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总算轮到老李头了,得跟丫玩儿心眼儿 几天以后,大院孩子终於见到欧阳北上时,他已经在拘留所里啃过好几天小窝头了。 “妈的,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欧阳北上恶狠狠地对高一虎说。 高一虎按住他,“你小子报个屁仇啊,谁让你吃饱了撑的在家门口洗佛爷的?” 欧阳北上不服气,“我没饭折了,等着他妈的饿死呀?” 高一虎来气了,“操,这里不是还有我们哥儿几个吗?会让你挨饿?” “哥们儿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闲饭。”欧阳北上顺口一说,竟然说出了当前动员城市青年上山下乡最时髦的口号,“说起来,都是**的老李头,过去从来没见丫跟警察告密。当上革委会付主任,老**牛逼了,狗眼看人低。” “甭说,老李头坏了咱大院的规矩。”庄伟民不冷不热加了一句。 大伙一想,可不是!过去大院事情,从来内外有别。老李头虽向家长告状,但从来不闹到派出所去。看来,老丫挺的确实破坏了大院一向的规矩,由着他性子这样告下去,哥儿几个岂不挨个儿栽进局子里去? “北上,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咱不能让老李头由着性子玩儿咱们。过去不是就打着主意要整治这老丫挺的吗,现在看来,还非得赶快想个办法收拾丫不可了。” “怎么干?你们出个主意,我他妈的领头干。”欧阳北上的神情恶狠狠。 “别‹},这事儿得慢慢商量。”高一虎说,“咱们的招儿不能忒损,老李头年岁大了,别伤着他,但又不能太轻了,得让老丫挺的牢牢记住教训。这种把握分寸的损事儿,除了董乐农,咱谁都不在行儿。” “你们背后嚼咕我什么那?”门口传来董乐农的声音,只要高一虎在家,就总是大门敞开,来人可以自由出入。“一虎,你他妈的背后嚼吧我准没好事儿。” “得,乐农,大家伙儿在这儿就等你了。”高一虎把欧阳北上的事跟董乐农一学舌,董乐农也急了,“操,老小子胳膊肘朝外拐,这不他妈的成警察眼线了?” 哥们儿几个都不开口,想听董乐农的主意。董乐农略一思索,说道,“报复老李头,你们都不行,你们本身嫌疑就 太大,哥儿几个还什么都没干呢,已经担上嫌疑了。这事儿, 得由我做。不能太轻,轻了老李头不在乎,还跟咱结仇。也不能太重,太重了老丫挺的六十多了,有个三长两短咱也担不起这个干系。” “得往死了整老丫挺的,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整死丫活该。”欧阳北上始终恶狠狠地。 “ 你丫别光想着 公报私仇,“ 董乐农没理睬他,点燃一根香烟,慢条斯理说,“报复老李头好办。问题是,你们哥儿几个必须先解脱嫌疑。要不然,第一个就怀疑到你们,这么阴着干,还不如明火执杖把传达室砸了呢。” 高一虎说,“你说得倒是没错,只是我们怎样才能避嫌?从今天开始,哥儿几个不进传达室的门?” 董乐农说,“躲个屁啊,就是不进传达室,丫俩贼眼儿照样盯着你不说, 遇事儿还首先得怀疑你们几个。” “那怎么办?出去刷夜?”欧阳北上不解地问。 “就你一个还差不离儿,让哥儿几个一块儿人间蒸发,可能吗?” “这么说,一点儿辄都没了?”欧阳北上怒气冲冲。 “真的没辄。”董乐农说,“谁让咱都住这大院里呢。” 高一虎几个人想想真的没有高招,登时耷拉下脑袋。 欧阳北上嘴巴里嘟囔着,“操,每次路过传达室,看到丫老李头那张木乃伊脸,心里这堵,跟他妈的塞满猪毛儿似的。” 高一虎叹道,“明着整他,确实有点儿犯傻。这孙子背后就是街道派出所,有人撑腰打气,不谨慎点儿,气还没消呢,倒把警察招来了,不值!不值!” “操,就让老丫挺的登鼻子上脸吧,哥们儿忍啦。”欧阳北上气急败坏地絮叨,但眼睛贼溜溜地盯着董乐农。 董乐农岂能视而不见?他鼻子嗤着说,“北上,你丫别瞪吧我,不是不整治他,孙子兵法读过没有?兵者,诡道也。将欲取之必先与之,麻雀战,地道战,声东击西, 围魏救赵。” “操,都是我们当年对付鬼子的招儿。”欧阳北上哼唧一声。董乐农瞪他一眼,但没跟他吵。 高一虎说,“没错,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是这么个理儿。” 董乐农继续道,“现在正是老李头春风得意之时,先麻痹他,让丫找不到北,放松警惕。就是出事儿了,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下耗子药儿?”欧阳北上没头没脑地抬杠。 “ 滚一边去,”董乐农冲欧阳北上一瞪眼儿,懒得理他,“敬而远之不行,他会觉得,哥儿几个贼忒兮兮没安好心。咱们反其道而行,向丫靠拢,跟丫套热乎,攀高枝,戴高帽,咱热脸蛋儿偏向丫冷屁股上贴,让丫以为自己当官了,哥儿几个怂了,怕他了。让丫牛逼着,等火候到了,哥们儿再动手。” 欧阳北上不理解,气哼哼地以为董乐农不敢惹老李头呢。只有高一虎豁然开朗,眉开眼笑。 “这招儿高,”高一虎蹦起来,“跟丫亲近,跟丫热乎,让丫找不到北,以为街道革委会副主任牛逼,没人敢惹。这一麻痹,咱好下手不说,出事了还怀疑不到咱们,把他卖了还让丫帮咱数钢蹦儿。” “不琢磨咱们,他怀疑谁?”欧阳北上心有疑虑。 “造反派啊,”高一虎说,“他们造反派不是分着好几拨儿吗?都不齐心,争权夺利,互相玩儿阴玩儿坏,个个互相盯着,成天阶级斗争,眼睛瞪得跟乌眼儿鸡似的。” 董乐农看到高一虎这么快就明白了,不由心生佩服,一拍巴掌,“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让他们狗咬狗,咱们渔翁得利。” 欧阳北上说,“操,要不然过去总说,小鬼子特坏,还真他妈的是这么回事。” “我**,欧阳北上,你丫跟我玩孙子是不是!” 高一虎拉扯开经常拌嘴吵架的哥们俩,“北上,董乐农现在是咱中国人,就算将来回到鬼子怀抱,也是咱的地下工作者。” “有我在,日本跟中国永远不会再闹别扭。就是发生侵略战争,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侵略日本,这你他妈的满意了吧。”董乐农气哼哼地说。 “这还差不离儿。”欧阳北上的话里仍然充满讽刺味道儿。 “说不准哪天,哥们儿当选日本首相,全日本都得听我的。那时候,我就跟中国结成联盟,兄弟携手,横行世界,战无不胜。”董乐农认真地说。 “哥儿几个,乐农说得有几分道理。总有一天,咱得让日本也革命一把,董乐农就是咱们的内线。” 屋子里的几个哥们儿谁也不认真听,笑得稀里哈啦的。董乐农有点儿火。 “我的建议你们到底听不听?从现在开始,哥儿几个得下功夫哄老李头高兴,让丫麻痹,把丫哄上天,把这出戏唱得跟真的似的。” 高一虎说,“ 别的事儿不敢说, 哄人这事儿,就咱最在行。’’ 欧阳北上兴奋了, 他抽风似地从沙发上蹦起来,用唱戏的腔调吼,“众将官听令,打明儿起,众人必须听候本帅号令调遣,早晨九点整,一律到大院传达室报到!” “得令!”庄伟民笑嘻嘻答道,“ 晌午时分,由高一虎打点酒水,犒劳三军。” “三更造饭,五更起行,咱梁山泊好汉一百单八将,定把那老李头闹得鸡飞狗跳,心乱如麻,四脚朝天,屁滚尿流。”高一虎和欧阳北上摆出一个造反有理的舞蹈造型,把屋子里的人逗得笑翻了。 第二天,正好天气严寒,冷风在楼角墙根处疯狂乱窜,发出尖锐的啸声。这种天气谁都懒得出门,平时闲人们喜欢到传达室聚,坐在工友休息的木板床上,烤着炉火,胡吹海聊消磨时光。这天一早,闲人们还没来,高一虎和欧阳北上早早溜达进传达室,跟老李头热情招呼,一屁股坐在老李头值班休息的木板床上开始聊天。一会儿董乐农和几个半大小子也晃了进来。 “操,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哥儿俩,原来都凑这儿来了。” 老李头坐得笔直,神态冰冷,“你们几个没事别在我这儿混,我嫌乱。” “李大爷,别啊。”欧阳北上亲热地掏火儿,帮老李头点燃烟袋,“大冷天儿的,您让我们到哪里去啊。再说了,从小我们不懂事儿,淘气,净惹您生气。现在我们不是长大了吗。尤其上山下乡以后,看到了贫下中农的优秀品质,我都佩服得傻了。呀,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勤劳善良的人民啊,如果不是到乡下插队落户,我们哪里知道生活的艰辛!哪知道贫下中农的可爱!所以,李大爷你放一百个心,现在咱成熟了,我们再也不会惹您嫌了。” “我和北上前些天还帮您干活呢不是?我们真的是好孩子了。”高一虎赶快加上一句。 “那可不是帮我干活,跟部里借桌椅,那是为了街道开批判会用的。” “那也是您李大爷吩咐我们做的不是吗。”高一虎讨好地说。 “可不是,换了别人,打死我们也不干。”欧阳北上态度坚决地帮腔。 老李头疑惑地打量他们,这两个闹将今天到底卖的什么迷魂药?正好几个平时的闲人推门进来,看到屋里是这伙子闹将,立马跟老李头告辞,扭头都走了。 欧阳北上趁老李注意门外的机会,悄悄捅董乐农,“你怎么不吭声?” 董乐农急忙使眼色,制止他的莽撞。 “这么跟您说吧,李大爷,”等闲人离远了,高一虎用尽可能庄重的语调说,“我们昨天才听说您结合进咱街道革命委员会了,心情特激动,也特高兴。” 欧阳北上马上加一句,“您现在是领导了,我们得靠拢组织。” “没错,”高一虎对这句话加以肯定,“过去我们忒不听话,净捣乱,还打架斗殴,那是缺少管教的缘故。您当选革委会副主任,今后我们就有人管理了,还别说,特别产生了一种找到家的感觉。” 老李头半信半疑,“你们这群孩子,都是我从小亲眼看你们长大的,别想骗我,你们这说的不象是真心话。” “都是真心的,”欧阳北上使劲儿眨巴眼儿,“这您该相信我们,过去我们小,不懂事,对传达室工友也有不尊重的时候,这都是我们的错。现在,你是领导了,工人阶级领导一切,我们特赞成,特拥护,有你当领导,关心我们,爱护我们,我们得知足不是,我们得知道好歹不是。” 欧阳北上这几句话简直是赤裸裸的谀词,无耻之极,高一虎和董乐农心里耻笑不止也佩服不止,都心说,这粗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巴结领导了? “还得跟您表白一句:您,作为领导干部,对我们这些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有很多不够了解的地方。甚至对我们的家长,您也需要进一步了解。”高一虎说。 “ 这不可能,“ 老李头说,“对你们,对你们的家长,部里革委会领导和我们街道的领导都是关心的,也是充分了解的。” 听到老李头一本正经打官腔,几个人都觉得好笑,但他们绷住劲儿,尽量露出一脸严肃的表情。 “您和部里的领导还有了解不够深入的地方。这才是我们靠拢组织,今后多向您汇报的原因。”高一虎坚持补充一句。 老李头认真思考一下,没立刻认可高一虎的观点。但他还是打算听一下这些捣乱份子的解释,“那你们说说看,哪点儿委屈你们了?” “先说我老爹吧,”欧阳北上抢先开口,“造反派开会批判他,第一条就说他沉溺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还有什么日常生活腐化堕落,劲不住资产阶级香风毒气的侵蚀。什么热衷跳舞,男女关系混乱,穿着花里呼哨,什么什么的。” “你爹平时挺风流的,远看象阔少爷,近看象资本家,没有一点儿革命老干部的味道儿?说实话,我们早看不顺眼了。”高一虎故意唱反调儿,他的话在老李头脸上马上得到正面肯定。 “瞧,这就是你们不了解我老爹的缘故,”欧阳北上冲高一虎一撇嘴,“我爹出身贫寒,打小参加革命,在革命队伍里摸爬滚打,从来没堕落过。” “那是解放前,你爸爸光英勇战斗了,还顾不上向资产阶级靠拢。” “瞎掰吧你,”欧阳北上冲高一虎瞪眼,“不管在军队还是地方,我老爹都保持了无产阶级本色,那就是浑身土得掉渣,那些狗屁资产阶级的玩意儿,他好歹也得 懂 啊 !给你们举个例子吧,刚解放那阵子,组织上给我爹分配了一栋三层楼的别墅,好像那是什么资本家的大宅子。一开始,我老爹还挺高兴,说咱辛苦革命那么多年,现在胜利了,也该看看被打倒的资产阶级是咋回事儿了吧。他一边指挥战士摆设家具,一边寻个能洗脸的地方。找了好一阵儿,老爹才从厕所出来,浑身上下水淋淋的。他一边用毛巾擦身子一边感慨:操,资本家就是讲究,洗个脸还他妈的这么多道道。好不容易才找到个能 通水的地方,怎么弄也不出水,结果使劲一按,哗啦啦,涌出那么大股子水,跟他妈的山洪爆发似的。” “你爹把水龙头扭断了?”几个人关切 地问。 “什么呀,我老爹那是把坐式马桶当成洗脸盆了。” “哈哈哈。”满传达室的孩子都笑得前仰后合,高一虎在床上直打滚,连老李那张木乃伊脸都绽出笑纹儿。 “您说,就我爹那个土样儿,他认识资产阶级是啥玩意儿啊。” “没错,你爸是属於那种土得掉渣儿的资产阶级。”高一虎打趣地说。 “你丫再说,我他妈的跟你急!”欧阳北上有点儿不劲逗了,他 额头上青筋直暴,上去就按住高一虎,高一虎嘻嘻哈哈蹦起来,两个人半真半假打成一团。 老李头看到几个孩子闹得快出圈了,出声制止他们。欧阳北上说, “李大爷,您看出来了吧,我老爹真的是无产阶级。” 老李板着脸说,“别光说你爸,你自己一直不学好,这可怨不得你爸。” “是他爸教育方法有问题,”高一虎幸灾乐祸地说,“人家父母都教育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爸倒好,总从消极方面教育子女。” “什么消极方面?”老李好奇心被勾起来,认真问。 “我上次亲耳听见他老爹教育北上和东进俩孩子:儿啊,吃什么别吃亏,爱什么要爱钱。世界上的事情,归里包堆儿一句话,就是吃饱了不饿,宁可满身破衣烂衫,也要长一副好下水。” “好下水?什么好下水?”老李头眨巴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没听明白。 “过去村里宰猪,最香最有味道的部位,那是啥东西?” “猪下水呗。”庄伟民高声喊道。 “你们这帮小兔仔子,又是瞎编的吧。” “李大爷,我向毛主席保证,他爸真是这么说的。参加革命前,北上他爸就是村里宰猪的。” 孩子们又大笑,北上扑上去跟高一虎打架,董乐农忙着给老李头点上刚刚熄灭的烟袋。 欧阳北上受冤屈地大喊,“李大爷,您别听高一虎的,他爸在村里是吹唢呐的。” 孩子们又跟着起哄。 好一会儿,大家开心过了,高一虎才一本正经地说,“李大爷,到了农村才发现咱大院的生活真甜。您说说,我们要是早些懂事儿该多好。” 老李头磕磕烟灰点了点头,他没说什么,但肚子里在琢磨高一虎的话。 “我给您算算吧,”高一虎掰着手指说道,“ 说起我们这一拨人,也是够惨的了,短短几年,我们哥们儿几个都经历了人生五个大发。” “大发还不好?”欧阳北上不明白,“发展,发达,发愤图强什么的。” “还有发财!” “得,你自己去发达吧,你们仔细听好了。”高一虎故意拿腔拿调儿地说,“我们这些人,1966年大破四旧大立四新,革命造反,打砸抢,那是头脑发烧。67年咱老爹被批斗老娘被隔离,从人间天堂一下子跌进人间地狱,生活无着,挨饿受气,咱整个人都发懵。68年咱索性破罐子破摔,打架斗殴,头破血流,咱那是心里发狠。现在69年了,咱上山下乡,吃糠咽菜,有家归不得,咱身体发虚。再过俩月就进入70年代了,还不知道有什么发在等着咱们呢。” “操,还真是,咱哥们儿还能有什么发呀?发展,跟咱没缘儿。发达?除非多洗几佛爷 “不要这样绝望嘛,”老李头终於开口了,他扬起骷颅头,满š{河北乡下的土话,“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嘛,党和人民没有抛弃你们,你们自己也不要自报自弃。” 老李头说这话时,双眼发亮,鼻头放光,烟袋喷烟,侃侃而谈。把高一虎一伙子当作演讲的对象,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毫无疑问,他找到作为领导的感觉了。 高一虎一伙子摆出诚心受教的谦虚相,肚子里早乐开了花。好在老李头不善言表 ,讲几句就没词了。他稍一停顿,孩子们就象钻出笼子的老鼠,把话题又扯得乱七八糟,天高地远。 “李大爷说的没错,”欧阳北上赶快填补空档,“咱得识得好歹不是?识好歹就是自己不能放弃自己。俗 话 说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万里长征刚刚迈出第一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唉 , 说复杂了你们 听不懂,简单说 吧 ,讲得通俗一点就是说,这思想改造就象街头打群架一样,你必须穷追猛打 ,千万别停手 ,你稍微停下来想歇口气儿吧 ,这板砖就飞过来砸脑门儿上了。” “你举的是什么例子啊,思想改造还上街打群架,这他妈的是拒绝改造,甘当流氓。”高一虎猛烈攻击欧阳北上。 欧阳北上马上激烈辩驳,“这你就不懂了,战争有正义战争和非正义战争之分。打群架也有正义群架和非正义群架之分。” “那你说,哪些群架是正义的,哪些是非正义的?” “比如,哥儿几个走在大街上,看到一群流氓调戏妇女。你说说,你该偷偷溜走,让臭流氓阴谋得逞呢?还是维护正义,大打出手,用革命的群架制止反革命的流氓呢?” “操,这么说,我们过去打过的群架,大部分还算是正义的啦。” “那当然了,我们算是大街上的正义力量。” “该给你佩戴大红花,立功授奖?”高一虎讥讽道。 老李头看欧阳北上说话太过头,忍不住批评他,“小子,打群架怎么说都不对,都是流氓行为。何况,你小子出门就掖把刀子,一句话不对付就抄家伙,你算是什么正义群架?” 欧阳北上被打断,立刻无限委屈地耷拉脑袋,嘴里嘟囔着,“街上那么乱,不带刀子白吃亏呀?” “北上,你这态度就不对了。就算我们出於阶级觉悟打了一场正义的群架,你没事儿揣把刀子,就让我们的正义行为变味儿了。怎么说来着?就是一只老鼠坏一锅汤。” 高一虎的话,引起一帮孩子的哄笑。 “一虎,别他妈的光挤兑我,你书包里还揣着把菜刀呢。” “我那是上街挑西瓜用的。” “操,数九寒天的,你上哪儿买西瓜去?” “买不到西瓜就不能练练手艺啊?等到夏天西瓜摘下来,那时再练就晚了。” 听着大院里这帮子最不服管的孩子在传达室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吵吵嚷 嚷 打打闹闹的,老李头表面无动于衷,但心里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轻松。看来,过去自己出身贫贱,大院的孩子难免看不起他,也疏远他,现在,革委会副主任这个头衔,还真给他带来了荣誉和权力,尤其是带来了大院里这群最调皮捣蛋的孩子们脱胎换骨的折服。 老李头没有想到的是,嘻皮笑脸之间,高一虎他们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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