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家庭赴港产子问题多：生活学业麻烦一箩筐

江心屿@

7月29日，媛媛在妈妈的陪同下从香港飞回温州，这次，是因为她的回港证到期，要飞去香港办理。作为父母都在温州的港生儿童，6岁的媛媛已经第12次坐飞机往返于温州与香港。理论上，她的户籍身份是香港人，是“回”香港“去”温州；而实际上，她绝大部分时间在温州生活、学习，媛媛习惯把香港说成“去”，温州说成“回”。

《温州都市报》8月2日报道，对于在香港与温州间的来来回回，媛媛的妈妈李莉觉得，只要是能用钱和时间解决的事情，就算折腾，她也认了。可这个夏天，看着身边一个个港生儿童为上小学焦头烂额，李莉也不淡定了，家有港生儿童的父母互相打听如何才能在温州上优质的公办小学。“听说上公办小学是跟外来人员同等待遇的。”李莉摇摇头：“让孩子在香港出生，原本想让孩子享受良好的教育资源，有更光明的前途，可现在上小学就遇到麻烦事了，挺对不起女儿的。”

临产三次出关入关 担心生在罗浮关口

大约十年前，温州个别富有冒险精神的父母开始选择到香港生孩子，让孩子一出生就能享受香港的各种优惠政策，这阵风慢慢流行开来，尤其是在经济条件较好的经商人群中，成为一种时尚。郑哲和李莉夫妇就是其中的一对。

郑哲和李莉因为生意关系，经常出差去香港。2007年年初，李莉怀孕，夫妇俩经过打听、商量，决定到香港生产，让孩子成为香港人。“当时也是一个潮流，身边不少朋友都这么做。”

在李莉怀孕8周时，经香港朋友介绍，她到香港接受一位私人医生的产检，医生为她建立产检档案。怀孕20周的时候，她又去香港复检。

“最揪心的是快要生产的时候。”李莉回忆，那是她最艰难的阶段，2007年10月底，她到香港住在酒店待产，这时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因为身体指征表明她适合顺产，她就住在酒店等待生产。

根据规定，大陆游客一次在香港逗留时间不超过7天，7天已满，孩子还未出生，这时，郑哲已经返回温州，李莉挺着大肚子一个人坐地铁到罗浮关口，入关，再出关到香港，以获得7天的香港逗留时间。然而新的一周过去了，宝宝还没出生，李莉还得出关、入关。

“应该就在这两天了，以前，连产检都有老公陪着，这回马上要生了，我还得一个人坐地铁过关，万一在深圳肚子痛起来，那可怎么办？前面的准备都白费了。”无助和担心压着李莉，尽管她也是拼搏在生意场的坚强女性，回想起那一阵子，还是感叹：“太艰辛。”

香港医生帮她联系好香港浸信会医院，“几乎都是来自内地的，医院产房里一片普通话。”李莉说，那时在浸信会医院生产的九成以上是跟她一样的大陆孕妇。

住院4天后，她出院到酒店坐月子。

尽管有每天定价700元的月子餐，在酒店坐月子毕竟不如家里方便，李莉想要带婴儿回温州。

新生儿能否坐飞机？飞机起降对孩子的耳膜是否会造成损伤？郑哲到处打听询问，发现有人买火车卧铺票回去，有人包汽车回去，在入关处，产妇和孩子得下车再上车也挺麻烦。再三考虑，李莉顾不上坐月子调养身子，抱着出生才10天的媛媛飞回温州。

还未享受优惠政策 孩子已成“空中飞人”

媛媛带着香港出世纸、回乡证、回港证、护照、身份证等证件，以香港公民的身份回到温州。

在香港生孩子需要一笔不菲的费用。因为自己联系医生，李莉省去了一笔几万元的中介费，她在医院顺产的费用约4万元人民币，在酒店住20多天的费用是3万多元，加上月子餐，她和家人来回机票、食宿等费用总共超过十万元。

谈到费用，李莉还为孩子上了保险，媛媛18岁以前，每年的保费约10万元。在李莉看来，香港的孩子一出生就有保险，媛媛既然是香港人，这一项也不能落后，再说，这是一项有益的投资，有保障，收益不错。

记者从市侨办获悉，在温州，“双非家庭”(夫妻均非香港居民)港生儿童最多的是鹿城区，其次是瓯海区，多为经商家庭。

记者访问到的港生儿童父母大部分有经济基础和相应的人脉关系，并且富有尝试精神，看重孩子的前途，想方设法为孩子创造一个较高的起点。目前看来，香港人与内地人相比，确实有些优势，比如香港护照可以多国免签证，这比内地人出国要方便许多，另外，香港的教育、医疗条件也相对较好。在众多父母看来，在几百万人口的香港考取一所好的学校，比在内地竞争要容易得多。李莉也打算让媛媛在温州读完高中后，到香港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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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媛因为港生儿童的身份，得经常往返香港。

首先因为打疫苗。李莉打听到，在温州也可以为港生儿童打疫苗，但在经济条件允许的状况下，李莉还是会带着孩子到香港打疫苗，“一两岁的时候，过几个月就得飞一次香港，媛媛都成‘小飞人’了。”其实，李莉也有点小心思，她觉得香港疫苗安全性更高，再说，有几种疫苗温州没有。然后是各种证件的有限期满，需要到香港重新办理。

但对于像媛媛这样取得香港居民身份，但目前又不在香港生活，不享受香港教育资源的孩子来说，他们还没享受到针对香港人的优惠政策前，纠结和麻烦已经出现。“为了孩子的香港身份，得花很多钱，经济上当然有顾虑，现在这个架势已经拉起来，没办法了。”

另外，对于孩子是香港人这个身份，双非家庭的父母大多是遮遮掩掩的，我市计生部门之前曾经明确表态，不符合生二胎条件的家庭，即使在香港生子也属于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记者在采访过程中，联系多个港生儿童家庭，他们都不愿意接受采访，担心孩子的香港人身份曝光。

在港读书怕受排挤 就近入学僧多粥少

毕竟生意在温州，家人也在温州，李莉并没有打算让媛媛做个彻底的香港人。再说，香港发出了“蝗虫论”，内地“双非家庭”的港生儿童数量超过20万人，香港人在当地论坛发帖称“面对内地人不断蚕食、鲸吞，来生不做香港人”。看到一则报道中关于“双非儿童”受排挤的文字，又让李莉更加不忍：来自广东清远的第一代“双非儿童”乐仔，倾诉了成长之路上挥之不去的卑微感——他害怕说话，担心口音；害怕坐车，坐错了也不知道怎么回来；害怕做事，怕“不懂规矩被别人用‘大陆仔’来标签”。

香港人对港生儿童的抵触，让李莉断绝了让孩子去香港上小学、中学的念头。“在温州，孩子是个宝，干嘛让她到香港上学受歧视、受排挤。”李莉的打算是，“放弃温州的生意，为孩子住到香港去不现实。等她18岁后再考虑是否去香港。”

除了频繁地飞香港，媛媛在上幼儿园时也遇到了点小挫折。鹿城区的公办幼儿园优先考虑所在小区的适龄儿童，那媛媛算是哪个小区呢？

李莉充分运用了温州人特有的人情网，托同学找朋友，总算被照顾进入了公办幼儿园。这边刚松一口气，那边新的担忧又来了。后来传出取消择校费的消息，小学生都要根据父母产权所在地就近入学。

对适龄读小学的港生儿童，鹿城区教育局套用的政策是“非鹿城户籍的适龄儿童，父母在鹿城有房产的，在指定的相对就近的学校入学。”孩子报名后，由教育部门统筹安排入学。去年，仅鹿城区就有30多名港生儿童由教育部门统筹安排相对就近入学，这还不包括上民办私立学校的那部分港生孩子。这一政策变化让港生儿童的父母措手不及，原本以为，只要交集资费就可以在温州上小学的可能性没有了。

一边是去香港上小学的不现实，一边是在温州上优质小学很困难，这可怎么办？

有一位港生儿童的妈妈打听到，市少艺校华文班和籀园小学国际部可以招收华侨。这消息在港生儿童父母中飞快地传播。然而，当这两个班级开始报名时，港生儿童父母又沮丧了，一位港生儿童的母亲把这两所学校的招生政策打听了个透彻，发现“双非家庭”的港生儿童并不属于这两个学校的招生范围。李莉刚看到的希望又破灭了。负责审核入学资格的市侨办侨政处，今年接到这类咨询电话100多个，其中八、九成是鹿城区的港生儿童，但都只能告诉他们，不符合入学条件。记者采访中了解到，今年入学的适龄儿童，有的不得已放弃在温州上学，转而去上海、杭州等地的私立学校就读。

媛媛另外一个可供选择的去处是民办私立学校，目前可供选择的在市区的学校有温州育英国际学校，但这所学校在瓯海区，学生要住校，让媛媛一年级就去住校，李莉万万舍不得。

一想到媛媛的上学问题，李莉就感觉当初费尽心思为女儿争取到的香港身份如今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那么，有可能把媛媛的户口迁回来，做回温州人？“我查过资料，根据香港法律，香港居留权原则上一经拥有，永不丧失，香港现行法例并无放弃香港永久性居民身份的条款。那就意味着我没法把媛媛的户口迁到温州。再说，我也不甘心迁回来，当初千辛万苦让她成为香港人，还没享受到香港的好处呢，就这样迁回来，岂不是太亏？”

曾经有朋友向李莉提议让孩子在温州再上一个户口，那就意味着要给孩子伪造出生证明，“万一被发现揭穿，怎么办？再说，我怎么可以让孩子背着个假身份过日子呢？孩子到底是香港人还是温州人呢？孩子也会感觉不好，我不想这么做。”

今年报名需要鹿城教育部门统筹安排入学的各类儿童有300多人，其中符合条件的港生儿童十多人，而对应的学额是280个，这让已经报名的港生儿童家长很焦虑，“僧多粥少啊，也不知道会被分配到哪所学校去。”

如今，李莉最期望的是教育部门能网开一面，“毕竟，赴港生子是那个时期的特殊现象，现在，香港严控内地产妇去香港生产了，也不会再有很多像媛媛这样身份的孩子，如果能按华侨入学政策对待最好，要不，起码也享受个辖区生待遇吧，这么纠结没着没落，太难受了。”

江心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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