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

      “巴黎和会”过去近百年了，它引发的五四运动，改变了中国历史进程。“巴黎和会”中到底是谁阻止住中方签字呢？国内历史、民间各有说法，而在法国早期华侨中，流传着一个与之不同的版本。

      一般认为，“巴黎和会”中方全权代表陆徵祥、顾维钧、王正廷、施肇基、魏宸组等人，对中国是否在不平等条约签字的态度为：一、顾维钧、王正廷、施肇基三人明确反对，陆徵祥、魏宸组未明确表态；二、陆徵祥力主拒签，他是拒签的“头号功臣”；三、陆徵祥态度犹豫不决，经过了“一度赞成签字到最终同意拒签的过程”；四、陆临阵脱逃，不负责任，以生病为借口住进医院这种变相辞职的方式，推卸责任；五、全部代表明确表态，坚决反对签字。

      据我所知，“巴黎和会”中到底是谁阻止住中方签字的问题，法国早期华侨中流传着另外三个版本：一、顾维钧坚决反对签字，恐个人之力难以控制局面，在与华侨谈话中故意透风，致使全体旅法华侨闻讯愤然群起，围困陆徵祥所住圣克鲁德医院，阻止住代表签字。二、顾维钧有意把口风透露给时在法国的汪精卫，汪留法多年，人脉极广，以专稿广告旅法华人，致使旅法华人围困医院（有的说使馆），陆被逼不得签字，代表团最后签字未成。

      第三种说法，国内少为人知：阻止中方签字竞是一个的女人，她叫郑毓秀。她1891年生于广东新安县西乡乡屋下村（现深圳市宝安区西乡镇乐群村），出身于清末户部官吏之家，自幼聪明随性，不缠足，不包脚，识文断字，喜颂经文。小时候家中给她定下一门娃娃亲，男方是两广总督的儿子。她长大后不同意这门亲事，亲自到男家退婚，这在当时是石破天惊的事情，不仅惹恼了男方，也惹怒了家里。

      郑毓秀一怒之下离家出走，考入天津“崇实女塾”学校，接触西式教育，后又东渡扶桑，在日本经廖仲恺介绍加入同盟会。回国后积极开展革命活动，1909年协助汪精卫实施刺杀载沣计划，之后参与刺杀袁世凯和宗社党的实权人物的良弼的计划，得知袁世暗要杀他，又深感只用刺杀方法不能彻底解决国难问题。于是报入李石曾在北京举办的留法预备班，意去西方寻求救国思想。郑毓秀的名字那时已在中华大地家喻户晓了。

      郑毓秀是第一批留法勤工俭学生，到法后取法名苏梅（Soumay），先入巴黎大学主修法律。1917年获巴黎大学法学硕士学位，随即加入法国法律协会，成为该协会有史以来第一位中国人，从此进入法国主流社会。据说一次她在巴黎成立中法协会的会议上登台演讲，旁征博引，口若悬河，慷慨宣扬中华民族的文化与思想，令在场所有人刮目相看，从而名扬巴黎。

      1919年“巴黎和会”期间，郑毓秀因说得一口好法语，被任命为巴黎和会中国代表团负责会议联络和翻译工作的成员，她当时还是留法学生组织的负责人。会议中她得知代表团有意签字的意向，便将该消息转给留法学生，并积极组织学生和华侨游行请愿，要求代表团拒绝签字。当时陆徵祥躲进巴黎郊区的圣·克鲁医院装病，巴黎和会签字前一天，郑毓秀组织数百名华人和学生包围陆徵祥所住医院。

      据说当时旅法华人一部分围在医院外，一部分由郑毓秀带领进入医院与陆徵祥谈判，此时陆徵祥已经接到北京密电，准备次日在合约上签字。郑毓秀进屋前，急中生智，从花园里顺手折了一段玫瑰枯枝，藏在衣袖里面。谈判时见陆徵祥耍滑头，悄悄地从衣服里抽出枯树枝，趁陆徵祥不注意，顶在他的腰上，严厉告诫陆徵祥：你如果签字，我手中的枪不会放过你。晚上华侨和学生们担心陆口是心非，日夜守候，最终成功阻止了代表团签字。，这就是法国闻名一时的“玫瑰枝事件”。1924年，郑毓秀获得巴黎大学法学博士学位，把这段枯枝带回国内，许多年挂在她的客厅里。

      郑毓秀回国后先担任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校长，后在上海法租界开设律师所，成为中国第一个女律师。1928年，在南京国民政府中出任国民党立法委员、建设委员会委员，曾为民法编纂五委员之一。抗战时期曾任教育部次长。晚年赴美，疾病缠身，境遇悲惨，1959年病逝于美国洛杉矶。

      “巴黎和会”到底是谁阻止住中方签字的问题，史家众说纷纭，尚未统一定论。就个人而言，顾维钧、汪精卫、郑毓秀任何一人所做只起到一部分作用，真正阻止代表团签字的头号功臣，是国内举行声势浩大的拒签运动的民众和联合固守最终阻止代表团签字的旅法华侨学生。据说“巴黎和会”中方最终未签字，除日本人外，各国代表纷纷皆与华人亲吻，以表敬意，“中国精神大受传扬”！事实证明，当我们面对强权的时候，天下华人是一家，必须首先团结起来，一盘散沙只会是受人欺辱。

      “巴黎和会”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每次游览凡尔赛宫，站在西方列强逼迫中国人签字的著名的“镜廊”中时，仍禁不住感慨万千，它承载着太多的中国人纷争、屈辱、拼搏、纠结……每一个中国人都不会忘记《凡尔赛协议》，这种心情是同游其中的他国游客无法理解的。

注：上图为凡尔赛宫，下为镜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