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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阿娇果真与女人在一起。因厨房忙,王掌柜要进去帮忙,便叫女人出来招呼外面。 阿娇和女人就一块出来了,她们俩都是那种令男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女人。一位美在含蓄娟秀,一位艳如芍药丰腴,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在众目睽睽下,女人若无其事,还不时拿眼瞟柳公子。阿娇就显得有些拘谨不安,她见陈三和紫薇身旁坐着些陌生人,不知如何应对,是过去还是不去。 紫薇走过来嗔道:“你到哪里去了?也不说一声。”又附耳道:“你猜那位公子是谁?” “我哪知道。”阿娇心不在焉地答道。她刚才在店堂的甬道里只站了一会,就去找女人说话去了,院子里的事并不清楚。倒是旁敲侧击的打听到陈三确是来找过女人,问的也是那香囊之事,女人还誓言旦旦说是捡的,又让狐仙给拿走了。说得阿娇是一脸苦笑。 紫薇没留意她的神色,只顾兴奋地道:“你说谁家的剑法被公认天下第一?” 阿娇道:“被认为第一的剑法又不只一种,我猜不出。” 紫薇有些失望:“当年老帮主跟我们说过,以剑法之变幻精妙当今天下非‘落英剑法’莫属,他老人家领教过几招,竟无法破解。所以一再告诫我们莫与他们的子弟冲突。难道你忘了?” 阿娇恍然道:“你说的是钱塘柳家。那位公子是柳家人?” “你想不到吧,来。”说着紫薇便拉阿娇过去介绍:“这是我家小姐,这位是柳公子。” 阿娇本觉得不便与陌生男人相识,但想到既然出门在外,总要与人打交道,而且陈三也在座。便福了一福道:“柳公子万福,刚才多有失礼,请见谅。” 柳公子站起身来,居然作了个揖,望着阿娇娇如海棠般的脸微笑道:“小姐言重了,刚才是柳某人莽撞。” 阿娇忙道:“不敢称小姐,娘家姓何,夫家姓杨。” 柳公子笑道:“杨夫人,如不嫌弃,请一块坐。” 阿娇看看陈三,陈三也道:“相遇既是有缘,何况大家都是苦主,在一起通通气也好。” 这时阿娇才知道他们是胡家的姻亲,为胡镖头做法事来的。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怔怔地有些黯然伤神起来。 有几样卤味跟馒头上来了。女人挽着袖子亲自招呼,粉藕般的手臂衬得那些馒头黑得象窝窝头。陈三见大家都默不出声,有些僵场,就笑道:“掌柜家的,什么时候你们的馒头做得象你的手臂一般细白,你们的生意一定天天满座。” 女人白了陈三一眼,哼道:“就你眼尖嘴刁,这几位爷都没说什么,改天我烧几个白瓷馒头送你。”店家如此与客说话,分明没拿他当客人。大家不禁听得表情各异。 紫薇冷哼一声,心想这俩人也许真的有些不清不楚。 柳管家莞尔道:“这下陈老弟就苦了,那馒头吃又不能吃,丢了又可惜,只有供奉起来。日看夜看的,不免睹物思人,可要害相思病的。” 有阿娇和紫薇在座,陈三本无揩油女人的意思,只是不想场面太僵了才有那句应景话。此刻一脸苦笑,不知如何辨说。女人已接话道:“唷,八成我们的伙食真的不能吃,塞不住诸位的嘴,尽拿我这苦命人来开蒜。” 阿娇见状忙起身安抚女人,她不知女人做的这门行当就是常与客人佯嗔笑骂,逢场作戏的。反倒女人笑着按她坐下,嫣然道:“夫人深居内堂,听不惯这些爷们的刻薄,我是耳茧也听出来了,伤不了我的。”说着瞟了陈三一眼轻声笑道:“你这位车夫可不是老实人,你可要留神点。”说着一扭腰身袅袅地走了。 阿娇不禁望了望陈三。陈三忙道:“这些大概还不是陶瓷做的,大家别尽看着,都动手吧?柳公子请。” “大家都请吧。”柳公子道。 大家也觉得有点饿了,一番歉让便都动手了。很快又有两荤两素端来了,还是那粉藕般的手,陈三却不敢再造次了,女人撇下菜也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那负剑少年和两僧人同坐一桌,僧人吃得是素菜馒头,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吃着。而少年却剑不离身在大卸一烤鸡,双手每一用力,几乎及地的剑鞘便敲击一下地面。紫薇瞧着有趣,边吃边说道:“那位小哥背的是把古剑,一定大有来历。” 剑是柳公子的,所以他道:“剑虽非名剑,却是家传的。” 紫薇听了有些失望,名剑配英雄才是佳话。心想即使非太阿,湛卢等古名剑,也该是柄叫得出名的宝剑才是。家传的只不过是把旧剑而已。 阿娇看出紫薇心思,知道她有什么都写在脸上,容易开罪人。便道:“剑只是件装饰品,好比有钱的人是不需要穿金戴银来摆阔的。真正的高手也一样,万物皆成利器。” 柳公子微笑含首,显然十分赞同。柳管家更是一竖拇指道:“杨夫人说得透切。高人到了一定的境界,手中有剑无剑己无关紧要。何况剑是让人驾驭的,太出名的剑都有灵性,难免会喧宾夺主。” 紫薇撇撇嘴不以为然,也不去强辩,在座的每一位不论武功学识年纪都大过她。所以她换个话题又问:“近年来武林纷争越来越多,虽人才辈出,也不免龙蛇混杂。你们是前辈高人,又是武林世家,不算你们几大家族,你们认为哪些才是名副其实的高手?” 柳管家望了柳公子一眼,笑道:“这话可不好回答,说哪位十分了得,可我们又没照过面,说哪位不行了,少不得又会找我们比试,我们避之不及呢。” 紫薇眼睛闪着光,道:“听说常有许多后起之秀专找你们武林世家比试,原来是真的。” “我们经常出门在外,有一半原因便是厌于应付那些小辈。” “其实你们更应该让无知小辈知道点厉害。”紫薇十分兴奋。 “刚开始我们也这么做了,但有些确实如你说的是无知小辈,根本不知进退。不是隔三间五找上门来再比,就是死缠滥打要拜师,轰也轰不走。”柳管家十分感叹。 “难道你们真的没遇上个年青高手?” “找上门的也有些是可造之材,都名门出身。只是嫩了点,火候不够,目前还称不上高手,过几年说不定真能叱咤江湖。” “那么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想不到紫薇竟打破沙锅问到底。 柳管家也甚有耐心,屈指道:“其中有江北五行门的,中州八卦门的,还有淮南快刀王的传人,甚至有武当派的第二代弟子来比剑。” 紫薇听得张大了嘴,但这些毕竟只是未来的武林大人物,柳管家好象就是没提当今的风云人物。便忍不住问了句:“你们觉得漕帮的黄少帮主怎么样?” “你是说松江的黄大少?”柳管家眉毛一挑,肃然道:“他是江南武林的大人物,名声一直很响,那自然是位高手,不能与旁人相提并论。姑娘可是认得他?” 紫薇忙摇头道:“不认得,我只听说他很了不起,也不知真假。”突然眨眨大眼又道:“柳老爷子认为我们的陈师傅如何?算不算后起之秀。”说着笑嘻嘻地望着陈三。 柳管家顿时神色一展,呵呵笑道:“姑娘问了半天,总算问了句老夫能肯定回答的话。陈老弟的功夫老夫亲眼所见,那是莫测高深。” “很高深吗?”紫薇一副不服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觉得他确是有些高深,只是不知高深到什么程度而已。 柳管家道:“胡天近年来在道上也是个成名人物吧,说他是高手也不过份。但他也不是陈老弟的对手,老夫的话怎么会假。” 陈三连忙摆手道:“老爷子这话可是高抬在下了,玩真的话在下可赢不了胡天,更不敢在柳公子面前称高手。” 柳公子一旁微笑道:“才叔向来不会看错人的,陈兄也不必过谦,胡天的功底我清楚,能在他手下过几招的都算是好手了。不过我倒想起一人,大概可称得上是后起中的佼佼者。” “是谁?”紫薇忙问。阿娇和柳管家也都侧耳恭听,被柳公子推荐的自然是了不起的人物。 “你们听说过石门三少吗?” 这名字听来耳熟,紫薇想了想道:“公子是说贩卖私盐的那个盐枭?他可是捞偏门的。” 柳公子笑了:“这与功夫高低没关系,何况据说他已做起正行生意。” 紫薇有些不好意思,却也连连含首道:“他可能真的很厉害,最近江湖上常听人谈起他。” 于是大家都望着柳公子,有愿闻其详的意思。 “我与他也算有过一面之缘。”柳公子款款道:“前年我有个朋友在缉私营做都统,刚巧截了他的私货,我也在场。我那朋友是从少林寺的十八罗汉阵中打出来的本事,竟然不是他的对手。我没顾及江湖规矩,就出手相助,想不到他竟能从我的‘分筋错骨手’中滑脱,全身而退。确是很有点能耐。”说罢目露精光,一脸愤懑。显然此事对柳公子来说是种耻辱。 柳管家也是第一次听他谈起这事,知道自家主人向来自负傲气,容不得半点挫折。于是就安慰道:“少爷也不必耿耿于怀,如当时你手中有剑,他是跑不掉的。” 柳公子是有修为之人,目中的煞气几乎一闪即敛,一副平心静气的样子说道:“话虽如此,但此人很不简单,他绝对称得上是位高手。” 紫薇道:“公子都这样看重,那他必定有些来头。” 柳公子道:“我后来才打听到他就是近年来江湖盛传的石门三少,据说他的入门师傅是他舅父,也就是江南鼎鼎有名的石门‘阎王手’。” 紫薇不禁‘噢’了一声道:“我知道那户阎家,在浙南一带挺出名的。说是他出手不但快而且狠,谁被他击中就要见阎王。因他本姓阎,所以人称‘阎王手’。但他的几个徒弟好象都不怎么样,有一个几年前还让人砍断了手。” 这时柳管家道:“江湖上越是绰号叫得响亮的,本事越是稀松平常。但‘阎王手’确是例外,他的功夫货真价实。只是阎家的这门功夫讲究根基和天赋,本就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听说‘阎王手’只有两个女儿,根本就不适合练这门功夫,徒弟又是外人,自然得不到他的真传。想来是把武功精髓都教给他外甥了。” 陈三好奇地问道:“听说此人来去无踪,柳公子既然会过他,定是见过他的模样。不知能否告知我们,好让我们留神着点。” 柳公子叹道:“走私盐货的贩子都是化过装的,那天又是夜晚,我实在不晓他的庐山真面目。不过我会找到倒他的,我那朋友中了他一掌,躺了三个月才好,我答应过要替他讨回来的。” 陈三笑道:“以柳公子的名头,他大概是不敢让你撞见的。何况柳公子的当务之急也不是找他报仇吧。” 柳公子不语。柳管家答道:“陈老弟言之有理,现在我们大家的共同敌人另有其人,先找姓赵的才是当务之急。”一语警醒梦中人,大家似乎这时才想起他们此来的目的,见天色将近响午,正事要紧。便各怀心思,草草吃了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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