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又轮到庄来福看守母亲,太婆对儿子说:“桂湘怀的也是庄家的骨肉,流产了,也是庄家的不幸。你别再逼创业,当年你爷爷也逼过你爹回家,物极必反,最后你爹是一去不复还。” 庄来福本想儿子一回家,有些事情就好办了,可儿子不回家,也遇到了难题,还得把情况告诉庄校枞。 庄校枞也有自己的考虑,庄淑萍已经等了庄创业七八年的时间,即便是将来办离婚,女儿也不能两手空空,可他只能说个话头:“福哥,平时我都这样叫你福哥,今天我得叫你一声亲家公。淑萍是我女儿,也是你的儿媳妇,手心手背都是肉,淑萍的事应该怎么办?我等着亲家公给我一句话。” 庄来福明白对方说这话意味着什么,也不敢轻易回答。有些话不想让旁人听到,到医院换班,病房里只有母子俩,这事还得告诉母亲,让老人做决定。 太婆没有立刻回答儿子的话,老人也得三思而行。
庄淑萍也要来医院陪太婆,到点了自然有人来换班,陈秀丹也来看望太婆,正好母女俩一起回去。母亲告诉她一些事情,她也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她说:“爸爸这样说,是要我现在分家产,太婆还在住院,怎么可以这样?” 陈秀丹说:“这种事不用你开口,真要开口,那也是你爸去说。太婆是何等聪明的人,啥事情都会为你做好。” 太婆得做全身检查,还在住院,亲戚朋友,街坊邻里总会有人提着水果上医院看望老人,就连算命先生也来了。太婆虽然年纪比算命先生大,一直都很敬重他,正好遇上难题,也就请教他:“先生,今又遇上一难题,也是为孙媳妇,请先生赐教。” “太婆这话说重了,赐教晚辈不敢当。”算命先生问候了太婆,没呆多久就走了。人人都送水果,他虽然也送水果,却与众不同,是罐头水果,而且有三种类,每种三罐,共计九罐。 太婆立刻就领悟到了,先生送的是“生礼”。礼和理是同音,庄校枞要的也是个理,可这理现在就像罐头一样是密封的,得打开才能明了,对儿子说:“创业不回来,阿枞是向我们要理来了。” 庄来福问:“娘,我该怎么跟阿枞回话?” 太婆说:“就回这句话:回理!要回淑萍娘家人一个道理!!!”
老人住了几天医院,身体康复后,出院回家了。 庄淑萍看太婆虽然出院了,可身体已经不如从前硬朗。因为前段时间一家人都忙着,也没有时间去陈绍勇家,她要上班,再过两天就回省城,现在有空了,上街到婴儿服装店,买了几套婴儿服装。到了陈绍勇家,陈绍勇和方情添去上班了,家里两个老人带着孙子。她抱起男孩,仔细地看看说:“干妈,这孩子的眼睛长得像绍勇的眼睛,鼻子长得像情添的鼻子,还有下巴也像,孩子的长相专取爸爸妈妈的优点。”
太婆要回庄淑萍娘家人的理,叫儿子去把几个至亲的同宗叫来,大家围坐在一起,老人开口了:“趁我还健在,把大家请来做份字样,这家产也要分给淑萍和宝花。” 大家听太婆开口说话,谁也不会反对。民间也有民间的做法,分家产也不用上法院,庄耀明就是老先生,写成文字,一式两份,做个证人,都签了字,印上手印。办好了这事,太婆叫庄来福拿一份字样交给庄校枞。 庄校枞不用看就知道写些什么内容,因为已经有人来告诉他了,然而还是仔细地看了字样。上面写的很清楚,底层有老锅灶,理应分给庄创业,庄淑萍分到第二层,庄宝花分到第三层。他知道太婆这样分家产是按老规矩,没有意见。 庄淑萍会和弟弟上网聊天,弟弟也把那份文字影印好,发送到她的电子邮箱里,她看后也知道了这些事情。既然分到了家产,可也不想白得,是继续留在省城工作还是回小镇?思来想去,太婆年老了,觉得最好还是回家,至少可以关照一下老人。可回去做什么呢?她打电话问问干爹。 陈松涛说:“那你就再回服装厂,我给你安排个位子。你放心,老总那里由我出面去说,准让你回来。” 庄淑萍说:“干爹,那我先问问我爸我妈。” 庄校枞一听女儿要回小镇工作,他说:“淑萍,这就对了,我们百姓人家也有这个理,得了谁的家产就得为谁家做事。你回来照顾长辈,即便你将来办了离婚手续,也可以说是离婚不离家。” 庄淑萍决定回小镇工作,当然要告诉太婆,太婆也同意。 庄宝花又快放暑假了,听说妈妈要回家,她就打电话问妈妈:“妈妈,我放假的时候还能不能去省城玩?” 庄淑萍说:“只要你好好读书,妈妈不仅带你去省城玩,还要带你到上海、北京去玩,让你玩个痛快。” 庄宝花脸上露出了笑容,她说:“妈妈,我一定好好读书。” 太婆特意开口,叫庄来福和陈绍勇到了那天一起到省城把庄淑萍接回来。庄淑萍回家了,长辈还是放鞭炮迎接她进家门。
太婆当晚又和孙媳妇在房间里聊天,说道:“淑萍,太婆事先已经知道你会回家,而且也知道你已经转运了。这并不是太婆有先见之明,而是得到了一首诗,也给你看看这首诗。” 庄淑萍看着八字诗,念出声音,毕竟书看多了,也看出点名堂,她说:“这是一首藏诗名的八字诗,写得很工整,也很美。表面的意思我能看懂,总觉得应该有更深沉的含义。” 太婆说:“你这年纪能够看出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你的悟性还行,提示一下会看出更多的意思,太婆那天去找算命先生,要为你算命,可先生说太了解我们家的情况,不好明说,所以才写了这首八字诗。这是写你的八字诗,你说这首诗值多少钱?” 庄淑萍说:“太婆都说好,那一定是高价。” 太婆说:“诗里已经写出了是最高价。” 庄淑萍说:“太婆,这我就看不懂了。” 太婆说:“太婆教你看,这首诗每个字都有所指。比如这三字,上一横代表天,下一横代表地,中间一横代表人。” 庄淑萍说:“那我明白了,这是指天时地利人和。” 太婆说:“大代表这么说也行得通,小代表是指家,父为天,母为地,中间是儿女。三翻了就变成了川,暗指家闹翻了。” 庄淑萍说:“我明白了,我和创业谈恋爱,家就闹翻了。” 太婆说:“这个川又暗指三角关系,你、创业和桂湘,川就像柱子一样支撑着一个家,只是一根柱子的柱脚斜了,立不稳,这是指桂湘或创业。” 庄淑萍说:“太婆,我懂了,下一个川是另一个三角关系,是指创业,我和绍勇,我夹在中间。我和绍勇都立得正,是创业的脚没有站稳。” 太婆说:“三是代表家,创业、桂湘和意生现在就是川,你一离婚,他们的家就再翻成三,只不过‘地’的那一横有点斜,埋进地里就可以藏住了。” 庄淑萍说:“诗里还有三川三的意思,这又是指什么?” 太婆说:“这就是谜,暗指两个三角关系横纵交织在一起,都要抽掉不正常的一个关系,就像把不要的柱子和门槛抽掉一样,然后结成了一个‘开’字。” 庄淑萍说:“我明白了,算命先生要告诉我,川要翻成三,就是平稳的家。这意思是说桂湘一跟创业结婚,就算是三,没有结婚证就是黑的,所以桂湘那一横‘地’就被黑盖住了,看不见。” 太婆说:“还可以这样解读,创业会回来和你在一起,只是现在他的脚站得有点斜,因为孩子总是他的孩子。” 庄淑萍说:“太婆,我还没有看过这样的诗,像猜谜。” 太婆说:“要弄懂谜底就要靠学识。太婆只能告诉你,川是指创业,桂湘和孩子也是个家,只有你才能不让那个家再翻成三。” 庄淑萍说:“看下一句诗,我有点看懂了,众是三个人,上面的大人是指太婆,下面的两人是从字。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夫妻,太婆会像大人一样保住我和创业在一起。” 太婆说:“这首诗有多层意思,一字一句得慢慢的品。比如说淼和妙同音,你是庄家的少媳妇,淼就是指你。刚才你说这首诗是藏名诗,只说对了一点,那你知道诗名叫什么?” 庄淑萍说:“我不知道。” 太婆说:“为爱而生!” 庄淑萍说:“为爱而生?太婆,这下我更糊涂了。” 太婆说:“这首诗是极品。诗写人,人是诗,人有名有性,诗有名却无姓。这不仅仅藏名,还把姓也藏了。因为这是八字诗,八字是用来算命的,也就是说,诗名应该是‘命为爱而生’。” 庄淑萍说:“太婆,我还是不明白。” 太婆说:“你还算有悟性,提示一下就明白了。我们这里的方言很独特,有许多发音是沿袭了古汉语的发音,当地话三和生是发同一个音,三就是生,生就是三。” 庄淑萍恍然大悟,她说:“我明白了,每个字都是三,每个字都是生,整首诗就是‘命为爱而生’!” 太婆说:“算命是按生辰八个字来算,先生是借用八字这一形式来算命。这是你的算命诗,那你说,这首诗值多少价?” 庄淑萍说:“太婆刚才说,诗上已经标好了价格。我想,太婆亲自找算命先生,不会用人民币付,因为太婆手头就有欧元,所以应该是付欧元。只有一百的面额才好算价格,我估计太婆是付了三百欧元,因为这是生价,也是最高价。” 太婆说:“这么说来,你以前看书没有白看。可你要知道,这首诗先生已经把天机全写进去了,字字句句暗藏玄机,连太婆也未必全参透。诗是谜,按常理,有谜面就会有谜底。” 庄淑萍说:“常理也叫常礼,这么说来应该是在暗示什么。” 太婆说:“你说对了,常理,常礼,先生已经暗示了要礼尚往来。淑萍,先生是为你算命,你得买点礼物去谢谢先生。”
庄淑萍按太婆的吩咐,去了一趟银行,取了欧元,又上街买了水果,真的去探望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说:“人总有病的时候,有病就得找药。人老了,一病就成灾。倘若老人有病,又是心病,我给你一个密方,你去找药,方能药到病除。如你要治病,秘方不妨一试。”他早有准备,把一个封好封口的信封递给她,也像太婆一样付了三百欧元给他。接过钱,看她也给了最高价,多说了一句:“想看懂秘方,要靠学识,太婆就是你最好的老师。” 庄淑萍说:“谢谢先生!我记住了。” 太婆看孙媳妇回来了,没有提起算命先生说些什么,老人意识到了,应该是不能说的事情,自然也就不问了。 庄淑萍回到家,到了房间就把算命先生的话写进日记里,以免时间久了,忘记他说过的话。她也明白要把秘方放好,秘方是药方,这密字就是现在要“保密”,就连太婆也不能说,等到要用的时候才能“开封”和“解密”。
庄淑萍有事,又来找干爹,说:“宝花放假了,我想带孩子出去好好游玩一下,回来就可以去上班了。” 陈松涛说:“好,准你的假,而且是带薪的假。” 庄淑萍不解地问:“我还没有上班,干爹怎么说带薪的假?” 陈松涛说:“这好办,你明天去服装厂报到一下就成了,然后就开始放长假。” 庄淑萍第二天去了一趟服装厂。 小黄还在这里上班,看见庄淑萍来办公室,很热情的接待着。她说:“萍姐,厂里好多人都知道你要回来上班。这下好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工作了。” 庄淑萍带女儿去旅游,回来后又像从前一样骑着摩托车来服装厂上班,她负责全厂的生产。服装厂的人还是原来的人,再和她一接触,都发现她变了,不再是动不动就爱发脾气。言谈也好,举止也好,经过省城公司的磨练,完全变得面目全非,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她晚上几乎不出去,原先喜欢看现代作品,听了算命先生的话,也开始看古典作品,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太婆。并不奢望能和庄创业破镜重圆,但也不想让太婆伤心,庄创业打来电话时当然也会聊上几句。在省城并不会做梦,回到家却常常做梦,可总是梦见自己去迎接丈夫的归来。每次醒来,总问自己,怎么会这样?次数多了,怀疑自己有心理障碍,只好去看心理医生。 太婆自从孙媳妇回家,无病无痛,精神状况越来越好。时光一天天过,老人有老人的思想观念,总喜欢孙子回来跟孙媳妇合好,常常会梦见孙子回家了,一家人和和睦睦在一起。
庄淑萍背着随身包,穿着有毛领的真皮大衣,人都显得高贵了。皮大衣是丈夫上次回国带给她的,现在穿上它迎接丈夫,意味深长。到了火车站出口处,来早了点,列车还没有到站,来接乘客的人就只有她一人。 火车站的大坪过于空旷,四周都有大楼挡住了寒风,出口处只是不挡风的栏杆铁门,走道又直通站台,里外都是空荡荡,见缝就挤的风都挤向了出口处。寒冬腊月,尽管南方没有北方寒冷,然而凛冽的风一阵阵呼呼呼地发出怪异的声响,一旦传入耳里就会毛骨悚然。 人来多了,都站在火车站的出口处等着,列车已经进站,乘客陆陆续续出来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丈夫,对于如今丈夫的相貌会变成怎样,也只能等到看见了才知道。远处那人好像是丈夫,可到了眼前仔细一看,却是陌生人。出来的乘客有太多人的身材像丈夫,一次看错、二次看错、三次还是看错……乘客一人接一人地走出了出口处,都被接走了,一张张脸也看过了,唯独不见丈夫的出现。这是怎么一回事?越是没有看见丈夫的出现,心里就越着急。 现在是春运期间,鹰厦铁路通过小镇是单轨的,加上大半个中国正闹雪灾,列车晚点也成了正常的事情。再也没有乘客走出来,可庄淑萍不敢面对眼前的事实,却怀疑自己弄错了,便问服务员:“刚才这班列车不是从省城开来的吧?” 服务员很客气地回答:“是从省城开来的,这不会错。” 来小镇的乘客们都走了,列车也开往别处去了,再等送客上车的人都出来后,服务员也把铁门关了。那“咣当”声其实并不大,可庄淑萍觉得心也被震痛了——痛就痛在没有接到丈夫。出口处就剩下她孤单地站在那里,刚才喧闹的声音没有了,一静下来,而寒风呼呼呼的响声又在耳边响起,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张开了,头皮发麻,不仅仅脊梁骨发冷,连心都冷了。她才三十三岁,高挑的身材,浑身上下本来应该显现着成熟少妇的风韵,然而长期的夫妻两地分居,总被抑郁编织出的无形之网笼罩着,挥也挥不去,“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即便露出笑容,都显得苦涩。 满天的雪花倾斜地洒落在大地上,也落在她的黑发和黑色皮衣上,从头到脚仿佛绣上朵朵梅花一般。可是皮衣很滑,雪花根本粘不住,只能停留片刻,很快就融化了,变成了水珠流落下去。 庄淑萍也不知道为何,身边那些人怎么突然不见了?再一次感到自己孤单得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的存在。走吧,还是回家,迈着沉重脚步踩在雪地上,一步、二步、三步…… 南方天气极少下雪,她此刻看到树枝上挂满了雪花,想起了丈夫要出国的那年也下过雪,一晃十年过去了。冷,真的很冷,冷到骨,冷到心,仿佛把青春的激情都冰冻了。真不知丈夫回来后,是否还能够将冰冻的激情再次升温,以至燃烧。 火车站在小镇也是很热闹的地方,道路宽阔,四通八达,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栋栋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底层几乎都是商店,卖的商品多种多样。 庄淑萍刚走到一家买唱片的店铺,随即响起的一曲熟悉的音乐声,听着那熟悉的旋律,就知道是那首《思念》的歌曲:
真想,真想,真想记住你的脸, 从送别你的那一瞬间,想要对你说再见, 怎么就模糊了我的视线?看不清你远走的路线, 只好让放流的小船载着缠绵,飘流向前。 我的航线好像通到了大海的中间, 东南和西北,分不清你在哪一边。 啊,对你说思念,不能当着你的面, 我的心一路伴你到天边。
真想,真想,真想看清你的脸, 在迎接你的那个地点。全部都是你的脸, 怎么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弄不清你归来的时间, 只好把一片片枫叶当作纪念,回忆从前。 做成书签常年夹在日记的里面, 春夏与秋冬,我忘了季节的改变。 啊,对你说爱恋,不能和你把手牵 我的爱就像书签一样扁。
啊,过了多少天?啊,过了多少年? 是否走得太远太远?是否有过归心似箭? 月亮圆圆的时候,有没有弹起思念的那根心弦? 啊,盼了多少天?啊,盼了多少年? 无论沧海变成桑田,无论今夕又是何年, 在你归来的时候,会不会挣断思念的那根心弦?
看到店铺有许多人在买唱片,觉得这家老板很会做生意,在这种地点卖这类的唱片再好不过了。一天到晚会有多少人坐火车离开小镇?又有多少人坐火车来到这里?有人走就会有人送,有人来也一样会有人接。接接送送中又有多少人是夫妻和情侣?来来去去,分分合合,表达喜怒哀乐,这是人之常情。她未接到丈夫,心情已经很差,此时听歌感受与以往有所不同,一阵愁楚随即剧增。家里已经有了《思念》的唱片,不然一定会买。 一阵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庄淑萍突然感到冷。就在这时候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赶快拿出手机,一听对方那熟悉的声音,知道是丈夫庄创业打来的,立刻问:“创业,你在哪里?” 庄创业立刻说道:“淑萍,我已经到家了,你在哪里?” 庄淑萍急忙解释说:“我到火车站接你,怎么没有看见你?” 庄创业接着说:“我没有坐火车,到了省城,一出机场就坐大巴赶回来了。” 庄淑萍问:“你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给我?” 庄创业解释道:“手机没电了。” 庄淑萍立刻拦住一辆的士,坐车赶回家,一看,丈夫果真回家了,一家老小都围着他问这问那,他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回答。多年不见,夫妻俩回房间去说悄悄话,说着说着,四目深情地相视着,随后拥抱在一起,亲吻着…… 十一岁的女儿庄宝花突然推门进来,叫道:“妈妈!” 庄淑萍不想让女儿看到这种场面,赶紧和丈夫分开。 庄宝花还再叫着:“妈妈!妈妈!妈妈……”
庄淑萍睡在床上正做着美梦,突然被女儿的叫声吵醒了,揉揉惺忪的眼睛,看见女儿就站在床边,立刻问道:“宝花,现在几点钟了?” 庄宝花昨晚就听妈妈说过,星期天要带她去买新衣服,得早点去,可妈妈起床反倒迟了。她撒娇地说:“妈,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你快点起床吧,要不然中午就来不及去外婆家吃午饭了。” 庄淑萍昨晚一夜没有入眠,直到快天亮才睡着了,可一睡着又做着梦,正因为没有睡好,虽然醒来了,却是双眼无神,一脸疲惫。要过年了,大人少不了要花钱,总要带孩子去买这买那,昨晚已经答应女儿,星期天要带女儿去买新衣服,不好食言,立刻起床穿衣服。她和女儿是同睡一张床,问道:“宝花,你起床时干嘛不叫醒妈妈?” 庄宝花急忙解释说:“我起床的时候看见妈妈睡得好香,还打呼噜,所以就没有叫。等我们要吃早饭的时候,我想来叫妈妈起床,可太婆说,妈妈平时上班很辛苦,要让妈妈多睡一会儿。” 庄淑萍说:“还是宝花乖,妈妈没有白疼你。” 庄宝花走出房间,走过老客厅,到前院和太婆奶奶一起晒太阳。兴高采烈地说,“太婆、奶奶,妈妈起床了,等一下我可以去市场买衣服!” 姚玉英一听儿媳妇起床了,立刻起身,进了老客厅,去厨房热饭菜,可见她这个婆婆多么疼爱儿媳妇呀!
庄淑萍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觉得头还昏昏沉沉的,到了卫生间还张着嘴巴打着哈欠,刷了牙,洗了脸,也把一脸的疲惫刷洗掉,才觉得头脑完全清醒了。洗浴盆靠墙上方有一小挂橱,是用来放梳洗用具的,正中是镜子。她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庞,也看出脸蛋扁了,两边的颧骨反而突出来,眼睛有点红,眨眨眼,仔细一看,吃了一惊,才几岁的人,眼角都有鱼尾纹了,眉头一皱,抬头纹也出现了。洗漱好,精神也好了点,进了大厨房,看见婆婆已经把饭菜热好了。吃好了饭,到房间做在梳妆前打扮一番,穿上那件皮大衣,背着随身包到前院大坪,一看女儿还在和老人叽里呱啦,她说:“宝花,你准备好了没有?妈要走了。” 庄宝花看见妈妈出来了,说道:“妈,你等一下,我去拿小双肩包。”她跑进大客厅,奶奶帮小孙女背好小双肩包。 庄淑萍见是大晴天,太阳高照,想想梦中见到的却在下着大雪,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怪不得有人说梦和现实是反的,这么说来,丈夫又不回家过年。 庄宝花跟着妈妈出了家门,高兴地一蹦一跳,笑得脸上那二个小酒窝就像盛开的小花朵。民宅区离中心街道有段路,她说:“妈妈,现在都快十点了,我们打的去街道。” 庄淑萍看看手表,真的快十点了,她说:“好吧,注意看看,有车就用手拦一拦。” 庄宝花仔细一看,正巧有辆的士送人来民宅区,就在前面不远处停车,撒开小腿跑去告诉司机,她们要坐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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