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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遁世环

[读书频道] 末代捉鬼人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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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19:19:22 | 看全部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太爷之痛



我太爷这一声喊的声音挺大,萧老道顿时一哆嗦,犹豫着把短剑收了回来。

    我太爷忙解释说:“这些宝石里面肯定也是空的,萧兄你想想沙狼那些人为什么会给残魂附身。”

    萧老道听我这么说,若有所思看了看我太爷,又扭头看了看柱子上的红宝石,低下头沉吟一会儿,萧老道也恍然大悟,“老弟,你是说,沙狼那些人也没找到陪葬品,也像我这样用家伙撬这些红宝石,红宝石里面封着那些残魂,宝石被撬动以后那些残魂跑出来附在了他们身上。”

    我太爷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

    萧老道凑近了仔细看看柱子上的红宝石,“这上面还真有撬动过的痕迹,看来这墓主人心机够深的,贫道差点儿又着了道儿。”

    转而,萧老道对我太爷说道:“时隔太久,这里的风水格局全乱了,老哥那些堪舆手段已经看不出墓主人的棺椁葬在那里,要是墓主人的棺椁不在这里,老弟,你觉得会在那里呢?”

    我太爷想了想,“说不准在虿盆下面。”

    萧老道一听,连连点头,“有这可能,如果葬在虿盆下面算是个好地方,寻常人就想到了也不敢下去。”说着,萧老道捋了捋胡子,“眼下看来只有想办法下到那虿盆里头了。”

    一旁的楚轩听萧老道这么说,舒了口气,如此一来,萧老道和我太爷无论如何都要到虿盆里走一趟,她父亲算是真的有救了。

    之后,三个人又把整个大殿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入口或机关以后,离开了古墓。

    这时候的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几个人一边吃东西,一边商量怎么下到那虿盆里,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只有一个办法可行,那就是在虿盆旁边打上一条盗洞,绕过虿盆上层的蜈蚣,由侧面直捣黄龙

    不过,这样决定问题跟着就来了:一,在沙地里打盗洞,因为沙土松软没粘性,塌方的几率很大;二,我太爷他们没带掏土工具,仅凭身上的刀剑,挖到猴年马月了;三,在虿盆旁边挖盗洞,即便动静再小,也不免会惊动坑里的蜈蚣,前面两条还好说,这条才是最要命的。

    楚轩说,那些洋人掏土的工具还在,因为他们的人都带着工具,又使不惯那些洋玩意儿,就留在了上面。楚轩这么一说,工具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等楚轩把那些洋工具拿来,我太爷和萧老道一看,全是怪模怪样的,仅能够辨认出铁钎、洋镐,一捆绳索,还有一把手锤,其他几样玩意儿,估计不是掏土用的,几个人谁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工具虽然不怎么样,不过总比他们手里的刀剑强。

    接下来,就是研究盗洞该怎么挖,为了想出办法,萧老道专门冒险到虿盆走了一趟,还好这时候那些爬上来的蜈蚣又回去了,试想,坑里那么多人,它们能不回去吃吗。跳进坑里那些人,这时候也早就成了一堆堆白骨,看着都让人起鸡皮疙瘩。

    萧老道围着虿盆转了两圈儿,发现虿盆四周是用石头垒砌的,用手顺着外墙往下刨了刨,全是一块块大条石,石头之间填充着三合土,三合土也就是黄土、黏土、白灰、糯米汤等按比例参合而成,主要用于墓冢的封土,非常坚硬。

    萧老道认为,如果要挖的话,就必须贴着虿盆墙体,打竖洞往下挖,有了墙体的支撑,能把塌方的几率降到最低限度,不过,盗洞必须挖过墙体下面的地基,从墙体地基下面穿过去,这样一来,问题就又来了,这可能会导致盗洞太深,通风不好,里面的人会因为缺氧晕厥。

    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一般人工挖井,井深一般不会超过十米,十米以下就会缺氧,盗洞和挖井原理一样,想要氧气充足,就得扩大盗洞的直径面积,也就是扩大洞口,洞口越大,通风和氧气质量越好,只是工程量要翻上好几一倍。不过,在这荒无人烟的大沙漠里,不怕被人发现,我太爷他们食物和水又都充足,时间也就不算什么了,盗洞这一方面,也算解决了。

    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虿盆里面的那些蜈蚣,在挖盗洞时,一定会惊动他们,有什么办法能让它们听到声音也出不来呢?

    这问题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午,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勉强想出一个复杂又笨拙的办法,因为他们手头儿的资源有限,也只能想出这办法。

    盗洞先不挖,先爬到那座酷刑大殿的上面,把大殿上面的瓦片揭下来,说白了,也就是把大殿的房顶拆了,这样一来,大殿上面无遮无拦,阳光能够直接射进虿盆,蜈蚣怕光,就会钻进虿盆的沙子里不敢出来,这样,就可以放心大胆在虿盆旁边挖盗洞了。

    商量好以后,几个人吃东西睡觉,第二天一大早,由小鬼猴子带着绳索,顺着大殿外面的柱子爬上房顶,然后在房顶找个可靠的地方拴上绳索,其他几个人抓着绳索攀上房顶,随后,或是用刀剑,或是用铁钎洋镐,连砍带砸,肢解房顶。这工程着实不小,单是揭掉大殿的房顶,几个人就花了五天,好在这些建筑早就腐朽不堪,要不然就凭他们几个,十天也完不成。

    房顶揭掉以后,阳光射进虿盆,蜈蚣和预计的一样,全部钻进了沙子里,不过因为角度不算好,虿盆每天的日照时间只有不到两个时辰,几个人就趁着这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又挖了三天。

    前后用去十天时间,终于从虿盆地基下面打出一条通道。

    墓冢果然在虿盆下面。

    当通道挖通的那一刻,几个人全呆了,这是一间不大的墓室,一具红色石棺,摆放在无数金银珠宝之间,珠光宝气,闪得几个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几个人忍着内心个狂喜,又用了两天时间,把这些奇珍异宝陆陆续续运到外面,重见天日

    阳光下,萧老道看着那一大堆耀眼的玩意儿,笑了。他说,就这些玩意,抵得上大清国一年的国税了。

    在我太爷他们搬运宝贝的时候,还在一间耳室里发现了上百只小坛子,能比拳头大上一点儿。经我太爷鉴定,这里面装的就是残魂,上百只坛子,装了上百具残魂。

    我太爷他们几个把这些坛子也小心翼翼弄了出来,随后我太爷又用之前的办法把楚尘风拍醒。

    楚尘风这时候已经昏迷将近半月,要不是每天给他喂水,维持着身体机能,早就断气了。

    不过,被残魂附身的楚尘风一醒来就精神矍铄,从地上腾一下跳起来,冲着那些坛子跑去,在坛子里面拿出一个,把上面的塞子一揭。

    霎那间,楚尘风身子一哆嗦,显然被其它两魂附身。我太爷见状,把手里早就预备好的钢针扎在了楚尘风的大拇指外侧,楚尘风“啊”地一声,又昏在了地上。

    随后,我太爷赶忙让楚轩给楚尘风喂水,折腾了能有一个时辰,楚尘风悠悠转醒。几个人全都松了口气。

    等楚尘风恢复意识以后,楚轩把经过跟楚尘风一说,楚尘风对我太爷几个感恩戴德。

    又是两天后,楚尘风身体转好,楚轩由我太爷陪着,返回玉门关,到沙狼山寨带人和马匹、骆驼,过来把这些金银珠宝运回去。

    楚尘风虽然杀人不眨眼,也算是一条汉子,很讲义气,这些财宝虽然被他的带着,却一个子儿都没动。

    一个月后,我太爷几个、楚尘风一众人,带着这批财宝回到了玉门关。因为数目惊人,我太爷他们几个没办法运回中原,萧老道就把我太爷几个留了在沙狼山寨,他独自一个返回中原,说是找人把这批财宝运回中原。

    当然了,萧老道也不是抠门儿的人,把财宝分出四分之一给了楚尘风父女,毕竟楚轩也参与了挖掘,至于之前那两个西域人,也得了莫大好处,给他们的那些,够他们丰衣足食过一辈子了,一众人皆大欢喜。

    在萧老道返回中原找人期间,留在山寨的我太爷他们几个,每天被楚尘风奉若上宾,因为这次沙漠之行,导致沙狼山寨的精锐首脑折损殆尽,四大金刚全部身亡,十大掌柜加上楚轩只剩下三个,二当家牧三川没去,牧三川也就是牧柏的父亲。

    没多久,楚尘风和当年的独霸天一样,相中了我太爷,楚轩呢,也和当年的单雪儿一样,深深喜欢上了我太爷,不过,楚轩没有单雪儿那么粘人,只是偶尔很含蓄地请我太爷出去骑马射猎,偶尔心情不好,拿上两坛子好酒,和我太爷对月饮酒、谈心。

    再后来,楚尘风让人找我太爷说媒,就和当年独霸天差不多,不过没独霸天那么强势。

    我太爷呢,一口就答应了。

    为什么呢,因为……因为……我也说不清楚,我太爷不是一个花心的人,但也不是个没感情的人,他也是真心喜欢楚轩的。

    成亲后,我太爷跟楚轩每天如胶似漆,开开心心,极其恩爱。

    一年后,萧老道带着几十号人返回沙狼山寨,搬运那些金银珠宝的同时,还带给我太爷一个消息。

    在萧老道经过三王庄时,他以我太爷朋友的身份,探望了一下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身体很好,妹妹小翠也很好,不过,王小锦得怪病去世了,去世的那一天,刚好是我太爷和楚轩成亲的那一天。

    我太爷眼睛红了,面朝家的方向跪在那里,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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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19:21:11 | 看全部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悲无喜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你自己个儿心里最清楚。

    在我高祖父和高祖母还没回三王庄时,我太爷一日三餐都是在王小锦家吃的,王小锦对我太爷怎么样,我太爷比谁心里都清楚。

    王小锦的好,我太爷一直在心里记着,离家出走这些年,遇到过很多人,遇到过很多事,他自己也想了很多。

    浪子回头的心,他早就有了,他也很想拿着盗墓得来的银子回家,给王小锦好衣好穿,好好补偿一下王小锦,好好跟她过一辈子。

    可是,现在,说啥都晚了……

    痛哭一场以后,我太爷决定,立刻回家。萧老道劝他,再等几日,等把这些财宝安顿好了,一起回去,我太爷没听。

    随后,找楚尘风辞行,楚轩得知后,要跟我太爷回家,我太爷没让,王小锦刚刚去世没多久,自己却带了个媳妇回家,不说对死去的王小锦是个讽刺,就是我高祖父那一关他也过不去,更没脸去见王大河跟王草鱼。

    安顿下楚轩,在山寨选了匹最快的马,我太爷日夜兼程,马不停往家赶。

    玉门关到三王庄,好几千里的路程,我太爷仅用十多天便走完了。

    快到三王庄时,那匹马口吐白沫儿,累死了,我太爷丢在马,撒开两条腿往家跑。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门,晚归的浪子,却再也见不到的望夫人。

    当时,我高祖父全家正在吃饭,饭桌上少了个人,都觉得房间里分外冷清。

    当我太爷走进院子,推开房门,走进屋里的那一刻,全家人都愣住了。

    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手里的筷子同时掉在了饭桌上。

    我太爷像罪人一样,没敢往里走,直接低着头跪在了地上,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看着我太爷,缓缓从饭桌前站起身,手都哆嗦起来。

    小翠见了,飞快跑到我太爷跟前,跪在地上抱住我太爷,嘴里一声声喊着哥。

    紧跟着,我高祖母慢慢走过去,抱住我太爷。我高祖母哭了,小翠哭了,我太爷也哭了。

    我高祖父看着跪在地上的我太爷,仰起头长长地呼了口气……

    这时候,我太爷才发现,自己的父母都老了,我高祖父的头发已经花白,我高祖母的眼角出现了皱纹。

    我高祖父再没力气拿荆条抽打我太爷,脸上哆嗦着,问我太爷:你、你这个畜生,咋才回来呢,你对得起小锦么……

    第二天,我太爷到坟地里给王小锦上香烧纸,呆呆地在坟地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小翠想把我太爷喊回来,我高祖父说,别管他,叫他坐着,就该他赎罪……

    一个月后,我太爷跟我高祖母把自己和楚轩成亲的事说了,我太爷的意思,是想把楚轩从玉门关接过来。

    我高祖母听了,叹了口气,对我太爷说,去跟你爹说说吧,这件事,娘做不了主……

    几天后,我太爷趁空,仗着胆子跟我高祖父说了。我高祖父听完一言不发,颤着手指了指院子里的地面。

    我太爷会意,低头走过去跪在了院子里,我高祖父找来藤条就打。

    一边打,一边骂,“打生下来你就是个土匪痞子,该学好你不学好,正经人家儿的姑娘你不要,非要娶个土匪老婆,俺们刘家咋出了你这么个东西,除非我死了,要不那土匪婆娘,别想进俺们刘家的门!”

    一边骂,一边没头没脑的打。

    最后,小翠看不下去了,哭着跑过来抱着我太爷挡荆条。

    熟悉的一幕,仿若昨日再现,小玉、王小锦,现在是……因为他,小翠至今未嫁。

    我高祖父浑身一哆嗦,如遭电击,扔了荆条,仰望天空,“孩子们呐,俺们刘家对不起你们呐,对不起你们呐……”说着,老泪纵横。

    随后,我高祖父猛地倒抽了一口气,身子直挺挺向后仰躺了下去。

    “爹!”我太爷大喊了一声。

    我高祖父一场大病,病中,嘴里依旧迷迷糊糊说着:俺们刘家不要土匪媳妇儿,就是绝了后,也不要土匪媳妇儿……

    一年后,也就是公元1892年,清光绪十八年,壬辰年。

    这一年,我太爷二十五岁,我高祖父六十五岁,我高祖母四十七岁。

    这个时候,我高祖父病情已好转,每天晚上继续守夜打更。

    这时候我太爷,被我高祖父足足在家关了一年。期间,找媒人给我太爷说媒,我太爷虽然年龄已经偏大,但是三王庄这一带的老百姓还对他的事迹津津乐道,过去很多十来岁的小姑娘,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但凡说媒,没有哪家不乐意的,不过,我太爷不乐意,态度比过去还要坚决,言说只要成亲,他就再次离家出走。

    我高祖父夫妇两个拿他没办法,不敢在强迫他,然而就这样,在同年夏天,我太爷还是再次离家出走。

    一年了,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楚轩。

    一匹快马,一如去年,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然而,等他到了山寨,却已经人去楼空、伊人不再……

    楚尘风告诉我太爷,我太爷离开山寨时,楚轩已经怀有身孕,日夜盼望我太爷转回,几次想到中原找我太爷,都被楚尘风劝阻,不想竟积郁成疾,后因难产,母子双亡。

    我太爷听闻如遭雷击,瘫坐在地,泪如雨下……

    守着楚轩和素未谋面的孩子的墓,十天十夜,滴水未进,若不是抢救及时,已经死在坟头。

    在玉门关给楚轩守墓半年之久,这才返回中原。

    途经山东菏泽时,听说那里出现一股绺子,绺子名叫“独恨刘”,专抢刘姓,杀负心汉,大当家姓单,名雪儿。

    这名字,触动了我太爷尘封的记忆,同时让他想起了楚轩,也揭开了我太爷的血淋淋的伤疤。

    鬼使神差的,我太爷找到“独恨刘”,找到了单雪儿……

    两年后,我太爷再次回家,这时,已经是公元1895年,清光绪二十年,甲午年。这一年,我太爷已经二十八岁,我高祖父六十八岁,我高祖母五十岁

    同年四月,中日甲午战争结束,中日签订《马关条约》,清军战败,致使东瀛倭奴愈发嚣张,许多日本浪人由沿海流入中原。

    同年六月,我太爷意外收到一封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信,打开信一看,是萧老道写给他的,信中大致内容,是让我太爷到湘西武陵山找他,取回他的应得的那份。

    之前,从玉门关返回三王庄时,我太爷走的匆忙,行李都没带上,所有积蓄全在萧老道那里。

    这是一笔不菲的数目,这时候,我高祖父已经再难约束我太爷,我太爷跟父母说了一声之后,启程赶往湘西武陵山。

    路过南阳一带,遇到几个日本浪人,吃东西不给钱,还打伤了人,官府不敢管。几个日本浪人气焰嚣张,居然摆下擂台挑战中原,扬言打伤打死一概不论。

    我太爷在擂台旁边一个馒头摊买馒头时,馒头摊老板说,谁能打败日本浪人,馒头随便拿随便吃。

    我太爷笑了,他不是为了馒头,他是为了挣那口气。

    走上擂台,三拳两脚,打死三个,最后一个还算有点儿本事,踢碎了我太爷身上的三火令,却被我太爷一拳打断了喉骨,喷血而死。

    当时有六个日本浪人,除了这四个,其他两个均被人打死,一吐辱我中原之气。

    离开南阳再行赶路,两个月后,到达武陵山,按照信上的地址,我太爷找到了萧老道。

    一番叙旧以后,我太爷这才知道萧老道真正身份。我们现在叫这种人为“反清义士”,甲午战争以前,他们是“反清灭洋”,如今,他们是“扶清灭洋”。

    萧老道盗墓,就是为了这些义军,盗来的财物都换成了军用物资,衣服器械等。

    不过,萧老道盗来的这些财物远远不够义军开支。我太爷在路上也见识了许多洋人的恶劣行径,当下把自己那份儿也给了萧老道,他自己呢,加入了这支义军。当时他们义军的旗号,好像叫“武陵山保民灭洋军”,近千号人,其实说起来,就跟占上为王的土匪差不多,只是不抢老百姓,专抢洋人,见一个抢一个,抢完了再杀。

    期间,因为军资紧张,他们再次联手盗了一座大墓,我太爷的两仪阴阳剑遗失在墓里。

    至于小鬼猴子,在从玉门关回来的途中,被萧老道放归山林,我太爷再没见到过它。

    五年后,时间来到公元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我太爷所在的这支义军也参加了战斗,萧老道、萧十一均战死沙场,这支义军包括我太爷在内,仅活下来十几个人,随后,很快散去。

    又五年后,公元1905年。这一年,我太爷已经三十八岁,我高祖父七十八岁,我高祖母六十岁。

    我太爷再次返回家乡,在他身边,还带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进门之后,我高祖母看着那小姑娘,当即呆住了。

    许久后,我高祖母大声喊我高祖父快来看,我高祖父从里屋起身一看,也呆住了……

    我高祖母拉着小姑娘的手问,“孩子,告诉奶奶,你叫个啥?”

    小姑娘对着我高祖母直接叫道:“娘,我叫小玉……”

    小姑娘这话一出,我高祖母一哆嗦,像见到鬼似的,连忙松开了小姑娘的手。

    我高祖父闻言,则眼前一黑,瘫坐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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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19:24:32 | 看全部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时光流逝



这个自称“小玉”的小姑娘,虽然当时年龄小,她却是我的太奶,我父亲的奶奶,和过去的小玉长得一模一样。

    在我们这些家传手艺里面,有替死者收魂这一项,就跟之前我太爷收萧初九魂魄的方法差不多。

    眼前的小玉,让我高祖父怀疑当年小玉死后被我太爷偷着收了魂魄。我高祖父心里可能清楚如今这个“小玉”是怎么回事,可他一直跟谁都没说过。

    据我奶奶推测,小玉的魂魄被我太爷收了以后一直带在身上,我太爷大江南北闯荡这么多年,可能从别的高人那里学来一些旁门左道,后来用“圆真术”给某个孕妇肚子里的胎儿看过男女以后,见孕妇怀的是女孩儿,就把小玉的魂魄打进了孕妇体内,直到小玉长大成人,我太爷再次找到当年那个孕妇,把小玉带了回来。

    我奶奶这种推测,看似有些天马行空,却不是无稽之谈,我奶奶年轻的时候,就曾遇到过类似的一件怪事。

    那时候新中国还没有解放,三年内战期间,我们家乡几百里外的一对夫妇慕名来找我奶奶,当时这对夫妇身边还带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儿,问题就出在这女孩儿身上。

    夫妇对我奶奶说,自打他们这孩子一生下来就不会哭,三岁时还不会说话,他们一开始以为女孩儿是个哑巴。

    当时,国共战事正烈,全国各地狼烟烽起、兵荒马乱,老百姓的日子水深火热。

    这对夫妇家里五六个孩子,眼看养不活这么多,夫妇两个就商量着把这个哑巴女孩儿送人,可就在这时候,女孩儿突然开口说话了,不过,竟然是外地口音,女孩儿央求这对夫妇不要把自己送人。

    三年都没见女孩吱过一声儿,这时候突然开口说话,还是外地口音,夫妇两个吓坏了,以为女孩给野鬼附了身,也不敢再送人了,带着女孩四处找人看,不过,找的那些人也都没看个出啥结果。后来经人介绍,夫妇两个这才找到了我奶奶。

    我奶奶给女孩儿看了以后,也没啥发现,女孩很正常,也很健康,于是我奶奶就试着问女孩,你是哪里人,叫个啥?

    女孩看着我奶奶犹豫半天才开口,一开口,果然是外地口音,说的像是四川话,女孩儿说自己叫何归娣,泸州人,跟她母亲一起乘船过江时,掉进了江里,醒来以后就到了这里。

    听女孩儿这么说,我奶奶想了想,对夫妇两个说,“没事儿,你们家这妮子投胎的时候没喝孟婆汤,还记着上辈子的事儿呢,她这时候还小,等长大就忘了,这妮子是观音菩萨见你俩心好,送你俩的,回家好好养着吧,别再送人了。”说完,我奶奶给了夫妇两个一块金疙瘩,让他们好好养孩子。

    夫妇两个对奶奶千恩万谢,带着女孩儿回家了。

    其实我奶奶这番话,是在哄他们夫妻两个,女孩儿这种现象,她还真说不清楚。

    这种现象,绝对不是天马行空,真的确有其事,不光在咱中国,在外国也出现过,再多的例子我就不再枚举了,将来要是有机会,我会特别介绍的。

    按照科学的解释来说,这是死者生前弥留的生物电波影响了孩子的大脑,这种生物电波不会持续太长时间,而且会越来越弱,等电波彻底消失以后,孩子就会恢复正常。不过,这种科学解释经不起推敲,就拿这小女孩儿来说,女孩生前是四川人,她的生物电波能跑这么远吗,千里迢迢跑我们河南来影响一个小女孩,不太可能吧,而且这种人一般都活不长,我奶奶遇到的这个女孩,后来听说,长到十六岁便死了,这又怎么解释呢?

    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事,就连我们这些人也是解释不清楚,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人驱邪避厄,劝人向善。

    说到这里,必须插一嘴了,前两天在天涯上,有个朋友写了一个大长篇,就我写的这些事儿,提出好几个问题,那些问题几乎针针见血,说我写的这些经历在很多细节上不能自圆其说,我只是看了看,没回复,为什么呢,如果这些经历我真能面面俱到、自圆其说,那我们家这些经历,真就是我自己天马行空编出来的了,只有编出来的故事才能前后呼应、面面俱到、自圆其说。例如,那位朋友问,鱼群是怎么把船底啃漏的,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啃漏的?我奶奶就是这么跟我讲的,那时候我还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直到现在,我也没去想过这些问题,因为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自己绝对不会质疑我家这些长辈,我相信他们确实经历过。

    言归正传。

    要说起来,我这位太奶的身世真的很奇怪,谁也不知道她是我太爷从什么地方带来的,我太奶呢,自己从来不说自己的身世,问多了,就说自己是我太爷花大价钱从她父母手里买来的,问她家住哪里,她回答说,山里,问她姓什么,没姓,就叫小玉。

    据我奶奶说,我这位太奶的口音,跟我高祖母很近似,过去那个小玉和我高祖母一样,也是开封尉氏县人。

    还有一点,这个小玉一进门就对我高祖父夫妇特别亲热,就像早就认识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一样,对我太爷更是没得说,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当年的小玉复活了。

    我这位太奶究竟是怎样一个来历,是不是我太爷收了当年小玉的魂魄,又用什么旁门左道让小玉魂魄投胎转世,谁也说不清楚,这是一个迷,我们家的迷,或许谜底只有我太爷和我太奶知道,但他们谁也不说。从我奶奶到我父亲,他们一直把这个迷又留给了我,我天生愚钝,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有时候我会自我催眠的说,是我太爷在尉氏县一带遇到一个和小玉长相酷似的女孩儿,花钱买来以后,又让她改了名字叫“小玉”,提前交代她啥能说啥不能说,冒充小玉,用她来弥补我高祖父和高祖母对当年小玉的遗憾。不过,这个自我催眠的说法也有点儿牵强,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我不想再追究了,我宁愿相信这就是当年那个小玉的投胎转世。

    言归正传。我太爷带着小玉回家没几天,我太爷就跟我高祖父提出和小玉成亲,我高祖父不同意,一来因为小玉身世太蹊跷;二来,两个人年龄相差太大,差着二十几岁呢。

    我高祖母怕这个小玉再做出当年的傻事,黑下脸对我高祖父说,你还比我大十几岁呢。我高祖父登时哑口无言,不过,我高祖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还是不同意。

    就这么,一直拖了一年多,直到小玉怀孕,我高祖父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给我太爷和小玉成了亲。

    亲事办的很隆重,街坊邻里亲戚朋友,能请到的都请来了,不说那些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光我太爷的朋友就来了近百号人。整个三王庄上下都沸腾了起来,大家伙儿在一起热闹了好几天。

    至此,我太爷的一颗浪子心,终于尘埃落定。

    几个月后,时间来到了公元1907年,也就是清光绪三十三年,丁未年。这一年,我太爷四十岁,我高祖父八十岁,我高祖母六十二岁,我太奶十八岁。

    同年九月,我爷爷出生,我高祖母给他取名刘继宗,字广宇。

    这是一件大喜事,特别对我高祖父来说,因为我太爷年轻时整天不着家,我高祖父认为他也会像自己师傅王守道一样,临闭眼也见不到孙子一面。

    我爷爷的出生,让我高祖父喜出望外,也了他一桩心事

    等到我爷爷满月的时候,我高祖父抱着他来到王守道坟前,八十岁的老人像个孩子似的,对着坟头又笑又哭,“师傅师傅,你瞧瞧,徒弟有孙子咧,你有重孙咧,你瞧瞧呗……”

    然而,谁也没想到,半年后,这股子高兴劲儿荡然无存,很快发现我爷爷身体有问题,左脚大,右脚小,好像右脚打生下来就没长过,找郎中一看,郎中说我爷爷这只脚自打生下来就瘫了,长大后不能走路。一时间,愁云惨雾笼罩在了我们全家每个人头顶。

    我高祖父就开始数落我太爷,说太爷这辈子造孽太多,报应在了我爷爷身上,我太爷每次听我高祖父数落都是低头不语,心里想着和我太奶再生一个,可是,我太奶那肚子再没怀上过。

    三年后,公元1910年,清宣统二年,庚戌年。我爷爷三岁,别人家三岁的孩子都已经撒开脚丫子满街跑了,可我爷爷只能让我太奶抱着,那右脚倒是长大了一点儿,但是想走路还是不可能的。

    又三年后,公元1913年,民国二年,癸丑年,我爷爷六岁,这一年,我太爷给我爷爷做了副小拐杖,开始教我爷爷走路。

    六岁的瘫痪儿学走路,期间的艰辛,恐怕没几个人能够想得到。为了教我爷爷用拐杖走路,我太爷几乎把全部精力和心思都花在了他身上。我太爷这么做,在很多人看来,就像在为他自己的过去赎罪。

    又一个三年后,公元1916年,民国五年,丙辰年。我爷爷九岁,在我太爷不离不弃的教导下,终于可以拄着双拐走路了。

    不过,因为我爷爷的身体,我高祖父常常叹息,说师傅王守道教给他的这些手艺,到我太爷这一代就算是失传了,对不起自己的师傅。

    我爷爷的身体按照我们行里的人来说,叫做“五阳不全”,五阳就是双手双脚和头部,五阳不全的人,不能学这个,这和那些风水算命的还不太一样。

    我太爷跟我高祖父说,爹你放心吧,我会有办法把这些东西传下去。

    时间,很快来到了公元1918年,民国七年,戊午年。这一年,我太爷五十一岁,我高祖父九十一岁,我高祖母七十三岁,我太奶二十九岁,我爷爷十一岁。

    这时候,我高祖父还在三王庄打更,九十一岁的老人,身体还很是硬朗,只是喊那些说辞的时候,底气明显不足了,声音也苍老了很多。

    我太爷呢,自打和我太奶成亲以后,就在黄河里老老实实打渔为生,昔日的屠龙大侠,如今也已经老矣,再伟大的英雄也挡不住岁月的蹉跎。不过,他的日子过得倒是安安稳稳开开心心,有心爱的小玉陪着,有慈祥的父母疼着,有可爱的孩子缠着,夫复何求?

    人活着图了个啥?不就图个安安稳稳开开心心,谁愿意整天过那种打打杀杀、刀尖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

    前些年,我太爷跟王草鱼合伙买了条大渔船,又雇了好几个人,日子过的很不错。

    这里必须补充一下,之前因为小玉的来历和身份不明,和小玉成亲没多久,我太爷就让小玉认王小锦的父亲王大河做了干爹,并且跟着王大河姓王,大名王小玉。虽然我太奶的年龄给王大河做孙女都绰绰有余了,不过王大河挺高兴,两家人依旧像王小锦活着的时候一样,亲密无间、礼尚往来。逢年过节走亲戚,我太爷会带着我太奶拿上礼品到王大河家看望老丈人和丈母娘,这也算是皆大欢喜。

    同年夏,有这么一天,打北边山里来了个人,这人年龄和我太爷相仿,也是五十岁左右,这人姓白,叫白月山。

    白月山一进我高祖父家的大门,就喊着要我高祖父救命,说他的侄儿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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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19:25:33 | 看全部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寡妇红衣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我太爷打渔船上收工,刚进家门,就听到院里有人喊叫,赶忙走了出来。

    就见院子里站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老头儿,老头儿一脸风尘仆仆,头上戴着顶破草帽,身上衣服补丁摞补丁,穿的挺寒碜。

    我太爷见多识广,一看老头儿这身打扮就知道,打山沟儿里来的,看那着急的样儿,家里指定出啥邪乎事儿了。

    老头儿看到我太爷就问,“这老哥,皱是宣义师傅?”

    我太爷微微一笑:“那是我爹,在屋里睡着呢。”

    我太爷说着,把老头儿引进了屋。

    这时候,我高祖父本来是睡着的,听到外面有人喊,就从床上起来了,刚穿好衣服从里屋出来,我太爷正好把老头儿引进屋里,我太爷赶忙给老头介绍。

    老头儿一看我高祖父,脸上犹豫了一下。

    我高祖父没察觉,问老头儿找他啥事儿。

    老头此刻跟刚进门时判若两人,也不着急了,看着我高祖父支吾起来,显得很为难。

    这时候,我太奶把饭菜端到了饭桌上,喊我高祖父和我太爷吃饭。

    我太爷很客气地问老头儿吃饭了没有,老头看看桌上的饭菜抿了抿嘴,我太爷赶忙让我太奶给老头盛了一碗。

    这老头儿估计来时只顾着赶路,看样子一天都没吃东西,一口气喝了五碗玉米粥,吃了三张大烙饼。见老头儿这饭量,我太爷心里都冒汗,他就够能吃了,这老头儿比他还能吃。

    吃过饭,我高祖父又就问老头儿,是不是家里出啥邪乎事儿了,这时候我高祖母、我太爷、我太奶、我爷爷全都围坐在旁边看着他。

    众目睽睽之下,老头儿显得很拘谨,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逐个儿给我高祖父全家相了会儿面以后,喉结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我高祖母见状从凳子上站起身,让我太奶扶她回房休息,我太奶会意,扶着我高祖母、领着我爷爷进了里屋。

    堂屋里,剩下我高祖父、我太爷和老头儿三个。

    我太爷对老头儿说道:“老哥有啥话尽管说吧,要是有些话不好让外人听去,我们爷俩儿听了以后不跟别人说就是了。”

    老头儿忙摆手:“不是不是,俺不是这个意思。”说着,老头儿看了看我高祖父,“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俺怕他爬不得山路。”

    “哦”我太爷一听就明白了,这老哥指定住在深山沟里,跟他过去还得爬山,我高祖父这么大年龄,走平路还可以,爬山确实有点儿困难,要是雇人用滑竿儿抬着,就老头儿这穷样儿,估计付不起滑竿儿钱。

    自打我太爷和我太奶成亲以后,这么多年来,因为家里有我高祖父在那里站在,我太爷几乎没帮人做过这种事,都是我高祖父出手的。久而久之,很多外乡人只知道三王庄有个宣义师傅,却淡忘了他这个“屠龙大侠”的存在,这对于我太爷来说,是挺悲哀的。

    我高祖父这时候说话了,“么事么事,俺走不了山路,俺孩儿去也一样,你说吧,啥事儿。”

    老头儿听我高祖父这么说,看了看我太爷,问道:“这老哥……你、你也会?”

    听老头儿这话,我太爷呵哧一声笑了。我太爷心说,废话,来我们三王庄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我太爷对老头儿说,“小时候我爹教过我一点儿,你赶紧说吧,到底啥事儿。”

    老头儿狐疑地看了看我太爷,这才说了起来。

    这老头儿姓白,名月山,家住在北边儿山里的拴马庄。

    这个“拴马庄”名字的来历不详,在当时是一个只有十几户的小村落,四面环山,山上有条溪流自北向南打村西头儿经过。

    拴马庄里,有个二十七八岁的寡妇,姓张,村里人都管她叫张寡妇,张寡妇的男人在五年前得病死了,家里没有老人也没有孩子,男人死后就剩张寡妇一个。

    山里人娶媳妇儿不容易,张寡妇是她男人从山外带来的,长相不错,在她男人没死之前,村里就有几个光棍汉惦记着她。男人死后,正中几个光棍汉下怀,几个人请媒婆轮番到张寡妇家说媒,不过张寡妇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死活就是不同意,年纪轻轻就这么守着寡。

    俗话说的好,寡妇门前是非多。

    半年前的一天夜里,从张寡妇家里突然传出张寡妇的嚎叫声,声音还挺大,听见的村民心里很清楚,这是哪个色胆包天的光棍汉摸到了张寡妇家里,正在祸害张寡妇。不过,听见的那些村民谁也没前去阻止,感觉她这是自找的,谁叫她年纪轻轻守寡,眼馋村里这些光棍汉。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自打那天起,村里人隔三差五就能听见张寡妇在家里嚎叫,有时候甚至在白天也能听见。

    过了没多久,张寡妇就疯了,整天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村里村外乱跑乱叫,就这样儿,还是经常有人把她拖到背人的地方可劲儿欺负。

    在张寡妇没疯之前,有事没事喜欢哼几句山歌,疯了以后,在不跑不叫的时候,嘴里就一直反复唱着那么几句:“山外的妹妹,山里郎,隔着山梁两两望,妹妹喊郎快来看,快看妹的红衣裳……”一边唱,还一边哭,看着挺可怜的。

    有这么一天,张寡妇又被人欺负了,好像是被人拖到山梁上欺负的,张寡妇的嚎叫声,一声声回荡在山谷里,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等嚎叫声停了没多久,有村民在谷底发现了张寡妇的尸体,好像是从上梁山摔下来的,尸体已经摔的血肉模糊,要不是身上那件红衣裳,根本看出那堆稀烂的肉饼是个人……

    因为张寡妇在村里没有朋友也没有亲戚,没人给她收尸,就那么在山谷里晾着。对于张寡妇的死,村里人显然很麻木,谁也没去追究是她自己跳下来的,还是有人把她推下来的,不但如此,村里有些娘们儿还骂她死得好,谁叫她不正经,整天偷汉子。

    第二天,有村民发现张寡妇那堆烂肉没了,就剩下那件红衣裳,衣裳上面也不知道给什么野兽抓挠的净是破洞,村里人猜测,张寡妇的尸体可能在夜里给狼群分吃了。

    就在张寡妇死后第七天,村里开始发生怪事儿,先是村里的狗在一夜之间全不见了,后来跟着死牲口,晚上还活蹦乱跳的牲口,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直挺挺死在了圈(juan第四声)里,要说是给野兽咬死的,身上却没一点儿伤,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有泪痕,像是给什么东西吓死的

    半个月后,村里的牲口不再死了,村里年龄最大的那个老光棍,周瘸子疯了。

    周瘸子五十多岁,除了种地还给人剃头,就因为瘸,一直没讨着媳妇儿。

    周瘸子疯了以后,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件红衣裳,整天穿身上,满村子乱跑。

    有这么一天,周瘸子穿着红衣裳,手里拿着剃刀,嘴里娇声娇气唱着:“山外的妹妹,山里郎,隔着山梁两两望,妹妹喊郎快来看,快看妹的红衣裳……”

    唱着歌儿,拿着剃刀,一瘸一拐来到村头几个唠嗑的娘们儿跟前,冲着几个娘们儿嘿嘿一笑,猛地把裤子脱下,一只手揪住自己腿叉上的家伙儿,一只手摁下剃刀,刺啦刺啦几下,把自己的家伙儿血淋淋的割了下来,几个唠嗑的娘们儿当场吓昏两个,其他几个哭爹叫娘的跑开了。

    等村里男人听说赶来以后,周瘸子不见了,第二天傍晚,有人在张寡妇跌落的地方发现一滩烂肉,在烂肉上面,有件红衣裳……

    有人说,那堆烂肉就是周瘸子,村里有些人害了怕,咋这么巧呢,周瘸子也穿着红衣裳摔在了那地方。

    周瘸子的事过去不到半个月,村里的羊倌儿又疯了,羊倌儿四十岁出头,也是个光棍汉。

    羊倌儿疯了以后,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件红衣裳,穿着红衣裳唱着那首歌,把羊群里那只领头羊拿来当马骑,那领头养当然不让他骑,最后把领头羊惹毛了,驮着他胡跑乱撞,一不小心,人和羊一起摔下了山崖。羊倌儿和领头羊分别摔得稀巴烂,在那些烂肉上,依旧有件红衣裳。

    羊倌儿的事儿发生以后,村里人全都害了怕,特别是那些欺负过张寡妇的男人,一个个都猫在家里不敢出门,就这样,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很快又疯了一个,这个倒不是光棍汉,家里有老婆孩子,三十多岁,疯了没几天,也莫名其妙从山梁上跌了下来,在他那堆稀烂的肉上,还是有件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衣裳!

    这一下,村里人彻底害了怕,纷纷打起铺盖卷儿逃荒似的往山外逃,有亲戚的找亲戚,没亲戚的出门要饭。

    有道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这个叫白月山的老头儿,家里都是本分人,家里几个男人都没欺负过张寡妇。见别人家都往山外跑,几个男人倒没什么,白月山的老伴儿沉不住气了,就跟白月山商量,“村儿里人都跑了,咱也跑吧。”

    这时候,距离张寡妇死那天,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

    白月山对老伴儿说,“咱跑啥,咱家又没做亏心事,眼看福根儿他媳妇儿就快生咧,你叫她生路上呀,再说田里的麦子也快熟了,人跑了,麦子咋办,不要啦!”

    就这么的,老白家和另一户老王家,这两家人都没跑。不过说也奇怪,这两家人还真没出啥事儿。

    半个月后,老白家和老王家安安生生收了麦子,老白家就等着福根儿他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了。老王家呢,见村里人都跑光了,他们地里那些麦子就要炸在地里了,觉得可惜,就带着全家老小去收割其他人家地里的麦子。

    老王家有个小孙子,四五岁大,还不算懂事儿,大人在地里收麦子,他就在地头跑着玩儿。

    生活在山里的朋友肯定都很清楚,山里的地都是梯田,一级一级一片儿一片儿的,这小孙子在地头儿跑着跑着,一脑袋从地头儿栽了下去,下面不算高,也是麦地,那些大人忙着收麦子也没看见他,这孩子呢,也没哭,等他从下面的麦田爬回地头儿的时候,身上,居然披着件殷红似血的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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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19:26:21 | 看全部




第一百二十八章 山里怪事



等老王家的人发现孩子身上的红衣裳,已经是晌午吃饭的时候,全家人看着孩子身上那件红衣裳,吓的魂不附体,割起来的麦子也不再敢要了,孩子的父亲仗着胆子从孩子身上扯下那件红衣裳,一把抱起孩子,全家人老小惊慌失措的往家跑。

    刚跑到家门口儿,恰巧给白月山遇上了。白月山见他们全家一个个脸色煞白,跟见了鬼似的,就问他们出了啥事儿。

    老王家的人连看都没看白月山,没功夫跟他解释,一个个高闷头钻进家里,连房门都来不及关上。

    白月山见他们这么反常,心里很纳闷儿,后脚儿就跟着到了他们家里,想看看他们家到底出了啥事儿。

    就见这时候老王家里这些人慌手慌脚胡乱收拾着东西,一些不小心掉地上的东西也顾不得捡,慌成了一团。

    白月山问了他们其中几个人,他们都没空搭理他,自顾自往包袱里塞东西。

    这时候,白月山见那小孙子没事人儿似的在门口儿站着,就走过问那小孙子,家里出了啥事儿了?

    那小孙子看看白月山,口齿伶俐的说,他在地里玩的时候,摔了一跤,等爬起来以后,看见有个婶婶拿着件红衣裳,问他衣裳好看不好看,他说好看,那婶婶就把衣裳给他穿身上了,他们家里人看见他穿红衣裳,把衣裳给他扔了,抱上他全都跑回了家。

    小孩子说完,居然嘿嘿一笑。这一笑不要紧,白月山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孩子的笑容,就跟那周瘸子、羊倌儿疯了以后笑的一模一样!

    白月山的脑门儿登即见了汗,他这时候总算明白老王家的人为啥这样子了。

    为了进一步确定孩子的话,白月山一把扯住了老王,老王甩了甩没甩脱他,只好把刚才看见孩子穿了件红衣裳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

    老王说的跟他孙子说的差不多,不过他们并没有看到麦地里还有其他人。

    白月山听老王这么说,他也害了怕,怀疑给孩子穿衣服的那个婶婶就是张寡妇,这张寡妇肯定变成了厉鬼,想把全村都害死。

    这时候,老王家的人已经把能收拾的东西全部收拾整齐,全家人大包小包背在肩上,孩子的父母过来抱起孩子,也不理会白月山,全家人相互簇拥着,慌慌张张往门外跑。

    白月山跟着他们追到院门口,冷不丁一抬头朝那孩子看了一眼,这时候孩子被他爹脸对脸贴身抱在怀里,孩子的一颗小脑袋趴在他爹肩膀上,一双眼睛朝后看着。

    就在白月山看向孩子的一瞬间,那孩子身体猛地抽了一下,跟着打嘴里吐出一串白沫,就像小孩子吐奶似的,眼睛眨了两下以后,一双眼睛珠子居然变得像猫一样,眼瞳眯成一条线,竖在了眼眶里。

    老王家的人似乎没有发现孩子的异常,孩子这时候把那双眼睛冷冷看向了白月山,诡谲的眼神,导致白月山浑身一激灵

    他想喊,那孩子却裂开嘴露出白森森的小牙,陡然一笑,那笑容说出的诡异怪诞,就像一只奸佞的狐狸在笑。

    白月山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上下抖成了一个儿,他想喊老王家的人,却因为身上抖的太厉害,连嗓子都没办法发出声音。

    就这么的,白月山瘫坐老王家的院门口,眼睁睁看着老王家的人沿着山路,渐渐消失在了村南头儿的山坳里。

    许久过后,白月山这才大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没命的朝家跑。

    跌跌撞撞跑到家以后,跟火烧了屁股似的,连忙招呼全家人收拾东西,离开村子。

    白月山老伴儿疑惑,问他出了啥事儿,白月山这时候忙着往包袱里塞细软,没功夫跟她解释。

    全家人在白月山火急火燎的催促下,莫名其妙收拾了细软,由白月山打头儿带着,朝村南那道山坳走去。

    拴马村村南那道山坳,是他们全村唯一通向外界的路,其实也不算路,就因为那里山势比较低,朝山外走起来比较容易。久而久之,虽然山坳里曲折迂回,却成了他们去往山外的唯一一条路。

    这时候,白月山着急忙慌的走在最前面,家里大大小小十来口跟在他后面。不过,等他们刚一走进山坳,白月山的侄媳妇儿,也就是福根儿的老婆,大叫着说自己肚子疼,走不了了,说着,坐在了路旁一块大石头上。

    白月山一看,这咋办呢。这时候,他侄子福根儿说话了,福根这人憨厚老实,嘴也笨,他对白月山说道:“叔,你带着婶子他们走吧,俺媳妇要生咧,俺们不走了。”

    还没等白月山说话,白月山的老伴说话了。白月山的老伴胡氏,是村子里唯一的接生婆,她很清楚女人生孩子就像蛇蜕皮一样,死去活来,胡氏对福根儿说:“婶子也不走咧,跟你俩一起留下,桂荣眼看要生咧,没个人照应可不行。”

    白月山见老伴儿这么说,他也没办法走了,交代他的几个儿子带着孙子离开,他也留了下来。

    就这么的,白月山两口子和福根儿两口子又回到了家里。

    说也奇怪,回到家里以后,福根儿他老婆,也就是那位叫桂荣的孕妇,肚子又不疼了。

    白月山的老伴胡氏说,估计刚才走的太急,动了胎气。白月山一听,又劝福根儿夫妇离开,这次慢慢儿走。

    夫妇两个架不住白月山劝说,再次背上行李往山外走,可是,又是刚走进山坳,桂荣的肚子又疼了起来,疼的浑身直抽抽,眼泪都掉了下来,几个人没办法,又回到了家里。一到家,桂荣那肚子又不疼了。

    白月山见状,叹着气说,看来桂荣肚子里这孩子,是来咱家讨债的,非把咱们几个害死在这里不可。

    这个福根儿,是白月山弟弟的孩子,在福根儿小的时候,他父母感染了痢疾,双双毙命。白月山两口子就把福根儿抱回家养大了,福根儿跟白月山虽然是叔侄关系,实质上形同父子。

    白月山在老王家看到的那一幕,并没有告诉胡氏和福根儿夫妇两个,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没那么害怕,不过白月山却是提心吊胆,老王家那孩子的眼睛和古怪的笑容,像梦魇似的,不停在他眼前出现。

    几个人在家里住了两天,孕妇桂荣竟然没能临盆,不过就在这时候,白福根却疯了,也不会知道他从哪儿弄来件红衣裳,一大清早出门,可着空荡荡的村子里乱跑乱唱。

    这一下,白月山两口子、福根儿媳妇,三个人全吓坏了,福根儿媳妇儿桂荣直接就哭上了,说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眼看他爹就要没了

    白月山听着桂荣的哭声,冷静下来一寻思,那几个疯掉的货,不都是从山梁上摔下来的嘛,直接把福根儿用绳子捆家里,看他还怎么摔。

    于是,白月山和他老伴胡氏拿上绳子,悄悄跟在福根儿后面。村里之前那几个疯掉的人,也不是一直疯跑疯唱,有时候也会坐下来发呆。

    白月山两口子趁福根儿停下来坐村口发呆的时候,两个人仗着胆子从他身后扑上去,兜头把福根儿捆了结实,幸好福根儿身材矮小瘦弱,两口子也没费多大劲儿,捆上以后把他抬回了家,之后又拴在了院里那棵枣树上。

    等福根儿意识过来以后,见自己已经给捆上,也不挣扎,嘴里留着口水,嘿嘿嘿傻笑,笑完以后就拉细了嗓子,女人似的叫唱:“山外的妹妹,山里郎,隔着山梁两两望,妹妹喊郎快来看,快看妹的红衣裳……”一个大老爷们儿发出尖细的女人声儿,半夜都能给吓醒。

    白月山的老伴胡氏见状,就跟白月山商量,趁着福根儿现在还没事儿,赶紧到山下找个师傅来给他看看,兴许还能救他一命。

    白月山听了前思后想,最后把心一横,反正侄媳妇儿也走不出村子,不如豁上老命拼一拼,万一能请个有本事的师傅过来,总比在这里等死前。

    因为白月山几个儿子离开的时候,把细软都带出了山,福根儿家里穷,也没几个大子儿,白月山就到自己家里扛了袋麦子下山,到了山下,用麦子跟人家外雇了辆驴子车,又跟人家一打听,说是黄河边儿上有个刘神仙,名叫宣义,不但人好,本事也大,家里只要出啥邪乎事儿,没他解决不了的,最主要的,人家帮你还不收钱,家里要是特别困难,人家还倒给你钱。

    白月山一听,这感情好,赶着驴子车,日夜兼程来到了三王庄。

    至此,拴马村的怪事儿,算是给白月山讲完了,他侄子白福根到现在还在家里枣树上捆着。

    我高祖父听完以后,点了点头,问白月山,“那山路,得走几里地?”

    白月山想了想,“十几里地。”

    我高祖父闻言,又点了点头,看了我太爷一眼,“秉守呀,你去吧,记着,别闯祸。”

    我太爷一听就笑了,对我高祖父说:“爹,你以为我还年轻不懂事么,我也五十多岁了,有主心骨儿。”

    转而,我太爷对白月山说:“今天天色不早了,你就在我们家住一夜,明天早起赶路。”

    白月山听我太爷这么说,嘴唇动了动,想说啥,又不好开口,看那意思,是想趁夜赶回去。

    我高祖父说话了,“现在就去吧,救人要紧。”

    我太爷没办法,只好随白月山出门。

    出了门以后,我太爷带着白月山先到王大河家找到王草鱼。这时候王大河夫妇已经过世,王草鱼也早就跟他的弟弟分了家,王草鱼依旧住着王大河的老房子。

    因为这时候河里已经没有蓬船,我太爷让王草鱼撑渔船把他们两个送过河。

    渔船到了对岸的时候,王草鱼问我太爷,这大半夜的去干啥。我太爷说,到山里去一趟,有个村子出了点儿邪乎事儿。

    王草鱼一听,非要跟我太爷去见识见识,说他自己长这么大还没进过山。虽然这王草鱼也已经五十多岁,都当了爷爷,但是年轻时那股子冲动劲儿一点儿没见少。

    我太爷拗不过他,只好把他也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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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19:28:18 | 看全部




第一百二十九章 悲剧连连



下了渔船以后,王草鱼找到巡河人,把渔船交给他们让他们暂时看着。黄河北岸这时候这几个巡河人,还是过去那父子几个,只是他们的父亲早已经过世了,当年年龄最小的鱼蛋儿这时候也快五十了,领着他儿子继续在河边儿干着巡河的活计。

    把渔船安顿好以后,我太爷和王草鱼坐上白月山寄存在岸边儿的毛驴车,启程赶路。

    这拴马庄距离三王庄,大概三百来里路,在三王庄正北方向。

    因为是在夜里赶路,毛驴车走的并不快,等三个人一路不停赶到山脚下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这里的山属于太行山余脉,东西走向,从地图上鸟瞰只有一丁点儿,不过等你置身其中,你就会觉得它峰峦叠嶂、延绵无际。这里过去归卫辉府管辖,到了民国2年,国民政府废府设道,卫辉府改为豫北道,民国3年,豫北道又改称河北道,如今这里归河北道汲县管辖。因为这里穷乡僻壤人烟稀少,官府很少涉足,甚至在国民政府的地图上,至始至终就没出现过这个村落。

    到了山下,毛驴车是不能再往上走了,把毛驴车还给山下那户人家以后,由白月山头前带着路,三个人开始沿一条蜿蜒向上的羊肠小道进山,这条羊肠小道倒不算陡峭,但是七拧八拐的在腰上绕来绕去,走得人心烦意乱。

    对于这种山路,白月山和我太爷还好些,白月山自小在这座山里长大,走这条路对他来说等于家常便饭。我太爷也不错,年轻时大江南北,走的山路也不少,再加上直到现在他每天还是练武不辍,别看已经五十出头,身体素质比一些二十岁的年轻人还好。

    跟他们两个相比,王草鱼就差了好大一截儿,从小在河边长大,在河里他是游鱼得水,一到山上就麻爪儿了,就像搁浅在岸上的鱼一样,加上这是他第一次走山路,没走出二里地就后悔了,嘴里不停嚷着,“不行咧不行咧,这老胳膊老腿儿哩,不如现当年喽,俺说你俩慢点儿呗。”

    十几里的山路,就因为照顾王草鱼,三个人走走停停,一直走到天光大亮才赶到拴马村。

    穿过山坳,我太爷抬眼一看,眼前这个拴马村,哪里算的上是个村子,东一家西一家,高一家低一家,没见着哪两户人家儿的房子是挨着的。

    那些房子、院子,全是用石头垒砌的,又低又矮,房子屋顶稍稍起了个脊,上面用草叶树枝胡乱铺着,看上去简陋的还不如他们三王庄的马棚。

    我太爷也到过不少山村,不过都是南方山里的村落,房屋大多数是木质的,看着幽静别致,北方的民房也见过,不过还没见过能寒碜成这样儿的,说句不中听的话,就这村子,就不是人住的地方,很难想象白月山他们这些人是怎么在这里生活的。村西头有条小溪,打村北边一道山涧流下,溪水清澈剔透,走进了能听到欢快愉悦的流水声,算是村里唯一看着有点儿活力的地方。

    白月山没在意我太爷和王草鱼两个看到他们村子,露出的那种悲天悯人的眼神,客气地招呼我太爷他们两个一声,依旧在头前带着路,三个人很快来到了白福根家门口

    还没等三个人进门,就听见院里有女人的哭声,白月山也没招呼我太爷和王草鱼,撒腿跑进了院子,我太爷和王草鱼见状,快步跟了进去。

    到院子里一看,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大肚子女人,正坐在院里一棵老枣树底下,胳膊抱着枣树呜呜痛哭,旁边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婆子一脸愁苦正在劝她。

    白月山走到老婆子跟前,朝枣树上看了看,问老婆子,“咋回事儿,福根人咧?”

    这老婆子就是白月山的老伴儿胡氏,之前一直在劝地上那孕妇,直到白月山开口问她,她这才发现了白月山和我太爷两个。

    胡氏看了看白月山,又看了看站在白月山身后的我太爷和王草鱼,嘴唇哆嗦两下,露出一脸惧色,颤着声音对白月山说:“夜、夜个黑老福根儿还在树上捆着,大清早一起来,人、人皱不见咧。”

    白月山听胡氏这么说,大声吼了她几句。

    我太爷走到枣树跟前,朝地上看了看,就见地上散落着几根草绳,我太爷弯腰捡起一根,看了看以后,问胡氏,“大妹子,昨天晚上,你听到啥动静没有?”

    胡氏看了我太爷一眼,没说话,快速摇了摇头。我太爷又从地上捡起一根草绳,看了看以后,嘴里自言自语说道:“这就奇怪了,这绳子明显是给什么野兽咬断的。”

    白月山一听,扭过头看向我太爷,刚要说什么,王草鱼抢先一步说话了,王草鱼问:“秉守叔,你咋知道绳子是给野兽儿咬断哩?”

    我太爷回手把草绳扔给王草鱼一根,“要是凭力气扥(den第四声)断的,这绳头应该是散的,要是给刀子一类的利器切断的,绳头应该是齐的,现在这些绳头不齐不散,毛乎乎的,明显是给野兽尖牙磨断的。”

    白月山这时候赶忙问道:“是不是狐狸?”

    我太爷把目光看向白月山,“你们这山里有狐狸吗?”

    “有!有!”没等白月山答话,胡氏说话了,“俺们村儿北边,有好几个狐狸洞呢,要不俺这就带你过去看看。”

    白月山一听,立刻把脸拉了下来,对胡氏叫道:“你别在这里瞎吵吵咧,赶紧把福根儿媳妇扶屋里去,地上凉。”

    胡氏赶忙“哎”了一声,把地上的孕妇搀了起来,孕妇这时候已经不再哭了,被胡氏扶起来以后,用满是期待地眼神看了我太爷一眼,似乎她意识到我太爷就是他叔叔请来的师傅。

    我太爷转头对白月山说道:“我估计你那个侄子现在还活着,不如你带我们到村里先找找。”

    白月山赶忙答应一声,带着我太爷和王草鱼走出了家门。

    前面说过,他们这个村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儿。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三个人把整个村子上上下下转了一遍,不过,除了他们三个,从头到尾再没见着一条人影,整个村子显得死气沉沉,空落落、静悄悄,就像个荒废了好多年的死村一样。

    就在这时候,白月山像是想到了啥,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颤着声音对我太爷说道:“刘老哥,福根儿会不会早就从山上跳下来咧?”

    我太爷听了一皱眉,赶忙对他说:“走,带我们过去看看。”

    白月山一溜小跑在前面带路,我太爷和王草鱼紧紧跟在他后面。不大会儿功夫,三个人来到了村北头儿张寡妇摔死的那条山谷里

    等跑到山谷中部位置的时候,白月山突然停下,嘴里松了口气,指着前面不远处一片地方对我太爷说:“他们都摔在这里咧。”

    我太爷朝那片地方一看,坚硬的山石地,凹凸不平,上面有一大片暗褐色斑驳,就像被人倒在上面的酱色染料似的,显然是摔下的那些人留下的血污,此刻早已经干涸。

    我太爷看着那滩血污,刚要问白月山,除了张寡妇的尸体可能给野兽分吃了,其他几个人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话还没问出口,就听王草鱼低声说了一句,“那边儿咋像是有个人呢?”

    我太爷闻言,回头看了王草鱼一眼,就见王草鱼的眼睛正盯向山谷深处,我太爷顺他的眼神朝山谷里一看,就见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真有个身穿红衣服的人,身材不高,有些瘦弱,正背对着他们朝山谷里走。

    就在这时候,白月山大叫了一声“福根儿!”没等我太爷两个反应过来,白月山撒开腿朝红衣人追了过去。

    原来前面这个人就是白月山的侄子福根儿,我太爷赶忙招呼王草鱼一声,“追!”

    白月山跑在最前面,我太爷和王草鱼紧跟在他后面,三个人快速朝红衣人追了过去。

    住在山里的朋友一定很清楚,望山跑死马,明明看着距离很近,可等你跑起来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跑过的实际路程要比你目测的路程远得多,这个主要是因为山里高低落差造成了视觉假象,你目测的距离其实和实际距离相差甚远,这也就导致你明明看到了,明明觉得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跑不到跟前。

    这时候,我太爷追撵那红衣人就出现了这种视觉落差,明明看着距离自己不远,明明看着红衣人走的也不快,可是就是都追不上。

    红衣人很快出了山谷,折回头沿着山腰一条小路往山顶爬。

    白月山因为对谷里的路径比较熟悉,很快甩掉我太爷两个,追在了最前面,一边追还一边喊,不过那红衣人就跟没听见似的,也不回头,顺着小路朝山顶直走。

    一袋烟的功夫,我太爷在山腰上远远看见红衣人爬上了山顶,跟着身子一晃,很快又消失在了山顶。

    就在这时候,我太爷突然听到前面的白月山喊声里带上了哭腔,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脚下用上了全速。

    紧跟着,打山谷里传来噗通一声,惊人的跌落声像滚雷一样在山谷里一下下回荡,久久不散,追在前面的白月山“啊”地一声大叫,彻底哭了起来。

    我太爷闻听,身子当即一顿,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心里沮丧地暗叫,晚了、晚了、晚了……

    他不再跑了,沉重地迈开双腿沿小路一步步朝山顶爬,这时候再跑已经没啥意义了,就凭刚才的跌落声和现在白月山的恸哭声,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他这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一辈子争强好胜,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失败,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在自己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就像当年的八国联军。

    等我太爷来到山顶,白月山瘫坐在山崖边,冲着崖底像只老猿似的一声声嚎啕,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听着分外凄凉悲壮。

    我太爷走过去朝崖下看了看,崖底极深,目极之处,有一滩殷红……

    我太爷蹲下身子拍了拍白月山的肩膀,白月山回头看了我太爷一眼,一边哭一边说,自己的弟弟和弟妹死的早,福根儿这孩子可怜,他比疼自己亲儿子还疼他,没想到……这孩子的命跟他父母一样苦。

    一番话,说我太爷差点儿没跟他一起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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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19:29:07 | 看全部




第一百三十章 福根死因



经过我太爷一番苦劝,白月山这才止住哭声,看的出来,这白老头儿是真疼他这侄子。

    就在这时候,王草鱼终于从后面气喘吁吁爬了上来,一脸不解地问我太爷出啥事儿了,我太爷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白月山,没说话。

    准备从山顶下来的时候,我太爷问白月山,有没有其他可以下山的路,也就是说不从原路返回、不从谷底穿过。

    白月山这时候一脸失魂落魄,听我太爷问他,沙哑着声音有气无力说道:“有,从山顶南头儿下去,不用过山谷就能到俺们村子西头儿咧。”

    我太爷点头,“那咱就从山南头儿下去吧。”

    我太爷之所以不从原路返回,只是不想白月山看到谷底摔得稀烂的尸体,他怕老头儿看到尸体的惨状出啥意外。

    三个人从另一条路下了山,很快的,来到村子西头儿,没等往村子里走,我太爷一把拉住白月山对他说道:“白老哥,福根儿的事,最好先别让他媳妇儿知道。”

    白月山闻言,看了我太爷一眼,一脸悲痛地点了点头,“俺知道,桂荣眼看就要生咧,叫她知道了,非出大事不可。”

    说完,三个人继续朝村里走,不过,走没几步,白月山猛地转身,面冲我太爷,双腿一曲,眼看就要下跪,我太爷手疾眼快,没等他跪地上,一把搀住了他,“白老哥,你这是干什么?”

    白月山再次声泪俱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刘师傅,俺求你件事……中不?”

    我太爷双手搀着白月山,“什么事,白老哥尽管说吧。”

    “你……你能不能帮着俺把福根儿的尸骨收了,俺不想他给狼吃咧。”

    原来是这事儿。或许白月山不知道,即便他不求我太爷,我太爷也会帮他把尸体收回来的。我太爷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见我太爷答应,白月山带着我太爷和王草鱼并没有往福根儿家里去,去了他自己家,从家里拿出一个大号麻布袋子和一把大铲子。

    麻布袋子是过去养牲口的人家儿,过冬的时候给牲口储备细料用的,那个大铲子,我太爷就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了,可能是挖草药用的吧。

    写到这儿或许有人会问,毛驴车都上不了山,这村里养牲口有啥用?怎么说呢,车子是上不来,不过,驴子可以上来,山里人养牲口,一般都是让它们驼东西的,过去山里野生的果树多,核桃树、枣树、柿子树、山楂树等等,到了果子成熟的季节,用牲口驼了到山下换生活用品。直到我十五六岁的时候,还有山里人用牲口驼着山里的果子,满街吆喝着换粮食、换棉花

    言归正传。

    拿上麻布袋子和铲子,再次来到了山谷那里。我太爷从白月山手里要过麻布袋子和铲子,没让他再往里走,随后交代王草鱼陪白月山在山谷外等着,给福根儿收尸的事儿,他一个人就行了。王草鱼一听有点儿不乐意,非要跟着过去看看。以前没有好奇害死猫这句话,其实王草鱼就是那猫。

    我太爷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跟着。虽然王草鱼一口一个“秉守叔”,实质上,他是我太爷的大舅哥,或许因为王小锦的缘故,这么多年来,我太爷从没拨过他的面子。

    走进山谷,感觉山谷外的白月山已经听不到他们的谈话,我太爷对王草鱼说:“草鱼哥,我看你还是回去吧,死人有啥好看的。”

    王草鱼说:“我跟你来山里就是来看稀罕哩,没稀罕看俺大老远跟你跑来干啥。”

    我太爷说:“那尸体指定已经摔成肉酱了,等会儿你看见了,可别吐出来。”

    王草鱼满不在乎,“你看你说嘞,咱啥没见过……”

    两个人说着话,走到山谷中部位置,不远处,出现一大滩血糊糊儿,两个人越往前走,那片血糊糊儿面积越大,等快走到跟前的时候,王草鱼瞪大眼睛朝那滩血糊糊儿仔细一瞅,红的、白的、黄的、青的,肉呼呼、血淋淋、黏答答,好大一滩……登即“根儿”地一声,两眼一翻,直接抽了过去。

    幸亏太爷一直留意着他,没等他翻地上,一把托住了他的后背,随后,我太爷把他的身子筘过来,背在了身上,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后,丢下手里的麻布袋子和铲子,原路返回,把王草鱼背出了山谷。

    山谷外的白月山见状,忙问出了啥事儿。我太爷没空回答他,把王草鱼从背上放下,又是给王草鱼掐人中,又是搓手掌,折腾了好一会儿,王草鱼这才喃喃两声,悠悠转醒。

    我太爷没好气地问他,你还看不看了。王草鱼闻言瞅了我太爷一眼,似乎想起了刚才看到的血糊糊儿,“哇”地一口吐了出来,“不看咧,不看咧,打死俺也不看咧。”

    紧跟着,“哇”地又是一口,“以后、以后俺肉也不吃咧……”

    听王草鱼这么说,白月山立刻明白咋回事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开了。

    安顿好王草鱼,又苦劝了白月山一阵,我太爷走进山谷,捡起地上的麻布袋子和铲子,叹了口气,朝那堆血糊糊儿走去。

    谷底到谷顶,目测有上百米的高度,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骨头都能摔碎,那惨状,我就不多说了,朋友们可以拿个西红柿,可劲儿往地上摔一下试试,我估计就跟那差不多。

    我太爷毕竟是从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啥样儿的死人没见过,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用大铲子把地面的上肉收拾干净以后,连骨头带肉,全部铲进了麻布袋里,随后,倒拖着麻布袋走出山谷,山谷里的地面上,给他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仔细想想,这白福根也真够凄惨的。

    这时候,王草鱼和白月山都缓过了劲儿,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在山谷外面等着。

    王草鱼见我太爷拖着个血淋淋的麻布袋子走出来,差点没接着再吐,白月山则瘫在地上又哭了起来。

    我太爷没理会他们两个,四下望了望,在附近那些梯田里找了块地方,用大铲子挖了个浅坑,就着麻布袋子,把白福根草草给埋了。

    埋掉白福根以后,三个人朝福根儿家里走。

    白月山虽然伤心,这时候还没乱了方寸,赶了一夜的路,连一口水都没喝又折腾了一前晌,这时候怎么也得让我太爷他们两个到家里吃点儿东西。我太爷这时候早就饿得前腔贴后背,听白月山这么说也就答应了。王草鱼一听“吃饭”俩字儿,立刻把脸苦了下来。

    路上,白月山嘴里一直叹着气,絮叨着说:“福根儿死的冤枉啊,老实巴交的一个孩子,也没欺负过张寡妇,凭啥他也会摔死,这老天爷……不开眼呀!”

    我太爷就劝白月山,“老哥打起点儿精神,别让你侄儿媳妇儿看出来,等吃过饭咱就到张寡妇家看看,要真是张寡妇鬼魂作祟,我有办法治她。”

    说着话,三个人回到了福根儿家里。

    白月山的老婆胡氏这时候正在灶上忙着做饭,房间里没见到福根儿的媳妇,估计在里屋躺着。

    胡氏见白月山带我太爷两个返回,就问白月山,“孩儿他爹,福根儿找着啦?”

    这话,像刀子在白月山心窝狠狠戳了一下似的,白月山立刻把脸哭丧了起来。

    没等白月山答话,福根儿的老婆桂荣撩开帘子,挺着个大肚子从里屋走了出来。白月山见状,忙抽了下鼻子,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福根儿的老婆虽说长相一般,显然是个聪明人,她见白月山脸色不对,忙问道:“叔,没找到福根儿吗,是不是……是不是他出事了?”

    白月山的嘴唇哆嗦起来,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我太爷见状,赶忙说道:“放心吧,福根儿已经找到了。”

    “在哪儿呢?”福根儿老婆和白月山老婆闻言,同时一喜,福根儿老婆挺着大肚子朝屋外看了看。

    我太爷忙说,“别看了,在村头儿那棵树上拴着呢。”

    福根儿老婆一听,这就要出门去找福根儿,我太爷赶忙拦下了她。

    我太爷骗她说,待会儿自己要给福根儿做法,这时候女人不能过去,要不然待会儿做法的时候,法术就不灵了。

    福根儿老婆一听,信以为真,立刻打消了念头,并且对我太爷千恩万谢,这让我太爷心里特别愧疚。

    吃过饭,我太爷从自己带来的行器包袱里拿出一些烧纸和焚香,让白月山带路,三个人一起朝张寡妇家走去。

    前面早就说过,能够留在阳间的鬼魂一般都是有宿主的,也就是鬼魂的藏身之处,一般情况下它们都是依附在自己的尸体上,不过张寡妇的尸体可能已经给狼群分了吃,这时候,只能到她家里找可疑的物件儿了。

    当然了,如果是直接面对鬼魂的时候,就不用再找它的宿主了。

    书说简短。三个人来到张寡妇家,刚一进院门,我太爷就发现张寡妇家的院子里还有个小菜园子,地方不大,估计是张寡妇从别的地方弄来的土,又在上面种了菜。

    那些菜全是我太爷没见过的,白月山说,这些都是他们山上的野菜,张寡妇是个明白人儿,在自家院儿里种上这些野菜,够她一个人吃了。

    这时候那些野菜因为没人照应,大多都枯死了,其中只有一种跟头发似的野菜长得郁郁葱葱,白月山说那是山韭菜,特别耐旱,长石头缝里也能活下来。

    在这些山韭菜旁边的浮土上,我太爷看到一串鞋印,像是男人的鞋印,从鞋印的新旧程度来看,时间不算长,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儿,显然那男人来院里摘过这些山韭菜。

    这时候,我太爷突然想起刚才吃的饭里面,好像就有山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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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19:29:53 | 看全部




第一百三十一章 阴曹地府




难道说,来这里摘山韭菜的人就是白福根?就因为白福根摘了几根山韭菜,这就遭了张寡妇鬼魂的报复?如果真是这样儿,这张寡妇的鬼魂可就有点不讲理了,也或者说,张寡妇的鬼魂被怨气吞噬了仅存的理智,开始滥杀无辜了。

    我太爷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示意白月山和王草鱼两个等在院子里,他自己朝院子里唯一的那间茅屋走去。

    之前那白福根的房子就够寒碜了,这茅屋跟那比起来愈发不像样子,低矮狭小,四面墙全由石头垒砌,居然连窗户都没有,其他地方全是草木结构。房顶铺着桔草树枝,可能怕被风吹走,上面还用石头压着,也不怕石头从房顶漏下去砸到屋里的人。

    房门是用几根木棍加藤条编制而成,独扇儿的,门上也没有门环门锁之类的,就跟羊圈里的栅栏门差不多。

    这时候,房门紧闭着,我太爷用手轻轻一推,整扇门居然缓缓朝屋里倒去,啪嚓一声重重拍在地上,砸起不少灰尘。很显然,已经许久没人进去过了。

    等灰尘散尽以后,我太爷从袖筒里掏出一根鸡血条捆在手腕,绕开翻倒的房门,侧身进了屋子。

    因为房间没有窗户,也不够宽敞,里面光线昏暗,整个儿感觉就像个石头洞似的。

    打眼朝屋里一扫,里面的摆设也十分简陋,也可以说就没啥摆设。中堂那里放着一张老旧方桌、两把缺了横杆儿的椅子,东南角房顶一根木椽上系着根粗麻绳,麻绳末端系了个藤条箩筐,透过箩筐粗大的缝隙,我太爷看到里面放着一支粗碗和一些已经发霉的饼子。过去的农村,为了防止老鼠偷吃,很多人家儿都会在房梁上拴根麻绳,麻绳末端悬空系个竹筐子,吃的东西全放在里面,这样老鼠就偷不到了。

    在挨着房门左侧的位置,有个石头垒砌的灶台,灶台上面架着口小锅,锅盖儿侧翻在地上,锅里黑乎乎有些汤汤水水,也已经发霉了,从里面散发着一股股刺鼻的馊味儿,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除了这些,房间里再没其他的。我太爷在房子里信步转了两圈,也没啥发现,就这些物件根本不适合鬼魂依附。不过,就这么个矮小狭窄的石头房子里,居然还有个套间,套间门上还挂着个红色的布帘子。

    我太爷觉得很奇怪,从房子外面来看,这房子里面的空间应该不大,怎么多出个套间呢?

    我太爷朝那套间看了看,也没多想,也或许是好奇心使然,撩开布帘子走了进去。

    这套间里面更暗,我太爷视力全开也只能勉强看个大概。卜一进去,一股阴风扑面吹来,我太爷猝不及防,猛地打了冷战,旋即感觉自己像走进了阴气极重的墓室似的。我太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心里觉得怪怪的,但也没太在意。

    话说我太爷什么人,什么场面没见过,还能吓着他吗。

    这间套间更小,用现在的衡量标准,也就是三平方米左右,门口正对着一张木床,木床也不大,勉强够两个人躺在上面,床上铺着床单被褥,倒也干净,就是有些凌乱。

    在床头位置,有个还算过得去的、看不出颜色的大柜子,跟床的宽度差不多,四方形,半人多高,走近了一看,柜子上靠墙放着一面脸盆大小的玻璃镜,略有反光,镜子前面放着一把梳子,在柜子前面还放着一把圆凳,感觉上像是个简易的梳妆台。

    我太爷把套间转了一圈以后,发现除了床和梳妆台以外,也没其它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也不适合鬼魂依附。

    这就奇怪了,难道张寡妇的鬼魂不在这里?

    因为套间里面的气氛很怪,让人我太爷在精神上感觉不舒服,见没什么发现,也就没在里面多停留,抬脚走到了外间。

    刚一来到外间,我太爷发现这外间屋的气味儿,好像和套间屋的气味儿不太一样,用鼻子狠狠嗅了嗅,也闻不出怎么个不一样,反正就是不一样。

    我太爷转身又回了套间,他感觉自己在套间里肯定错过了什么,肯定有什么东西自己没能发现。

    在套间里又仔细找了找,发现床底下好像有东西,床底下光线更暗,几乎快要伸手不见五指。我太爷猫下身子往里面看了看,感觉里面的东西还不止一样儿,到底是啥,看不清楚。

    于是,我太爷蹲下身子,一手扶着床梆,另一手伸到床下,肆意在里面划拉,很快,摸到一个玩意儿,把那玩意拿出来一看,是一支黑沿儿白底儿的粗细碗,因为碗底儿是白的,看得出里面有一层暗褐色干痂(jia第一声)。

    这套间的气味儿和外间的气味儿不一样,会不会是因为这支碗呢?

    我太爷把碗放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血臭味儿,这似乎可以肯定,碗底的干痂是干涸的血液,不过气味儿不是这支碗发出的。

    我太爷想不明白张寡妇床底下为啥要放一支血碗呢?

    把血碗放到脚边,我太爷再次伸手往床底下划拉,很快的,又划拉到一样东西,从手感来说,像是个木板,拿出来一看,是个带底座的牌位,牌位正面隐约写着几个字,因为光线很暗,看不出写的什么。

    我太爷这时候想到自己身上装着火柴,把牌位放地上,从怀里掏出火柴,划着火柴一照,就见排位从上到下写着四个漂亮的正楷字:“狐仙灵位”。

    狐仙?我太爷一愣,难道这张寡妇生前家里还供着一只狐仙?

    供狐仙,在民国时期流传最广,那时候农村很多人家儿都供奉狐仙牌位,供奉的时候,一般都是将一面狐仙牌位放置家里的西北墙角,也有放西南墙角的,牌位前面再放置一顶香炉和一支粗瓷碗,狐仙不要纸钱,只受香火和鸡血。供奉的时候也很有讲究,香炉里点上焚香,三拜九叩,然后取活鸡一只,公母皆可,割断鸡喉,把血放进粗瓷碗里,等鸡血流干,用一双筷子横在碗口,筷子上面盖上一张黄纸,再在黄纸上面薄薄的、均匀地撒上一层面粉,等到第二天再看黄纸上面的面粉,要是面粉还是原来的样子,说明狐仙没受你香火,要是上面的面粉凌乱,说明狐仙受了你的香火,这时候,你就可以再把上面的步骤重做一遍,做完以后,对着狐仙牌位许愿,听说有求必应、百试百灵。

    不过,这种供狐仙的习俗到新中国解放的时候,已经很少见了,到现在,可以说已经绝迹了,现在的人不敬鬼神、不畏因果、金迷纸醉、物欲横流,早就被狐仙给遗弃了。

    我太爷从床底下拿出这两样儿东西以后,发现床底下好像还有一样儿东西,我太爷再次伸手去摸,等摸到里面那东西以后,感觉好像是张纸,个头儿还不小,上面湿答答黏糊糊的,拽出来放地上,划着火柴一看,我太爷的手顿时一哆嗦,手里的火柴棍掉地上噗一下熄灭了,这个哪里是纸,是一件血淋淋的红衣裳

    我这时候才想起来,给福根儿收尸的时候,那些烂肉上并没有红衣裳,再看看地上这件红衣裳,上面的血迹黏糊糊还新鲜着,难道说,这个就是福根儿穿的那件红衣裳?如果是,它怎么会跑到这里呢?

    与此同时,随着火柴的熄灭,我太爷发现房间里似乎更暗了,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我太爷立马感觉不对头,现在外面还是白天,房间里再黑也不可能黑成这样儿,好像自打自己进了这房间以后,这房间就越来越暗。

    我太爷来不及多想,有啥事儿等到了外面再说,地上这几样儿东西,也一起拿到外面好好看看。

    于是,他用地上那件血衣裳把狐仙牌位和粗瓷碗包住,拎着血衣裳摸黑儿走出了房间,等他摸索着来到院子里的时候,怪事儿来了,天色居然已经黑透了,再看看院里,空荡荡的,等在院子里的白月山和王草鱼也不见了。

    这就有点儿太不正常了,明明刚吃过午饭,青天白日的,怎么说黑就黑一下子就到晚上了呢,再抬头看看天上,也是乌起码黑的,天上别说月亮,连颗星星都没有,整个儿天空就像块密不透风的黑布似的,低沉沉压在我太爷头顶,这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我太爷弄不明白这到底是咋回事,仔细回想自己从走进张寡妇院里,到现在从房间里出来,好像没有一点儿异常的地方,难道……

    我太爷站在院里喊了王草鱼和白月山两声,四下里显得异常空旷,声音传出去老远,等了一会儿,却没人回应。就在这时候,我太爷突然觉得整个村子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莫须里一股冷风徐徐从身上吹过。

    我太爷浑身一哆嗦,这肯定是哪儿不对了,拎起血衣裳,撒腿就朝福根儿家里跑。

    福根儿家跟张寡妇家隔着不是太远,等快跑到福根儿家的时候,我太爷看见福根儿家里油灯闪烁,油灯下人影绰绰,似乎房间里有好多人。

    正待跑进福根儿家的院门,胳膊猛地给人拉住了,我太爷扭头一看,一个身穿红衣的矮瘦男人在他身旁站在,男人一只手正狠狠拽着我太爷胳膊上的衣服,好像不想我太爷往福根儿家里去。

    我太爷立时停下脚步,自打我太爷进了这个村子,除了白月山一家,就再没见过其他人,这矮瘦男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还没等我太爷开口,矮瘦男人几乎用哀求的口吻说道:“刘师傅,你咋也来这里咧,不能再往前走咧,你回去呀!”

    我太爷一把甩开了男人,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刘?”

    男人说:“你帮俺收了尸,你是俺的恩人,俺能不知道你么。”

    我太爷一听这话,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心惊肉跳:“你、你是福根儿?”

    男人点了点头,“就是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太爷这时候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话该俺问你,你不是俺叔请来的师傅么,你咋也来这里咧?”

    我太爷心头一沉,感觉自己这时候遇上的,要比他想象的严重的多,立刻警惕地反问白福根,“这是哪里?”

    “阴曹地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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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19:31:08 | 看全部



第一百三十二章 谜云疑雾



阴曹地府?

    我太爷听到这四个字,心头就是一跳,再打量一下眼前的白福根。怎么回事,难道我已经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里面一定有蹊跷,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太爷刚想到这儿,白福根突然“啊”地发出一声惨叫,就见白福根的肚子像球一样鼓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鼓越大,紧跟着,衣服“刺啦”一声胀破,露出里面薄如面纸、几乎透明的滚圆肚皮,肚皮下面,似乎还有东西在不停蠕动,就这样,肚子依旧在不停胀大着,白福根的惨叫声更烈。

    没持续多久,白福根的肚皮“嘭”地发出一声惊人的闷响,像胀破的皮球一样四散炸开了。

    污秽四溅的同时,从白福根肚子里拱一颗狐狸脑袋,差不多狗头大小,黄眼珠,一张诡诞的狐狸脸露出人一样的阴恻笑容,毛发上全是猩红的血污。

    饶是我太爷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这样荒诞骇人的场面,登时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候,那只狐狸脑袋向外一挺,比狗小一号儿的身子也从白福根肚子里钻了出来,全身血红色,没等我太爷反应过来,借助白福根的身体“蹭”地向上一窜。

    我太爷就觉得眼前红光一闪,一张满是尖牙利齿的狐狸嘴已经快要咬中他的脖颈子。

    我太爷毕竟是从大风大浪里跌怕滚打过来的,眼前这一幕,虽然荒诞离奇,但无论处在怎样一个环境之下,他的反应速度都是第一位的。

    没等红狐狸咬到他的脖子,身子快速向后一仰,与此同时,抬起拳头砸了过去,咣地一下,不偏不倚,凌空击中了红狐狸的大脑袋,红狐狸吱扭一声,跌落在地。

    骨碌碌滚了几下以后,红狐狸一窜身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扑棱棱一抖身上的泥土和血污。

    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太爷这时候跟本就不去想那么多,见状,一个箭步冲过去,抬脚就踢。

    就在这时候,从我太爷身旁传来“噗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我太爷下意识扭头一看,就见白福根仰摔在地,就在他看过去的这一瞬间,白福根那具鲜血淋漓的身体居然化成了一团黑雾,紧跟着,像被风吹散了似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前这一幕,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我太爷顿时一愣神,脚下踢出去的速度跟着慢了半拍,那只红狐狸趁势朝旁边一闪,我太爷一脚落空。

    不等我太爷把脚收回,红狐狸纵身跳起,刷一下,很诡异地,居然消失在了我太爷的视线里。

    还没等我太爷弄明白怎么回事,觉着左手腕一疼,触电了似的,一股麻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我太爷忍不住“啊”地一声大叫,低头一看自己的左手腕,竟然已经被红狐狸死死咬住,自己居然没看到这畜生是怎么扑近自己的。

    因为吃疼,我太爷大怒,不顾手腕上的剧痛,手掌反方向一拧,五根指头钢钩一样“啪”地扣住了红狐狸的脖子,右手随后赶到,两只手像两把大铁钳似的,死死卡住了红狐狸的脖子,紧接着,双臂一叫劲儿,把红狐狸整个儿身子抡起来,像摔麻布片似的,朝地上狠狠摔去。

    扑地一下,砸在地上的红狐狸居然化作了一团红烟,瞬间消失,我太爷愕然地摊开手掌,看着手里弥留的几缕残烟又是一愣。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王草鱼的喊叫声,“救命呀,秉守叔,快来救救我呀。”

    听到王草鱼的呼救,我太爷突然发现眼前好像亮了一点儿,不再是乌起码黑的,四周光线也好了很多,感觉这时候就像在傍晚时分。

    我太爷这时候依旧弄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不过王草鱼的呼救声倒是挺真切的。朝四下辩了辩方向,发现声音是从村东头儿传来的,我太爷拔腿朝村东头儿跑去。

    拴马村村东头,有块不算大的平地,平地上长着几棵老柿子树,柿子树下有几条石头凳子,看样子是村里人聚会聊天的地方。

    这时候,在两棵柿子树下捆着两个人,一个是王草鱼,一个是白月山,在他们面前,分别放着一口大缸,在他们身旁两侧,还有两只小狐狸,这两只小狐狸像人一样站立在石头凳上,在它们“手”里,分别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似乎正准备划割王草鱼和白月山的喉咙,看样子是想给他们两个割喉放血,他们面前放置的大缸应该就是接血用的。两个人这时候奋力挣扎,王草鱼一边挣扎一边喊叫。

    我太爷见状大怒,这些个畜生,还真成了精了!

    人还没跑到跟前,我太爷冲两只小狐狸大吼一声,“你们找死!”

    两只小狐狸被吼声吓的一哆嗦,朝我太爷这里看了一眼以后,扔掉“手”里的刀子,一匍身趴在地上,夹起尾巴,几个起落跑没影儿了。

    我太爷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王草鱼和白月山跟前,检查了一下,见他们没事,这才松了口气,本想捡起两只小狐狸丢下的刀子割断绳子,没想到捡起来一看,刀子竟然是纸糊的。

    这时候王草鱼带着哭腔着问我太爷,“秉守叔,你去哪儿了,我们两个差一点就被杀了。”

    我太爷走过去,一边帮他解绳子一边说:“我还想问你们呢,交代你们两个在院里等我,你俩怎么跑这儿来了。”

    白月山接嘴说道:“我们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以后就被捆在了这里。”

    “什么?我们?”我太爷突然停下了手儿,转身走到白月山和王草鱼对面,疑惑地看了看白月山,又看了看王草鱼。

    王草鱼见我太爷不再给他解绳子,挣扎着叫道:“是我们呀,怎么了秉守叔,快给我们把绳子解开呀。”

    “没怎么……”我太爷低头沉吟了一下,又走过去继续给王草鱼解绳子

    给他们两个解开绳子以后,白月山对我太爷说道:“刘师傅,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家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我估计您也饿了,走,回家吃饭去。”

    “好吧,我还真的饿了。”我太爷看了白月山一眼,很爽快地答应了。

    随后,王草鱼和白月山走在前面,我太爷跟在他们两个后面,谁也没说话,不大会儿功夫,来到白福根的家门口。

    这时候,白福根的家里跟我太爷刚才看到的不太一样了,屋子里虽然还是一盏昏黄的油灯,但里面没那么多人了,灯影之下,似乎只有白月山老婆一个,没见着福根儿的老婆,估计在里屋躺着。

    王草鱼和白月山抬脚走进了院里,不过,我太爷却站在门外迟疑了一下,王草鱼回头看了我太爷一眼,“秉守叔,你怎么不进来呢?”

    我太爷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茬儿,对王草鱼说道:“草鱼哥,我突然想起件事,你过来,我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王草鱼不解,抬脚从院门出来,就在这时候,我太爷抬起一拳,猛地砸在了他脸上。

    王草鱼顿时“嗷”地一声惨叫,刹那间,王草鱼那张脸居然变成了一张狐狸脸!

    白月山见状,立刻须发皆张,整个人都狰狞起来,恶狠狠问我太爷,“你怎么识破我们的?”

    我太爷冷冷一笑:“我听说畜生只说官话,不说方言,果然是真的,王草鱼和白月山满嘴方言,根本不会把‘俺们’说成‘我们’,你们俩个畜生,一口一口‘我们’,当刘爷我是聋子么?”

    白月山闻言,怪叫一声,二话不说朝我太爷扑来,我太爷早有防备,抬起一脚,嘭一下把白月山蹬翻在地,就在白月山摔在地上的那一瞬间,身子由人忽地变成了一只狐狸。

    这时候,顶着那颗狐狸脑袋的“王草鱼”朝我太爷扑了过来,我太爷抡起一拳,再次砸在了那张狐狸脸上,“王草鱼”再次惨叫一声,双手捂着脸朝后倒退了几步。

    我太爷忿忿地大骂了一声,“你们这些该天杀的畜生,敢来蛊惑刘爷,今天一个也不放过你们!”说着,我太爷从裤腿里蹭一下拔出一柄短剑,明晃晃的剑身像道闪电似的,在我太爷手里陡然一亮。

    这把短剑,曾经的主人是萧十一,在抗击八国联军时,萧十一首先战死,因为我太爷的两仪阴阳剑当时已经遗失在古墓里,萧老道就将这把短剑转送给了我太爷,因为这把短剑上面有着我太爷太多太多的回忆,自打萧老道也战死以后,一直被我太爷贴身藏着,从没用过。

    这把短剑在文革期间,给红卫兵抄家时抄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或许因为这把短剑杀人无数,上面煞气极重,当我太爷把短剑从裤腿里拔出来的那一刻,两只假冒王草鱼和白月山的狐狸顿时变成两团烟雾,瞬间散去。

    与此同时,我太爷眼前突然暴亮,四下里,强烈的光线照的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赶忙把眼睛闭了起来。

    等眼睛适应过来以后,缓缓睁开眼皮,这才发现,他自己这时候居然站在山崖顶上,山风吹过,周身一阵寒意。

    回头再看白福根家院门的位置,院子房子都不见了,下面就是那条上百米深的山谷,只要自己再往前迈一步,直接一脚踏空,摔得粉身碎骨。

    我太爷朝漆黑深壑的谷底看了一眼,顿时一阵后怕,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事儿,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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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19:32:03 | 看全部



第一百三十三章 真假轮回




我太爷没挪地方,一屁股坐在山崖边儿上,愣愣地看着眼前深壑的山崖前思后想,也就不大会儿功夫,想明白自己是怎么着了这些狐狸的道儿。

    从张寡妇家套间出来时候,鼻子里闻到外间屋的气味和套间屋的气味不太一样,套间屋里那股气味儿,现在想想,应该是狐骚味儿,这种气味能够迷惑人的心智。

    成精畜生迷人心智的方法一般可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叫声,第二种是气味儿,最后一种是眼神。

    例如,半夜走在路上,听到身后有人喊你名字,或者听到有人在唱歌,当你回头一看,发现身后并没有人,可等你把头转回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就变了模样,即便没有变模样,在你听到声音回头的那一刻,已经着了道儿。

    气味儿这个,就更明显了,一般都是迎面刮来一阵怪风,风里裹挟着一股和周围气味不太一样的怪味儿,这时候你只要用鼻子一闻,立刻就会着了道儿。

    至于最后一种,眼神,这是成精畜生最初级别的迷惑方式,因为这方法有一定的正面性和主动性,意志力强的人很难被迷住,只有道行不算深的畜生才用这方法。

    此时此刻,我太爷觉得拴马村这些怪事,应该都是成了精的狐狸所为,而且还不止一只狐狸,很可能是张寡妇供奉的那只狐仙,见张寡妇死的凄惨,拖家带口来给张寡妇报仇了。

    我太爷在山崖边上没坐多久,他这时候担心王草鱼和白月山一家也会出事,自己都能着道儿,又何况他们呢。

    我太爷从地上站起身,他这时候发现自己给红狐狸咬中的左手腕疼得钻心,就像上面有根钢丝可劲儿往自己肉里勒似的,又疼又胀。

    然而等我太爷反复检了一下手腕,却是完好无损,就连给红狐狸咬出的牙印也不见了,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与此同时,我太爷还发现自己左手腕上好像少了点儿什么,究竟少了什么,一时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忍着疼从山崖上下来以后,我太爷把短剑藏回裤腿里,弯腰在路旁捡了块鸡蛋大小的石块,攥在手里朝白福根家走去。

    闲话少叙。来到白福根家门口儿,我太爷没着急进门,探头朝院子里瞅了一眼,就见院子里没人,房门敞开着,白月山的老婆胡氏正坐在房门口一个小凳子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在做衣服,好像是给福根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做的。

    我太爷把手里的石块丢进了院子里,石块落在院子里被地面反弹,扑扑跳了两下,与此同时,惊动了门口的胡氏,胡氏一抬头,见是我太爷,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我太爷放心大胆地抬脚进了远门,问胡氏,看见王草鱼和白月山没有。胡氏一脸疑惑地说,“不是跟你一起去张寡妇家了嘛。”

    我太爷闻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朝张寡妇家走去。路上,他又捡了块鸡蛋大小的石头。

    来到张寡妇家门口,就见王草鱼和白月山一边儿一个,把门儿似的蹲在张寡妇房门两侧,两个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聊的还挺热络。

    我太爷再次把手里的石头扔进了院里,石头再次在地面跳了两下。

    这时候,王草鱼和白月山同时发现了我太爷,两个人愕然地从地上站起身,王草鱼傻傻地看着我太爷问道:“秉守叔,你不是在屋里么,咋跑外面去了?”

    我太爷见石头扔进院里没事,抬脚走了进去,笑着对王草鱼说道:“叔会变戏法儿。”说着,我太爷问王草鱼,“我进到屋里以后,你们是不是就没看到我出来?”

    王草鱼和白月山两个同时点了点头,在他们脸上依旧保留着那份愕然。

    我太爷又问,“从我进屋到现在,大概过去多长时间了?”

    白月山回答说:“快一个时辰咧,王老哥见你这许久不出来,就想进去看看,俺一直拦着他,没叫他进。”

    我太爷点了下头,“没让他进就对了,我刚才在里面差点儿着了道儿。”说着,我太爷吩咐他们两个,“你们还在这里等着,我再进去看看。”

    听我太爷这么说,王草鱼和白月山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一脸愕然地目送我太爷进屋。

    再次进入房间,我太爷看清楚了,房间里根本就没有套间,之前有套间的地方,放了一张床。这张床倒是跟他自己之前在套间里看到的那张一模一样。这时候,整个房间也没之前那么黑暗了。

    我太爷下意识走到床边,猫腰朝床底下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下去,心里就是一跳,就见床底下,放着一个牌位,一只粗瓷碗和一件血衣裳,那血衣裳上面血呼啦黏糊糊的!

    我太爷伸手把这三样东西从床底下拽了出来,还没等他拿在手里细看,房间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就像有人把灯关了似的,伸手不见五指,我太爷心里一惊。

    紧跟着,院里传来王草鱼的大呼小叫,“天咋黑咧,秉守叔,你么事儿吧,秉守叔?”

    “我没事。”我太爷大声回了一句,用血衣裳抱了牌位和瓷碗,快步走出了房门。

    来到院里一看,整个天空再次乌起码黑,与此同时,王草鱼和白月山又不见了,不过王草鱼刚才的喊叫声似乎还在耳畔回荡着。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突然间,我太爷感觉自己的左手腕疼痛加剧,与此同时,他发现被他拎在手里的血衣裳不见了,牌位和瓷碗也不见了,猛地觉着身上一紧,往自己身上一看,那件血衣裳,居然披在了自己身上。

    我太爷顿时一阵毛骨悚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色突然一变,自己居然又站在了山崖顶上,往前再迈一步,就是山谷。

    我太爷赶忙弯腰去拔裤腿里的短剑,却发现身后传来两股难以抵抗的力量,狠狠地把自己往山谷里推。

    我太爷心头一紧,忙给自己使了个千斤坠,两只脚像生了根似的吸住地面。

    抵住那两股力量以后,回头一看,身后竟然站着王草鱼和白月山两个,这时候,他们一人抓着自己一条肩膀,不要命地往前推攘。

    我太爷立刻大喝一声,两个人顿时像被吓着了似的,浑身一激灵,我太爷趁机一转身,电光火石间,一拳打趴王草鱼,一脚踢翻白月山。

    弯腰从裤腿里把短剑拔了出来,霎那间,眼前再次陡然暴亮,等眼睛适应光线以后,四下看看,自己居然还在山崖顶上,不过脚下多了两个人,一个是王草鱼一个是白月山,他们两个这时候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我太爷走过去用手在他们鼻下探了探气,还好只是昏迷了。

    给王草鱼和白月山掐了掐人中,又搓了搓手心,两个人居然不见转醒

    我太爷一看,这不行,山崖上山风大,地面也凉,两个人躺久了一定会出毛病。

    最后一咬牙,先把王草鱼从山崖上背了下来,好像山崖不算陡峭。

    来到山崖下,把王草鱼放在路边休息一会儿以后,我太爷返回崖顶,把白月山又背了下来。

    不过,等他来到下面的时候,王草鱼的身体居然变成了一只狐狸,再往自己背上一看,白月山的身体也变成了狐狸。

    我太爷大怒,原来自己还在被这些狐狸蛊惑着,抬手把白月山从自己背上掀了下来,王草鱼和白月山的身体顿时化作两团黑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我太爷几乎快要歇斯底里,快要疯了,这种虚幻的折磨最伤人。

    左手腕上,再次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有人正用刀子在上面割口子,不过,我太爷却在手腕上看不到丁点儿伤痕,只是一味的疼。

    疼痛越来越剧烈,我太爷终于大叫一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太爷转醒的时候,手腕上首先传来剧痛,放眼前一看,左手腕上居然给一条白布绫子包扎着,布绫子里面透着血渍。

    抬起头再朝四下一看,一间陌生的石头房子,不算大,好像是间卧室,自己在床上躺着,床边放着一盏油灯,整个房间里光线昏暗。

    这是哪里?

    就在这时候,房间的门帘被人撩开了,王草鱼走了进来。

    在王草鱼手里还端着一支大碗,碗里热气腾腾的,“秉守叔,你醒啦,你可把俺们吓死咧。”

    我太爷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腕,又看了看王草鱼,问道:“这里哪里?”

    “福根家里呀。”王草鱼答道。

    我太爷再次看了看房间,明白了,这是白福根家里那间里屋,“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忘啦?是俺和老白把你捆上抬回来的。”

    我太爷一脸迷茫,有种大病初愈的浑噩,看着王草鱼说道:“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草鱼说道:“你走进张寡妇家里没多久,又从里面出来了,身上穿着件红衣裳,嘴里还唱着歌儿,也不理俺们,拔腿就往山崖哪里跑,俺和老白好不容易撵上你,又用绳子把你捆上。后来,俺发现你左手上系的那根鸡血条都勒进了肉里,手掌都变成了黑紫色,老白说要是不把鸡血条解开,你这只手就报废了,老白就用菜刀把你的手腕连肉带鸡血条一起割开了。”说着,王草鱼指了指我太爷的手腕,“后来又把伤口给你包上了。”

    “鸡血条?”我太爷愣住了,不过很快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走进张寡妇家里时,他在手腕系了一根鸡血条,在那些幻觉里面,手腕上啥都没有,狐狸是鸡的克星,手腕系上鸡血条不但不能防止狐狸,反到能被狐狸利用,这些狐狸利用鸡血条和气味儿双管齐下,让自己产生了幻觉,看来,倒霉就倒霉在了这根鸡血条上。

    我太爷想了想,又问王草鱼,“我从张寡妇家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没有。”王草鱼说着,把手里的汤放在床头,“秉守叔,咱们折腾一天了,你先吃点东西吧。”

    我太爷往碗里看了一眼,面条,不过,里面居然没有山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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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19:33:08 | 看全部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入地府



饭里没山韭菜,按理说也不用大惊小怪,或许白福根家里的山韭菜已经吃完了,不过,对于我太爷而言,有点儿惊弓之鸟的意思,说好听点儿,小心驶得万年船,只要有一点可疑之处,他这时候都不想放过。

    我太爷不动声色瞥了一眼碗里的面条以后,找个了借口,把王草鱼打发出了里屋。

    随后,他从裤腿里拔出短剑,在手指头上割出一道小口子,把指血往碗里滴了几滴。

    我太爷这么做,是为了破解所谓的障眼法,在我们这些人眼里,咱们人类血液的用处是很多的,做法事,驱邪破煞都是可以的。

    我在前面曾经说过,把唾液抹到眼皮上可以破解鬼迷路,其实把血液抹上也可以破解,只要你不嫌疼。

    血液滴进碗里以后,面条并没有变化,四周的环境也没有变化,我太爷这才松了口气,不过,有一点挺可疑的,被他自己割破的手指感觉并不怎么疼,麻麻的,稍微有些不适。

    我太爷狐疑地把手指放进嘴里允了允血,突然间,在手指上可劲儿咬了一口,手指立刻传来剧痛。

    我太爷顿时苦笑一下,看来自己太过于小心了,此时此刻并不是幻像,端起碗拿起筷子,把面条呼噜呼噜吞进了肚子里。

    吃过饭,我太爷问了王草鱼和白月山一些试探性问题,主要是他还在怀疑眼前看的景象。

    王草鱼和白月山对答如流,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就连胡氏和白福根老婆也没问题,我太爷这才放下心来,交代他们明天天一亮再往山外走走试试,要是能离开村子最好,这村子太邪性,能躲开最好躲开。

    是夜,白福根的老婆桂荣和白月山的老婆胡氏,在里屋休息。我太爷、王草鱼、白月山三个在外屋休息,因为白福根家里就里间屋那么一张床,三个人只好外间屋里打地铺。

    睡到半夜,我太爷被王草鱼如雷的鼾声吵醒,就在他醒来的一瞬间,身上突然一凉,就像有人把被子掀开了一样,不过,此刻是夏天,他根本就没盖被子。

    与此同时,从外面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哭声。

    我太爷心里一惊,侧起耳朵仔细一听,又变成了咯咯咯的笑声,笑声空旷,听着瘆人,再仔细一听,又成了歌声,唱得还是那首“山外的妹妹,山里郎,隔着山梁两两望,妹妹喊郎快来看,快看妹的红衣裳……”声音低回悲戚。

    哭声、笑声、歌声,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听得我太爷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时候,旁边的白月山和王草鱼并没有察觉到声音,睡的正香,王草鱼依旧打着鼾声。

    我太爷不动声色从裤腿里拔出短剑,悄悄从地铺上爬起来,穿上鞋子,推门来到了院儿里。

    过去山村里的院墙都不是太高,也就成人肩膀的高度。

    我太爷很快来到墙根,猫在那里,把头顶和眼睛缓缓探过院墙

    这时候月光似水,分外明亮,我太爷借着月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

    就见距离白福根家不远处的那条山路上,一群人影排成一纵队,浩浩荡荡朝一个方向走。

    我太爷心里疑惑,这大半夜的哪儿来的这么多人,再仔细一看,这些人走路的姿势很怪,很机械,一摇三晃,好像丢了魂儿似的,在他们嘴里,有的发出哭声,有的发出笑声,有的还在唱歌。这场面,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光怪陆离。

    等这些人走远以后,我太爷从院门走了出去,他想看看这些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又是想干啥。

    等他从后面赶上这群人以后,猛然发现这些人身旁稀稀落落有几个小东西,像几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定睛仔细一看,哪里是孩子,是几只小狐狸,爪子里还拿着鞭子。

    几只小狐狸像人一样直立着,正抡起鞭子赶牲口似的驱赶这些人。鞭子抽在这些人身上,他们不是哭就是笑,要不然就是唱歌,诡异到了极点。

    看到这情景,我太爷都觉得难以置信,只见过人拿着鞭子赶畜生的,这下倒是好,世道变了,畜生拿着鞭子赶起人来了。

    要是旁人遇上这种事,早就远远儿躲开,但是我太爷不行,虽然现在年龄大了,但是火气一点儿没小,他见不得畜生骑在人头上作威作福,当下攥着短剑尾随了上去。

    当然了,凭我太爷的身手,那几只拿鞭子的小狐狸根本就发现不了他。当年跟八国联军作战战败,萧老道惨死,我太爷为了给萧老道报仇,单枪匹马潜入联军大营刺杀了联军里的一名英国上将。荷枪实弹的联军大营对他来说都不算啥,更何况眼前这几只小狐狸呢。

    我太爷一路跟下去,发现这群人去的是张寡妇家。

    到了张寡妇家门口,在几只小狐狸的驱赶下,一群人跌跌撞撞鱼贯而入。

    见这些人全部走进张寡妇家里,再没啥动静以后,我太爷轻手轻脚摸到了张寡妇家的院门口,贴着墙根儿听了听,院子里没动静,停了一会儿,侧身探过半个脑袋朝张寡妇院里一看,院子里居然空荡荡的。我太爷就是一愣,难道这些人全部走进了张寡妇的房子里,不过,这么小一个房子,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吗?

    在院门口瞅了一会儿,见还是没啥动静,我太爷仗着胆子伸出一只脚,扶着院墙把脚跨过院门,在院子里的地面上狠狠踩了一脚,不是空的,当即松了口气。

    再朝四下看看,四下里也没啥异常,我太爷一脚迈进院儿里,紧跟着,夜猫子似的,蹭蹭几个起落,窜到了张寡妇的房门口,将身子贴住墙面屏住呼吸听了听,屋里也没声音,之前的哭声笑声歌声,这时候全不见了。我太爷这时候不相信那么多人挤在这小屋里不发出一点声音。

    在房门口等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探头朝屋里快速看了一眼。

    明亮月光之下,屋里不是太黑,迷迷糊糊能看到里面的几样摆设,不过,那些人和那几只狐狸全不见了。

    那么多人都跑哪儿去了呢?

    面对眼前的匪夷所思,要是换做旁人,估计掉头早就回去了,可这时候是我太爷。

    我太爷又探出一只脚,再次试试了房间里的地面,也不是空的,把心一横,闪身进了屋子。

    屋里的摆设还是老样子,不过,等他把目光看向张寡妇那张床的时候,浑身一哆嗦,紧跟着,整个人都傻了。

    就见张寡妇那张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是一个套间,这套间似乎比之前那个大了不止一倍,在门头顶上,写三个发着暗红色光芒的血红大字——阴曹司

    我太爷看到这三个字,打心眼儿里往外冒凉气,难道张寡妇家这房子,通着阴曹地府?

    这时候,饶是我太爷胆子再大,心里也有了几分惧意,他想打退堂鼓,不过,就在他转身之际,从套间里突然传来一串惨叫,叫声凄厉,我太爷顿时浑身一激灵。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刚才那叫声……

    突然间,我太爷又不想离开了,因为刚才那叫声明明是人发出来的。

    我太爷仗着胆子凑到门口,打眼朝里面一瞅,这套间似乎很深,目极之处星星点点有几团火光,不是红色的,绿色的,火苗绿幽幽一闪一闪的,犹如夜里的野兽在忽闪忽闪眨眼睛。

    里面的惨叫声并没有停,越发凄厉。我太爷把手里的短剑攥了攥,心说,既来之则安之,早就听人说过阴曹地府,却从没见过,今天倒不如进去见识见识!

    我太爷这人,一辈子不走寻常路,敢说出到阴曹地府见识见识的人,恐怕只有他一个了。

    我太爷再次试试了门里的地面,还是实地,小心翼翼溜了进去。

    这套间里面,据我太爷说,好像是个深邃的通道,很黑,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在通道里走了能有七八十步,眼前豁然开朗,也明亮了一些,在他正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大殿,大殿里点着火把,火把颜色也是绿色的,跟我太爷之前看到的一样。

    我太爷这时候基本上已经豁出去了,见大殿门口没人,小心翼翼朝大殿走去。

    来到大殿近前,抬头一看,门顶正上方挂着一块血红色匾额,上面写着七个白色大字——十八层枉死地狱!

    就见大殿里面火光闪烁,人影绰绰。

    这一次,我太爷并没有贸然进去,躲在大殿门口探头朝里面偷窥起来。

    就见大殿中央位置,背对着自己站着二十几个人,这些人一身黑衣,仔细辨认,穿的好像是寿衣,在大殿两侧,站立了一水的小狐狸,三四岁孩子高度,个个穿着官差服装,在它们手里有的拿着长矛,有的拿着大刀,有的拿着长枪的,还有的拿着两股钢叉,咋一看上去挺滑稽,但仔细想想诡异到了极点。

    在这些人对面,也就是大殿最里面,放着一张长条案桌,乌黑色,案桌后面,正中坐着一只白毛狐狸,白毛狐狸身穿一件黑袍,头上戴着一顶好像是明朝官员的乌纱帽。

    在白毛狐狸左边,坐着一只黑毛狐狸,也是一身黑袍、头戴乌纱帽,在这只黑毛狐狸手里,还拿着一支笔和一个厚本子,一副人模狗样儿。

    在白毛狐狸右边,坐着一个女人,看样子二十多岁,披头散发,脸色煞白,穿着一件好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红衣裳。

    这时候,就见那只黑毛狐狸拿着笔和厚本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拖着长音大喝了一声:“升——堂——!”

    大殿两侧那些手持器械的狐狸,立刻把手里的器械咚咚咚磕在地上,嘴里喊着:“威——武——!”

    要是不用眼睛看,光用耳朵听,倒还有几分衙门升堂的气势,但这时候给这些狐狸们来这么一出儿,气势没了,只剩下荒诞和诡异。

    我太爷心说,这些个皮毛畜生,到底想干啥,还真把自己当人了么,这是要升堂断案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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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19:34:03 | 看全部



第一百三十五章 罪行审判



我太爷刚想到这儿,就见那只黑毛狐狸翻开手里的厚本子,嘴里大声念道:“周洪周瘸子!”

    周洪这名字我太爷听着陌生,但是这个“周瘸子”,不就是那个用剃刀割掉自己家伙儿,继张寡妇之后,第二个从山崖上摔死的人么,他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这些狐狸把他的鬼魂拘到了这里?我太爷继续看了下去

    这时候,两只手拿钢叉的小狐狸如狼似虎地,从人群里揪出一个家伙,五十多岁,身体微胖,秃顶,不过因为角度问题,我太爷只能看到他半张白森森的侧脸,长相不怎么样。

    周瘸子起路来一拐一拐,瘸的厉害,这时候被两只小狐狸揪的跌跌撞撞,来到案桌前以后,其中一只小狐狸在他那条瘸腿上狠狠踹了一脚,噗通一声,这个所谓的周瘸子,直接五体投地摔趴在了案桌前。

    这时候,就听坐在案桌正中的白毛狐狸说话了。

    白毛狐狸声音浑厚,不紧不慢,也算透着那么几分威严:“周瘸子,你可知罪吗?”

    地上的周瘸子这时候浑身瑟瑟颤抖,哆嗦声音着说道:“知……知罪,知罪。”

    “你所犯何罪,从实招来。”白毛狐狸又不紧不慢说道。

    周瘸子从地上战战兢兢抬起头,朝白毛狐狸右边的红衣女子瞅了一眼,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嘴里小声说道:“俺、俺欺负了张寡妇……”

    “凌辱妇女,你该当何罪呢?”

    “俺、俺不知道该当啥罪,俺、俺就知道张寡妇的身子好,俺就……俺就……”

    “好?好啊!”白毛狐狸把头转向黑毛狐狸,“判官,凌辱妇女该当何罪?”

    黑毛狐狸赶忙把手里的厚本子翻了翻,对白毛狐狸说道:“凌辱妇女,当下油锅!”

    白毛狐狸一点头:“来人呀,将周瘸子压下去,放进滚油锅里,炸上一炸。”

    白毛狐狸说完,之前的那两只小狐狸走上去揪住了周瘸子的两只脚脖子。

    周瘸子吓得瑟瑟颤抖,嘴里讨饶着大叫:“大老爷开恩,大老爷开恩呐……”

    “哼!”白毛狐狸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两只小狐狸不由分说,拖死狗似的把周瘸子拖走了。

    因为角度问题,我太爷看不到两只小狐狸把周瘸子拖哪儿去了,不过,没过多大一会儿,从大殿深处传来“嗞嗞啦啦”的炸响声,就像面筋下到了油锅里似的,与此同时,传来一串凄厉的惨叫声。

    大殿里的人群顿时骚乱起来,大殿两侧那些小狐狸赶忙用刀叉往人群里乱砍乱戳,好几个人被刀叉砍翻在地,骚乱很快被镇压了下来。

    黑毛狐狸再次翻开厚本子大声念道:“羊倌儿周二!”

    我太爷一听,在心里点了点头,这是继周瘸子之后第三个摔死的。

    须庚,一个瘦小猥琐、身形佝偻的男人被两只小狐狸用叉子架着,扔到了案桌前!

    白毛狐狸依旧一脸庄严,不紧不慢问周二:“周二,你可知罪?”

    “知罪。”周二战战兢兢回道。

    “你所犯何罪?”

    周二偷偷抬起头,和之前的周瘸子一样,朝白毛狐狸右边的女子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欺负、欺负张寡妇。”

    “还有何罪?”白毛狐狸又问道。

    周二抬头看了看白毛狐狸,急道:“没、没咧。”

    白毛狐狸猛地拿起惊堂木,在案桌上狠狠一拍,“胡说,还不从实招来!”

    周二吓得一哆嗦,“真、真地没咧……”

    白毛狐狸闻言,放下手里的惊堂木,从旁边竹筒里抽出一根令箭,甩手扔在地上,嘴里说了一个字,“打!”

    白毛狐狸一声令下,两只小狐狸走过去,一个用脚踩住周二的腰眼儿,一个将手里的木棍狠狠砸向周二的大腿。

    大殿里顿时传来木板和大腿的亲密撞击声,就像河边洗衣服的妇女在用棒槌砸衣服似的,叭、叭、叭、叭,同时,夹杂着周二惨绝人寰的嚎叫。

    没多大会儿功夫,周二两条腿上皮开肉绽,再打下去就能见着骨头了,突然,周二嘴里没声儿了,显然疼晕了过去,这时候,另外一只小狐狸提着一只桶走过去,我太爷可以看到桶里盛满了红色液体,血似的。小狐狸哗啦一下把红色液体全部倒在了周二身上,周二肩膀一抖,立刻醒了,与此同时,我太爷惊讶地发现,周二腿上伤也好了,就像没被打过似的。

    这一幕,让我太爷有点儿瞠目结舌。

    这时候,就听白毛狐狸继续问道:“周二,你还有何罪,从实招来。”

    腿上的虽然伤好了,周二显然还是疼的要命,哆嗦着声音说道:“俺,俺就欺负了张寡妇,别的俺、俺啥也没做过……”

    “是吗?”白毛狐狸再次把头扭向黑毛狐狸,“判官,告诉他,他还有何罪。”

    黑毛狐狸翻了翻本子念道:“甲辰年九月初八,羊倌儿周二,凌辱母羊一只……”

    白毛狐狸眼神古怪地看了一下周二,“连羊你都不放过,你还配做人吗?拉下去,刀山伺候。”

    看着周二那猥琐佝偻的身子,我太爷感到一阵恶寒。

    周二很快也被小狐狸拖走,紧跟着,大殿深处传来比周瘸子还要惨烈的叫声。

    “李山贵!”黑毛狐狸再次念了一个人的名字。

    很快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被两只小狐狸揪出来丢在了桌案前。

    白毛狐狸问:“李山贵,你知罪吗?”

    大汉把头一撇,“不知罪。”

    白毛狐狸冷冷看了大汉一眼,“还挺横。”说着,抽出一根令箭扔在了地上,“打!”

    四只小狐狸过来把大汉摁翻在地,抡起手里的家伙没头没脑打了起来,不大会儿功夫,打得大汉血肉模糊、连连求饶。

    给大汉泼了一桶红水以后,白毛狐狸又问:“李山贵,你知罪吗?”

    大汉这时候再没那股横劲儿了,嘴里唯唯诺诺说道:“知罪。”

    “你所犯何罪?”

    “欺辱张寡妇。”

    “还有呢。”

    “我欺辱过张寡妇以后,张寡妇咬了我一口,我把她从山上推了下去。”

    白毛狐狸闻言说道:“李山贵欺辱妇女,杀人害命,压去石碾地狱,碾成肉酱,永世不得超生!”

    看到这里,我太爷觉得这些狐狸倒没那么可恶了,至少它们比人间要公正,同时觉得周瘸子这三个人罪有应得

    两只小狐狸再次把李山贵压了下去,大殿深处再次传来惨叫声。

    接下来,黑毛狐狸又喊了几个人的名字,这几个人跟张寡妇没关系,不过也都没做啥好事,每个人的下场,不是下油锅就是上刀山。

    就在我太爷看得已经没啥兴趣的时候,黑毛狐狸又念了一个人的名字。

    “王小山!”

    就见一只狐狸拉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走到了案桌前。

    白毛狐狸问小孩:“王小山,你知罪吗?”

    小孩儿口齿伶俐,像大人一样答道:“知罪。”

    “所犯何罪?”

    小孩儿答道:“给张寡妇身上吐唾沫,骂张寡妇,还拿石头砸张寡妇。”

    “嗯,不错,本官念你还是个孩子,送进拔舌地狱,割完舌头再剁手……”

    这个王小山,凭我太爷的感觉,应该就是老王家那小孙子,看来逃出村子的人也没能幸免。

    见孩子要受刑,我太爷皱起了眉头,刚才那些人也就算了,他们是罪有应该得,但是这孩子罪过不大,遭到这样恶毒的酷刑,有点太过分了。

    见两只小狐狸去拉王小山,我太爷把短剑倒提在手里,迈脚就要往大殿里冲。我太爷认为,凭自己这身武艺和手里的短剑,对付大殿里那些狐狸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感觉身后的衣服给人扯了一下,我太爷赶忙回头一看,心里跟着就是一跳,扯他衣服的,竟是之前那只红狐狸,看到红狐狸,我太爷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红狐狸这时候一脸诡谲的笑意,“刘先生,你看够了吧。”红狐狸的声音尖细,好像个小女孩儿发出的。

    我太爷快速朝后退了一步,把手里的短剑转过来,警惕地横在了自己身前。

    红狐狸这时候居然一动没动,眼神瞥了一下我太爷手里的短剑,轻描淡写说了句:“别拿着了,扔了吧。”

    我太爷听红狐狸这么说,感觉它这话里有话,与此同时,忽然感觉手里的短剑有点不对劲儿了,好像发生了变化,低头一看,短剑居然变成了纸糊的,手一哆嗦,连忙把短剑扔地上了。

    红狐狸见状哈哈大笑,“还记得你扔石头探路吗?”

    我太爷冷冷地看着红狐狸,没说话。

    红狐狸把双手朝身后一背,人一样在我太爷面前得意地踱了几步,接着说道:“第一块石头,你扔进了白福根的院里,那是块真石头,第二块石头,你扔进了张寡妇的院里,那块就不是石头了,那是你的短剑,哈哈哈哈……”

    听红狐狸这么说,我太爷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自己至始至终都还在这些狐狸弄出的幻境里,紧跟着,一个不好的念头窜进了脑子里,如果这些全是幻像,自己吃的那碗面条会是什么做的呢?

    我太爷不敢再想下去,心头火起,向前猛然欺身,抬脚朝红狐狸踹了过去。

    红狐狸朝旁边一闪身,躲了过去,又说道:“刘先生,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呢。”

    我太爷虽然一脚落空,身子却顺势向前一窜,跟着又是一拳,“你们这些畜生,三番五次想要我的命,现在又来戏弄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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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19:34:59 | 看全部



第一百三十六章 自在人心




红狐狸赶忙又朝旁边一闪身,再次躲过了我太爷的拳头,随后不等我太爷再攻它,抬手朝大殿里一指,快速说道:“刘先生快看,看那是谁。”

    “想骗你刘爷,少来这套。”我太爷认为红毛狐狸这时候是在迷惑他,理都不理,抬起脚再次踹了出去。

    这一次,红毛狐狸倒背着双手站在那里一动没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我太爷这一脚根本踢不到它似的。

    眼看着我太爷的脚尖就要撞上红毛狐狸的小腹,就在这时候,大殿里传来黑毛狐狸的一声大喝:“刘金!”

    刘金?!

    我太爷听到这名字浑身一激灵,连忙把脚收了回去,扭过头朝大殿一看,就见两只小狐狸拽着一名壮汉走到案桌前,其中一只小狐狸一脚把大汉踢翻在地。

    此时此刻,我太爷虽然只看到壮汉的侧脸,但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人,真的是刘金!

    刘金是谁呢?各位可能还记得娃娃鱼事件吧,刘金跟刘大强的老婆私通,又来贪图刘大强的钱财,利用黄河闹水怪的事儿,把刘大强淹死在了河里,后来,刘金和李大强的老婆宋氏,一丝不挂从河里漂了出来。

    我太爷这时候看到刘金,简直惊愕到了极点。我太爷今年五十岁出头,刘金他在十八九岁时就已经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不会又是这些狐狸弄出的幻像吧。如果是幻像,这都几十年前的事了,他们怎么会知道刘金呢?也或者,在刘金死后,鬼魂被拘来了这里?

    这时候,就听白毛狐狸厉声问道:“刘金,你可知罪吗?”

    “知罪。”刘金小声应了一句。我太爷听到刘金的声音又是一激灵,或许,刘金的声音我太爷至今记忆犹新吧。

    “你所犯何罪?”

    “通奸杀人,谋财害命。”

    “不错,判官,刘金该如何处置……”

    黑毛狐狸赶忙去翻手里的厚本子。

    就在这时候,刘金大叫道:“大人,俺冤枉啊。”

    白毛狐狸瞥了他一眼,“你有何冤屈?”

    刘金说道:“小人虽说害死了人,可小人也是给人害死的,为啥只惩罚小人,不惩罚害死小人的凶手。”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只要承认你自己的罪过,接受你自己的处罚就是了。”白毛狐狸冷冷说道。

    这时候,黑毛狐狸对白毛狐狸说道:“大人,通奸杀人,谋财害命,罪当剥皮。”

    “嗯”白毛狐狸点了点头,“来人,把刘金压下去,剥皮一十八道。”

    白毛狐狸话音未落,两只小狐狸走上前拧了住了刘金的胳膊,刘金挣扎着大叫:“这不公平,不公平……”

    “不公平?你们人心叵测、尔虞我诈、面善腹黑,什么时候公平过?什么叫公平,你们懂吗?拖走,快点拖走!”白毛狐狸厉声说道。

    此时此刻,我太爷已经傻了在殿外,眼睛里光芒闪动,似乎在想什么。

    紧接着,大殿里面传来刘金的惨叫,惨叫声里还夹杂着含糊不清的骂声。

    这时候,又听黑毛狐狸大声念道:“宋玲儿!”

    很快的,两只小狐狸从人群里拖出一个模样骚媚的女人,这女人显然吓坏了,直接就瘫在了地上。我太爷一看,这不就是刘大强的媳妇宋氏么。

    白毛狐狸问道:“宋玲儿,你可知罪……”

    “知罪……”

    书说简短。继刘金和宋氏之后,大殿里又审判了十几个人,这些人,我太爷全都认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认识,导致我太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额头的冷汗刷刷往外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太爷感觉自己眼前有个什么东西在晃动,定睛一看,是一只红色的狐狸爪子,猛然回神,发现红毛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眼前,红毛狐狸冲我太爷怪笑着说道:“刘先生,这些人你应该都认识吧,嘿嘿嘿嘿……他们是怎么死的,你可能比谁都清楚吧?”

    我太爷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怯意,不过,他还是强撑着脸面冷冷说道:“不清楚。”

    “嘿嘿嘿嘿,刘先生,真人面前不打诳语,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言尽于此……”

    我太爷冷冷笑道:“你们这些畜生到底想做什么?以为弄出这些幻像就能骗得了我吗?”

    红毛狐狸又把双手背到了身后,在我太爷面前踱了几步,“刘先生,这可不是幻像,这大殿里总共有二十八条魂魄,其中十八条跟你有关系,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我太爷冷冷看着红毛狐狸,没说话,在期待它的下文。

    红毛狐狸又踱了几步,继续说道:“今日算你好运,遇上了本狐仙,要不然,再过几年你可能就没命了。”

    我太爷再次冷笑,不过他还是没说话,他想知道这红毛畜生到底想说什么,又到底想干什么。

    “不瞒你说,这十几条鬼魂一直跟在你身边,特别是刘金和宋玲儿的鬼魂,已经跟了你几十年,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直跟着你吗?”红毛狐狸笑了笑,又冲我太爷摆了摆爪子,“我不说,我知道你心里也很清楚,另外那十六条鬼魂跟着你的目的,和他们两个一样,这一十八条鬼魂,就等着你人老气衰的那一天呢。”

    听红毛狐狸这么说,我太爷脸色变了变,感觉这些魂魄并不是这些狐狸弄出来的假象,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红毛狐狸接着说道:“你来到拴马村以后,这些鬼魂发现了我们,就到我这里来告发你,求我给他们做主,本来,你们都属于外来的,你们本不归我管,再者,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也不清楚,所谓三人成虎,这么多鬼魂一起来告发你,你身上的煞气又这么重,我误以为你是个杀人如麻的大恶人,论罪当诛……”

    “这就是你们想把我推下山崖的原因吗?”我太爷冷冷问道。

    红毛狐狸闻言一笑,“你这不是还没摔下山崖嘛,一开始,我听信了那些鬼魂的话,是想把你摔死的,后来你几次三番逃脱,我这才发现你身边有人保着,我就派我的子孙去查了一下你的底细。”

    红毛狐狸说着,冲我太爷拱了拱手,“刘先生,恕我之前冒昧了,得罪之处请多多见谅,你身边这些鬼魂全都死有余辜,你做的一点都没错,我希望……我们现在能化干戈为玉帛,井水不犯河水,你看怎么样?”

    我太爷冷冷瞪了红毛狐狸一眼,想了想说道:“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不过你必须告诉我,刚才那个孩子,还有白福根,他们也算死有余辜吗?”

    红毛狐狸翻了翻眼皮:“你说的是刚才那个叫王小山的?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个短命鬼,命数已尽,我现在让他受点儿苦,下辈子能投胎到好人家儿……至于白福根,他摘了张寡妇家的山韭菜,本来罪不该死,可是他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呢,如果积德行善,可以抵消上辈子业障,不过,他没有积德行善,却又偷了人家的东西,这辈子的业障,加上上辈子的业障,刚好要了他的命。”

    我太爷听红毛狐狸这么说,停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是狐仙,还是阴曹地府里的人?”

    “我们是狐仙。”红毛狐狸答道。

    “这么说,所谓的阴曹地府,全是你们这些畜仙弄出来的?”我太爷又问。

    红毛狐狸一笑:“不是。”

    “那你们这算什么?又凭什么资格给这些鬼魂判罪施刑?”

    “凭公道、凭报应、凭因果、凭良心,这尘世上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我们这些狐仙管不了,不过,我们可以让他们死后长点记性。刘先生,我们惩办的这些鬼魂,生前都是造过孽的,在我们这里,好人会得到好报,恶人,当然要得到恶报。”

    说着,红毛狐狸一指案桌后面的红衣女子,“那个,就是张寡妇,生前是个好人,平常积德行善,不过,她被人欺负的时候,我刚好不在,等我回来以后,她已经死了,她从十岁开始供奉我,受人滴水恩,自当涌泉报,欺负她的那几个人,我让子孙附在他们身上,用道行抵消了他们的阳寿,又拘了他们的魂魄。”

    听红毛狐狸这么说,我太爷这时候完全闹明白那些人的死因了。

    这时候,红毛狐狸把眼睛紧紧盯向我太爷的眼睛,又说道:“刘先生,如果换做是你遇上这种事,你会怎么做?”

    我太爷一听就愣住了,这红毛狐狸说的没错,自己遇上这种事,自己会怎么做呢,答案恐怕只有一个。

    红毛狐狸又笑了:“就凭你身边这十几条鬼魂,就已经是你的答案了,对吧?”

    听红毛狐狸这么说,我太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眼睛呆呆看着地面,不再作声,红毛狐狸也不再说话,似乎在给我太爷思考和缓冲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我太爷把头抬起来问红毛狐狸:“你们还会继续害人吗?”

    红毛狐狸摇了摇头,“该死的都已经死了,我们狐仙可不像你们人,我们不会造孽。”

    我太爷听了又问,“你能保证这个村子里不会再有人死去吗?”

    红毛狐狸撇了撇嘴:“人怎么能不死呢,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待会儿就有个人会死,我们已经帮张寡妇报了仇,保证不再加害拴马村任何一个人就是了。”

    我太爷忙问,“你说待会儿就有人会死去,什么意思?”

    红毛狐狸一脸神秘,“等你离开这里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一番交谈,我太爷已经对红毛狐狸没有了敌意。

    大殿里,依旧在审判着那些鬼魂,而且那些鬼魂全跟我太爷的过去有关,时不时传来一声惨叫。

    说真的,我太爷这时候不想在这里呆了。

    红毛狐狸这时候似乎看出了我太爷的心思,指了指之前我太爷过来的路,“你刚才从这里进来的,现在可以从这里回去了。”

    我太爷看了红毛狐狸一眼,点了下头,抬脚朝出口走去,不过,没走出几步,我太爷回头问了红毛狐狸一句:“这世上,真有阴曹地府吗?”

    红毛狐狸冲我太爷摊了摊手,然后朝我太爷的心脏位置指了指。

    我太爷点了点头,阴曹地府,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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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19:36:04 | 看全部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剪寒梅



走出甬道,我太爷再次回到了张寡妇房子里,这时候,我太爷发现张寡妇屋里与之前相比,明亮了许多,抬头朝房门口看看,阳光从门外射进来,温暖明亮,外面好像是白天。

    抬脚朝门口走了几步以后,我太爷心有所感,回头朝身后刚才过来的甬道看了一眼,就见写着“阴曹司”的大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张寡妇的那张床,我太爷看着那里,回味似的露出一丝笑意。

    离开张寡妇房间来到院里,只见院里阳光明媚,抬头看看天上太阳的位置大致估摸一下时间,应该是后晌。

    这时候,王草鱼在院里站着,见我太爷打屋里出来,赶紧朝我太爷走了过来。

    我太爷这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手里竟然还拎着件衣裳,女人的衣裳,不过这衣裳不是红色的,而是白色的,雪白雪白的,衣裳里面似乎还兜着几样物品,我太爷顾不得打开来看,赶紧弯腰一摸自己的裤腿,里面硬邦邦的一个长条状,霎时松了口气,萧十一那把短剑还在。

    王草鱼走过来朝我太爷手里的白衣裳看了看,问太爷:“秉守叔,你在屋里找到啥咧,这女人衣裳里包的啥呀?”

    我太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这时也好奇衣裳里面包的啥,连忙蹲下身子,把衣裳放在地上,衣裳解开以后,两个人好奇地探头一看。

    里面总共包着四样物品:一面狐仙牌位、一顶香炉、一只粗瓷碗,最后一样东西,让我太爷和王草鱼两个瞠目结舌,这是一段开满鲜花的腊梅枝,上面几朵腊梅花开的正艳,用鼻子一闻,一股淡淡的腊梅芳香。这大夏天的,居然能看到绽放的腊梅花,两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时候,我太爷脑子里情不自禁涌出一句诗词:宝剑锋从磨砺出,腊梅香自苦寒来。

    我太爷认为,这些东西一定是刚才那只红毛狐狸送给他的,牌位、香炉、瓷碗,红毛狐狸是在暗示我太爷找人继续供奉它,牌位这三样物品不难理解,不过,这段腊梅枝,就有点费解了,它代表什么意思呢?

    王草鱼把腊梅枝拿起来看了看,说了句:“张寡妇房子里,还种着一棵腊梅树么?”说着,王草鱼抬头看向我太爷,“秉守叔,你、你拿人家这个干啥呢?”

    我太爷无语地看了王草鱼一看,从他手里夺过腊梅枝,连同牌位等其它三样物品,又用衣裳包了起来。

    这时候,我太爷发现白月山居然没在,就问王草鱼,“白月山呢?”

    王草鱼回答说:“白福根的媳妇儿要生咧,白月山的老婆喊他烧热水去咧。”

    我太爷点了点头,随后又问王草鱼,“我走进这房子几天了?”

    “几天咧?”王草鱼一脸愕然地看着我太爷,“你、你走进这房子就一炷香的功夫,半天还不到咧。”

    听王草鱼这么说,我太爷立刻就愣住了,感觉自己打走进房子到现在出来,至少已经过去两天一夜,这外面竟然只有一炷香的功夫,有点说不通。

    就在这时候,从白福根家的方向传来一串婴儿哭声,声音又大又响亮。

    王草鱼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兴奋地对我太爷说道:“秉守叔,福根儿他媳妇生了咧。”

    我太爷点了点头,“这孩子哭声响亮,若是个男孩儿,将来一定成就非凡,走,咱们回去看看。”

    说着,两个人离开张寡妇家,朝白福根家走去

    不大会儿功夫,两个人来到了白福根家门口儿。

    还没等进门,我太爷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在孩子的哭声里,似乎还夹杂着大人的哭声,好像是白月山老婆的哭声,难道白月山出了什么事?

    王草鱼也听出了异常,我太爷和他对视一眼,两个人赶忙加快脚步走进了院里。

    这时候,就见白月山低着头,一脸悲痛哄着孩子在院里走动着,显然并不是白月山出了事,不过,白月山老婆的哭声,依旧从屋里传来。

    我太爷朝屋里看了一眼,外间屋没人,估计是在里间屋,当下心里已经猜出个大概,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走到白月山跟前,低声问白月山:“白老哥,出了什么事,白大嫂这是怎么了?”

    白月山闻言抬起了头,我太爷见他嘴唇都在哆嗦,情绪显得非常激动。

    “怎么了,是不是……”

    我太爷话没说完,白月山眼睛一红,终于压制不住情绪,洪水决堤般爆发了。

    白月山泣不成声说道:“咋咧……咋咧……孩子娘没咧,孩子保住咧,她娘走咧……”

    白月山一开口,似乎再也停不下来,“俺和俺弟弟白松山,打小就没了爹娘,俺比俺弟弟大几岁,俺就带着俺弟弟到处要饭,好不容易俺们都长大咧,俺和弟弟也都成家咧,谁想到俺弟弟生下福根儿,两口子就去咧,他们两口子一走,把福根儿就留给了俺,俺又当大也又当爹,好不容易把福根儿拉扯大给他成了亲,可、可……你、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白月山抱着怀里初生的婴儿让我太爷和王草鱼看,“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福根儿两口子,又留给俺一个闺女,他们两口子,也走咧……”

    “都走咧……”白月山说完,泪如雨下,自言自语:“俺白月山这辈子也不知道造了啥孽,养大一个走一个,养大一个走一个……”说完,哭的更伤心了。

    我太爷听完叹了口气,心里也挺不舒服,想劝白月山几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或许就是白月山的命吧,也或许白月山上辈子欠了白福根他们几个的人情债,这辈子就该他用痛失亲人的方式来偿还吧。

    不大会儿功夫,白月山哭得已经不能自控,眼泪鼻涕都快落在怀里孩子的脸上了,我太爷见状,赶忙从他手里接过了孩子。

    这是个女娃,白月山哭,白月山老婆哭,她也在哭,然而被我太爷从白月山怀里接过来以后,刚一抱进怀里,女娃立刻止住哭声,紧跟着,女娃用一双明亮的眼睛仰看着我太爷,突然冲我太爷露出一个笑脸。

    众所周知,刚生下来的孩子,除了哭,再没其它表情,可是这个刚生下来的女娃,居然会笑……

    女娃这一笑,深深触动了我太爷,就像拨动了我太爷心灵深处的某根敏感神经。

    我太爷浑身一震,感觉这女娃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因缘,抱在怀里怎么也舍不得再撒手了。

    一时间,我太爷看着女娃愣在那里,心潮澎湃,脑海里冒出个无法抵御的想法。

    等白月山哭够了,缓过劲儿来以后,我太爷小心翼翼跟他商量道:“白老哥,你看……你能不能……能不能把这女娃送给在下抚养?”

    “啥?”白月山一听就愣住了,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太爷,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白月山身子一矮,直接给我太爷跪下了。这是我太爷始料未及的,一手抱着女娃,一手赶忙去搀扶白月山,“白老哥,你、你……”

    白月山的眼圈又红了,“刘先生,刘恩人,你说的是真的么?你、你肯收养福根儿这女娃?”

    我太爷听白月山这么问,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我太爷本以为他不同意呢,“白老哥你放心吧,这女娃我会像亲生闺女一样待她,绝不叫她受委屈。”

    “那、那俺谢谢刘恩人咧,俺、俺再给你磕个头……”白月山说着,又要给我太爷下跪,我太爷赶忙拦住了他。

    白月山这时候又哭又笑,激动地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眼泪,显得是非常高兴。

    我太爷家里的条件,和我高祖父全家人的人品,白月山是见识过的,白福根这个女儿要是给我太爷抚养,绝对比跟着他强。

    白月山拉着我太爷的手,不停说这女娃好命,能给刘先生当闺女,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就这样,收养女娃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之后,几个人操持着,把白福根的老婆和白福根葬在了一起。

    白福根的老婆名叫李桂荣,死于难产,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她就断了气。之前红毛狐狸跟我太爷说有人会死,指的就是她。

    忙完以后,天色已经擦黑儿,因为不着急赶路,我太爷和王草鱼在白福根家里住了一夜,期间,我太爷对白月山夫妇两个说,张寡妇的鬼魂已经走了,以后不会再来村子里胡闹,赶明儿到山外把家里人都找回来,好好过日子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临行前,我太爷把白衣裳里包裹的狐仙牌位等三样物品交给了白月山,让他有事就去求狐仙,并且教了他拜狐仙的方法,交代他要是家里没啥事,就每半年祭拜一次。

    白月山收下狐仙牌位等三样物品,连连称是。

    就在太爷抱着女娃和王草鱼准备离开的时候,白月山突然拉住我太爷问了一声,问我太爷打算给女娃取个啥名,知道个名字,将来也好有个念想儿。

    听白月山这么问,我太爷嘴里脱口而出:“就叫白守枝吧。”

    不过,当我太爷说出这个名字以后,他自己就是一愣,因为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都没经过思考,一下子就说了出来,随后,他下意识地朝王草鱼手里拿的白衣裳和腊梅枝看了一眼,心说,怎么会这样呢?

    与此同时,我太爷登即意识到白衣服包裹腊梅枝的含义了,女娃这名字,并不算自己给取的,而是被狐仙早就取好的。

    宝剑锋从磨砺出,腊梅香自苦寒来。难道,这就是女娃一生的命运么?

    我太爷和王草鱼离开时,把所有的铜板都送给了白月山夫妇,身上仅留下雇驴子车回家的钱。

    书说简短。辞别白月山夫妇,傍晚时分,我太爷和王草鱼回到了三王庄。

    见我太爷怀里抱个女娃进门,全家人都是一脸不解,我高祖父皱起眉头问我太爷,从哪儿抱来的娃,生怕我太爷又做了啥坏事。

    我太爷笑着对我高祖父说:“爹,你不是说咱家这些手艺传不下去了嘛,看看,我现在给你找到传人了!”

    说着,我太爷把女娃递给了旁边的我爷爷,对我爷爷说道,“来儿子,抱抱你媳妇儿……”

    我写到这儿,各位可能都明白这女娃是谁了吧,不错,这个女娃,就是我奶奶,我奶奶的父亲白福根,母亲李桂荣。

    宝剑锋从磨砺出,腊梅香自苦寒,正是我奶奶一生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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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19:37:01 | 看全部


第一百三十八章 高祖辞世




我奶奶一生下来,命运就被我太爷给定下了,一是接受传承,二是嫁给我爷爷做媳妇儿,帮我们刘家传宗接代。

    过去那年月儿养孩子不容易,也没有奶粉啥的,还好我高祖父家境不错,我太奶就用大米熬成糊糊喂我奶奶,喂了几天以后,发现我奶奶身子越来越虚弱,我高祖母说,只喂米汤只怕不行,养不活这孩子。

    于是,让我太奶到村里别人家找找看,看谁家有奶孩子的母亲,抱过去让我奶奶蹭两口,当然也不白蹭的,每次都会给人家留下些食物啥的。

    三王庄倒是有几个正在奶孩子的母亲,每次我太奶抱着我奶奶去的时候,她们都非常欢迎,毕竟我高祖父一家的人品在那里摆着,她们宁可让自己的孩子饿着,也要先给我奶奶吃饱。

    不过,那时候老百姓的生活条件很差,虽说大清国被推翻,国民政府成立,但当时的国民政府只是个徒有虚表的空壳子,整个儿中国实质上被无数大小军阀割据,这些军阀之间又整天抢地盘儿、拉山头儿的混战。说好听点儿,他们是政府军,说难听点儿,就是有编号的响马土匪,皇帝轮流坐,来一拨走一拨,走一拨来一拨,不管谁来,都是挨家挨户要粮食、要军饷,没粮食没钱就把家里年轻力壮的抓走,就是过去所谓的抓壮丁。

    当时老百姓的日子,和过去大清国时没啥两样,依旧水深火热,给那些所谓的政府军交过租税以后,家里所剩的粮食勉强够一家老小温饱。这还是丰收之年,要是赶上旱涝荒年,地里粮食收成不好,还要饿死人的。

    话说回来,这些奶孩子的母亲就因为营养跟不上,没几个奶水充足的,让她们一下子喂两个孩子,谁也吃不消。

    后来没办法,我太奶就抱着我奶奶、带上我爷爷,可着三王庄这一带的村子转悠,今天到这儿吃一口,明天到哪儿吃两口。

    我奶奶呢,十分乖巧,打我太爷把她抱回家以后就没怎么哭过,不但不哭,逢人便笑,谁抱着都行,很是招人喜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我奶奶两岁时,终于断了奶。这期间,我太奶抱着她不知道跑了多少家。可以说,我奶奶是吃百家奶长大的,这些哺育之恩,也奠定了我奶奶成年后的感恩与回馈之心。

    时间很快来到了公元1921年,民国十年,辛酉年。这一年,我奶奶三岁,我高祖父九十四岁,我高祖母七十六岁,我太爷五十四岁,我太奶三十二岁,我爷爷十四岁。

    这时候,九十四岁的我高祖父因为年势过高,辞去了打更的职务,每天没事儿就坐在院里晒晒太阳、抽抽烟,有时候兴致来了,就把我奶奶叫到跟前,给他烟袋锅里窝烟丝,同时呢,给我奶奶讲一些过去驱邪抓鬼的事,捎带着,传授她一些口诀。

    我奶奶很聪明,口诀教两遍就能记住。当然了,我奶奶这种聪明和我太爷小时候那种过耳不忘是两码事,我太爷属于记忆力超强,我奶奶属于在这方面有天赋,对于这些口诀的理解能力很强,要论起来,她学这个比我太爷当年学的时候轻松很多。

    每次教会我奶奶一段口诀,我高祖父就会欣慰地跟我高祖母说,秉守这孩子打小没叫我省过心,不过他这回找来的这女娃,算是找对人咧,这娃将来学成了,可比俺和秉守强,九泉之下,俺也有脸去见师傅咧。

    在这方面,我奶奶不但学的快,对这方面的事情也非常感兴趣,整天没事就是缠着我高祖母和我太奶几个人,让她们讲这方面的故事。

    三年后,公元1924年,我奶奶六岁,这时候,她基本上把我高祖父和我太爷一辈子、甚至是王守道那些驱邪抓鬼的事,当故事听了个七七八八,所有那些口诀也早就熟记于心,可以说能够倒背如流。

    又三年后,公元1927年,我奶奶九岁,这一年,我太爷开始带着她出去给人办事。每一次,我太爷在正面做着,她在旁边看着,心里牢牢记住我太爷作法的每一个步骤,偶尔看不明白,就要问上几句。

    我太爷听她问,就会带着笑告诉她怎么怎么回事,该怎么怎么做。学会了,就非常开心,学不会,就反复琢磨,反复试验,直到弄明白为止。

    又一年后,时间来到公元1928年,民国十七年,戊辰年。这一年,我奶奶十岁,可以说,这一年是我们家的大丧之年。这年刚开春儿的时候,我高祖母蔡清君去世,享年八十三岁。

    我高祖母下葬那天,已经一百零一岁的我高祖父,非要跟着出殡队伍去坟地,说是要送送我高祖母。我太爷拗不过他,找人赶了辆驴子车,把我高祖父载到了坟地。

    可是,当把我高祖母的棺材放进墓坑,我太爷用铁锹往棺材头扔下第一铲土的时候,我高祖父或许想起了过往,突然老泪纵横,抬头朝天上悲痛地喊了一声:“清君呐……”

    至此,我高祖父一病不起,三个月后,也就是公元1928年夏,我高祖父也去世了,享年一百零一岁。

    高祖父大名刘义,字宣义,一生以忠厚善良为名,二十岁随师傅王守道学艺,历经十二年,三十二岁学艺有成,三十八岁与我高祖母成亲。他的一生中,驱邪除厄、帮人无数,虽从未出过远门,却是声名远播,致使很多年后,依然有人记得黄河边儿上有个“宣义师傅”,言说家里要是有啥邪乎事儿,找他一准儿能解决……

    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紧挨着葬在了一起,在那片坟地的上首位,葬的不是我高祖父的父母,而是他的师傅王守道,他们师徒一定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

    一年之内,父母双亡,这对于我太爷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虽然他至始至终一声都没哭,但在旁人看来,他把眼泪流在了心里,那眼泪的滋味里,一定挂着不少悔恨和遗憾。

    把我高祖父的棺材下葬以后,我太爷在父母坟头默默坐了一整天,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念叨的啥。等他失魂落魄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儿,昏黄的油灯下,六十一岁的他,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很多……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时间很快又来到了公元1934年,民国二十三年,甲戌年。这一年,我奶奶十六岁,我太爷六十七岁,我太奶四十五岁,我爷爷二十七岁。

    就在这一年冬天,我奶奶和我爷爷成了亲。

    我爷爷虽然脚有毛病,但是模样长的很漂亮,集合了我太爷和我太奶的全部优点。相对而言,我奶奶的长相就差了很多,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小姑娘,气质里还稍微带着一些山里人的淳朴。

    我奶奶和我爷爷从小就被我太爷灌输了娃娃亲的思想,两个人长大后成亲,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他们谁也没感到意外,谁也没提出异议,算是彼此相悦。

    我爷爷的话不多,秉性跟我高祖父相似,很随和很诚恳的一个人,不过,他也有前卫的有思想,遇到事情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如果不是身体五阳不全,他学这个也非常合适。

    我奶奶打小就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家里每天都能听到她的笑声,无论遇上多大的事、作多大的难,她总是一笑而过。

    日子,一天天的,就这么过的很平淡,因为时局动荡,导致邪魅横生,特别是在农村,当时的邪乎事儿特别多。

    我太爷已经撒手不管了,有人来找,全是我奶奶出面。久而久之,我奶奶在三王庄这一带也有了些名气。

    这时候,我太爷和王草鱼过去那艘渔船,早就鸟枪换炮,买了几艘更大的商船跑行运,就相当于现在的老板,他自己不再亲力亲为,只要管好手底下的人就行了,此间由我爷爷从旁协助,家境还算不错。

    我奶奶呢,除了给人帮忙办事,也没啥事儿可做,但她是个闲不住的人,花钱跟别人买了几亩地,自己在地里种菜种粮食。

    唯一让家里人着急的,就是我奶奶那肚子,和我爷爷成亲以后一直不见有动静。

    时间,很快来到了公元1937年,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中日战争全面爆发。

    这一年,我奶奶十九岁,我太爷七十岁,我太奶四十八岁,我爷爷三十岁。

    这时候的战火,还没烧到黄河两岸,老百姓们只听说北平那边打仗了,但是自从国民政府成立以来,哪一天没打过仗呢?当时的老百姓们不知道啥叫个侵略,一听说又打仗,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有这么一天,打黄河北岸来了个人,一进院门就大喊,“刘师傅在家么,刘师傅在家么。”

    当时刚好是中午,我太爷全家正在吃饭。听到喊声,我奶奶赶忙迎了出去。

    就见院子里,站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衣着华丽,看样子家境不错,要是用当时的衡量方式来衡量,这人的身份应该是个大财主。

    我奶奶随后把他引进屋里,中年人也不客气,看了一眼我太爷他们几个一眼以后,走过去一屁股坐在饭桌前的椅子上,开口自我介绍,说自己是黄河北岸河湾儿村的,姓候,名叫候德森。

    前些日子,他花钱从别人手里买了一栋老房子,可是那房子自打被他买了以后,就不能进人,只要一走进房子,人就会发疯,人一出来,就又跟没事人似的。

    很多人都去看了他买的那房子,都说那房子里面不干净,有怨魂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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