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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安德鲁·罗伯茨
翻译 / 陆大鹏
汉斯和索菲·朔尔兄妹的七十五年忌日值得纪念。他们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勇气反抗阿道夫·希特勒和纳粹党,被纳粹送上了断头台。他们牺牲自己的生命去反抗邪恶的故事感人至深,激动人心,全世界的人都应当从中得到启迪。所以他们的故事值得向年轻一代讲述,因为年轻人可能没有听过这对勇气超凡的兄妹的故事。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汉斯和索菲·朔尔兄妹是慕尼黑大学的学生。他们属于一个很小的非暴力的地下反抗组织,叫做“白玫瑰”。该组织从电话黄页上随机选择了若干地址,寄送了六批匿名信。信中详细描写了纳粹屠杀犹太人的情况,拥护民主、自由和宗教宽容的理想。与此同时,汉斯趁深夜在公共建筑上涂写反纳粹标语,如“打倒希特勒”和“大屠杀凶手希特勒”。
汉斯和索菲·朔尔兄妹
1943年2月18日,汉斯和索菲将一份白玫瑰宣传册留在大学的讲堂之外,因此被捕。他们经历了快速的审判,四天后被处决。审讯他们的是希特勒手下最令人胆寒的法官罗兰·弗莱斯勒(Roland Freisler)。参加1944年7月20日刺杀希特勒密谋的大部分德国军官都是被弗莱斯勒审判和处死的。
今天,德国有超过190所学校冠有朔尔兄妹的名字。他们已经成了青年反抗纳粹的象征。2003年,德国公民投票显示,汉斯和索菲位列最受欢迎德国人的第四位,领先于爱因斯坦、莫扎特和巴赫。(施陶芬贝格甚至没有进入前12名)。2005年,根据索菲生命最后几天改编的电影在德国雄踞票房前列。
2010年,利物浦约翰摩尔斯大学的国际史教授弗兰克·麦克多诺(Frank McDonough)经过细致的研究,撰写并出版了第一部全面的索菲传记,书名为《索菲·朔尔:反抗希特勒的女人的真实故事》。该书运用了她的书信和日记、盖世太保的审讯档案、法庭档案和对关键目击者的采访。麦克多诺还发掘出了重要的新证据,包括白玫瑰组织成立四年前的一场庭审。这场审判表明,汉斯·朔尔是同性恋者。麦克多诺还发掘了索菲·朔尔与弗里茨·哈特纳格尔(Fritz Hartnagel,德国国防军军官)之间的爱情故事。
Sophie Scholl - Die letzten Tage
汉斯·朔尔生于1918年,从外表看去是典型的“雅利安主宰种族”的一员:魁梧、英俊、擅长体育运动、拥有领导才华。1933年,他加入希特勒青年团,很快成为负责指挥150名男孩的队长。上级甚至允许他组建了一个特殊的精英化的“A组”,用来培养未来的领导者。但汉斯组建的这个群体并非基于纳粹原则,而是基于dj.1.11(“德国1929年11月1日少年协会”的缩写)的理想。dj.1.11是一个自由思想的非纳粹的青年组织。他们穿时髦的衬衫、显眼的灯芯绒裤子,唱非纳粹的民歌。汉斯还带他们去野营,常常走到德国境外。他们在营地篝火周围最喜欢的一个笑话是:“雅利安人长什么样?”回答是:“金发碧眼如希特勒。雄伟魁梧如戈培尔。苗条如戈林。”
汉斯在希特勒青年团的上级命令他解散dj.1.11组织,但他们仍然继续秘密集会。1937年11月,盖世太保决定解散德国的所有(非纳粹的)青年组织,突袭并搜查了dj.1.11所有成员的家。
在漫长且常常残暴的审讯中,汉斯·朔尔的一位年轻朋友做了令人震惊的招供,承认自己与汉斯有一年之久的同性恋关系。
这个男孩被称为少年X,因为他的匿名权得到德国法律保护。他在漫长的招供中详细讲了汉斯在五个不同场合对他的追求,通常是在希特勒青年团的野营途中。汉斯有一次和少年X睡一个睡袋,吻了他,把手伸进少年X的裤子。还有一次,汉斯蹭着少年X的腿自慰,但从来没有和他进行过完整的性行为。后来的大量文献(弗兰克·麦克多诺首次发现了这些材料)明确证明,盖世太保并没有构陷汉斯。
汉斯被捕之后被单独囚禁了一个多月,最后承认少年X说的是真的,说自己喜欢少年X。“给家里带来这么多不幸,我很抱歉,”他告诉父母,“我被捕之后的最初几天都快绝望了。我向你们发誓,等我自由之后一切都会好的。我会多多努力,一定让你们为我自豪。”
如果当局按照《德国刑法典》第175条a款(处理二十一岁以下公民的同性恋行为)起诉汉斯,对他来讲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汉斯面临的前景很可怕:戴上粉红色星星徽标,被投入集中营,被军队除名,被剥夺上大学的资格。麦克多诺通过卓越的侦探一般的历史研究,揭示了这样的事实:在汉斯·朔尔帮助创建白玫瑰组织的好几年前,他的前途就已经岌岌可危了。
Sophie Scholl - Die letzten Tage
在这个令人紧张万分的时期,汉斯的父亲罗伯特·朔尔(税务顾问)常常和孩子们一起散步,一走就是很长时间。有一次与女儿索菲、英格和伊丽莎白一起在乡村散步之后,他说:“如果这些恶棍伤害我的孩子,我就去柏林把希特勒打死。”
汉斯·朔尔和dj.1.11组织的其他成员于1938年6月在斯图加特的“特别法庭”受审。纳粹的法律制度专断蛮横,整个庭审一天就结束了。汉斯的上级对他大力赞扬,为他担保。他的年轻朋友也帮了忙,说与汉斯的同性恋关系很短暂,只是小孩子之间温和的爱抚。庭审中没有提及他受审的细节,也没有提及汉斯和少年X的供词。
法官赫尔曼·库霍斯特(Hermann Cuhorst)概括了证据,说汉斯与少年X的关系仅仅是正常异性恋男青年“因为年轻无知而犯下的无心之过”,汉斯前途光明。他利用希特勒接管奥地利之后批准的大赦令(赦免所有之前因为参加被禁的青年组织而被起诉的人),撤销了对汉斯的所有指控。(朔尔的运气惊人得好:战后,坚定的纳粹党员库霍斯特因为残暴的判决而被判处六年徒刑,因为他曾将120人判处死刑。)
这些惊心动魄的事件之前被埋藏在德国档案里,揭示了汉斯和索菲·朔尔走上反抗纳粹政权之路的复杂动机当中,还有一种重要的私人的成分。麦克多诺证明了,此次同性恋审判对朔尔一家伤害很大。他们不会忘记,更不会原谅这次审判。索菲·朔尔在1943年被捕之后受盖世太保审讯时说,盖世太保对她家的漫长折磨是她后来决定反抗希特勒政权的“最重要原因”。
汉斯经历可怕磨难的同一年,索菲与国防军上尉弗里茨·哈特纳格尔产生了情愫。索菲在余生一直与他保持着频繁而妙趣横生的通信。弗里茨后来回忆道:“我们不能把索菲造成圣人。她不是冷静算计的人,而是经常非常情绪化。但她非常聪明,思考深刻。起初我俩并不是对所有事情都意见一致。经历了很多犹豫,我才不情愿地接受了她的思想。”
1939年战争爆发之后,索菲告诉弗里茨:“我永远理解不了。这太可怕了。不要说这都是为了祖国。”索菲经常把对“希特勒的战争”的愤恨发泄到弗里茨身上,因为他是德军军官。索菲在一封信中写道:“不管怎么样,希望你不要变成一个傲慢的军官……那就太可耻了。”在情书里,索菲表达了对弗里茨的深深爱意:“我想要的是爱情,不是友谊和伙伴。我最大的希望是你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经常想着我,但不要梦见我。我的精神经常和你在一起,祝你一切安好,爱你。”
Sophie Scholl - Die letzten Tage
索菲越来越多地敦促弗里茨反对战争,尽管他已经向元首宣誓效忠。她这么做,是要在战时把一名德国军官转变成和平主义者。弗里茨后来回忆道:“我渐渐承认,她的立场是正确的。在战争期间,我竟然能说‘我反对这场战争’或者‘德国必须输’,对我来说真是翻天覆地。”
索菲还希望弗里茨和她一样笃信上帝。一个周末他们相见时,她拉着弗里茨的手说:“我们必须祈祷,为彼此祈祷。”索菲坚信不疑,希特勒会毁掉基督教,用纳粹主义的世俗意识形态信条取而代之。索菲决定反对希特勒的另一个动机是,她渴望生活在一个对所有宗教信仰宽容的社会。
1942年5月初,索菲开始在慕尼黑大学学习。不久之后,弗里茨所在的部队被调去参加斯大林格勒的惊天动地的大战。此后,索菲就过着双重生活:勤奋学习的大学生和一名德国军官的未婚妻,但同时也是抵抗希特勒运动的秘密参与者。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弗里茨,她参加了白玫瑰运动。
弗里茨被严重冻伤,搭乘离开斯大林格勒的最后一批飞机逃离,被送往一家军医院。德军在斯大林格勒的惨败代表着二战的转折点,希特勒的最终覆灭就从这里开始。白玫瑰组织发出的第六批也是最后一批匿名信的主题就是斯大林格勒之战。命运作弄,弗里茨活过了斯大林格勒战役和整个战争,而索菲和汉斯·朔尔却成了牺牲品。索菲死时只有二十一岁;断头台的利刃落下的几秒钟之前,汉斯勇敢地高呼:“自由万岁!”
汉斯·朔尔性取向的真相可能会让今天的一些德国人震惊,并且他自己的一些亲人还没有接受这一点,但他因为纳粹所说的“性变态”而遭受的审判,是白玫瑰之所以那样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索菲对弗里茨的爱情在本书中第一次得到全面讲述,这提醒我们,不管20世纪的灾难多么可怕,爱能战胜一切。
在今天的世界,朔尔兄妹勇敢反抗法西斯的榜样值得仰慕。他们牺牲已经七十五年了,这似乎是一个很长的时段,但在世界历史当中只是弹指一挥间。其他反对希特勒的人士之所以这么做,因为他们害怕希特勒灾难性的战略决策会让德国输掉战争。他们希望与盟国议和,从而让第三帝国保住自己征服的部分土地。这些人显然不像朔尔兄妹那样值得钦佩。
断头台是一种恐怖而丑恶的发明,尽管发明者希望这种刑具让死刑犯死得更快、痛苦更少。(在发明断头台之前,刽子手用的是斧子,往往第一击不能致人死命。)朔尔兄妹的声望和荣耀打败了可憎的“法官”弗莱斯勒。朔尔兄妹在七十五年后仍然得到人民的尊崇和爱慕,而弗莱斯勒受到世人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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