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回家过年，初四时赶回深圳，路上接到母亲电话，因为久没接我报平安到达的消息。我告诉她路上车多，堵了好久，她一声长叹，说早上本来想给做个我煎鸡蛋，都提前一晚放在厨房了，还是忘了，如果有这煎蛋，好歹也充下饥……她在那边碎碎地反复念着，我心头漾着，这就是母亲啊！
本来事情已经过去，但姐姐打来电话，说母亲还在提没有给我做煎鸡蛋害我堵车还挨饿的事，都好几天了，她还记着……让我猛然间看到了母亲无处不在的内疚，百味交集。
母亲的内疚很深，对每个孩子，她都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她在尽力，弥补或其他。这是否是每个女性都会有的情结？无论是接触的个案，还是自己的内心，当面对孩子，几乎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歉意。
母亲亦是如此。记得早年家里经济状况不好，母亲刚从农村来到城市时，找不到工作，看到院里有人收拾垃圾，她说想去做；后来母亲进了一家卖糖果的商店；后来又进了一家服装厂……我印象中就很少见到母亲，家里经常是工作稳定的父亲在做饭，而我害怕严厉的父亲，总是在盼望着母亲归来，想念时，就趴在地板上，听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那样，会让我早一点，感知到母亲……
想来那时的母亲，生活的忙碌和奔波令她无法更好地照顾到孩子们的感受和需要。小时的我并不懂，其实长大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也不懂，明白了一些东西之后是埋怨，孩子的需要像断了线的风筝，在风中飘零，无所依，无所靠。
总觉得母亲是不会懂得的，她没有多少文化，她自顾不暇，或者她也不想去弄明白这些部分。于是我隔离逃匿，可是母亲仍然悄悄地以各种形式萦绕在我的梦里：母亲和我去买东西，母亲说要给我买块金子，我们逛了好多商店，就是找不到有卖的地方……
梦的控拆具有无可忽视的强大力量，我是解梦人，我早已学会如何把它拆解组合，如何探出梦里的秘密，于是我回到梦里询问母亲，母亲给了我答案：她想给我最好的东西，但是她也给不到。
或者我应该感谢母亲，她这么不依不饶地溜进我心中的缝隙，她让我明白，无论我在形式上怎么拒绝，内心已经悄然地理解并接受了她的愧疚。
回去的时间里，有次听到了母亲谈起自己的婚姻，我不敢说她是否真正快乐，我亦不知道，有谁能真正地理解到她。或者，作为旧时代的女性，她拥有着符合社会普遍认同的也算体面的一切，就应该满足？可是，我分明又看到了更多……就像她常做的梦：去山里砍柴，走啊，走啊，就起了大雾，自己身上背了很多的柴火，很重，又看不清前面的路，很累，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梦里，我深深地懂得了母亲的心力交瘁。
现实中的母亲并不会表达这些，她也不懂得解梦，但是我感谢自己愿意努力地接近她，才得以了解到这么多，这了解虽然带来了强烈澎湃的内心冲突，但最后归于宁静，变成沃土。
就像前段时间令许多网友泪奔的《我的父亲是个收棒子的》一样，许多人都有一个相同意义的母亲，她们常常顾不上自己的需要，以满足儿女为首任。在“共生”的课题里，甚至会被解读为“用爱来控制”，实则太残忍。当子女们无法理解父母的浓浓爱意时，父母就会持续地给，唯有子女们懂得了，父母们读到了，“共生”才能解除。
或者我们无力承揽父母的压力和难题，但当我们可以学习卸下情感纠结的包袱，拨开迷雾，真正地去享受关系里的温暖和爱意。
母亲们往往只会用最朴素的形式来表达对儿女的情感，于我而言，那两只没有做好的煎鸡蛋就是母亲当下所能表达的对孩子的爱。
母亲的话在我心里悠悠地转着，转着，慢慢地消融，于是，我更懂得她。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懂，所以爱。
当我更近距离地理解了母亲，亦更了解了自己，对于“女性”、“母亲”所蕴含的内涵有了更深刻地理解。这样的了解令自己的内心更加的温和、柔软，也使得自己回归大地的沃土里并得以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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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4-12-30 11:3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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