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艺术场景凸显形象

郭有生

                          让艺术场景凸显形象（文化散文）


         在摄影、绘画、文学等艺术中，我们都会考虑把自己所要塑造的形象，放置在富有表现力的场景中。不同的场景，会有不同的情韵、意韵和美韵。或者说我们对一个事物的感觉，是受周围其他景物场景、事件场景和人际场景影响的。其视觉感，或想象感，总是有丰富意味的。
       场景在艺术作品中，有记实类场景，即能交代时间、地点和人物身份、地位等外在信息的场景。有感知类场景，一是凸显性的，如“人面桃花相映红”，美丽的少女在桃花盛开的场景中，会显得更妩媚动人。一是错觉性的，如趣味中心是几碟菜肴，那么场景设置为淡雅的台布，雪白的餐巾，那么你就会觉得那菜肴纯美可口；记得有个故事说某大雄宝殿，要塑几丈高的三世佛，中间是如来，由一个雕塑家来雕塑，两边是文殊和普贤，由另一个雕塑家雕塑，结果按比例来雕塑，如来的脸却显得扁了，原来另一个雕塑家有意把文殊、普贤的脸拉长了，以形成对比关系，来捉弄对手。一是呈现性的，如人在绿色的地毯上，你就会联想到苍翠的林野、碧绿的草坪，那么你就会感到人物的平静、朝气和绚丽：总之，似乎给你一个或几个形容词。有表现类的，即场景可以表现趣味中心的情感、心理、性格、精神和意识等内在的内容，可分为写实式、写意式和对比式，这是我们应当着重研究的。

       我们不妨先看看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这首诗歌末尾，是一个动态性的场景，这个场景是写实式的，诗人在黄鹤楼边送行友人，友人的船渐行渐远，直至在水天连接处消失，但诗人还在呆呆的望着，因此这个场景蕴含着诗人与孟浩然真挚深厚的情感，流露出分别时恋恋不舍、依依惜别的心理，以及望着船行时的绵绵思绪。
       我们再看《红楼梦》中秦可卿的卧室：
       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宝玉觉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
       这类写意式的场景，往往采用暗示、比喻和象征等手法来设置的，我们揣摩其中的蕴意是需要联想或想象等思维形式的。我们看《海棠春睡图》，《明皇杂录》上说，“上尝登沉香亭，召妃子。妃子时卯酒未醒，高力士从侍几扶掖而至。上皇笑曰：‘岂是妃子醉耶？海棠睡未足耳。’”显然这幅画是画杨贵妃醉眠的。曹雪芹设置挂这么一幅画的场景，显然是让我们联想到秦可卿与贾珍的。一是暗示她二人的关系与唐玄宗与杨贵妃的越轨行为相似；二是暗示贾珍娇宠她和喜爱她与唐明皇对杨贵妃相似，三是她因受宠而沉醉与杨贵妃相似；四是这幅画也暗示了她的生活情趣和追求。
       在《金瓶梅》六十九回中有一段写林太太家的后堂：“文嫂导引西门庆到后堂，掀开帘栊而入，只见里面灯烛萤煌，正面供养着他祖爷太原节度使邠阳郡王王景崇的影身图，穿着大红团袖蟒衣玉带，虎皮校椅坐着观看兵书，有若关王之象，只是髭须短些。旁边列着枪刀弓矢，迎门朱红匾上‘节义堂’三字；两壁书画丹青，琴书潇洒。左右泥金隶书一联：‘传家节操同松竹，报国勋功并斗山。’”这里的场景是对比式的，林太太就是在这儿和西门庆偷情的。这儿“灯烛萤煌”的光明，却干着阴晦的事；这儿供着祖爷，何等庄严，却干着轻浮的事；这儿是“节义堂”，却干着践踏节操、忠义的事；这儿“书画丹青，琴书潇洒”，何等高雅，却干着粗俗的事；这儿从传家节操、报国勋功来看，祖辈何等荣耀，却干着欺宗辱祖的事。因此讽刺意味非常浓厚。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空白场景，也需注意。明代谢榛说“著形于绝迹，振响于无 声”；托尔斯泰说“写作 艺术之所以好，并不在于知道要写什么，而是在于知道不需 要写什么”，这都是精辟之论。“空白”可以说所有艺术都非常注重的，如音乐中的休止符就是一种空白，能表现如泣如诉、欲言又止的心理，能为迸发更大的激情而蓄积力量，能表现震惊、凝神、沉醉等等情感。早年看过《美苑》（1985•5）封面上的一幅徐克占的画，是套色木刻，名曰《我们的太阳》。这幅画，近处是等待日出的青年男女，他们留给欣赏者的只是黑色的背影，但我们能明显的感到他们的专注，中间是暗蓝色的大海，远处的天空已经泛黄，太阳似乎即将升起，因此这场景总的来看是空白场景，但这空白蕴含着青年的期待、喜悦和崇拜壮美的渴望，有我们想象中太阳喷薄而出的景象，那是壮丽的，震撼的、激越的，它会使这些青年激动、赞叹和欢呼。这真是空白场景处理的杰作。
       设置艺术场景，就要考虑到所要表现的形象，应该具有的位置或行为。看吴组缃的《雁冰先生印象记》一文，写一个文艺协会的年会上，沈雁冰坐在台上，“台上光线照例较弱，那些座椅又堂皇得很，坐在那里的人们被这背景衬着，多少都显出些“庄严法相”的味儿。”于是作者“潜意识里给雁冰先生摄下一张照片；一个架子不小，神气十足，体格很魁梧，道貌很尊严的影子。”可是当“他（沈雁冰）偷偷从台上的侧门溜了出来，溜到台下人群中，找了个旁边的空位子坐下了”时，作者的视觉感变了，“这时候咖啡色身影骤然小了许多，那端严法相也不见了，现出一个清癯的柔弱的脸，是个“江浙型”的脸，戴一副小眼镜，唇上留着一点秀气的短髭。”大家看在同一场景中，由于作家沈雁冰的位置变化，就能产生如此不同的视觉感，连作者也说“我心里想，一个人在台上，和在台下，有这样的不同！”

       柯灵在《巷》中，有这么一段文字：“ 爱逐臭争利，锱铢必较的，请到长街闹市去；爱轻嘴薄舌，争是论非的，请到茶馆酒楼去；爱锣鼓钲镗，管弦嗷嘈的，请到歌台剧院去；爱宁静淡泊，沉思默想的，深深的小巷在欢迎你！”这正说明现实中的人与场景之间的关系，让我们认识到艺术场景与生活的渊源。
       场景的设置，我们有时为了“露”的鲜明。如人们常说“风从虎，云从龙”，虎凭“风”这个场景，能更好的展示出凶猛、威武；龙凭“云”这个场景，能更好的表现神秘、风采。曲阜孔庙大成殿，四周有28根龙柱，柱身云龙飞腾，各具奇姿；柱础山石波涛，富有意蕴，显然腾龙以江海为表现场景，具有气势磅礴、惊天动地的意境。我们再看北京故宫的太和殿，俗称金銮殿。金銮殿处处是龙，龙就是建筑师设置的场景，你看这则资料：“台基四周矗立成排的雕栏称为望柱，柱头雕以云龙云凤图案，前后各有三座石阶，中间石阶雕有蟠龙，衬托以海浪和流云的“御路”。殿内有沥粉金漆木柱和精致的蟠龙藻井，上挂“正大光明”匾，殿中间是封建皇权的象征——金漆雕龙宝座。上面安放着金漆雕龙宝座，背后是雕龙屏。方台旁边有6根高大的蟠龙金柱，柱子上雕着矫健的金龙。”这场景，能让龙座上的皇帝，显得更加高贵、神秘、英武而神圣。
       有时我们却又为了“藏”的含蓄。高晓声在《三个菩萨》中说“文学也如此，兜兜里的东西是不该轻易抖出来的，抖出来了就浅薄了。大观园进门就被一座假山挡住了视线，怕的就是一览无余。文艺给我们的是心窝里的笑，脑子里的想，骨头里的痛，皮肤里的痒••••••感觉到了却捉摸不住。这才有得你笑，有得你想，有得你痛，有得你痒。这才叫文艺。文艺化了，就经久耐用了。”这正是讲文艺对含蓄隽永的追求。美国霍华德•派尔在1910 年有一油画《美人鱼》，画面是竖幅式，在画的中上偏左处画有美人鱼与王子的拥抱情景，王子一只腿在水中，一只腿在岸上跪着，赤裸着上身，弯着腰搂着美人鱼，头也贴在她的头侧，面部表情似乎思索什么；美人鱼的鱼尾还在水中，也赤裸着上身拥抱着王子。从场景处理来看，有三点值得注意：一是远处将要下沉的太阳，这似乎暗示他俩将要分离，而让欣赏着感到他俩心理是沉醉更是恋恋不舍；一是画面上下给大海留了很大的空间，让这有苍茫感的大海，使人觉得分离之后再相见的渺茫，而更感到现在相聚的珍贵；三是色调的灰暗，让人有分离的恐怖、抑郁和对分离的诅咒。
       场景的设置应当注意不断创新，如果一表现敏顽不化的思想，就用石岩石礁类的场景；一表现少女被凌辱，就用娇花被风雨侵袭的镜头；一表现孤苦伶仃的处境，就用茫茫江海上穿行着一叶扁舟，那就不好了。

南风来时

感谢分享好文

AIDA

文学的基础培训，不错

正了

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