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希腊经济危机到希腊变革

新闻资讯

      希腊银行行长　乔治.波沃伯拉斯

    调整意味着经济和银行体系的结构性改革。结构性改革完成后，银行体系就可以作为金融中介主渠道的角色，将资金投入到实体经济当中去。

    希腊是欧债危机开始的地方，而且在过去几年里一直处于危机的中心。我认为，虽然希腊的实体经济和银行体系都经历了极端困难的时期，但情况正在好转。我们在解决经济问题方面已经取得了显著进展，竞争力有了较大提高。重要的是，在建立一个强有力和竞争性的银行体系方面，希腊正在稳步推进。作为负责银行监管和金融稳定的希腊央行行长，我感到满意的是，在经过3年严重的危机之后，我们不仅维护而且加强了银行体系的稳定。

    这场危机为什么会发生？2001年希腊加入欧元区一般被认为是为希腊经济创造了一个转型机遇，加入欧元区似乎标志着一个新机制的开始。在2001年至2008年间，实体经济年平均增长率接近4%，通货膨胀降到了个位数，10年期希腊国债与德国国债的利差下降到了10～50个基点，而上世纪90年代后期则超过了600个基点。但这些年希腊是处在危险之中：不可持续的财政和外部失衡不断积累。

    2009年的财政赤字已占GDP的15.5%，政府的债务增加到占GDP的近130%。另外，希腊的出口成本竞争力下降了约30%，2008年经常账户赤字最高时占GDP的15%。巨额和不断增长的失衡向金融市场上发出了警告，但市场在一段时间内并没有及时作出反应。在国际金融危机爆发时，尽管希腊的国债利差仍然相对较低，但希腊央行已对双赤字的内在危险发出了警告。

    危机的爆发

    2009年秋季，在金融市场上，上述危险变得十分明显，因为有消息称，当年的财政赤字将远远高于此前的预测。希腊国债与德国国债的利差开始不断上升，而且国际金融市场已经开始拒绝希腊国债。为了满足融资需求，希腊政府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欧元区国家于2010年5月达成了一项调整计划。该调整计划主要有两个关键支柱：财政整顿和结构性改革（包括私有化和减少逃税的措施）。

    希腊政府把更多精力放在了第一支柱而不是第二支柱方面。另外，财政措施更多依靠增加税收，而不是减少支出。希腊央行曾建议，财政措施应当包括增加三分之一的收入（主要通过扩大税基）和减少三分之二的支出。财政整顿导致了超过预期的衰退，部分是由于过多地依靠提高税率而没有同时实行结构性改革来改善经济增长前景。

    主权债务危机的爆发很快传到了银行体系。在主权债务危机爆发前，银行业的基本面很好——资本充足率很高，贷存比较低，而且基本上没有导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的有毒资产。危机爆发前，银行业的资产总额占GDP的200%，远远低于经历了危机的其他国家。与其他国家不同，希腊是主权债务危机导致了银行业危机，而不是银行业危机导致了主权债务危机。这是如何发生的？

    最初是流动性问题。主权债的评价不断下降和银行评级的随即下降，使得银行无法进入全球金融市场。而不确定性造成大额存款流出银行。银行不得不向中央银行借款，开始时是通过欧元系统的货币政策操作，但随后不久，由于缺乏合格抵押品，不得不以较高利率从希腊央行获取紧急流动性支持。2012年“私人部门参与希腊政府债务减计”（PSI）计划，使银行的债券资产组合出现了巨额损失。同时，经济衰退也导致银行不良贷款持续增加。最初的流动性问题最终演变成了偿付能力的问题。

    主权债务危机和银行危机形成了恶性循环，又造成了普遍的信心危机，加剧了银行体系面临的问题，也加大了GDP的下滑。GDP的下滑意味着债务与GDP比率中分母的缩小，结果债务指标进一步恶化。2012年很多人认为希腊会退出欧元，为此市场上还出现了一个专有名词“希腊出局”（GREXIT）。

    坏消息层出不穷，出路何在？

    财政调整

    英语“危机”一词源于希腊字“判断”。我相信，历史学家会作出判断，对希腊经济来说，本次危机将是一个积极的转折点。

    首先是财政调整。从2009年至2012年，财政赤字占GDP的比重已经下降了9个百分点。2009年基本财政赤字是GDP的10.5%。预计今年转为少量盈余。特别重要的是，这些成绩是在经济收缩的条件下取得的。与历史上和世界上其他国家相比，希腊是取得财政调整成果最大的国家之一。2013年和2014年还会实施其他财政措施，使这两年的基本财政盈余增加到占GDP的3%。在防止逃税和私有化方面也取得了积极进展。

    外部调整

    其次是外部调整。从2001年至2009年，与主要贸易伙伴国相比，希腊丧失约30%的竞争力。自2010年以来，希腊已经恢复了这部分丧失的竞争力的八成。预计到今年底，将恢复所有丧失的竞争力。结构性改革也在促进竞争力的提高，因为结构性改革提高了劳动力和产品市场的灵活性。

    随着竞争力的提高，整个经济的再平衡正在发生。出口占GDP的比重从2009年的18%上升到2012年的25%，这一比重还会继续提高。2008年经常账户赤字占GDP的15%，2012年下降到3.5%，今年还会继续下降。

    银行业战略

    由于最初的流动性问题最终转变成了偿付力的问题，所以为了维护金融稳定，希腊央行必须介入。第一步是计算银行体系增加资本金所需要的总额。银行债券资产组合中的损失数额是清楚的。比较麻烦的是如何以一种保守方式计算未来银行贷款组合中的可能损失。第二步是评估哪些银行适合增加资本金。

    希腊央行与贝恩公司（Bain）一起对银行进行了“生存力评估”（viability assessment）。“生存力评估”的结果是，目前被称为“核心银行”的四家最大银行，被认为符合使用公共资金来增加资本金的条件。这四家银行最有可能在一段时间内偿还注入的资本金。根据银行业重整计划，资金总额为500亿欧元。重整计划开始时，共有17家银行营业：四家核心银行和13家其他银行。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处置了8家银行。所有核心银行均同意按照希腊央行的要求增加资本金。因此，希腊最终将有4家资本充足的核心银行和几家其他银行。银行体系正在变得更加健康和更有效率。

    其他情况

    近期希腊政府采取改革经济结构的措施表明了政府实行调整计划的决心。政府已经清楚地表明希腊的未来在于欧元区。调整的好处不仅在于减少宏观经济失衡后提高竞争力和增强信誉度。调整意味着希腊将继续接受官方财政援助，可以完成经济和银行体系的结构性改革。结构性改革完成后，银行体系就可以作为金融中介主渠道的角色，将资金投入到实体经济当中去。

    欧元区对危机的反应

    欧元区的整体情况如何？有两个重要因素使欧元区会成为一个更强大货币联盟。第一，正像希腊经济正在实施结构性改革一样，其他外围国家也正在进行类似改革。第二，为了使欧元区成为一个更加完全的货币联盟，正在实施如下工作：完善经济治理结构；采取措施防止出现宏观经济失衡；建立更多的支持机制，包括欧洲稳定机制和欧央行的直接购买成员国主权债务等；建立银行联盟的具体步骤等。

    结论

    我认为希腊经济正在经历重大结构性改革，希腊已经度过了危机。自2012年6月危机最严重时以来已经发生了如下积极变化：股票价格翻了一番；债券息差（ Bond spread ）下降了2500多个基点；私人部门的存款增加了约12%；窖藏现金正在回到银行体系，而窖藏现金多少是反映市场对不确定性担心的一个关键指标；希腊银行对欧元系统融资的依赖程度下降了约35%。经济已经探底回升，预计2014年将出现正增长。

    与许多人预测的相反，“希腊出局”没有发生。市场上新出现的专有名词“希腊复苏”（GRECOVERY）已经替代了“希腊出局”一词。像通常一样，这一次市场仍然是正确的，只是反应有些滞后。

    本文摘译自作者2013年5月23日在雅典“欧元区危机”会议上的演讲。

    （乔治.波沃伯拉斯（Georgios A. Provopoulos）：1973年毕业于雅典大学经济系，1977年取得英国埃塞克斯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1979年至2007年担任雅典大学经济系教授，其间曾担任财政部长、希腊银行（希腊的中央银行）副行长、希腊阿尔法银行经济顾问、比雷埃夫斯银行驻国外分支机构主席等职。2008年6月起担任希腊银行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