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和三角头

傅小昕01 · 发表于 2022-9-5 16: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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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临出门又转了回来，对老娘说：“中午不在家吃了，三角头来看我。”三角头是胖子的老兄弟，两人没做大坏事的胆量，烂污事情却是焦不离孟，干的不少。老娘叹口气，回头看看，老爷子正在天井里忙着收拾捡来的木板纸箱。拿钥匙从橱门抽屉里摸出两百块钱。
      胖子骑着助动车出小区门，在路边停下，一只手打火机，另一只手口袋摸来摸去的掏烟。马路对面，一家美发连锁店的小妹们正排着队出早操，音乐放得响亮。小妹们都是枣红色的短裙套装，两只胳膊举起来，左面挥两下，右面挥两下，有几个那一截腰便露出来，脸和腰肉都是笑嘻嘻的。领班一声口令，七八条腿“嘿”的一声踢起来，参差不齐。胖子烟叼在嘴里忘了点，心里“册那，册那”的赞叹。
      胖子一家是从市区搬到这里郊区的，现在的郊区也热闹。胖子活到五十岁出头，没正经工作过，更谈不上娶老婆。老头老娘年纪大了倒也清醒，看看要这个儿子养老是靠不住的，市区的房子卖掉买郊区的。当年几万块买断的公房卖出去一百万出头，郊区住下来，老头老娘省出一笔救命钱。胖子看着眼热，却也动不得，天天跑到街道里去磨，街道被他磨得吃不消，胖子终于在一家物业公司上班，老公房小区当门房，蛮轻松。只是交掉三金，一千多块工资，胖子香烟老酒都要来，有时早上还要去泡茶馆，这点儿工资哪里够用？少不得老娘的退休金里匀些给他，当然是瞒着老头的。

“老板娘，再，再来二十块的羊肚！” 胖子的头是上下点的，而坐在桌子对面的三角头却是左右晃。桌子上三支黄酒瓶，两支空了，还有一瓶剩下三分之二，盆子里还有几片羊皮白条，两只海碗里还剩些面汤，漂着青蒜叶，桌面上滴滴答答的酱油渍，酒渍蜿蜒，点缀着几根面条。中午过一点了，羊肉馆里还有几桌酒客，前后门都开着，穿堂风过来，带着旁边菜市场的鱼肉腥气。老板娘噼里啪啦的斩羊肚，上秤秤好，装盘送过来。胖子伸头看看：“这么少啊！”老板娘一口苏州话：“一塌刮之揑（二十）只洋，耐要呐夯？少吃两瓶夜壶水么，羊肚就多哉。”收起面汤碗，往后面去了。
      三角头晃着身子盯着看：“胖子，前面就想对你讲，老板娘长得清爽！”胖子把食指伸到嘴中央：“嘘！老板就在后头下面.....” 两双筷子在盆子里拨弄，胖子道：“三角头，我讲拨侬听，我，心里不适意。”三角头继续晃着身子：“嗯？”胖子顿了顿，打了个酒嗝：“昨天夜饭跟老头老娘不开心，老娘讲，等我们两个老的两脚一蹬，剩下的钞票随你去瞎用，我们看不见了也不操心。我听了，心里不适意。”三角头身子不晃了：“你也是，老头老娘年纪大了，侬吃饭的时候吵什么吵？哪能啦，老头子又骂侬了？”胖子声音大了些：“老头子就是这副腔调！一到吃饭就骂山门，我有时候也有火气的！”三角头发给胖子一根烟：“你家老头子脾气是大，侬还是看侬老娘面子，骂两句就骂两句，老娘对侬好。”胖子点起烟：“凭良心讲，老娘是对我不错，昨天最后还讲老头子，骂么要骂的，老酒还是要给儿子吃的，你老头子算啥意思，火气发得没名堂！”两个人都“嘿嘿”的笑起来了。

      后面的桌子三个人吃完，打头的三十多岁，平头，鳄鱼T恤撂到肚脐上，嘴里叼着牙签，经过时发烟跟胖子打招呼：“走了啊，你们慢吃。”后面跟着俩小伙儿，也是平头，天气不甚热已穿上了背心，露一身的花绣，像是水浒里跑出来两条九纹龙史进。胖子起身接烟，连声哈哈，外面有辆比亚迪等着，三人钻进车，胖子看着车走了，对三角头说：“看到哇，这个是前面地铁终点站的黑车总调度！黑社会晓得伐？房子借在我看门的小区里，老婆开宝马，册那，安徽人，老卵！”三角头点头;"对，我上班的地方，一条马路的仓库，集卡司机全是安徽人，旁人根本进不去！他们团结，心齐！”胖子感叹：“我们生错辰光了，要是晚个十五二十年.....”三角头打断话头：“算了，就算晚十五二十年，你我还是这个卵样，侬有这个素质吗？他们励志，励志侬懂哇？册那，正能量！侬当年最多冒充日本留学生，骗两瓶啤酒吃吃，册那，哪能被侬想出来，日本留学生，会说中文。那辰光人傻，没见过世面，侬现在试试？说到底又怎样呢？老早碉堡头老卵吧？一只鼎，流氓！后来吸上那东西，”三角头拿手比划了一下：“册那，瘾上来了，跪在以前的小三子面前讨钞票，像条狗！”
         两人碰杯，喝光剩酒，三角头放下杯子：“差不多了，接下来老地方？侬别发声音！老兄弟了，晓得侬不容易，这顿酒领情了，接下来算我的，我出来的时候带钞票了。”三角头把最后一片羊皮白条放进嘴里：“对了，上次来，茶馆店里几个离婚的大阿嫂有意思，我教教侬，噱进一个，侬就住农民别墅了，要是拆迁，册那侬就大了，哈哈！”胖子也笑了：“互相解决下困难，侬懂的是伐。侬当人家戆？册那，我赤膊带条卵，进门当户主？我要有这个运道，现在会是这个卵样？” 两人说的声大，老板娘在后面收拾桌椅，耳朵里刮到几句，噼里啪啦手脚就重了。两人相视而笑，买单走人。出羊肉馆门左转，五十米开外，上街沿几座落地箱灯转着，两人摇摇晃晃，朝那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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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3487357 · 发表于 2022-9-5 20:12:40

好个那个方向，妙…
画面感依然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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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鹊 · 发表于 2022-9-5 21:51:28

楼主越写越好，为你大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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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秋 · 发表于 2022-9-6 09:17:56

太长了我没耐心看完，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想写这俩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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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昕01 · 发表于 2022-9-6 09:47:54

巴黎的秋发表于 2 秒前
太长了我没耐心看完，但我很好奇你为什 ...

本来想写个市井百态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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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秋 · 发表于 2022-9-6 10:38:23

傅小昕01 发表于半小时前
本来想写个市井百态系列

市井百态，平凡的事是最难写的。。。清明上河图？市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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