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时醒”走笔……（转）

何须问风

李锐：“老时醒”走笔…… 《怀念与思考》序 作者：李锐 文章来源：争鸣杂志 点击数：333 更新时间：2010-1-19 3:53:13 这是一部记事抒怀、谈经论道的集子。作者盛禹九是我的湖南老乡和武汉大学前后校友，我们相识於上世纪九十年代。同我的情况相似，禹九同志於四十年代中后期在学校从事学生运动，时代大潮中参加革命。他曾长期从事报刊宣传工作，努力做“驯服工具”，可在许多可怕的事实面前，又止不住思考；结果因思考而受难，因受难而再思考。《怀念与思考》一书便是他晚年之作，它辑录了对许多人物的怀念，以及对一些社会现象和革命理论的剖析，从而记录了我们经历过的“以阶级斗争为纲”和“改革开放”两个时代的斑斑点点，富有历史和现实意义.本书首先引人注意的，是作者对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这是两个有同、更有不同的主义）的一些反思和探讨（我们的宪法和党章至今仍将马列主义列为首位意识形态的领导）。长期以来，马克思主义一直被誉之为“科学的”、“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事实上，正如作者在《走出“迷宫”──关於民主社会主义的思考》一文中说的，“马克思是伟大的思想家，和历史上任何伟大人物一样，他们都是”人“，不是”神“，都有其时代和认识上的局限性，他们的理论和学说都应受到历史和实践的检验。”作者谈到马克思的一些错误观点：如《共产党宣言》中所宣称的实行“两个最彻底的决裂”，完全是“空想”，并不“科学”：“同传统的所有制实行最彻底的决裂”，也就是说，消灭私有制和商品经济，并不符合人类社会发展基本规律；消灭了私有制，等於消灭个人的所有，包括个人的自由和积极性。实践的结果，“苏东波”红旗落地、改变体制，我们也在进行改革；在变化过程中还出现以“公有”的形式转换成为另一种“私有”（新权贵们的“私有”）的现象。“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对“传统”不作分析，只有“决裂”，没有传承，人类的历史和文明将成为一片空白。又如：《资本论》的“剩余价值”学说，只承认工人的体力劳动是劳动，能创造商品价值，不承认物质资源和脑力劳动（文化教育，科学技术，发明创造，经营管理）、金融投资以及流通领域的劳动都能创造商品价值，这种学说是“不全面”的，“不符合实际”。还有，“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只有阶级斗争才是推动历史的动力”，这种观点也是不符合实际的。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不仅有阶级斗争，还有民族斗争、宗教斗争，各个国家、阶级、集团之间的斗争，以及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的矛盾和斗争；更有各种政治社会改革和人类在征服自然、发展生产中的各种改革和斗争。正是这些斗争、变革和改良的合力，在推动着或者阻碍着历史前进.怎么能说“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只有阶级斗争才是“推动历史的动力”呢？如此等等。作者越过了“驯服工具”的思想藩篱，在老干部中，这是很不容易的。本书另文《吹尽狂沙始到金》，介绍了“俄国无产阶级之父”、“伟大的思想家”（鲁迅语）普列汉诺夫的《政治遗嘱》。尽管关於《遗嘱》的真实性目前尚有争论（注），而《遗嘱》中所反映的基本思想同普氏晚年的思想是一致的，则是大家的共识.例如，普氏认为：推翻专制制度和实行社会主义革命，在实质上原是不同的两回事，如果把它们结合为一，进行革命斗争时指望着这两件事将在我国历史上同时发生，就会把前者和后者到来的时期都推迟.在俄国目前的历史阶段里，应该增加生产力，扩大政治权利和自由，形成民主传统……使俄国社会民主化和人道化。列宁的无产阶级专政将迅速变为一党专政，党的专政将变为党的领袖专政，维持领袖权力的起先是阶级恐怖，后来是全面的全国恐怖。俄国历史的实践和发展，无可辩驳地证明了普列汉诺夫的上述观点完全正确.本书记述了一九五四年作者和胡耀邦的一次谈话。耀邦同志在谈话中说：不要以为讲人道主义就是资产阶级的。无产阶级也讲人道主义嘛。无产阶级并不是只讲革命，只讲斗争；也讲爱心，讲人情味，讲对同志、对广大人民群众的尊重、关怀和爱护.只有这样，我们的社会主义才是可爱的，人们才能从中感受到更多的欢乐和温暖。就我所知，在我党众多的领导人中，明确肯定“无产阶级也讲人道主义”，耀邦同志是第一人。人道主义是一种渊源已久的道德伦理原则，也是一种历史观和世界观，是进行改革开放和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思想基础，其实，马克思也是讲人道主义的。正因为胡耀邦人格中有着人道主义因素，他复出后才能勇敢地抛弃“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错误路线，开展“真理标准”的讨论，全面平反冤假错案，并且在经济上实行全方位的改革开放，因而造福於亿万群众。至今人民仍在颂扬他，怀念他，决不是偶然的。本书还记录了作者旅居国外期间的一些见闻和感受。《华盛顿：一个让全世界政客羞愧的伟人》、《格兰特陵园启示录》和《九·一一遗址随想》，这些文章记述了“新大陆”那块土地上展现出的、一种真正以人为本的、我们不熟悉的文明和风格：“宽容，和解，礼貌，尊重”；“胜者不必称王，败者未必是贼”；“当总统和做农夫，都是在履行上帝交付的使命”；以及美国政府和人民在“九？一一”灾难中，对人生命的关怀和对人权的重视；这一切都贯串着人权、民主、法治和人道主义精神，一些场面和细节非常感人，给人许多联想和启迪，值得我们借鉴.今天，我们国家正在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可以具有“中国特色”，但不可以没有人权，不可以没有民主，不可以没有法治，不可以没有人道主义，更不可以没有真正的科学知识作领导；只要不实行、不贯彻这些，所宣称的所谓社会主义就是假的。人们都希望中国走民主社会主义的道路（这是马克思、恩格斯创建的第二国际的道路，列宁创建的第三国际违背了这条道路）。这是一条实践马克思所说的“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的光明大道。有人对此进行反驳和批判。我很不理解，不实行民主社会主义，难道要继续实行从列宁、斯大林到毛泽东的封建专制社会主义！？本书收录的文稿大多数是作者“老时醒”也即是改革开放时期写的。它反映当前一种普遍现象：人们只有到了晚年离退休以后，才变得清醒些，自由的空间大一些，才敢於畅所欲言，随心所欲地写一些自己想写的东西。这一方面说明，认识事物有一个过程，只有经过较长时间的反复观察和实践，才能对事物的本质有较准确和深入的认识；另一方面也说明，历次运动“因言获罪”给人留下了重重阴影，即使到了改革开放时期，仍发生了两位总书记离职和“六四”风波，人们至今仍心有余悸，特别是在职工作期间要受到许多约束，不敢畅所欲言，写出心中真实的东西。我国宪法明文规定：人民有言论、出版和结社等自由，可在实际生活中总是难以兑现.什么时候中国人民才能真正享有这些自由的权利呢？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人民民主这一终极目标呢？我期待着这一天能早日到来。注：这篇《政治遗嘱》是普列汉诺夫（一八五六─一九一八）在一九一八年四月七日至二十一日在病危中口授，由密友列？格？捷依奇笔录，又曲折而戏剧性地经过尼？尼热戈罗多夫的秘密收藏，终於在《遗嘱》所预言的苏联崩溃之后，於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三十日俄国《独立报》发表面世。二○○○年第二期《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研究》（中共中央马恩列斯编译局出版）翻译出版了这篇《遗嘱》，同时翻译出版了收藏人尼？尼热戈罗多夫收藏《遗嘱》经过的文章、俄罗斯利佩茨克市普列汉诺夫博物馆馆长亚？别列然斯基对《遗嘱》作的鉴定、由普列汉诺夫的侄子谢·格·普列汉诺夫记录的列·格·捷依奇关於普列汉诺夫口授《遗嘱》经过的回忆，以及《独立报》主编维特？列季亚科夫为发表《遗嘱》写的按语.《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研究》二○○○年第三期又译载《独立报》两文，一肯定《遗嘱》，一否定《遗嘱》。（编者按：原题为《〈怀念与思考〉序》，《“老时醒”走笔……》题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