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也在看着那人。
“陈大哥不是在房里睡觉吗？”阿娇轻声道。
“睡你个头，今早我起来解手时就看见他从老板娘的房里出来，笑眯眯的象只偷了腥的猫，亏你当他是宝。”紫薇嘴里答着话，眼睛一直盯在院子里。
只闻那柳管家道：“这是我家公子，这位是陈兄弟，武林俊秀。”
只见陈三一副很恭敬的样子，抱拳一躬道：“拜见柳公子，久仰大名，今日一睹风采实乃三生有幸。”
被称作柳公子的那人也抱拳回礼道：“陈兄客气了。听闻陈兄徒手接了胡天的‘雷霆三击’，可不简单。”
陈三显得一脸惶恐，说道：“那只是侥幸，胡兄当时喝醉了，在下拣了便宜。”
“噢。是吗。”那人道。
院子里的一番对话，阿娇她们听得十分清楚，却听出一头雾水。猜想大概是陈三打赢什么人，以他的身手在这位柳公子的口里也只得个‘可不简单’的评说。而陈三居然诚惶诚恐还不敢受领。想来此人大有来头，就不知是何方神圣？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阿娇自持身份，又是堂客，不便贸然现身。紫薇就不管这许多了，当时又回到院子里，借口冲陈三道：“我们到处找你，原来在这里。”说得这几句已来到陈三身侧。
刚才紫薇在嬉闹中不甚注意所谓的柳公子，此时注目细看时顿觉眼前一亮：好一个清奇出尘的翩翩美男子。瞧年纪约莫三十左右，正是一个男人最成熟辉煌时期。
紫薇已过豆蔻年华，情窦早开，对男人的仪表相貌自有一把尺子。陈三长得也算高大清朗，但与眼前的这位柳公子一比，只配做他的随从。因柳公子不但相貌俊美，他的仪态举止更有大家风范。紫薇头一次承认她所心仪的少主也少他一些风采。
柳公子也在打量着紫薇，嘴角挂着迷人的笑容。毫无疑问大清早能邂逅一位大眼睛的大姑娘，并令其有些魂不守舍，实乃一大快事。
陈三瞧出这位平日里总找自己斗嘴的姑奶奶有些失魂，不禁又好笑又酸溜。但不忘介绍：“这位是紫薇姑娘。”然后一拉出神的紫薇又道：“江南武林世家的柳公子，别失礼了。”
紫薇红着脸忙裣衽为礼，口中轻轻道：“见过柳公子。”陈三还是第一次见她做女儿娇柔之态，还真有几分大家闺秀之风。
柳公子含笑回礼，并道：“好名字，‘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
这两句白乐天的诗，言简意赅，紫薇还是听得懂的。不禁脸更红了，象朵喇叭花似的垂着头不敢看人。
陈三见了心里来气，曾几何时对自己说话颐指气使，何以厚此薄彼？便也凑热闹道：“在下以为殴阳修的两句诗柳公子吟来更为贴切：‘亭亭紫薇花，向我如有意。’”
柳公子不知紫薇是陈三的什么人，说话自然留有分寸。此刻听陈三这么一说，便知是无主的花。嘴里却笑道：“看不出陈兄也是趣人，初次见面，可不敢唐突佳人。”
紫薇抬头瞪了陈三一眼，竟忍住不语。陈三知道该见好就收，便岔开话题道：“柳公子和柳老爷子此来可是做法事来的？”此话问得多余，只不过无话找话。请和尚来不念经难道念诗？
柳管家接话道：“正是。胡天不争气，自栽在老弟的手上后一直借酒买醉，此刻醉得象堆烂泥似的。除了我们小姐在家摆了道场做法事，胡家上下也没个人能出来做点事，我们只有来此一趟，送一送姑爷上路。”
“多亏了你们这门亲家。”陈三话声刚落，王掌柜和矮凳都来了，还抬了一张桌子来。原来他们进店时已同王掌柜打过招呼，要做场法事。
王掌柜原不想让人如此搞法，那案子刚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却，这样一弄，岂不在揭脓疤？但柳管家一出手就是一锭五两银子，总不能跟钱过不去吧。何况一看就知是有来头的主，哪敢丝毫得罪。
和尚们把带来的法器和香烛置于桌上，在征求柳公子的意见。柳公子看天色尚早，又是阴天，有些冷森森的感觉，便说先吃点东西再做法事。刚巧一阵风过，刮得桌上的一堆冥纸‘簌簌’作响，想到这院子本就死过人，胆小的顿觉背脊发凉。一说先用饭，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回店堂里去了。
阿娇竟不在店堂里。
“她刚刚还在这里？”紫薇嘀咕道。
掌柜家的女人也不在，陈三猜她是找她去了，心里倒是一宽。他正有点怕柳管家问起阿娇的身份，还不知如何圆说。赌局那晚称别人的兄长为大舅子，柳管家也在，哪里想到这么快就要拆穿西洋镜。看来这占人家便宜的事不能做，尤且是让人当便宜大舅子的事。但反过来又想，当时不也是为了方便打探消息吗？不然刘麻子能透低子吗？有了这分计较心里的愧疚感就少了许多。
陈三想先跟阿娇透点苦衷，想来她深明大义，不会认定他是无行浪子。但紫薇那里难封嘴，这丫头对自己可是一直有敌意，刚才还奚落了她，如给她抓住话柄，还不知如何收场。
陈三思量再三便拉柳管家到一旁道：“老爷子可曾见到刘捕头？”
“不曾。”
“在下倒是见过，只是不知如何开口。那晚在下不得已做了件违心之事，难得诸位都以诚相待，实在令在下汗颜。”
“噢，老弟也在赌牌上出千了？老夫竟没瞧出来，不瞒你说老夫当时也玩了花样。”柳管家说着得意地笑了。
陈三不禁摇头苦笑：“老爷子误会了，在下还没学会这门手艺，改日定要请教。在下是向刘捕头撒了句谎，自称是---。”说着附耳向柳管家解释了几句。
柳管家倒不意外，嘿嘿笑道：“我说呢，以老弟这样的人物怎么刚巧有个至亲是绿营里的小老总，原是受人所托。我想刘捕头不会见怪的，大家认识了就是朋友嘛。”
“但愿如此。如个个都有老爷子这般胸襟，体谅人，那世间就没有尔虞我诈了。”陈三感觉心里落下块石头。“老爷子请，这餐算在下的。”
这时紫薇的脸红得象猴子屁股，正低着头坐着，柳公子问一句她就答一句。陈三他们来了她才从窘迫害羞中解脱出来，连看陈三时的神色也象羞嗒嗒的小媳妇。
陈三觉得有趣，就道：“我们是否打搅了你们的谈兴？我们可以换张台子，老爷子你不会反对吧。”
“没有，没有。”紫薇忙道。
柳公子笑笑道：“我们只是在闲聊，陈兄请坐吧。让才叔去问问这里有什么象样东西让弄些出来，这餐才叔请才是，他最近走财运，手气旺得很。”听口气刚才陈三和柳管家的一席话让他听到了。
这柳管家名字叫柳不才，论本事也是个独当一面的人物，但在柳公子面前总是下人，矮了一等。此时神情略带尴尬地去招呼饭菜了。
陈三虽也是个下人，但属于他山之石。也就乐得与柳公子这样的名人平起平坐。以陈三的个性，自然还问：“恕在下冒昧，都说柳家的‘落英剑法’以飘忽迅疾著称，剑术越高者抖出的剑花越多，往往令对手眼花缭乱，无从交架。想必是真的。”
柳公子看了陈三一眼，缓缓道：“剑术之道，或轻灵飘逸，剑花缤纷。或沉实浑重，剑式千钧。敝门剑法属于前者，蒙武林朋友抬爱，不免名声在外。”
紫薇听了突然神情激动，惊喜道：“这‘落英剑法’就是你家的？那你们就是江湖上盛传的‘江南柳如烟’了？我从小就听说‘落英剑法’是天下第一剑法。”她脸色因兴奋又变得潮红。
柳公子摇首微笑：“这天下第一可不能随便讲的，问世间，谁能无敌天下？何况另三大武学世家也非等闲。”
当时武林上公认的有四大世家，他们的家学实力皆为武林之翘首。他们分别是：关外长白山的梅家堡，陇西祁连山的飞凤山庄，中州洛阳的游府和江南钱塘的柳家。
“北国万梅香，西陲凤满天，中原逍遥游，江南柳如烟。”紫薇象是在吟诵千古绝句似的朗朗上口。“这些江湖上的歌谣我从小就会背了，听说其中的游大侠也使剑。”
柳公子笑道：“他本用的是把厚重的铁剑，后来据说从酒中悟出一套醉剑，便开始剑走轻灵，改用了软剑。”
陈三接语道：“又一种说法是这位游大侠常因外出醉酒而丢剑，才让铁匠打了把软剑系在腰间，从此连剑法也改了的。”
柳公子摇头：“缪传，缪传。”看来他是认得游大侠的。
“这剑法也能说改就改的吗？”紫薇不信。
陈三道：“据说他是位不出世的练武奇才，许多奇招怪式都是自创的。连喝酒也有独门喝法，自称喝法天下第一。”
紫薇瞟了柳公子一眼，见他默然不语，传言大概是真的。就笑着道：“这等天下第一有什么了不起，这喝酒总是用嘴喝吧，难不成他还能用鼻子喝？”
柳公子展颜笑道：“你说对了，他有种喝法就是用鼻子喝的，不然他那招牌似的酒糟鼻子从哪里来，就是让酒泡出来的。”
紫薇听得‘格格’大笑，好象天下第一好笑之事非此莫属。由于她笑声动人，连一旁心如止水的出家人也投来好奇的眼光。
柳管家刚好吩咐完了一应伙食回来，听了他主人的这番笑话，知道讲得是哪一位。心想人称逍遥游的游大侠也是和柳家齐名的人物，这取笑的话可不能随便说，但也不能派主人的不是。就岔开话题笑道：“大家还没喝酒就谈了许多酒话，待会真喝了怕是酒气冲天，误了今天的正事。所以老夫刚才只要菜没订酒，算是帮老夫省几个钱吧。”
柳公子也觉得刚才那笑话说大了，微有不安，此时便笑笑道：“能省钱的事你总不会忘，也不怕让客人见笑。”
“不会，不会，我们不会喝酒。”紫薇抢着道。
陈三却道：“在下本来能喝几斤的，既然请客的主人都不喝酒，我只好客随主便，少不得待会再自己请自己一回。”
紫薇狠狠地瞪了陈三一眼，恨他老是唱对台戏。柳管家却笑道：“免费的酒，晚上老夫也能喝几杯的，老弟不妨留待晚上再请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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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1-4-13 14: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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