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就这样,带着一个梦一般的希望走街串巷、寻寻觅觅,今天的希望破灭了,又寄托在明天里。重复着一天一天的破灭,一次一次的寄托。水仙花开了,谢了;开了,谢了;开了,谢了……又有好几年的光景悄然掠过。
这么些年来我只所以没被饿死街头,全靠捡垃圾的本事。玉盘区里的所有垃圾桶自然都是我的聚宝盆。瞧瞧!今天又捡了什么?饮料桶、啤酒瓶、谁家用过的避孕套、废弃的纸张报纸。哦!这是一个作文本,好象是上学期用过的,上面写:××校×年级×班——韩豆。
“韩豆?”哦!想起来了,一定是豆豆吧!今天才知道她们家原来姓韩,其实我脚下踩着的便是她家的天花板,像这么近的邻居我也是很陌生的,当然他们对我也陌生。
我随手翻了几下豆豆的作文本。没想到现在的老师布置作文仍旧和十多年前一样——老僧常谈:写个爸、写个妈、写完小事、写游记,要么是干议论一个吵了成百上千年的老掉牙话题,我正觉得有些发闷。忽然一个醒目的标题映入眼帘:楼上怪人垃圾叔。
楼上怪人垃圾叔
我家再上一楼,住着一个单身汉。似乎我们小区的所有居民都认识他,又仿佛谁也不认识他。在这个区里没人知道他的任何事,哪怕是姓甚名谁也无人知晓。只是谁家有垃圾了就喊一声:“捡垃圾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孩子们便叫他垃圾叔了,他好象不怎么反对这种叫法。因为小孩子撵着他‘垃圾叔!垃圾叔!’地叫的时候,他没生气,当然也没应过声。
在我的记忆里,垃圾叔从来没与任何人说过话。有人说他是个哑巴;有人说他是个逃犯,为了隐姓埋名才装聋做哑的;但更多的人认为他有**。
垃圾叔是个不喜欢理发的人,他的头发很长,总是乱糟糟的。不过我觉得在这头乱发里可以找得到好莱坞男主角的影子;一大把山羊胡子足有半尺长,如果你在大街上看到这么一颗脑袋很容易会联想到金庸笔下的某个大狭。垃圾叔的眼睛里经常有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神情,当你看着他的眼睛时,就会让人忘记他的垃圾职业。
无论春夏秋冬垃圾叔总是穿着同一套西服,尽管可以想象穿着西服捡垃圾会多不方便。这套褪色褪到让人猜不出本来颜色的西服上,已经有好几处裂开了缝,衣服上的大小纽扣早已全部掉光了,垃圾叔的法子是用一跟编织带拦腰捆着。垃圾叔的衣服上经常染有垃圾的颜色和味道,因此他的身上经常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垃圾叔的鞋子应该都是捡来的,通常是缺跟断底,要么是一只旧球鞋,配一头黑皮鞋,看上去很滑稽。
更令人不解的是:垃圾叔总要把他手里的木牌举到最显眼的地方。好象见到他的人,看不看他无所谓,但必须看得懂他牌子上的所有内容。我也经常看他的牌子,一个模糊女人轮廓的额头上清晰地点着两个小红点,下边很公正地写着“找人”两个字,再就什么名堂也没有了。
有一次,忽然下起大雨,垃圾叔脱掉外衣把手里的木牌遮的严严实实,结果雨水却把他打成了落塘鸡。从这些上看,垃圾叔的精神上确实有些问题。不过大多数人不看那么细致。瞥他一眼,心里只有一个脏字。其实垃圾叔并不脏:上次,我不小心把风筝飞到了他家的阳台上。我捂着鼻子准备好了闻一阵臭味的架势敲开了垃圾叔的门,谁料一下子把我惊呆了。原来垃圾叔的家里装饰布局竟然非常豪华,满屋子都是花香,上上下下高高低低全部是精心搭理过的水仙花。人简直进入了碧树银花的海洋。后来我把这事告诉了母亲和几个要好的邻居,结果她们都说我近来学会了撒谎。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垃圾叔是个又脏、又哑、又呆的**。而我觉得他是个怪人,他深邃的眼神里隐藏着的东西无人能够解答。
(二)
读完豆豆的作文,我站起身来对着镜子照了一下自己,默语道:“确实是这样的!写的好逼真。”镜子里的我和豆豆写的一模一样。我笑了起来,不是高兴,也不是伤心,连自己也说不清究竟为什么要笑,只是觉得好笑,不过我很久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紧接着作文的后面是老师的批语:该作文符合字数要求,语句虽然干硬冗长但还算通顺,层次安排合理,虽然对“垃圾叔”的描写也算逼真,但文中“垃圾叔”近乎是一个方外之人的人,在现实生活中是无法存在的。如果你想突出他的“怪”可以写他的脾气怪、言谈举止等怪状。而文中莫名其妙的木牌、小红点,以及“垃圾叔”满身褴褛却有豪华的家业是不合乎生活逻辑的。希该生在下笔之前能够对所写目标进行仔细观察,然后再做出合乎逻辑的表达。写“怪”就应该“怪”的有板有眼,“怪”的合情合理,而不是像上文一般“怪”的莫名其妙。
看了老师的批语我生了一肚子火,心里骂:这个混仗老师,狗屁不懂还在那里胡批乱点,现实生活中没有这样的人,难道我是鬼吗?要是你丫知道水仙、木牌的故事,就不会在那里板呀眼呀情呀理呀的干叫了。
唉!是啊!谁会注意一个龌龊的拾荒者、一个失落的单身汉、一个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哑巴”的故事呢?在世俗人的眼里,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一切人的一切事都是不值一提的,哪有人会相信这些人也有大情大爱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