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手松开的时刻,我才意识到我们的手一直是握在一起的,可惜在学舞的时候只故着紧张了,忘了去品味玉手的滋味。
“您叫吴水仙吧?”在我们正面,一位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男子问。
“是又怎么样?”吴盯了一眼那人的脸说:“请让开点,我不喜欢无聊的人。”
那人摘掉墨镜惊喜地叫着说:“真的是你?声音一点也没变,我是大鼻子阿平呀!你不记得我了?”
“阿平?哦!太意外了,你不是出国了吗?”吴水仙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是啊!出去了几年,前几天刚回来。这么多年没见面,我们都认不出来了。”
“哦!也是的,有20多年了吧?”
“哦!有了有了,那会你是个小胖子,没想到现在这么苗条漂亮了。除了声音以外,简直成另一个人了。”
“你不也是?除了鼻子还这么大个外,纯粹不像小时候的样子了。去了那边发达了吧?”
……
他们只顾着叽叽喳喳地扯旧事,把我完全冷在了一边。
“哦!这位小伙子是——
终于有人发现了我的存在。
“哦——是我的远房小侄子,在这儿上学的。”吴姐解释着说。
“哦!是福建那边过来的吧!”那人又问。
“瞧我们只顾着高兴了,坐下来喝东西慢慢聊吧!”吴姐及时岔开了话题。
在阿平回过头去时,吴姐低低地对我说,她和阿平在孤儿院一起长大,要我不要乱讲话。
找了位子,阿平要了几大杯饮品。她(他)们开始一件一件地扯旧事。张妈这么好,李妈那么好的……
真搞不明白,张妈李妈的,又不是亲妈,好能好到哪儿去?至于这么大说大笑地回首往事吗?好象在孤儿院长大很光荣似的。
我被无情地抛弃在张妈李妈的话题之外。
不知道为了什么
忧愁它围绕着我
我每天都在祈祷
快赶走爱的寂寞
那天起
你对我说
永远地爱着我
千言和万语
随风云掠过
……
邓丽君的这曲《千言万语》好漫长,好漫长。
好不容易,邓女士的《千言万语》终于“讲”完了,嚓!音乐的骤停声也暂断了她和大鼻子的“孤儿院*”,可恶的是刚刚辞世的邓女士①又开始了一曲《虚伪的爱情》:
我就是这样痴心
她却是太薄情
每一句知心话
欺骗了我的心
谁知好景不长
美梦太容易醒
谢了姻缘,口是心非
一片真心换假情
我愿意变做夜莺
陪伴到天明
既然要欺骗我
就该骗到底
就算是一场梦
……
这是多么不吉利的一首歌啊,可是大鼻子没有顾及那么多,竟然做出了邀请吴姐去“虚伪的爱情”的手势。
“咪咪!我和他给你示范一回,用心点观察身体和脚下的动作。”吴姐说完拍了一下我的胳臂就把手放在大鼻子的手里,一转身去了。立刻,属于我的玉手在大鼻子的手心里玩弄自如。
明明是自己想跟人家跳舞,还说什么为我示范。看来爱情果真是虚伪的!自以为我不是一个小心眼的男人,可说不清楚为什么嘴里的饮品顿时变成了酸楚酸楚的滋味,直往心窝子里沁。眼前的霓虹灯变得更花更闪了……
难道这就是吃醋的感觉吗?真的好酸!好涩!这样的酸涩在嘴里在心里在身体的每一处,甚至是空气里也充斥着浓浓的酸。或者躲避这样的氛围是最不得体的方式,可事实是当时我确实选择了躲避。
《虚伪的爱情》离我越来越远,街上正下着细细的雨,成双成对的情侣在一顶一顶的花雨伞下往来漫步。我木讷地投身在雨的怀抱里,细密清冷的小雨点,点点滴滴,滴滴点点敲击着我开始破碎的心。机械地往前走,往前走……
衣服越来越湿,前面越来越暗,阴冷的沥青路似乎根本没有尽头,也许此刻根本说不出一个伤心的理由,可心中却觉得笼罩着几千几万个值得伤心的理由,酸楚的泪水顺着雨水流过的轨迹热热地滑了下来。也许我应该去路边的馆子里喝点酒;也许我应该像个无赖一样跑回舞厅把她夺回来……
雨越下越大,脚下的路仍旧无止尽地延伸。雨水从头顶上滴淋淋,滴淋淋,流了下来。原来今夜的雨水也是酸的。认识她几个星期来的影象在眼前一幕一幕扭曲,凋零。闹剧!一场荒谬的闹剧!酸楚的雨水让我的眼前又一次朦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