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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末代华侨 于 2024-3-21 12:21 编辑
对一个佛系上班狗来说，如果仅仅是为了驱散清晨的慵懒，到酒吧点上一杯“espresso”是最经济实惠的手段。 地铁口边上的这间酒吧打从我搬来之前就已经存在，在做餐馆后厨的那段时间，我得起去赶早班的地铁，每次匆忙路过店门口的时候，那混合了咖啡和烤面包的浓郁香气总让我寸步难行。
酒吧的老板娘叫兰姐，来自浙江青田，从外表看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我们的相识缘于一次邻居的线下聚会，她的酒吧和各家的住所距离都不算很远，而且同胞过去点单常常可以拿到折扣，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破冰闲聊的首选去处。
兰姐在客人进店时总是满脸笑容的，她的绝活是可以在一分钟内和所有进店的客人聊到一块儿，我们第一次邻居线下聚会时，由于彼此之间还不太熟络，需要各自带上一小段自我介绍，当时兰姐手上恰好没活儿，听我们其中有人在分享自己移民成功的经验时，大概是因此起了兴致，最后干脆也一起加入了群聊，可不打开话匣，谁又能料到这位事业有成、外表平平无奇浙江大姐，来历竟是如此不凡。 时间回到2000年的6月份，坐标英国多佛港，58人被发现活活闷死在了一辆冷藏卡车内，有关这起非法移民惨案，相信经常关心国际新闻的朋友不会感到陌生，这起案件也让我头一回将“偷渡”这个词和危险划上了等号。
“那件新闻我也听说过，单从结果上看，我是幸运的。”兰姐叹了口气，默认了她来到意大利也是通过类似的方式。
在兰姐的家乡，年轻人大多都有外出闯荡的信念，持有这种信念的人越多，负责安排“路线和手续”的人也就越多，水到渠成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你们说的蛇头，在我们那里都叫老板。”兰姐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给我们续上饮料。
从她的口中我们了解到，她接触的“老板”行事并不全在暗处，“老板”还会安排底下的员工与家属签订合同，提前定好包括怎么带人，人带到哪里付多少款项之类的细节，以及事故发生之后所谓责任的归属，这些操作会让家属觉得此行值得托付，还会让人误以为带人走线不过是一门再正经不过的生意。
上个世纪90年代，要从中国偷渡到欧洲一般有两条线路，A线说的是先取道朝鲜，从朝鲜入境俄罗斯，然后辗转到乌克兰，再翻越边境山脉进入斯洛伐克，由此走向欧洲的其他国家。B线则是先飞到土耳其，然后从土耳其入境保加利亚，最后到希腊再辗转前往其他欧洲国家。 两条线路的区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孰优孰劣了，基于经济方面的考量，兰姐选择的是A线，途中不仅需要换乘所有当时已知的交通工具，最为关键的翻越山脉的那一段还得是身体力行，因此有不少人认为这是当时最麻烦的偷渡线路，没有之一。
“我差点连命都交待在那里了。”兰姐的故事还没有完结，若不是她亲口描述，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那些平时在电影里才会看到的画面，投射到现实之中会变得那么的残酷。
兰姐跟随的队伍，在俄罗斯办好旅游签证后，坐着汽车就来到了乌克兰的西部边界。有些不那么走运的同胞，在成功翻越山脉之前就被乌克兰警方发现了，伴随而来的就是漫长的羁押与遣返流程。
喀尔巴阡山脉地处乌克兰与斯洛伐克两国边境，许多偷渡客会在“蛇头”带领下，选在夏季大雪没有封山的时候进行穿越。当然冬季时也有偷渡者冒险翻山，在低温的环境下，他们之中有人的手、脚会被冻伤，情况严重者最终命陨深山。 “谁要是走不动了，就会被抛弃在当地，说什么全程负责，不存在的。谁都知道跨过这个山头到那边就自由了，顾不了那么多。”听兰姐说到这里，我的心情无比沉重。
有人因好奇而发问，这么难走，她为什么还能坚持下来。
“还是为了生存吧。”兰姐轻描淡写地答道，“不过我是真的很幸运。”
是的，兰姐真的很幸运，她本该在入境意大利后坐车转到法国，但却阴差阳错地滞留在了米兰，好在不久之后国家发布了移民身份大赦，她也因此办理了合法的居留证件。
后来我了解到一个词，叫做幸存者偏差，她的个例，会不会在她的家乡依旧鼓舞着另一批年轻人，那些更多的不幸的故事，只能深埋在了各种不为人知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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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3-21 11: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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