。我在遥远的东北,没有办法及时赶到家乡见她最后一面,想起年幼时在她家玩耍的情景,我多少次在梦中哭出声来。可是,之后寒假回到了家,再去爷爷家时,心里却没有任何悲伤,明知奶奶不在了,却仍然觉得她还活着,似乎我叫她一声“奶奶”,她便会巍巍颠颠的跑出来。但是,无论如何,我不敢喊出“奶奶”两个字。

    爷爷的心情应该和我的心情相同。

    离开香烟山时,我回头看了看寺庙大门上的对联:“出世在於度已,入世在於度人。”感叹和尚的一生。他的一生应该比爷爷更传奇,可是这种传奇随着他的生命的结束,世界上还有残留的一丝迹象么?

    时间不等我感叹,却又送来一件怪事。在等待鬼妓再次出现的半个月里,我和爷爷没有闲着。由于期间出现了几件怪事,我没有把尅孢鬼告诉我的事情告诉爷爷,但是那半月里,逃出的箢箕鬼没有来骚扰我们。月季也没有给我其他的梦。

    我和爷爷全心投入了另一件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邻县的一个人听到爷爷捉鬼的事情,费尽心机找到我们,告诉我们他们家出现的怪事。他说他住在什么县什么村现在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说的怪事我记忆犹新。他说他媳妇生产了三次,三次都是双胞胎,并且是龙凤胎。可是,三次龙凤胎都夭折了。

    我和爷爷目瞪口呆。可是,奇怪的还在后面。

    他说,他媳妇每次生产都是在春天万物生长的时候,而孩子夭折都是在秋天万物凋零的时候,好像他的孩子都是树木似的。

    今年春天,他的媳妇又生了龙凤胎,本来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事,可是这个男人急得团团转,害怕秋天一到,悲剧又重复。

    他听说隔壁县的爷爷是捉鬼的行家,想找爷爷去看看是不是鬼作祟。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爷爷的住址。

    爷爷一听,没有半点犹豫,马上否定:“不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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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7 11: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62.

    “不是鬼?”来人显然很失望,“那岂不是没有办法了?我的孩子没有办法获救了?”他眼睛红了,六神无主的就地坐下,两只手在裤子上乱搓揉,仿佛在为丢了重要的东西干着急。

    “不是鬼,那是什么?”我问爷爷。

    爷爷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鬼,我可以肯定。是什么东西要到了那里看了才知道。”

    那人听见爷爷这样说,立即爬起来,拉住爷爷的手哀求道:“大伯,求求你去我家那里看看吧。我知道您擅长的是捉鬼,但不是鬼您也可以去看看嘛,死马当作活马医,总得给我一点希望。不然我的两个孩子只能等死了,求求您了。”

    爷爷面有难色。爷爷为鬼妓的事在洪家段和画眉村之间来回跑了不知多少回,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再说,半月后还要提防鬼妓的出现呢,那时还要精力对付鬼妓。

    我看出爷爷的心思,帮那人劝说道:“这个人从邻县跑来,可见事情的危急。反正鬼妓还要等一段时间出现。我们可以先去他那里,同时可以看看古书的后半部分,对鬼妓的了解更多,胜算就越大啊。”

    其实,看古书在哪里不是一样的看?但是我实在没有词可以劝爷爷,只好这样说。

    那人感激的看着我,又朝爷爷连连点头。

    爷爷见我这样说,思索了一下,说:“好吧。我答应跟你去看看,但是我们要快去快回。家里这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很多时候爷爷都迁就我,只要我开口的,他似乎很难说不字。后来爷爷因为抽烟太多患上了轻微的肺结核,每次我在爷爷家吃饭,妈妈都要给爷爷备两双筷子。一双筷子拈菜到爷爷的碗里,换一双筷子再夹着吃,这样避免爷爷吃饭的筷子直接接触桌上的菜,防范病毒感染到我们。

    我觉得妈妈的做法多少有些伤害爷爷的心,很为爷爷抱不平。妈妈说,这是为了你这个孩子的健康,大人的抵抗力强,小孩子感染了不好。爷爷马上笑着说,这样好,亮仔你知道么,这是有称呼的,叫“公筷”。他还一面给我讲“公筷”称谓的来源。

    爷爷在家里就是这么一个谦和的人,从不要求什么,也不抱怨什么。

    那人见爷爷答应去他那里看看,高兴得手足不知道放那里,两只手在衣服上摸了无数遍,傻傻的笑。他的一只手碰到上衣的口袋,里面鼓鼓的。他立即想起来,急忙掏出里面的香烟给爷爷点上:“哎,哎,我差点忘了身上还有烟呢。早该敬给您抽的,看我这记性,一着急什么都忘了。”

    爷爷抽了一口,说:“这个牌子的烟我还没有抽过呢,味道真好啊!”爷爷就是这样,一谈到烟就来劲。

    那人似乎还在迷糊的状态中,半天才听到爷爷的话,结结巴巴的说:“啊?您刚才说什么?”

    爷爷笑着说:“不要这么高兴。我答应了去,但是没有把握帮到你喔。”

    “哎,看您说的。您去了肯定没有问题,我相信您。”那人对着爷爷讨好的笑。他又掏出一根烟递给我。我看他的脑袋确实发热了,我还是个初中学生,怎么能抽烟。

    我说:“我是学生,不抽烟。”

    那人一愣,仿佛才发现我是十几岁的少年,连忙不好意思的摆手,说:“你看你看,我真糊涂了。怎么能给你烟呢,你还是学生伢子嘞。”

    他将烟收回口袋,搓着手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越早越好。”爷爷说,“我们吃了饭就出发吧,你到我家将就一餐吧。”

    那人说:“那怎么好意思呢。”话虽这么说,可语气里根本没有不好意思的成分,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我们转身进屋,他跟着我们进来,口里啰啰嗦嗦的说:“那怎么好意思,那真是打扰了。”

    饭桌上,他自我介绍说他是某某县的瓦匠,名字叫郝建房。看来他父母生下他的时候就料到这个儿子天生是块做瓦匠的料。

    吃菜的时候,他专在碗里挑来挑去,只选瘦肉吃,把辣椒都翻到了一边。饭量也大,一连吃了五碗饭,将锅底的锅巴都刮干了。吃完饭,还拿筷子将碗里粘着的几颗饭粒一颗一颗挑到嘴里。

    爷爷看不过去,说:“建房啊,要吃饭还是有的。不够的话我叫我老伴再煮点。”

    “够了够了,”他挥舞着筷子说,“我从家里到你们这个县来,一路上很少吃东西。我媳妇给我做的油饼不多,吃到半路就没有了。”

    “路上可以买点东西吃嘛。”爷爷说。我心想他的经济条件可能不好。

    他说:“能省点是一点。”

    奶奶赞扬他说:“你是个能持家的人。我老伴少抽点烟都能省下一些油盐钱,可是他就是戒不了。要是他有你这么勤俭就好了。”

    吃完饭,天有些暗了。建房喝了一杯热茶,问爷爷:“我们现在走吗?”

    爷爷说:“行。”爷爷问我去不去,我说去。

    建房说:“带个手电吧,夜路不好走。”

    “走路去?”我惊讶道。要是走路去的话,我可不愿意去。虽然我不知道邻县有多少路程,但是少不了一顿好走。我原以为建房会给我们叫辆车带我们过去呢,没想到这个人这么抠门。

    爷爷也面露难色:“我身子骨老了,走这么多路恐怕到了你那里就要躺下了。你能不能叫辆车载过去?路短还好,可是你那里太远了,走到明天早上都到不了。”

    建房愣了一会,说:“叫车啊?我来是走路来的呢,不难走的。不过你们要叫车,那我就叫一辆吧,救我家孩子还在乎那点小钱么,你说是吧?”

    我心里不满,故意说:“走路我是不去的,要么我们自己叫一辆车吧。”

    他嘿嘿笑了笑,说:“还是我来叫车吧。这样多不好,在你家吃了饭还要麻烦你们去我家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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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7 11:16:08 | 显示全部楼层
  63.

    他终于叫了一辆车来。夜晚路上的车少,司机把车开的飞快。我和爷爷在车上颠簸了半夜,我中途迷迷糊糊睡过去了,耳朵还在朦胧的听爷爷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那种感觉很奇妙。

    后来我在似醒非醒的状态中被爷爷叫醒,说是车到郝建房的家了。我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时辰,不过天还是黑漆漆的,星星已经很少了。我睡眼惺忪的跟着他们下车,走进郝建房的家。

    郝建房安排我和爷爷睡在一个房间。他的家比较宽大,粉刷也不错,在当时的社会比较殷实的家庭才能做到这样,与我原以为的大相径庭。

    第二天,他招待我和爷爷吃过早饭,便一起在他家周围转悠。爷爷两只手背在身后,嘴里叼一根烟,仔细查看郝建房家的房子。首先查看的是房子的大门,大门的面向很重要,包括方向,面对的物体,如屋前有没有树,有没有井以及其他。

    我跟着爷爷瞎逛,我不会看房子的风水。

    爷爷领着我走。郝建房唯唯诺诺的跟在后面。爷爷不放过房子周围的任何一点细小的东西,包括周围是不是有大石头,泥坑。

    爷爷说:“大门是没有问题的。”

    我问道:“大门也影响风水吗?”

    爷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文天村在没有繁衍到现在百来户人家的时候,只住着一对老夫妇。一天,这对老夫妇干完农活回来,发现家门口躺着一个病重的白发老翁。这对老夫妇好心将他接进家,熬药烧汤,将白发老翁的病治好。白发老翁病愈后,对老夫妇说,我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们的。见你们都年纪老了,但是膝下无子,恐怕老来悲凉,我就给你们指点一下,好生个孩子吧。

    那对老夫妇笑道,救你没有指望要报答的。再说,我们都行将枯木,哪里能再得一子咯?

    白发老翁说,你们一直没有生育,是因为你家的风水出了问题。但是你们的房子已经这样建了,要想重新做已经不能。但是我可以把你们家的大门换个方向,改个大小。我现在身体好了,可以花点力气帮你们把门改造一下。

    老夫妇将信将疑,遂让白发老翁改造他们家的大门。白发老翁花了两天时间,将原来的大门移到后面,又将大门稍微修改了一点,然后不告而别了。

    那对老夫妇在当年除夕的时候果然生下一个胖乎乎的男孩,而后又生下两男一女。文天村由此繁衍不息,人丁兴旺,形成了现在的百来户人家。

    我问爷爷:“修改了大门就又这么大的影响?”

    爷爷说:“是啊。风水往往由于差那么一点点,结果就大大不同。”

    跟在后面的郝建房马上问:“您看看我家的风水怎样?门前有树,屋后有山。风水应该还可以吧?”

    爷爷点头道:“确实。我看你这里的风水还可以啊。怎么就出现这样的怪事呢?难道我猜错了?难道真是鬼造成的?可是没道理啊,照算法,不应该是鬼在作祟啊。”爷爷皱着眉头思考了许久,最终没有求到答案。爷爷只好无奈的朝郝建房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郝建房讨好的笑立刻僵硬在脸上,像打了霜似的难看。

    爷爷说:“我确实已经无能为力了。我们在家里还有没有处理完的事,只好先行告退。你另请高人吧。”

    郝建房怏怏道:“秋季一到孩子就保不住了,哪还有时间请其他的高人哪?何况,我也不知道高人在哪里。”

    爷爷抱歉的笑笑,安抚道:“福祸都是有命的,或许这个秋季就不同了呢。”

    郝建房点点头,连忙低头走开。他在掉眼泪,怕我们看见。

    我问爷爷:“您相信命吗?”

    爷爷说:“你能斗过命的时候,就千万不要相信命。你不能斗过它的时候,你就可以理智的不要白花力气,这时你可以相信命。”我相信他不但是在教育我,而且在说他一生的人生哲学。

    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到郝建房家的后山上。爷爷突然绊了个趔趄,几乎摔到草丛中去。

    “什么东西啊?绊得我差点摔坏了骨头。”爷爷抬起脚,双手揉捏脚趾头。

    我低头一看,看见两个树桩。树桩高出路面半寸,竖在路中间像个冒号。爷爷正是绊在了树桩突出的部分。

    树桩的截面很宽,几乎有一个四人坐的圆桌那么大。根据截面模糊的年轮来看,这两棵树少说有了百年的历史。

    “这是什么树?”爷爷向郝建房喊道。

    “梧桐树。”郝建房用衣角擦擦眼睛,声音嘶哑的回答。

    我对爷爷这样的行为很不满,郝建房正在伤心孩子的事情呢,你老人家还问什么树,这不是故意让人不舒服么。

    爷爷很不识趣的继续问:“梧桐树?怎么砍了?”

    郝建房漫不经心的说:“刚做这房子时少了点木材,并且挡了做房的地基。我就把这两棵树砍了。本来是要连根挖起的,但是这树的年龄太大了,根系很发达,挖起来估计一个根可以装一卡车,需要劳动力大,所以没有挖掉树根。”

    爷爷蹲下来仔细观察树桩,说:“这树好像还没有死。是吗?”

    郝建房见爷爷老问一些与风水无关的事情,态度有些不好了,但仍平和的回答:“是啊,春天的时候,它的树桩上还生长出嫩芽呢。但是每天经过这条路的人不少,嫩芽生出不久就都被脚板踩死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生长起来。”

    “哦,”爷爷点点头,伸手向郝建房讨要烟,“来,给我一根烟。”

    郝建房懒洋洋的走过来,给爷爷递上一根烟。

    爷爷说:“你别怪我话说的丑啊,你这人就是有点抠,有点小气。做房子哪能用百年的老树呢?”爷爷点燃烟,接着说:“我看出些问题了。”

    “你看出问题了?”我和郝建房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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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7 11:17:13 | 显示全部楼层
  64.

    爷爷嘴里叼着烟频频点头:“我说了不是鬼嘛,这是梧桐树作的怪。”

    “梧桐树作的怪?”我又和郝建房同时惊问道。

    “这两棵梧桐树生长了一百多年,已经具有了一定的灵气。你为了建造房子将它砍伐,它们肯定不服气,自然要想方设法报复你。”爷爷说。

    “梧桐树的灵气?”郝建房惊讶的问道。

    “对。大自然中的一切生物都是有灵气的。如果你破坏了它,就可能受到惩罚。”爷爷摸着树桩的年轮,神色安然的说,“人们往往把它们的灵气叫做精,也可以说是梧桐树精在报复你。”

    “那怎么办?”郝建房两眼惊恐的盯着梧桐树的树桩问道,仿佛问的不是爷爷而是梧桐树桩。

    爷爷微微一笑,低头问底下的梧桐树桩:“你有什么要求呢?”那个神情既像是跟郝建房开玩笑,又像是真正在和梧桐树桩说话。郝建房见状,瞪大了眼睛看着爷爷,似乎在等爷爷传达梧桐树桩的要求。

    爷爷就像专业演员一样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梧桐树桩。听了一会,爷爷默默颔首,说:“嗯,我知道了。行,你的要求不过分,就照你的要求办吧。我相信郝建房能办到的。”

    郝建房一听到爷爷跟梧桐树谈到自己,忙使劲点头说:“是的,是的。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说完喉咙里咕噜一下,重新强调:“真的,我一定办到,请两位梧桐树精放心。不要再害我的孩子了。”

    爷爷站起来,拍干衣服上的泥尘。郝建房连忙凑上前,问道:“梧桐树精有什么交代?不会需要很多钱吧?”

    爷爷皱眉道:“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怎么抠门,是孩子重要还是钱重要?”

    郝建房连连点头:“对,孩子重要,孩子重要。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爷爷伸出两根手指,在郝建房的眼前晃晃。

    “两百?”郝建房歪着脑袋问道,“是不是要花费两百块钱?”我轻易的看出郝建房在掩饰,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呆在冰窖里久了,牙齿已经开始磕碰。

    爷爷摇头,仍把两个手指在他眼前晃动。

    “两千?”郝建房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两手在微微的战抖,嘴唇轻轻发颤,好像晕血的症状。

    爷爷不耐烦的说:“我要你给我根烟抽抽,什么两百块两千块的?”那是我见爷爷最幽默的一次,平时很少见到爷爷开玩笑,但是我觉得那唯一的那一次确实精彩。

    郝建房干咳了一声,微微扭动身体,紧张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手指慌乱的伸进口袋,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烟盒掏出来,甩动烟盒,抽出一根香烟递给爷爷。爷爷叹了口气,接过郝建房手中的香烟,自己点上抽起来。

    “到底要多少钱?”郝建房弓着腰,像个奴才似的问爷爷。

    爷爷说:“钱倒是不要,关键看你有没有心。要钱干什么?要钱你能把这两棵梧桐树的枝叶都买回来?”爷爷有些不高兴了。郝建房弓着腰唯唯诺诺。

    “其实梧桐树精没有跟我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应该怎么做。”爷爷说,“你把这两棵梧桐树的根挖起来,挖的过程中不要伤断了它的一条根,一条须。然后把它移到一个土地肥沃的地方,最好是黑土的地方,没有人经过的地方,阳光充足的地方。这个你能做到么?”

    郝建房忙说:“能,能的。”

    爷爷说:“这些还不够。你每天要给它们浇一次水,这水不能是河水,也不能是池塘里的水,要浇干净甘醇的井水。春天看护它的新芽,不要被人踩了,被鸟吃了,被虫害了。冬天给它的树枝包上稻草,不要让雪冻坏了,让风刮断了。”

    “能做到的我尽量做到。”郝建房回道。

    “不是尽量做到,而是一定要做到。如果它的新芽新枝再出问题,你的孩子也会出问题。如果它们的新芽新枝死了,那么你的孩子也会再次遭受厄运,像前面的几个一样。”

    “诶,诶。”

    “还有,你以后只要看到梧桐树,你都要对它尊重,不要伤害它。知道吗?”

    “知道,知道。以后凡是梧桐树,我都绕着走,这还不行吗?”

    爷爷说:“那好。你记住了。这些有一样你没有做到的话,你的孩子就会有不好的现象发生,到时候再反悔可就晚了。”

    郝建房连连点头,见爷爷手里的烟抽完了,忙主动递上一根,说:“我答应你,我一定做到。做父母的,为了孩子这点都做不到么。”

    爷爷接过烟戴在耳朵上,说:“你要答应的不是我。”爷爷伸手指着那两个一直沉默着的梧桐树桩:“你要答应的是它们。你能不能做到,我回去后就不知道了。但是它们都知道的。等到它们长得比你的孩子高了,你就可以停下来了。”爷爷重申道:“记住了,要它们长得比你孩子高,你才可以停下来。”

    “诶。”他回答道,“如果有什么事,我还可以找你不?”

    爷爷说:“只要你做到,基本上不会再有事。”不过我们离开郝建房家后,他还是通过一个在两地之间贩卖稻谷的人跟爷爷不时的保持联系。

    秋收后,那个贩卖稻谷的人到画眉村这边来收谷。他找到爷爷,说郝建房特意叫他带来几包烟送给爷爷。爷爷问郝建房的情况。那人说,郝建房的孩子长得健健康康,没有出现以前那样的事。郝建房现在每天去给两棵梧桐树浇水,一天也不敢怠慢。他看见别人要砍树的时候,不管是不是梧桐树,他都要求别人别把树根伤了,自己移回家来种。

    爷爷呵呵笑道,那就好。

  那人扛着麻袋上车准备离开时,跟爷爷说,您走后,他按照吩咐挖梧桐树的根。那树根有一百多年的年龄,根系十分发达,要想不损伤根须挖起来特别困难,并且要挖的范围很大。其中一个梧桐树的根延伸到了郝建房的屋的地下面。郝建房只好打地道一样挖树根。等他将树根整个挖了出来,他的房子因地面失陷而倒塌了。

  “好了,今天的故事到此结束。以后碰到花花草草什么的,可不要随意虐待它们。”湖南同学说道,“想听故事,明晚再来。”

  我们谈论了一会儿“爱护花草”的话题,然后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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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7 11:18:26 | 显示全部楼层
  65.

  午夜,总是这样的充满魅惑的力量。湖南同学又开始讲了……

    我跟爷爷从郝建房家回来不到一周,龙湾桥下坡的地方出了一起车祸。出车祸的是公路旁边一所小学的女学生。幸亏肇事的司机迅速将这个女学生送到了医院,经过及时的抢救,女学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仍有随时再次出现危险的可能。

    女学生的家长找到爷爷,要爷爷帮忙。

    爷爷奇怪的问道:“你女儿已经被撞了,找我也不能让时间倒流避开大车啊。你还是去求医生好好治疗吧。”

    那个家长说:“您是不知道。我女儿出车祸可不是偶尔的事情。”

    “那就是应该的咯?”爷爷诧异的问道。

    “那也不是。龙湾桥下坡的地方可是个怪地,每年的这几天都要出现一次车祸。在那里被车撞到的人已经不止十个了,要么当场死亡,要么受了重伤。受重伤的过不了多久无论怎么救治还是会死掉。”

    “哦?有这事?”爷爷问道。

    那家长着急的说:“是啊。要不我不会来找您了。求您帮帮忙吧。我女儿虽然现在在医院治疗,但是我心里知道,如果不请您帮忙处理,她迟早都要死的。前面十多个人没有一个逃脱的。”

    “哪有这样的事?我不相信。”爷爷摆摆手。爷爷的心思我理解,自从爷爷捉鬼有些名气后,附近左右的人不管什么事都来请爷爷帮忙。小孩子发高烧了,做生意亏本了,脸上生痘了,走路踩到狗屎了,人家都来问问爷爷是不是有什么灵异的东西作祟。这样弄得爷爷的正常生活无法继续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请您帮帮我吧。”那个家长央求道。

    爷爷说:“你别逗我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呢。”

    爷爷说的不假,为了应付半月后要出现的鬼妓,我和爷爷没有少忙活。我天天放学回来就抱着那本古书死啃,爷爷则在做收服鬼妓的器具。

    为了很好的联系两个半本的书,我将它们缝合到了一起,并用油纸包好。

    我在爷爷钉住箢箕鬼的时候就担心过遗漏细节的问题,这次我仔细查看了两本书分开的地方,箢箕鬼的内容刚好分成了两半。爷爷按照前半部分的要求做了,却遗漏了后半部分的警示。那就是竹钉钉住箢箕鬼后,还要在墓碑上淋上雄鸡的血,然后烧三斤三两的纸钱。《百术驱》上解释说,淋上雄鸡血可以镇住箢箕鬼,烧三斤三两纸钱则是为了安抚它,这就叫做一手打一手摸。

    如果不这样的话,箢箕鬼只能暂时被禁锢。等到竹钉出现松动或者腐烂,箢箕鬼就能摆脱竹钉的禁锢。

    逃脱掉的箢箕鬼会比原来的怨气更加大,这样的箢箕鬼也更加难以对付。它的实力是原来的十倍,它会疯狂报复当年禁锢它的人。为了让爷爷更加专心的对付即将再次出现的鬼妓,我没有把箢箕鬼的事情告诉他,我打算一切都等收服鬼妓之后再作打算。

    在这几天,月季又来到我的梦里,告诉我它感应到一股比自己还浓重的怨气正在结集。它的神情有些紧张,它搂住双臂,似乎周围的空气变得很冷。我在梦中也感觉到周围的冷空气像冰凉的舌头一样舔舐我的皮肤,使我不禁抱紧自己。梦醒后,我发现自己紧紧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妈妈以为我感冒了,一要给我刮痧二要给我拔火罐。

    而爷爷正在做一个门槛,宽四寸厚四寸长四尺,用铁皮包住,用铁钉钉好。古书上讲,门槛是千人骑万人跨的东西,鬼妓最怕的就是它了,见到它就会想到自己的身世和苦难,泣不成声。十几年前的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有些人骂女孩就说:“你就是个铁门槛,遭千人骑万人跨的。”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骂法,比骂“臭**”还要凶狠。

    《百术驱》上解释,那种骂法就是铁门槛的隐语。花有花的隐语,草有草的隐语。很多特别的东西都有自己的隐语。而铁门槛的隐语正是对付鬼妓的咒语,一种没有声音不用诵念的无声咒语。有一种叫替身娃娃的害人咒语巫术就是利用的无声咒语。那是往一个布娃娃身上捅针,巫婆把针扎在哪个地方,被诅咒的人就会在相应的身体部位出现剧烈的疼痛。

    咒语其实是一种巫术行为。语言禁忌发展到极点,达到灵物崇拜程度 ,就可能形成咒语 。咒是口头语言禁忌,平时禁止使用,一经使用,它就具有超自然的力量,会致对方于死命。咒语的文字表现形式是符箓。中国旧时,人死后请道士念经超度亡灵,要在房屋四壁上贴符;盖房上梁时,在房梁上贴符,我们那里是在最后一根房梁上用红色绳子系上几个铜钱;孩子生病时到寺庙里求符。符是一种奇特的图画,充当文字符号,代替语言的力量,用来作避邪镇妖之用。符也不只有纸符,任何有隐语的东西都可以做成符,如桃木,如竹钉,如铁门槛。

    几乎所有咒语都有副作用,《百术驱》上把这种副作用叫做“反噬”或者“逆风”。如果使用咒语失败,在没有防护的情况,咒语会以起码三倍反弹到你身上。即使使用成功,咒语也会有一定量反弹回来,对你造成潜移默化的不良影响,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仍然一再使用,对身体会产生巨大的影响。不过一般方术之士都有防御的专门方法,这个佛家与道家,正统道家与民间道家都有不同,很多都是转移到别的生命体身上,让其他人或者物体代为受过。如果爷爷的咒语失败,铁门槛可以抵御一定的反噬,爷爷自己只会受轻微的伤害。

    爷爷跟我说,姥爹曾为一个被鬼缠身的人施过“解身咒”,在那人门前的一棵桃树上画符,让缠身的鬼误以为那棵桃树是那个人,从而使那人摆脱鬼的纠缠。当时正直暖春,然而那棵桃树在短短几天内,迅速枝叶枯黄,飘落凋零。

    那人将枯死的桃树砍断,发现树皮里面全部是不知名的蠕虫。里面被这些蠕虫吃得一干二净。姥爹在那几天也气短胸闷,上吐下泄,反噬的反应很严重。

    我看着爷爷专心做铁门槛,担心他会受反噬的侵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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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7 11:26:49 | 显示全部楼层
  66.

    在爷爷专心做铁门槛的时间里,我想起了我刚进大学时的一件怪事情。那时的我根本没有想到十几年后发生的事情可以联系上目前所做的事。就是在发生那件事情的当时,我也没有联想到这与很多年前的鬼妓有关。

    有时候,我确实有这么笨。比如,我在小学时学过一篇《小马过河》的课文,老想不明白为什么水牛和松鼠一个说河水浅一个说河水深。我学完那篇课文后的启示是:水牛和松鼠中间有一个在欺骗小马,所以只有自己经历了才能戳穿事情的假面目。到了高中,我偶然翻开一本小学课本,才想清楚原来水牛高松鼠矮。

    那件与鬼妓相关的事情发生在我进大学后的第三个月。

    那是一次晚自习,一个名叫焦皮的同学坐在我的旁边。整个自习室静悄悄的,教室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看书做题。焦皮突然拍拍我的肩膀说:“看,那边走来的女生手里也拿着个你这样的笔记本。”

    “先看好是否漂亮。”我手中的笔不停,继续写不能发表的文章,头也不抬一下。不得不承认,我非常痴迷于文学,老幻想着自己的文字可以变成铅字,在各大报纸杂刊上显头露脸。可是残酷的结果是只能在校刊校报上拿点碎银子自我安慰。

    “嗯?”焦皮不懂我的意思。

    “如果漂亮,那证明我们之间有缘分。”我用笔端点点额头,那说明我正文思泉涌。    “嗯?”焦皮真是顽若冰霜,长着一个容积较大的脑壳,可是没有装多少脑细胞。

    “如果不漂亮,那就只是一种巧合而已。”我又在本上划个不停。

    焦皮“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伏下头安心写他的作业。整个过程中,我没有看焦皮说的那个女生一眼。

    上完自习,从教室回到宿舍的途中要经过一个食堂。我经过食堂时,瞥见了生长在冷清角落的一棵小柳树。

    我记得某个夜晚去看电影,恰好经过这里。那时的月光朦胧,我看见那棵小柳树在微风中翩翩起舞,长长的柳条化为轻柔的丝巾,小巧的柳干化为轻柔的舞女的躯干。渐渐的,其他的景物都被夜色熔化,它却由模糊变得较为清晰,竟然显现出头、手、足。悬空的玉盘适时的衬托自由自在的舞女,成为旷远的背景。

    那一刻,我是愣了,脚像生了根的树立在原地。那舞女在神秘的月光下尽情的展现优美的舞姿,还频频回头,瞅我一眼。我分明在流水般的月光中看见了她流水般的闪发着月光一样的光芒的眼睛。我全身滑入清澈明亮冰凉的流水中,既感到清爽两腋生风,又感到缺氧的窒息。

    渐渐的,月亮从薄云中挣扎出来。那美丽的舞女又幻化为一棵小柳树。我困难的呼吸缓解过来。

    回到宿舍后,我没有很在意刚刚发生的事情,摊开棕色牛皮笔记本继续写我的小说。因为读初中时跟爷爷捉多了鬼,读大学离开了爷爷,也不再接触鬼的事情,所以有时难免出现一些幻觉,类似后遗症。

    写了不一会儿,我觉得比较困,趴在桌子上睡觉了。我的梦进入的很慢,眼前先是一团乌黑,偶尔有几个不知是什么颜色的小点在那里跳跃。接着越来越多的小点加入舞蹈。渐渐的,它们有规律的排列开来,形成一位美女背后的秀发,接着转化为一株风中摇曳的小柳树,小巧的柳干仿佛一条游泳的水蛇扭动,柔软的柳条仿佛轻拈丝带的肢体舞动。跳跃的小点越来越多。那个夜晚的舞女再次浮现,表演那心旷神怡的变化无穷的舞蹈。

    此时的我已经不再像十几年前那样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反而一做梦就很深很沉,醒来了也会特别累。

  她频频回首,顾若流盼的眼神摄去了我的魂魄。从她眼中流出的月光一般的水,迫使时光倒流,把惊愕的我重新置入那个夜晚的那片月光中。我的注意力被无形的手抓住,集中转移到她的眼睛上。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她继续舞蹈,但少了轻柔多了妖媚。伴随舞蹈节奏的加快,那眼睛渐渐变为绿色,居然放射出像箭一样锐利的光芒来。无数的光箭射向我,将冰冷刺入我的骨髓。我冷的发抖,同时吓的发抖。那不是狐狸的眼睛么?十几年前,我跟爷爷捉鬼的时候曾见过狐狸,那是我们那里山区的最后一只狐狸。

    醒来的时候我打了个喷嚏,浑身冰凉。对面的闹钟的指针正若无其事的“咔咔咔”走动,一圈一圈的作单调循环。我觉得现在的日子也如这一圈一圈的单调循环。昨天、今天、明天是长相相同的孪生姐妹。就这样看着表的指针在“咔咔咔”声中一点点的切去我的生命,我感到恐慌。

    “缺少一个女朋友。”焦皮这么解释我的心理。

    “不,是缺少几个。”我纠正道,“一个洗衣,一个提款,一个当散步的招牌,呵呵呵……”我不是在说自己的“远大志向”,而是阐述看多了校园爱情后的总结--大多是玩玩罢了。

    说完这句焦皮认为很经典的话,我起身去上晚自习。经过食堂时我又忍不住向那冷清的角落瞥了一下。那小柳树像含羞低头的长发美女。我眼光刚刚碰触它就立刻收回来,莫名的害怕。

    身边默默走路的焦皮突然活泼起来;“看,前面的美女就是上次自习我指给你看的那位!”

    “嘿,你好!他叫亮。他旁边的那个是我,我叫焦皮。”焦皮主动向前面那个女生打招呼道。

    她被焦皮调皮的介绍方式逗乐了,大方的伸出手来分别和焦皮我握了握:“我是胡红。”我一惊。

    焦皮说:“胡红?多好的名字啊,但是不如叫胡柳的好。你就像一株美丽的柳树。”我连忙说:“不不。叫胡柳不好。为什么偏要叫‘红’或者’柳’呢?”

    胡红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被我的较劲弄得咯咯咯笑个不停。她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拜拜!”焦皮马上问:“我是机械系的,你是哪个系的啊?”

    胡红犹豫了稍许:“我是政法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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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7 11:26:49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到原点 发表于 2012-2-7 11:18
  65.

  午夜,总是这样的充满魅惑的力量。湖南同学又开始讲了……

沙发是我的!:lol :lol :vic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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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7 11:28:29 | 显示全部楼层
  67.

    她对我们的搭讪不感兴趣,礼貌的笑笑,转身就走。焦皮在一旁为自己在女生面前表现出的幽默感而沾沾自喜。

    我愣愣的看着胡红渐行渐远的背影。焦皮走上来捶一下我的胸脯,把我吓了一跳。焦皮斜着眼珠看我:“哟,这么快看上人家啦?”

    “哪有的事!”我被他一吓后反而清醒多了,但接着在走向自习室的一路上,总感觉背后那柳树下有一双眼睛盯住了自己,不觉毛骨悚然。焦皮仍兴致不减喋喋不休的评价胡红的模样,但是我沉默着,想着另外的有些怪怪的东西。

    走到自习室门口时,我忍不住突然迅速转身,仿佛背后躲着一个暗暗追踪的黑影。焦皮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惊:“你干嘛呀?兄弟,刚才吓了你,你报复我是吧?”

    我看见一只红色的狐狸蹲在柳树下。在我的眼睛碰触到它绿莹莹的眼睛时,它迅速溜掉了。“看什么呢?”焦皮顺着我的方向望去,“什么也没有啊,神经兮兮的!”

    “红狐!”我大叫,汗毛都竖立起来了。我真看见那只狐狸露出个脸,立即又消失了。

    “是胡红!从那身材就可以看出来。”焦皮拍拍我惊恐的脸,兀自走进了自习室。

    “我说的是食堂那角落里。”我跟着进自习室,坐在焦皮旁边。

    “那里只有一棵柳树啊。”焦皮爱理不理的回答。我们选个位置坐下。

    “你们是大一的吧。”后面一个戴着深度眼镜的女学生插话了。她可能是大四的,因为她的桌上放着两本考研辅导书。“那是胡柳。

    “胡柳?”我瞪大了眼睛。

    “哈哈,我刚才给胡红改名为胡柳呢,兄弟你看,咋就这么巧呢?”焦皮乐不可支。

    “胡柳是柳树的一种。古人说这胡柳比一般的柳树多了一些妖媚之气。我开始不信呢。但是在读大三时,那胡柳下曾死过一个女孩子。我亲眼目睹了那幕吓人的情景。”她推了一下深度眼镜,“古代神幻著作中说女人死在胡柳下,魂魄会变成狐狸。所以我每次经过食堂都是心惊胆战的。”

    “那些书都是骗人的,谁相信呢。”焦皮不屑一顾的反驳。

    我觉得有什么重要的问题被遗漏了,但一时又记不起来。

    在回寝室的路上,我在食堂边站了一会儿。其实这不完全是食堂,下三层是餐厅,上四层全是娱乐场所。小柳树恰好在七楼一个破旧窗户的正下方。上完晚自习,夜已经较深了,那窗户仿佛一个张开的嘴巴,似乎要吞下一切。

    第二天,我经过食堂去教学楼上课。食堂外站了许多人。一问,原来昨晚有一个男生从七楼窗口跳了下来。今天早晨被清洁员发现,躺在胡柳下的他居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刚刚被弄去校医院抢救。我凑近人群,只看到一地猩红的血迹,和那红狐颜色一样。

    当晚我和焦皮又在食堂边碰见了胡红。焦皮大叫:“这不是巧合,这是缘分!”我连忙去捂住他的嘴。胡红笑吟吟的转过身来向他们打招呼,我注意到她是个瘦小但很赏心悦目的女孩。寒暄了一会儿,她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拜拜!”

    接下来在自习室又看到了戴深度眼镜的大四女生。她主动向焦皮挥手,意思是叫他们坐到她前面的空位上。

    “喂,相信了吧?我说了胡柳有妖媚之气的。昨晚跳楼的男生肯定是受了狐狸的媚惑。”接着,她又神秘兮兮的小声说:“告诉你俩啊,去年那女孩子是在同一个地方跳下来的。不知道下一个是谁呢,”

    “那她为什么自杀呢?”我找到了这个重要的问题。焦皮眼中分明出现了恐惧。

    “女孩子还能为了啥?感情呗。听说是一个她喜欢的男孩子玩弄了她的感情,一时想不开就……”她摊开两只手,表示无可奈何,“后来那男孩子心理压力很重,不愿意在这里呆下去,辍学打工去了。可巧的是怎么又有人在那里跳楼呢?”

    “不要把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扯到一起,好不好?”焦皮脸色发生了变化。

    “那为什么今天的男生在同一个地方自杀呢?”我问。大四女生望着焦皮点点头,表示我的话也是她的疑问。

    “那窗口好跳,恰好下面又长着一棵胡柳啊。”焦皮声音虽大,但明显底气不足,所以声音有点战抖。“那好,你说,你说两者有什么联系?下一个跳楼的会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说。

    大四女生也摇摇头,说:“但我肯定那狐狸还会去害别人的。”

    上完晚自习,我马上去了政法系的公寓楼。我找到了打篮球认识的朋友强子。强子是政法系的学生会干部,认识很多人。几分钟后,我从强子那里回来。夜很静,我能清晰的听见自己扑挞扑挞的脚步声。接着就不对劲了,我觉得有另一双脚步声从背后传入耳朵。我停住,它也停住;我迈步,它也跟着响起来。幸亏我很快回到了寝室。

    焦皮看见我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问我干什么去了。

    “政法系根本没有胡红这个人!”我颤抖着说。

    这晚焦皮和我都没有睡好。焦皮害怕得紧紧抱住被子。我平躺在床上,想了许久。大概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才昏沉的入睡。在流水般的月光中,那柳树下果然躺着一只红狐。它绿莹莹的眼睛闪烁着凶狠、报复,也闪烁着悲痛。它嘴角流淌着刺眼的血,死死盯住我。几秒钟后,它转身离开了,像上次我转身看见的情形一样迅速离开了,留下早隐匿在身后的一具尸体。直觉告诉我,那是跳楼的男生。我看见尸体的心脏位置被红狐舐咬破烂了,底下的血像一张红色的狐狸皮平铺在地上。闹钟把我叫醒了,一身汗涔涔的。

    焦皮死也不肯去上晚自习了。我独自挎上书包走了。快到食堂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看见前面站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我深呼吸了一次,走上前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你好,胡红!”

    胡红转过头:“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不害怕么?”

    我笑笑:“我相信你是善良的,所以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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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7 11:31:26 | 显示全部楼层
  68.

    “那男生的自杀与你有关么?”我问。

    “我要报复!我要让那些心理脆弱的人爱上我,然后我把他狠狠的甩掉!让他们也尝尝女孩子受伤时的感受!”她的声音很小,但很坚定。

    “因为以前你喜欢的人伤害了你,对吗?”

    胡红沉默了。

    “那你不是和那个伤害你的人一样了吗?”我声音很低,故意将语速降慢。

    那晚我没有去自习室,我和胡红聊了很久很久。并且此后的每个晚上我都会去食堂前面,将手放上背影的肩膀。胡红转过头,然后我们开始聊天。

    突然有一次聊天的时候,胡红说:“这几天来,是你的话语和你的行动让我知觉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虚伪的,其实真诚的人还有很多。我不打算再去加害别人了。”

    我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既放心又不舍。回到寝室后,我又做梦了。梦中的小柳树表演着欢快的舞蹈,舞女的眼睛像月光一般柔和,像流水一般清纯。这是我近来第一次梦醒后没有汗水。

    焦皮告诉我:在医院抢救的那个男生忽然好转得飞快,现在能下床行走了。我听完马上赶往食堂。躲在冷清角落的柳树居然开始枯萎,有一半的柳叶已经微微泛出黄色。

    这天晚上,我急急忙忙跑向胡柳的所在地,似乎要去给某一位要好的朋友送行。我看见前面的背影后将脚步放慢,轻轻走上前,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嘿,胡红!”

    转过来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我大吃一惊!

    那女孩笑了,问道:“不会吧,我有这么吓人吗?是不是看多了恐怖片啦?”

    “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连忙道歉。

    “看,我在这里捡到一张明信片。喂,你是不是在找它?你是亮吧?”那女孩手里捏着什么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迷惑了。

    “哈哈哈,你以为我有妖魔附身知道你的名字啊?这明信片上赠送人写着亮呢,还有什么感谢这几天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不念了,你自己看吧。”

    我接过明信片,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上面画着一只美丽的红狐。

    次日清晨,又有一大群人围在食堂前面。我心里咯哒一声,急忙挤进去。

  接下来几天,校园里处处都在讨论为什么好好一棵胡柳在一夜之间枯死了。只有我知道,我的一个好朋友已经离开了。

  “嗯,今晚差不多了。”湖南同学挪动了一下身子,声音里居然有些伤感的意味。“奉劝各位,千万别玩弄别人的感情。”

  滴答、滴答、滴答……

  我们都陷入沉默,唯有墙上的时钟发出聒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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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7 11:32:40 | 显示全部楼层
  69.

  0:00。

  湖南同学似乎还没有从昨天的故事中回过神来,刚要开始讲,脸上就多一份昨晚的悲伤。幸好这个情绪没有停留很久,讲着讲着,他似乎好多了……

    就在去年回家跟爷爷讲到十几年前的事情,爷爷提起鬼妓的这一段经历,我突然想起在学校发生的这件事。只是我在跟爷爷谈起这个事情时,爷爷已经多年没有捉鬼了,而我把《百术驱》积压在书箱的底部数年了。仿佛在同一时间,我跟爷爷突然对鬼失去了兴趣,就如一个人很喜欢吃苹果,并且坚持了很多年,但是突然一天就厌烦了苹果,看见苹果就没有胃口。

    爷爷听我在学校的经历,他说:“当年的鬼妓和你碰见的这个红狐都是一个类型的女子,鬼妓是身体受虐,红狐是心灵受虐。胡红变成狐狸,则是为了嗅到负心人的气息,追踪并逼死他。鬼妓的下身有舌状的孽障,则是因为男人遗留在她体内的精气形成,使用那孽障伤害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还有同一个特点,红狐和鬼妓现形时都首先出现在有柳树的地方或者柳树多的地方。”

    在十几年前爷爷专心做铁门槛的时候,他没有时间给我解释鬼妓下身的形成原因。我也没有问他,我在细细的阅读缝合在一起的古书。

    随着日历的一页一页撕掉,终于盼到了鬼妓出现的那天。

    我和爷爷早晨从家出发,快到中午时到达洪家段,借住在上次办寿宴的亲戚家。我和爷爷一到洪家段,便有很多人聚集到我们身边来,询长问短,议论纷纷。大家都对爷爷抱着的铁门槛指指点点。

    我把爷爷拉出人群,问道:“爷爷,鬼妓今天晚上会出现在哪里呀?我们不可能守住洪家段和周围几个村的每一个地方啊。就是她出来了,我们也不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啊。”

    爷爷笑笑,不回答我,转头大声向人群问道:“你们这里哪个地方柳树最多啊?”

    立即人群又将爷爷围起来,七嘴八舌的说:“柳树最多的地方啊,要数村头的矮柳坡了。”

    “矮柳坡?”

    “是呀,那一小块地方都是柳树,没有一根杂树,其他的青草都不生一根。不过,那里的柳树比别的地方的柳树要矮一半。”

    “哦。”爷爷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兄弟,借个火。”爷爷这段时间咳嗽不断,我和妈妈劝他戒烟,他不听,但是答应少抽一些。所以,他现在不把烟盒带在身上,仅仅从烟盒里拿出两三根放在兜里,因为烟盒放在身上的话他一会儿能把烟盒里的烟全烧掉。

    旁边一人给他划燃火柴,凑到他的烟头上。

    “为什么那里的柳树比其他地方矮半截?”爷爷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我知道,烟陪伴了爷爷一辈子,这不单是上瘾,而是对烟产生了感情,要想戒掉那是特别困难的。并且我有一个感觉,如果爷爷手里不拿根烟,我还真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就是爷爷。因为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瞬间变成深不可测的捉鬼方士,让我难以相信这是同一个人,而唯一可以证明他是我的爷爷的东西,就是那根常燃不灭的烟。当然,还有那两根被熏黄的手指。

    “为什么?我们没有想过为什么。”被问的人回答,“可能是那里的土地不肥沃吧,或者是村口风太大,抑制了柳树的生长?”

    爷爷伸出两根枯黄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显出几分劳累的疲惫,喉结一滚,咳嗽了一声。爷爷用手抹了抹嘴巴,对我说:“走,我们去矮树坡看看。鬼妓应该首先出现在那里。等她一出现,我们要立即制止她,别让她跑了。”

    有人说:“我带你们去矮柳坡吧。”

    爷爷点头:“其他人就留在这里吧。太多人跟去了怕她不出现。”

    立即有人说:“上次那个假和尚也是这么说,结果干出那样的事来。我们怎么相信你呢。”他旁边的一个长辈马上给了他一个嘴巴:“你这个傻子!人家假和尚来你不怀疑,画眉的马师傅你却怀疑。他还是我们这里的亲戚呢,他能骗我们么?真是个傻子!马师傅您别在意啊。”

    爷爷笑笑,对那个主动要给我们带路的人说:“走吧。”

    我们三人很快来到了矮柳坡。矮柳坡其实就在我跟爷爷遇到鬼官的那条道路旁边,当然离那个岔口还有一段距离。上次我经过这里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个矮柳坡,但是绝对没有看出这里种植的都是柳树。坡度不高的十几亩见方的地方,长满了柳树。柳树跟我差不多高,怪不得上次经过时我把它们看成了灌木丛。

    带路的走到矮柳坡前面便停下来。

    爷爷丢下燃尽的烟,说:“走进去呀。”

    那人摇摇头说:“走不进去。”

    “走不进去?”我惊讶的问,“就这么矮的柳树怎么走不进去?”

    那人说:“如果长得高那还好,就是因为矮才走不进去呢。”

    “为什么?”我问。我看着对面的矮柳树,月亮在柳树丛上面露出一个圆圆的劣弧,仿佛一个美丽的女子在蒙面的纱布后面看着我们。

    那人说:“这里的柳树不但长得矮,它的柳条也长得奇怪,挨得近的两棵树之间柳枝很容易就缠在一起了,像女孩子的麻花辫。它们像手牵手一样围着这块位置,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去年村里栽电杆都是绕着走的,想尽了办法也是进不去。”

    我看见从村里一字排出来的电杆走到矮柳坡这里确实拐弯了,像是要避开这片危险的地方。

    “过去看看。”爷爷说,一脚踩在地上的烟头上,用力的碾磨。爷爷率先走向矮柳。

    走到矮柳林的外围,碰到的头两棵树就走不过去。两棵树的树枝凡是接触的地方都纠缠到了一起,像是天然的缝纫师将两棵树的边沿缝合到了一起。

    我不屑道:“站着不能过去,爬过去不就得了?”我小时候很顽皮,和其他几个玩伴在家里的后山上捉麻雀,追兔子,玩打仗的游戏,爬树钻洞跳坎无不精通熟练。

    面前的矮柳能挡住爷爷的脚步,却挡不了我的爬行。我当即伏下身来,要从矮柳下面的空隙中穿过去。我刚趴下身子,脑袋立即感到迷糊,胸闷气短,像是有人踩在我背上。我根本不能像平时那样灵活的爬动。

    幸亏爷爷就在我身边,他迅速将我拉起:“傻小子!这么急干嘛?”

    我一站起来,人立即又清醒了。

    “你怎么忘记了?我说了晚上走路都要绕开柳树,你怎么能趴下呢。”爷爷发脾气道。的确有人说过晚上走路要绕开柳树,但是不是爷爷,如果是爷爷说的,我肯定不会鲁莽的趴下。爷爷就是这样,很多事情他自己知道,他都以为别人也知道或者应该知道。如果别人没有做到,他就会说:“我说了要你……,你怎么……呢。”从来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说过。

    不过我确实听几个长辈告诫小孩,晚上不要走在柳树的阴影里,最后绕开走。但是他们没有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刚刚呼吸好重。”我说。

    爷爷不满意的斜了我一眼,说:“那是柳树的影子踩在你背上的原因。风华正茂的女鬼跟柳树都有扯不清楚的关系,所以晚上对柳树要小心些。”我点点头。

    “那怎么进去?”给我们带路的人轻声问道。

    爷爷说:“一定要进去。我开始还不敢肯定鬼妓就在里面,但是现在可以肯定了。并不是所有的柳树都有女子灵魂的依附,但是亮仔刚刚的反应证明这里的柳树不同寻常。我可以肯定她已经在柳树中间等待我们了。”

    “那我就带路到这里了,我不进去了。”那人哆哆嗦嗦的说,“我不会一点捉鬼的方术,进去了只有被害的份。”

    爷爷说:“好吧。你先走吧。”

    那人听到爷爷这句话,如同刚要被处死的人得到了皇上的赦免令一样,转身拔腿就跑。咚咚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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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7 11:50:42 | 显示全部楼层
  70.

    爷爷曾经跟我说,姥爹教他摆过许多阵法,都是可以帮助他施法的,爷爷都学会了,但是就是记不住各种各样的阵法名称。于是爷爷教我时就说,这是是屏蔽风声的阵啦,那个是下盘不稳的时候要用的阵啦。

    在我看来,像金庸的小说里,张无忌舞动双手大喝一声“乾坤大挪移!”或者乔峰身形游移大喊一声“降龙十八掌!”,都是相当爽的事情。虽然真正打架的时候没有哪个傻子会大喊招式的名称,可是我还是觉得那样很爽很酷。

    可是事与愿违,我给爷爷摆阵的时候不能大喝一声“七星罡斗阵!”或者“如来拈花阵!”然后慌忙搬动石头。这令人觉得失望。

    那时的我还算年少,盼的就是扮酷,捉鬼也是我想用来在同学朋友面前扮酷的一种。可是很少人相信,比如我把月季带到学校在同学面前炫耀,可是同学却笑话我这个时节月季早开花了,我的连个花苞都没有。

    从学校回来后还要被月季在梦中指责一番,它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那里让它觉得燥热难受。

    且不抱怨这么多,我忙搬来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按阵法方位给爷爷摆好。

    爷爷见我摆好了石头,说:“呆会石头可能移动,你要让它们保持现在的形状。听见没有?”说完,爷爷深吸一口气,重新施法。

    我在旁边站定,仔细察看石头。果然,不一会儿,石头像蜗牛一样缓缓移动,在地面留下移动的轨迹。我马上跑过去将它搬回到轨迹的起点。

    其他的石头也移动起来,速度缓慢。我一一将它们放回原位。

    爷爷平摊的手缓缓向胸口抬升。石头移动速度加快了一些,仿佛爷爷周围有看不见的力量推动石头向外围散开。

    我围着爷爷跑动,将石头一颗一颗放回来。

    爷爷的平摊的双手抬升到了胸口,他沉喝一声:“起!”

    伴随着爷爷的喝声,整个矮柳坡的柳树都一颤,似乎被爷爷的这一声吆喝吓了一惊,整齐的发出“沙”的一声。

    爷爷平摊的双手继续向上抬升,高过眉头。爷爷又大喝一声:“起!”

    柳树的纸条剧烈的扭动,让我一时间误以为柳树上的枝条是无数条细小的蛇形成。蛇们扭动着身子,从另一条蛇的身体里摆脱出来,不再缠绕在一起。

    柳树的枝条活了!

    它们蠕动,扭动,移动,有意识的要解开那麻花辫一样的纠缠。瞬间,我面前的似乎不再是矮柳林,而是堆成一团的蛇群。

    爷爷的双手继续向上抬升,已经升到不能再升的高度。爷爷再大喝一声:“起!”

    解开纠结的柳条忽然触了电的头发一样,刹那间,竖立起来!

    我目瞪口呆!

    所有柳树的柳条不再是古诗中描述的那样柔软可爱,条条轻垂。而是像凶神恶煞的头发那样根根直立,直指苍空!柳条像钢铁一般坚硬,不动不摇的竖立在我的眼前。

    此时,爷爷周围的石头颤动不已,像冻得哆嗦的手那样颤抖。爷爷的身子也颤抖。直立的柳条也颤抖。我惊恐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我知道我唯一能帮到爷爷的就是保持石头的阵型。其他的即使发生,我也无能为力。

    柳林中间有股腥味的风吹出来,从我脸上掠过,像剖开的鱼发出的味道。我知道那是鬼妓发出的气味。她现在正在跟爷爷对抗。

    突然,爷爷正前方的一块石头迅速向前梭行出去。

    完了,爷爷的阵型要被鬼妓破坏了!

    我来不及多想,迅速飞身向石头扑过去!

    我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摔得我差点晕厥过去,首先落地的左手一阵麻木。我的指尖碰到了移动的石头。我用力的向内一抠,可是石头还是从我的指尖跑了出去。我来不及爬起来,趴在地上就向石头拼命的爬。我的手离那块石头不到一米的距离。

    我努力向前爬行,可是石头的速度越来越快,而我因为刚才的一摔,行动迟缓下来。我抬头一看,直立的柳条缓缓向下垂落,像一把把雨后将收的伞。

    我急中生智,抓起身边的一颗石头向那颗飞快奔跑的石头砸过去。石头相撞,火光在夜色中十分明显,如一只隐藏在那里的眼睛突然睁开。被砸到的石头跳了起来,复又落下,继续向前奔跑。

    柳树随着石头的跳跃又直立起来,但是石头落下后柳树也随着缓缓垂落。两棵挨在一起的柳树又重新开始打结。眼看爷爷的阵法就要被破开了。

    我又抓起一块更大的石头,朝奔跑的石头用力砸去。平时捉小麻雀土蝈蝈习惯了,知道如果直接向它扑去是没有结果的,只有事先瞄准它的稍前方才行。砸那块奔跑的石头也是这样,不能瞄准它,而要砸向它的稍前方一些。

    火星四射。

    可能刚才选石头的时候选的是沙质的石头,奔跑的石头被砸得粉碎。我连忙起身,就近拿了一块石头压在缺失的地方。阵型恢复了。

    柳树的枝条又成为直立的模样,像被大风刮翻了的雨伞。我看到爷爷的脸上露出赞扬的笑。我得意的笑了。不过我在心里告诫自己,这只是我们跟鬼妓的初步较量。要想顺利的捉住她,并不是容易的事。

    正在这时,风向突然大变。我明显感到两只手按在我的背上,推着我往柳树深处走。我扭头看爷爷,也是这样。

    我努力站定,身子被风推得朝前倾斜,一下站立不住,跌倒在地。爷爷也摔倒了。这时,地面像水面一样荡漾起来,“波浪”推着我们继续向柳林里前进。我想抓住地面,可是地面没有任何的杂草。

    风越来越大,地面的“波浪”起伏也越大。一个“波浪”扑上了,打在我后背上,疼得我呲牙咧嘴。

    爷爷大喊:“抱住头,缩成团!”

    我忙照爷爷说的做,心想完了,这个鬼妓太厉害,地面都能变成泥土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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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7 11:51:21 | 显示全部楼层
  71.

    “波浪”推着我和爷爷滚向柳树林中央。

    “你们终于来了。既然有勇气打开我的柳树结,那么怎么没有勇气主动进来呢?”此话一出,“波浪”立即退去。我跟爷爷挣扎起来。

    一个美丽的身影背对着我们,她迎着月亮站立,我们在后面的阴影里看见她像剪纸一样的背影,从“剪纸”的边沿可以看出她身材凹凸有致。如果把时间倒着播放,先经历红狐再经历鬼妓,我肯定会把这个身影联想成红狐的身影,也许我会禁不住走上去,将我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我们鬼中已经熟悉了你的姓名,马岳云马师傅。”鬼妓冷冷的说,“还有你这个小鬼。你们的行动已经引起了很多鬼的注意。”

    我又是激动又是恐惧。激动的是自己居然跟着爷爷在鬼中已经有了一定的名声,恐惧的是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坏。它们是不是已经将我和爷爷的名字传播开来了?它们是害怕我们,还是怀恨?

    月亮照在柳枝直立向上的柳树上,落在地上的影子却像一朵朵的肥大的菊花。

    “今天晚上,我必定要收服你。”爷爷说。我听爷爷这么一说,立即也昂首挺胸。

    “虽然现在许多提到你们的名字吓得不行,但是别小看了我。”鬼妓说。她转过身来面对我们。她居然是裸着身子的!在她转身的时候,我清楚看见她的身体上一丝不挂,但是随着她的转动,完美的身材在月光中昙花一现,又躲藏在阴影里了。

    “你能解开我的柳树结,你能解开我的头发结吗?哈哈哈哈……”鬼妓凄厉的笑飘荡在夜空,甚是阴森。她的头发直垂到腰间。

    她甩起长发,在月光下如一朵绽开的花。我惊讶的看着她的头发渐渐变长,头发长到一定长度,却如柳条一般发出新的芽来,长出新的枝。她变成了一棵柳树,一棵以月亮为背景的能挥舞自己的柳条的柳树!

    “小心!”爷爷喊了一声,拉住我躲开突然袭来的柳条。

    爷爷大声念出一个咒语:“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

    一阵火光从鬼妓头上的柳条末端燃起,直向她的头顶烧过去。

    鬼妓痛苦的嚎叫,恢复成女人的形象。可是头顶的长发已经烧尽。鬼妓摸摸头顶,咬牙切齿道:“你敢烧我的头发!从今我怎么去见人?”

    爷爷鼻子“哼”出一声,说:“你不是拿你的美貌去骗取男人的信任么?我就是要烧掉你的虚假的外壳。”

    鬼妓道:“如果那些男人不是贪恋美色,我的美貌又怎么能骗得他们的相信?这都是他们自作孽!”

    爷爷哑口无言。

    鬼妓继续说:“你看看洪大刚和洪春耕,害得传香成了什么样子?你们人的语言比我们鬼的力量还要凶狠。你怎么不去消灭他们?你早消灭了他们的流言,也就不会让我趁机杀死这么多男人了。”

    爷爷怒喝道:“莫要狡辩!你自己经历的痛苦,你却要把痛苦强加在别人的身上。你生前做了一辈子的妓女,死后却还本性不改。你生前做妓女,害得多少家庭破裂,你死后要报复,但是你害死男人的同时,伤害了他无辜的家人,你知道吗?”

    “不要说了!”鬼妓痛苦的制止道,“不要说了,我不愿知道你的大道理,我就要报复曾经在我身上蹂躏的人。”

    “你害死的人都是曾经跟你那个……了的人?”爷爷惊讶的问道。

    鬼妓点点头:“我生前被他们万般蹂躏,害得我得病而死。所以我来一个一个报复每一个曾经骑在我身上的人。我不想伤害你们,你们走吧,我不怪你们。”

    “你已经害死了这么多人,现在可以放手了。”爷爷说,“有些人只是一时冲动,你应该给他们改过的机会。”

    “你们自己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鬼妓冷冷道。

    突然,我们的脚底下伸出两只手,分别紧紧抓住我和爷爷的脚。我拼命的挣扎。

    爷爷冷静的说:“亮仔,我们向相反的方向走,她的两只手不能超过手臂张开的距离。”说完,爷爷口念咒语,努力向远处走。

    我感觉到爷爷身上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要将我拉向爷爷。我知道那是鬼妓施的法,她的两只手只能在两臂的距离之内,她抵抗不了爷爷的咒语,只好努力把我拉向爷爷,从而使我跟爷爷之间的距离不会扩大。

    我的脚底开始滑动。爷爷边念咒语边给我递了个眼色。我迅速抱住旁边的一棵柳树,像在激流中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死死不放。脚底终于停止了移动。

    爷爷继续向远处走,一步一步,像是在沼泽地行走那样困难。

    月光下,鬼妓的两只手慢慢张开来,仿佛是早晨刚从床上起来,要伸一个懒腰。可是这个懒腰看起来是那么的痛苦。鬼妓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你是要把我的手臂拉断吧!”

    我紧紧抱住柳树的枝干,手指抠进了树皮。我的脚被拉起,整个人已经离开地面,身子悬起来,几乎平行于地面。

    爷爷也走得越来越艰难,如耕田的老水牛。

    脚上的手终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量,突然松开。我摔落在地,爷爷却由于惯性,扑倒在地。

    爷爷对我喊道:“快跑!”

    我顾不得疼痛,急忙爬起来跟着爷爷往柳树林外面跑。

    鬼妓见状,在我们后面跟来。地面又开始荡漾起来。我有一脚没一脚的跑起来,很是不得力。脚有时踩空,好不容易控制平衡,有时踏得太重,将我的脚板震得发麻。

    “踮着脚跑!”爷爷喊道。

    我连忙踮起脚,虽然还是有一脚没一脚的,但是好多了,速度也能快些。鬼妓在后面紧追不舍。

    我的两只手内侧火辣辣的疼,如果再要我抱住柳树,恐怕使不出劲了。可是这样穷跑,我也感到支持不了多久。

    就在这样想的时候,脚踝传来一阵剧痛,我右脚一软,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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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7 11:54:13 | 显示全部楼层
  72.

    鬼妓看到我跌倒在地,迅速向我这边赶了过来。

    我翻过身来,面对着鬼妓,用脚蹭地连连后退。鬼妓光着身子步步进逼。

    这时,爷爷大喝一声,一脚将横放在一旁的铁门槛踹了过来。铁门槛在鬼妓的脚前停住,鬼妓绊在铁门槛上,一跤跌倒。

    戏剧的一幕发生了。

    鬼妓惊恐而痴呆的看着绊倒她的铁门槛,脑袋像钟摆一样摇动,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喉咙里哽咽道:“不,不,不!”

    我坐在地上看着鬼妓,不知所措。

    鬼妓跪下,伏在地上哇哇的哭起来,那是歇斯底里的哭喊,声音嘶哑,响彻千里。后来听村里人说,他们家炉灶里的烟灰都被这个哭喊声震得腾飞起来,满屋子被盖上了薄薄的一层。窗户玻璃当时没有出现异样,但是在接下来的冬天,只要你用手指轻轻敲一下,窗户玻璃立即支离破碎。因为村里的小孩子喜欢在有雾气的玻璃上画小猫小狗,结果那个冬天村里家家户户都没有窗户玻璃御寒。

    而在当时,我和爷爷出现了短暂的耳鸣,根本听不见鬼妓的声音。我们被她那刺耳的声音弄得暂时失聪了。

    我事先说过,这个矮柳坡离岔口不是太远。

    鬼妓的哭喊一起,岔口那边慢慢出现了一队人马,我仔细看去,正是那晚和爷爷碰上的鬼官。因为耳朵暂时失聪,我听不见前面两个小鬼的锣鼓声。八抬大轿晃悠悠的走了过来。轿子后面的扛旗执刀的鬼上前来,将鬼妓的双手反剪,抓了起来。鬼妓仍然哭哭啼啼,软弱得没有丝毫的抵抗力,由着它们押下去了。

    在这整个过程中,我听不到一点声响,像是梦中一般,也像是看无声电影。

    轿子放下,鬼官从里面走出来,笑盈盈的拉住爷爷,邀请他进轿子。爷爷摆摆手,但是鬼官执意要爷爷上轿。他们两个拉扯半天。爷爷执拗不过,朝我挥挥手,要我一起上去。

    上轿之后,我看着爷爷跟断倪鬼有说有笑,爷爷比我恢复得快多了。我细细观看这个轿子,它和外面的马和刀一样,都是纸做成的。我的手不敢用力抚摸,生怕将纸捅出一个洞来。轿子里面的支撑构架不是木头,而是竹篾。照我们那一带的风俗,人死后不但要给他烧纸钱,还要烧纸屋,烧衣服等等。这些纸屋衣服,都是竹篾和白纸做成的。竹篾扎成一个大概的骨架,然后在上面黏贴白纸,还要用毛笔画上几笔,最后就成为可以烧给死人的纸屋纸衣服。

    断倪鬼的轿子正是由这些组成。风吹到轿子上,还能听见纸发出的呼啦啦的声音。

    我听不见爷爷跟断倪鬼说笑的内容。等过了几天,我的失聪情况好转了之后,爷爷才告诉我他们当时聊天的内容。

    断倪鬼先谢谢了爷爷制服鬼妓,让它好轻松捉拿鬼妓。它说它已经跟踪鬼妓不止一时半日了,但是一直捉不到鬼妓。

  爷爷客气一番。

    断倪鬼说,鬼妓本应受开膛剖腹的刑罚,但是有人给她抵罪,所以只需坐三年水牢就可重回轮回之中。

    爷爷问道,这是为何,谁给她抵罪?

    断倪鬼说,香烟寺的那个和尚你还记得么?

    爷爷问,难道是他?他超度了别人一辈子,难道死了还要超度这个鬼妓么?

    断倪鬼说,你有所不知。和尚超度这个鬼妓是有原因的。这个和尚为什么不亲自对付这个鬼妓,而要你出马?就是因为和尚跟这个鬼妓有一段孽缘。鬼妓生前正是被这个和尚所玷污,从而走上红尘粉黛路的。鬼妓成为厉鬼之后,一直想找和尚报仇,可是当年的风流小子已经悔过改新,成为得道高僧了。鬼妓伤不了他毫分,所以一直在香烟寺周围伤人害命,正是要引起和尚的愧疚之心,让他心里难受。和尚也是因为旧事不堪回首,只好对鬼妓躲避不见。正好他碰上会捉鬼的你,于是将此事托付于你,自己先一步归西了。

    爷爷恍然大悟。

    断倪鬼感叹道,和尚也算功德圆满,这是每一个和尚所希望的结果。但是因为这件事,他在人世努力的一切都划归为零,只能盼得下世重修功德了。

    爷爷也感叹不已。

    摇摇晃晃的轿子突然停住。断倪鬼说,好了,到了你家了。你们可以下轿了。如果有缘,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

    爷爷惊讶道,这么快到我家了?一席话还没有说完呢。

    断倪鬼说,不信你拉开帘子看看。

    爷爷拉开帘子,果然看见家门。一串悬挂在屋檐下的红辣椒忘记了收回屋里,如风铃一般在夜风中摇曳。

    爷爷邀请断倪鬼道,能不能进家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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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7 11:56:29 | 显示全部楼层
  73.

    断倪鬼笑道,不了,我还要押着鬼妓早日交差呢。再说了,我怕你家门上的那个。

    爷爷顺着它手指的地方看去,一块明晃晃的镜子悬挂在门楣上。

    在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门前悬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镜子。我问过妈妈为什么这样。妈妈说,这是驱鬼用的。人死后成为鬼,有的鬼留恋人世,过七之后要回来看一看。看看不要紧,毕竟是家里的亲人,可是这一看可能促使它不愿再回到阴间,从而在阳间变成厉鬼。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门楣上悬挂一块明镜。鬼走到门口要进去的时候,可以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变成鬼后的可怕相貌,从而自惭形秽,于是返身离去。

    我们下轿来,转身要跟断倪鬼道别,却发现它们已经不知去向,清冷的月光中唯有我和爷爷两个人的身影。

    刚回到家里,奶奶拉住爷爷说:“那次来找你的人又来啦!”

    爷爷刚刚和鬼妓较量了一番,累得不成样子了,不耐烦的问:“哪次来找我的人啊?你说清楚点!”

    奶奶说:“就是你去洪家段之前来找你的,他家孩子出了车祸的。知道了吧?”

    “什么?”爷爷眨了眨眼睛,没有听清楚奶奶的话。那是反噬的表现,不过表现很轻微,只是轻微的眼睛看不清和耳朵耳鸣而已。我自己也有些看不清,我还以为是家里的灯泡蒙了灰呢,正准备叫奶奶用干手巾擦一擦。不过我的反噬情况比爷爷的轻多了,因为我跟鬼妓直接对抗的时间很少。

    “泡碗红糖水给我喝喝。”爷爷对奶奶说。

    奶奶知道爷爷不舒服,忙去厨房拿碗。有这样一个怪现象,爷爷和奶奶呆在一起四十多年了,他们越来越长得像一个人。整体看来,当然一下子能够分辨哪个是爷爷哪个是奶奶。但是细看鼻子,眼睛,耳朵,都是很接近的模样。不仅仅这样,他们的感觉神经似乎也连在一起了,对方的一眨眼一叹息甚至手指轻轻弹一下都能相互了解。

    奶奶端来两碗红糖水,分别给我和爷爷喝了。我这才感觉到身体是自己的,舒服多了。

    “你接着说。”爷爷放下碗,红色的糖渣留在碗底。

    “今天快吃晚饭的时候,那个找你的人又来了。就是你去洪家段纸钱来找过你一次的人,还记得不?”奶奶问道。

    “我不是跟他说了么?我不管这么多事。”爷爷说,“灵异的事情我不是说没有,但是所有人都把一点点意外跟鬼强行拉扯到一块来,我还不被他们累死?”

    奶奶一边收拾碗一边说:“他这次来可不是为了他女儿了。”

    “不是为了他女儿?哪是为了什么?”我插嘴道。

    奶奶说:“他的女儿已经死在医院了。”

    “死了?”我惊讶道。

    “有什么好惊讶的,他说他在来找你的时候,他女儿就在医院咽气了。他回到医院,女儿已经在太平间了。”奶奶说,“他说他女儿伤得太重,活着反而受罪。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就哇哇的哭起来。我都看不下去呢。”

    爷爷叹息一番。我问道:“那他还来找爷爷干什么?”

    奶奶走到厨房,隔着一扇门说:“他说那个下坡的地方又出了一起车祸,被撞的是个男孩子。”

  爷爷点燃一支烟,说:“我讲了是意外事故吧。他不是说一年发生一次么,你看今年就发生两次。下坡的地方本来就应该注意,它本来就是容易发生事故的地方,自己不注意还跟鬼扯上什么关系?”

    “把烟灭掉。”奶奶在厨房里洗碗,水弄得哗哗的响。“但是呢,那个男孩子也没有被撞死,现在也在那个医院呢。那个男孩子的家长拉住女孩子的家长,责怪是他的女儿的冤魂缠住了他的儿子,要找他理论。”

    我说:“就算是那个女孩子的灵魂缠上了他的儿子,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吵闹又有什么作用?”

    奶奶说:“那个男孩子的父亲说趁着他的儿子还没有死,要将那个女孩子的坟墓钉起来。”

    “钉起来?”我顿时想到爷爷用竹钉钉住箢箕鬼的情景,也想起月季告诉我箢箕鬼已经逃脱了爷爷的禁锢。我想把箢箕鬼逃脱的事告诉爷爷,转念一想,先听听爷爷怎么处理这个车祸的事情吧。

    奶奶说:“是的呀,那个男孩子的父亲坚持要把女孩子的坟墓钉起来。说是要用耙齿扎在女孩子的坟头,才能保住他儿子的命。”耙齿是犁田的农具上的零件,形状如匕首,水田里翻土时经常要用到。

    爷爷苦笑道:“要钉也不能这样钉啊。这样的钉法只能钉成年人的坟,小孩子的坟只能用竹钉。乱钉的话,只怕会适得其反。”

    “他哪里知道这些。于是两个家长争论了起来。那个女孩子的家长找到我的时候,眼睛上还青着一块呢,估计他们俩打架了。他说,他自己的女儿也死了,知道做父亲的心情,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出什么意外。他说,他能理解那个男孩子的父亲的心情。但是呢,他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死了还被耙齿钉住。”奶奶说。

    “那倒是。”爷爷点点头。

    奶奶说:“所以他又来找你,请你帮忙。”

    “我能帮上什么忙?”爷爷嘴上的烟头骤然一亮,复又暗下去,接着一个烟圈漂浮在空气中。

    我有些累了,说:“要不明天再说吧。今天折腾得够累了。”

    奶奶马上将两只淋湿了的手往衣服上擦擦,说:“睡吧睡吧。我去帮你们整理好被子。我看你们天天跟鬼打交道,怕你们身上阴气重,今天把被絮都抱到外面晒了,现在还没有装进被单里呢。你们还多坐一会,我把被子弄好了叫你们。”

    十几年前的农村一般都用的五瓦的白炽灯,光线暗淡。我和爷爷在昏暗的灯光下对坐着,爷爷的烟熏得我的眼睛痒痒。

    “你怎么看这件事?”爷爷弹了弹烟灰,问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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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7 11:57:41 | 显示全部楼层
  74.

    “要说在同一个地方每年发生一次车祸,确实有些怪异。可是今年却发生了两次。所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信。”我说,“爷爷,你怎么看呢?”

    爷爷说:“我也不知道啊。”

    “你也不知道?”我心想,我不知道是因为碰到这样的事情少,情有可原。你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也会不知道?

    爷爷看着我质疑的表情,两手一摊,说:“我怎么就不可以不知道?一,我没有去那个下坡的地方;二,我没有见那个小孩子一面。我凭什么就必须知道?”

    我一想,也是。于是我忙收起质疑的表情,换一个笑呵呵的表情问道:“爷爷,那你说怎么办呢?如果不是鬼造成的那还好,就怕万一是鬼造成的,我们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这时奶奶在房里喊道:“被子铺好了,你们爷孙俩睡觉吧。”

    爷爷朝房里摆摆脑袋,说:“先睡觉吧。今天幸亏你把那块跑掉的石头砸碎了,不然我斗不过鬼妓呢。累了吧,好好休息下。这个事明天再说。”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正要起床,听见爷爷正在和一个人谈话。于是我坐在床上,听他们所谈的内容。

    “马师傅,您就帮帮我吧!”那人哀求道。

    爷爷说:“你别急,慢慢讲。到底怎么了?我老伴说了,你昨天来找过我。但是我昨天在洪家段,没能碰到你。”

    那人说:“我女儿昨晚给我托了一个梦,说她的坟头扎了一个耙齿,扎得她痛得死去活来,翻不了身。她还说了,叫那个男孩子的家长不要怪她。她还没有到找替身的时候,她要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才可以找替身。所以那个被车撞到的男孩子不是她害的,要那个男孩子的父亲别把耙齿扎在她的坟头。冤有头债有主,但是别找错了。”

    “真有此事?”爷爷疑问道,“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不是你老担心人家把耙齿扎在你女儿的坟头上,做梦就梦到了?”

    那人口里丝丝的吸气,说:“那倒也有可能。但是那个男孩子的家长老纠缠我,也不是个办法。”

    爷爷说:“不管这些。我们现在去你女儿的坟头看看,如果真有耙齿,这梦就是真的。如果没有,那我也帮不了你。”

    “我也要去。”我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胡乱穿上衣服鞋子。

    我们三人一行去了他女儿的坟墓上。这是一座新坟,坟上的长明灯还好好的。新土还有浓厚的泥土气息。

    我们三人围着坟墓看了又看,没有找到耙齿。

    “难道真是我多想了?”那人用宽大多茧的巴掌摸摸头顶。

    我们正要离开。爷爷说:“等等,我掐个时算算。”爷爷闭上眼睛,用大拇指有规律的点点其余四个手指头,不大一会儿,爷爷睁开眼睛,对那人说:“你上坟顶上看看。挖个三指深的坑,就可以看到耙齿了。”

  那人半信半疑的走到坟顶,拨开还没有紧实的新土。我在坟边期待的看着那人的手。爷爷则颇有胜算的坐在一块扁石头上,迎风眯着眼睛。

    “没有哇。”那人停下挖土的动作,对爷爷说道。

    爷爷伸出一个食指,说:“三指的深度。你挖到了吗?”

    那人也伸出一个食指,在坟顶的坑里量了量,说:“哦。还没有到三指的深度呢,这坑看起来像是已经有了这么深,用手一量却还没有呢。”

    爷爷问道:“有烟没有?”那人用小臂蹭出烟盒,抛给爷爷。

    那人又挖了一会,说:“这里的土紧实些了,难挖。”

    爷爷说:“那就对了。”

    “怎么对了?”我问道。

    爷爷说:“新埋的坟,坟头上的土都是稀软的。他挖到了紧实的土,那就说明有人在这里钉了耙齿,把土压紧了。那人怕别人发现,所以在紧实的土上加了些松土做掩饰。但是那人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会托梦给她爸爸说明了。”

    爷爷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人就大叫:“果然有个耙齿,真***狠心!我的女儿受了冤枉苦了。”那人举起手来给我和爷爷看,一把锈迹斑斑、粘了些泥土的耙齿在他的手中。他的手在轻轻颤抖。

    爷爷沉默了好一会儿,点点头说:“好吧。我帮你。”

    那人在一处池塘边洗了洗手,就带我们一起去医院。从上次我和爷爷遇到鬼官的岔口往右边的路走两三里路,就到了医院。这个医院条件不怎么好,墙上的石灰剥落,窗户的铁条锈迹斑斑。医院的中间是一个小型的花亭,但是荒草丛生,花种杂乱,疏于打理。

    “那个男孩子在二楼。”那人说。

    医院的住院部是个简单的两层楼,楼梯狭窄不堪,梯级高得要努力抬腿才能上去。梯级旁边的护栏很脏,站不稳的时候都不敢抓住它来保持平衡。

    我心想,医院都破成这样了,病人住在这里能舒服么,病人能信任这里的医生么?至少要派个人把脏的地方打扫一下嘛。

    走到二楼,朝左一拐,进第五个病房。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躺在白色的床上,他的旁边伏着一个男人,应该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鼾声如雷,那个男孩子居然在这样的鼾声中也能入睡。

    “要不,等他们醒了我们再进来?”那人把嘴巴凑到爷爷耳边问道。他的指甲间还有没洗净的泥土。

    爷爷点点头,向我示意出去。

    我们轻手轻脚的走出来,把门虚掩,又从那个一点也不人性化的楼梯走下来。我们见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休息,于是走到荒草丛生的花亭,稍微擦了擦水泥做成的凳子,坐了下来。屁股一阵冰凉。

    太阳还没有出来。晶莹剔透的露水悬在杂草叶的末端,坠坠的要滴下来。露珠里倒映着我们三人变了形的影子。

    “你的女儿还没有……”爷爷歪着头说,“呃,呃,呃……也是在这个医院?”说完,爷爷伸手往口袋里摸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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