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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奋不顾身
“与高建国最后一次见面,”苦之回忆,“是他升任市长那年来京参加人代会,请我那战友和我到他们驻京办事处一个餐厅吃饭。记得在一个巷子深处,位置有点隐蔽,餐厅名字叫个贡什么楼来着,那儿的口水鸡地道。看得出,此时的高建国较以前庄重严肃了不少,跩着点说嘛就是多了几分矜持。” 他是个率性之人,人前少有掩饰。洒脱而亲和,平易近人,对下面人和普通群众尤其这样。咄咄逼人眼神中饱含友善和几分好奇,初次相见会令你一点点拘谨但不紧张,爽朗谈笑很快就给人踏实感受。见过他的人不难觉察这点特别之处,他的自信与众不同。 “之后,我所讲的有关高建国的故事,尤其市委书记任上那些就都来自战友唠嗑和媒体曝光了。正是有过那么点儿来往,我那战友还接受过有关部门调查,着实吃惊不小。” 这部分内容很多只是苦之讲给我听,当时没写进小说,现在由我见缝插针补充到随后部分章节中,自然少不了高建国与伊昕这对情人的热恋——我更愿意称他们为恋人。 “恋人?哈……”局长咧开那猩猩上唇的大嘴一阵淫笑,“么子哟?没成婚恋在一起,出双入对成何体统!——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倒是让你们弄得有声有色,怪那个的……对嘛,既是这样就要珍惜,好好恋着,啊,哈……” 心中一阵憎恶。不过,霞见此倒也增添一丝希望,趁机说:“那您可以考虑放他啦?” “不,不不,完全两码事。”局长收住笑。“他的事情没这么简单,共产党是政府心头之患,必须铲除。” 此时,一个满足其欲望的邪念在他那惯于为恶的大脑中成形了。 小岛美羽还在不停嘟囔着,大伙儿心里清楚,现在谁也拿这宝贝没辙。于是,只好将其抬回这次航行专为这个特殊乘员布置的房间,指定保健医生负责照看。 目前最要紧、最理想状态是镇定,烦躁是魔鬼。死到临头达观说句不很贴切的无奈话,“既来之则安之,随遇而安吧!”哪怕只是为了缓解痛苦,稳定人们情绪都无疑是十分必要的,也是有意义的。指令长责无旁贷,接下来的很长(不知有多长,或许就是活着的长度)时间里都不可丝毫松懈,恪尽职守,关键的关键、也是依然能够做到的,是依据现有条件引领大家维持正常生活状态,尽最大努力,尽可能长地延续生命。 “尽管暂时不能确定方位,”钟石继续他艰难的安慰工作,“失去了动力,没有了通信,但我们的生存空间还在,生命线没有断,核能用之不竭——飞船上有足够使用三十年的核燃料储备,还可以不断提取宇宙空间核物质补充——且整套系统完好无损,有充足的食物和水,还有氧气和水制备与循环再生系统,以及模拟日光温室……” 他尽可能多地说些能使大家放心的话,恨不得列出所有家底。其中为国际城运送的给养——食品、水和氧气等(得亏这次不幸是发生在去往火星途中),仅就飞船上的这些人即使用上二十年那也是远远有富余的,而且再生式氧气与水供给系统能够采集飞船内二氧化碳提取氧气,回收污水和尿液经过滤、蒸馏等处理循环使用。 “我们要振作起来,”于是他说,“利用现有的、还是很不错的条件好好生活,等待奇迹发生——比如飞船进入信号区联络恢复,比如发动机修好,比如遇上过路者……即便这一切全没出现,飞船最终被某个行星捕捉,我们还可以在入轨的紧要关头改乘救险舱安全降落在那星球……” “可他不是共产党呀!”霞紧跟着说。 “是不是共产党你说了不算。上峰有令,此次罢工是由共党挑起,对各地借机组织闹事者可视作共党分子,严惩不贷。”即使到现在,局长脸上都是和颜悦色的。 霞明白了,这个看上去不过三十六七岁的官僚十足一个老奸巨猾,也一定是个恶棍,自己在被他戏弄。不要抱幻想了,狼任何时候不会成为羊! “你们不能随随便便冤枉人!” “随随便便?老实呆在家里能冤枉他?” “好吧,听你的。”副市长刘文才昨晚喝得有点高,日上三竿一睁眼又被请出来休闲,此时就要桑拿完了。“那就再做个按摩——可要挑个我看上眼的!” 今天请他的是德宏集团董事长革德红。在他们这个就自治区来说不算小的城市里提起此人几乎无人不晓,绝对赫赫有名民营企业家,传奇式人物,黑白道都走得开。 “包您满意。”革德红一脸媚笑。“大哥的胃口小弟还是了解的。” 刘文才擦了擦眼镜片上的水汽重新戴上,起身与革德红回了楼上包厢。 “我和我们全家用性命担保他总行吧?”霞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不行,你们担保不了。谁也担保不了!”局长一口回绝。 面对这样一个无赖当权者,事先想好的所有说辞都是派不上用场的,霞心里话:“看来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了。”于是她在旁边椅子上坐下,以十分坚定的语气说:“我和轩辕闻宇是一样的,既然他不能释放,那就再把我也关起来好了,杀头我和他一起!” “好哇!我可以成全你。”声音很高,态度似乎很坚决。“你觉着这是闹着玩儿是吧?” 双方一时无语,心中各有盘算。 现在最能保持安静的就得说是小岛美羽了,与大家隔离,瘫痪在特殊房间自顾嘟囔着,完全不能理会什么是担惊受怕,不知道乘员们已经闹到啥程度了。 指令长提到的救险舱,其实就是一个船载独立飞行器,以备飞船故障等原因不能安全降落时应急。它外形酷似七星瓢虫,配备了高比冲新型化学燃料发动机,危机时刻手动点火脱离飞船,独自短暂空天飞行实现登陆。自身单独一套生命保障系统——蓄电与光电供给、氧气制备、温湿度及气压平衡。舱内备有饮用水再生循环系统、食物储藏室、卫生间、公共卧房兼起居室等,是小型化、简单化了的另一个生活空间,生命堡垒,可以供十多人长时间生存,直至食物耗尽。 “以后呢,以后怎么办?”接着钟石的话有乘客问。 “以后的事情现在无法预料,”他回答,“就看遭遇何种境况……” “这不明摆着,”一中国乘客抢过话说,“听天由命,全看额们的造化了。” 局长干咳两声,有点故作镇定,腹部一股火热窜起,伸开胳膊紧紧抓着办公桌两端。 “这个案子呢,”以和缓声调开了口,“上面盯得紧,责令尽快平息事态。我也只能从严惩处。” “那你打算把他们怎么样?” “怎么样?对付‘革命党’我们从来不会心慈手软,你说还能怎么样?”少顷:“不过也不是一点没商量,如果……” 局长又干咳了两声,故意不把要说的话讲出来,双眼更是紧着在霞身上踅摸,腹部的火苗向下蔓延。 是啊,再有恐怕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等待奇迹发生。就像说的那样信号恢复,基地一定正万分焦急四处搜寻;或是有飞船恰巧打此路过,那是再好没有了;或是幸运地安全降落某星球,而且还是个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 天文学家探索发现,仅是银河系适合生物居住的行星就有数亿乃至十多亿颗,而已知广阔宇宙中类似银河的星系至少千亿计,每个河外星系都有数不清类似太阳的恒星和类似地球的行星。看来,幸运碰到一个适于生存的星球几率还是蛮大的。既然天体是个无穷多存在,那么与地球相类似的天体也应该有无穷多个。 为使大家感受到他的自信,钟石尽力说出话来有底气。底气不光在嘴上,他也确确实实有信心,这自信很大程度来自飞船上人工力场——这么大破坏力居然完好无损多么鼓舞人心! “写呀写,突然心慌气短,”苦之唠叨,“想是病了。于是躺下休息。” 到了医院,病人真多,长长队,好容易挂上号;楼上诊室,又是长长队,等吧。不知多久,喊79号,苦之。怎么这名字?大夫说。笔名,大夫。 哦对,想必都看出来了,苦之是笔名。 看个病也用笔名?心苦,大夫;还哪儿不好?胸闷,大夫。躺下,大夫命令!撩开衣襟躺端正,大夫听诊器听听,用手几处摁摁,一个仔细。好了,起来!整理着衣服,就听大夫说乳腺癌。要么听错了要么搞错了,不会吧大夫,俺是男的。男的怎么了?你得的就是乳腺癌!这回听清了,脑袋嗡地一下,脸发烧。门口挤满候诊的人,全是女的,她们指指点点说着什么。住院吧!没等开口;女病区!大夫又说。不,大夫,这多难为情,也不方便。命都要没了,还难为情,大夫一脸不屑。不住!倔劲上来。起身外走,好像还跑了,因为几个穿白大褂的紧跟着追来。等电梯人多,走楼梯。不知到了几楼,低头一瞧,坐诊大夫正等在那儿,一阵慌乱脚下踏空…… “哇——醒来!”苦之感觉真好。“咋做这么个梦,想女人啦,病病歪歪这岁数了?” 没有差池,小姐正是刘文才喜好的那种类型,不但美貌,一看就是有文化水儿的。 小姐含蓄又大方,聊不多时,果见才华横溢,身手不凡,活儿做得到位。其实,这是革德红事先就备下带过来的一个模特——外表靓丽、紧跟时尚、打着模特旗号服务高端人群的散模,人称“外围女”。 刘文才从头到脚享受着,渐渐兴起。有急事儿啦!有急事儿啦……这种时候手机铃声突然闹个不停。 “啊……哈……如果你答应……”朱江打着哈哈吞吞吐吐。 火焰蔓延着,越来越强烈了,见霞不明白:“咳,直说吧!你长得真是好看,太让我喜欢了。如果你答应用娇美身子满足我,我发誓放了你的心上人。” 一抹搭脸,朱江终于道出罪恶的真实意图。 太出乎意料!什么都想了,唯独这层霞没想到。也不可能这么想,一来她还是个学生,二来这可是在警察局。气恼、羞怯,绯红的脸上火辣辣,一时间她乱了方寸。 “要赶快离开这里!”她站起来,一句话没说就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给我听着,我处决个把人可是一句话的事儿,你今天要就这么走了,我一定让你后悔!”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盘算要不要过去将人拦下——到了嘴边的美味哪能干瞅着让飞了。朱江抓心挠肝。 “屈英又跑北京上访了……”市府副秘书长廖遥想电话里说。他协助刘副市长主抓驻京联络和信访工作,兼任信访局长。 “你们信访局干什么吃的?”刘文才一听脸色阴沉下来,愉悦心情一扫而光,呵斥道。“***,这年刚过完就……去几天了?” “到北京三天了,”屈英同新结识的上访者林芳聊着,“材料也再次递了上去。又是让回去等信儿,不行,还是不能走。我上访又不是一年两年了,太了解这里边情况,人一旦被打发走也就没了下文。” “就是,”林芳来自湛江,“就在这儿等,不给明确说法我们接着申诉。来一次多不容易,冒多大凶险!” “不是逼到这一步谁愿上访?”屈英说着泪就下来了。“上访路有多难走,没上访的人体会不到。” 说这话也不只是吓唬。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拧着人的意愿反向发展,急切想免除祸患的努力却招惹更大灾祸。本来对于这样的案子,朱江向来都是应付差事,随心所欲,先虚张声势一番,或为捞取外块,或迫于上司压力,抓了来,打一顿,关几天放人了事;尽管这次定了几个共党嫌疑,但他心里清楚他们不是共产党——哪有那么多共产党?是为了营造高压态势而莫须有,无非多关些时日,榨取些钱财,不至于严重到剥夺性命。然而,如今由于霞的出现事情可就不同了,朱江觊觎已久的对白衣黑裙新女性那种变态欲望终于天赐良机,如果霞今天不遂了他愿,他可真的是要置轩辕闻宇死地了。草菅人命对于他们这样的当权者来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心惊,霞一下怔在原地。 集会、被抓到现在一直没能很好休息,身体疲惫,精神上这意外刺激使她明显感到体力不支,一阵头晕目眩。这话紧紧抓住了心头,她暗自叫苦:“我这样走了闻宇可怎么办?不来还好,如今事与愿违,反倒连累了他。这可怎么好?我不能害了他呀……” 初春的北京冷风瑟瑟,两个无助外地女子在人来车往街头徘徊,是那样渺小不起眼。假如她们就此失踪,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定是不会引起多少注意。 她们边聊边漫无目的挪动步子,又饥又渴时候屈英的手机响了。 真他妈扫兴!摊上信访领导小组组长这破差事就没消停过,怪不得书记、市长这些个信访工作第一责任人都躲得远远;也是,好差事不能一人全占,哪能都像分管驻京联络处那样舒心又滋润。草草打发了小姐,心情平静下来,刘文才又拿起手机拨通廖遥想电话。 电话是自治区驻京办打来的,请屈英过去了解情况,并说反映的问题受到市领导高度重视。 听了心里打鼓。屈英与驻京办打过交道,想起去年的遭遇就后怕;不过她最终还是答应了,因为约她的是专门负责信访的市政府在京干部,兴许这次有眉目了。 “不行,不能走,眼下只有我能救他了。既是到了这一步,为了闻宇活命,这火坑今天不得不跳。”咬了咬牙使镇定,然后心一横回身说道: “那你把他们全放了,他们都不是共产党。” 霞的心理防线被击垮。 “准备好了吗?”刘文才问。 “都安排好了。”廖遥想答。“我已下令,我们的人与当地保安公司联系,再次委托他们抓捕。” “要利索,少婆婆妈妈!” “放心吧,按您的指示,这次直接扭送回来。” “好家伙,你这可没边了!”见状,朱江暗自长舒一口气,心里欢喜。“他们可是上峰用来杀一儆百的,我怎么能说放就都给放了,总得有个交代。”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霞的反应,生怕有变故,紧着补上一句:“不过,我可以从轻发落,保全他们性命。” 他站起身,逼视着失去反应的对方:“好啦,只能这样了!”做出不耐烦样子。 霞完全没了主意,已然山穷水尽,窘在那里踌躇不定。 “来吧,还有什么话咱们里边说。”朱江不失时机走过来,拥着霞进里间,反手关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