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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6 17:3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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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牵过你的手
如果向80代的新新人类问这个问题,准会遭到耻笑:真是土得掉渣!在e情泛滥的年代,谁还会把牵手当回事啊!最多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前奏。
而我们这一代人有着大致相同的心灵烙印:用录音机听流行歌曲;男生读一切能到手的武侠小说(主要是梁羽生,金庸,古龙),女生夜夜枕着琼瑶和三毛入睡,一窝峰地看《射雕》,共同的偶像是许文强;目标全向着高考,对高考之后则一无所知;有了心事都在日记里 我们还没有学会热烈的表达方式,小时候在父母那里得来的最大的亲近就是牵着手跨过一道道沟坎,所以牵手成了一种奢华的记忆。
除了亲人,第一个给我传递手的温暖的人成了我终身的朋友,她是玲。
那时我们高一。玲是个目光明亮而又清冷的女孩,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冰霜样的气息,走路时目不斜视,从来不开口和人交谈;而我带着大别山的野性,有着火一般的热情。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女孩成了同桌,看上去总有些别扭,很长时间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淡淡地做着同桌的你。
有一天收到一个初中同学的信,告诉我初中的班主任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从学校前面那座30米高的桥上跳下去了,而传得沸沸扬扬的原因是:他的女朋友发现他喜欢我,所以和他分手了。
那是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语文老师.我一直是优等生,语文成绩尤其突出,作文常被其它班级当作范文传阅宣读,墙报上总有我的名字,理所当然地,我成了班主任的骄傲,享受随意进他房间翻阅藏书的特权,也享受着生活上的特别关照。年少的我不懂得感恩,只知道任性地索取,以为宽容和呵护是他的职责。就在跳桥的前半个月,他还在信中叮嘱我努力学习,不要放弃对文学的梦想,不要丢失自己的纯真和热情。
同学的信所带给我的打击是此生最沉重的,那种悲伤和愤怒影响了我的一生。撕乱了信,又丢了课桌上所有的东西(也包括玲的),然后揪着自己的头发失声痛哭。不知道同学们用怎样的眼光看我,只记得玲抓住我的双手,把我拉到顶楼。我们坐在冰凉的水泥地板上,她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在她清澈的目光的注视下,我慢慢慢慢平静下来。
青春年少的心怎么也承担不了毁掉一个生命的罪责,可我又如何让世人相信我是无辜的?好在我有玲,那些日子她总是紧紧地牵着我的手,默默地看着我。终于有一天,我慢慢感到一丝温暖从她的手心传来,一直传到我的心里,我对她笑笑,这时她的目光象阳光一们明媚。
第一个牵我手的男生是晓辉。
经过班主任跳桥事件后,无忧无虑快乐单纯的日子彻底地远离了我的生活,我开始沉沦,开始叛逆,上课走神,下课走人,成绩一落千丈,从重点高中的尖子变成了老师的心病。
熬到高三,看着同学们拼命的样子,想起父母痛惜的眼神,我开始觉醒,开始发愤。落下的功课实在太多了,我不分昼夜,拼命追赶,累了顾不上休息,感冒咳嗽顾不上上医院,终于在五月份预考时昏倒在考场。医院查出是肺结核中期,右肺叶有一个直径5cm的空洞。
因为是传染病,只好休学。对治疗的那一年多时间,我能想起的就是一箱箱的青霉素链霉素,还有每天早上大把大把要吞的药丸子,到后来,我可以一口吞下三十颗,连水也不用喝一口。
再回学校时认识了晓辉,他从辽宁来插班。我们都是被排挤的人,在人群中形单影只,擦肩而过时会笑笑,算作是打招呼。有一次换座位(我一直坐在窗边),调来与我同桌的男生当众大叫:“我不和她坐,她是肺结核!”我低着头走出教室,唯一可去的地方是顶楼平台。这次我没有哭,只是有些绝望:难道这个世界真的不想要我了吗?
不知站了多久,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是晓辉。他冲我笑笑,十分友好地问:“我可以做你的同桌吗?”然后拉着我回到了教室。我在同学们异样的眼神中重新开始了学习生活,大家私底下把我们当成一对,只有我们自己明白那是怎样单纯的关系。但我们懒得辩解,让无聊的人猜想去吧,我们的时间只能用来学习。
十几年过去了,我和晓辉再也没有见过面,但一直保持着联系。前些天登录他个人的www.shuran.com亲子网站,看到照片上的他依旧是那么斯文帅气,只是多了一分成熟和从容,我留了个帖子:“嗨!怎么越来越帅了?当初我干嘛不将错就错呢?把这么好的男人留给了别人。“
牵手最久的人当然是老公了。
我们相识在大学校园,那是滋长爱情的沃土,但多数爱情只能开得灿烂,却不能结果。说不上是谁打动了谁,只是相处久了,自然被对方吸引。我们都是受过磨难的人(他初三时患了败血症,同病房的另两个男孩都去了天国,而他有幸留在人间),知道生命可贵,活着就要珍惜。
已经不记得十指相触时电流怎样流过,只能想起无数个黄昏,伴着苏芮的那首《牵手》,他牵着我在林荫道上漫步;还有车来车往的街头,我们十指紧扣,那是一种生死相依的感觉。
我们年轻的爱情也经历过毕业的考验。他是优秀毕业生,有很好的择业机会;大学里虽然我也是叫得响名的学生,但也逃不了工科女生就业难的现实。一天晚上,我约他到田径场,坐在草皮上,我平静地跟他说分手。月光如流水般轻轻流泻,我看到泪珠从他脸上无声地滑落,他紧紧地抓住我的双手,用一种绝望的声音说:“没有了你,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那一夜,我们握着彼此的手坐到天明,我明白这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
我们一同来到现在这个小城,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在异乡求生存,有多少艰辛,不说也罢,其间跌跌撞撞嗑嗑碰碰是免不了的。每当我们牵手走在落日的余辉中,我们总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在升起。
婚后有一段日子异常艰难,他没日没夜地工作,我一个人拉扯着孩子,偏偏又是个多病的娇弱女儿。我们开始争吵,一次比一次厉害,互相埋怨,互相指责,说着最伤人的话。那时觉得除了女儿,我真的一无所有。有一次吵过之后,我摔了所有的碗和盘子,听着碎裂的声音,看到一地的碎片,我明白了一颗心是怎样破碎的。跪在地上,收拾那些碎片,就象收起自己破碎的心,血从手上流出来,染在白色的瓷片上,异常惨烈。老公跪下来,抓过我的手,我看到他眼里满是疼惜。那一刻,我们得到了彻底的谅解。
以后的日子坦然而又平静。尽管不断有困难,有波折,有诱惑,我们始终厮守在一起,富贵也好,贫穷也罢,我们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想要牵着彼此的手走过一生。
我要感谢那个把我从风雨中牵起的好心人,可茫茫人海中,找不到他的踪影。
那是个冬日的早晨,吹着烈烈的风,下着雨,我一手撑着伞一手拎着菜篮从市场回家,突然手机响了,放下篮子一听,大哥在电话里泣不成成声:“妹,你快回来!妈昨天夜里走了!”雨伞被风吹走了,手机掉在地上,我跌坐在泥泞中,泪水和着雨水一道流下,我感觉不到寒冷,只有一种骨与肉分离的痛传遍全身。
头一天晚上打电话,母亲还在忙着给住校的侄子炜做棉鞋,她坚持说买的不够暖和。我让她早点睡,她说:“是要睡了,今天碰到你外婆村里的人,喝了不少酒,头有点疼。”谁知这一睡就是阴阳两隔,就是生死分离!我刚烈的母亲一生受尽了苦难,如今终于盼得儿孙满堂,她却一声不响地撒手人寰......
一双大手把我从泥泞中拉起,一个温和的中年男人把手机装进我的口袋,把菜篮子交到我手上,又把他的伞塞在我手上,轻轻地说:“回家吧!”我终于回过神来,无论如何,我得赶紧回家看我的娘亲最后一眼。
我在心里刻下了母亲最后的容颜,却不记得在风雨中牵起我的那个人的模样,我甚至没对他说声“谢谢”,唯一的感恩是学会了把自己的手伸给那些需要的人们。
不管时空变幻,不管世界怎么改变,总有一些片段留在心中,手与手相牵,心与心相连的温暖挥之不去。你可以忘记你爱过的人,忘记你恨过的人,但不能忘记那些牵过你的手的人,他们伸出手的时候,就把爱的种子种在我们的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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