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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上海《文汇报》刊载了一篇上海外国语大学法语系教授钱培鑫在第13届上海市社会科学普及活动周的讲演稿,题为“从法国文学看法国人的特性”。全文如下: “有什么样的文学就有什么样的民族”,这么说可能不太妥当,但“文学是人学”这句老话看来还没有过时,法国文学可以成为我们了解法国民族性格的途径之一,这种了解在中法建交50周年之际变得尤为必要。 民族个性的形成是各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个性鲜明的法兰西民族也是如此。法国文学源远流长,不仅给世人留下文学瑰宝,而且潜移默化,深刻地影响着法兰西民族的性格,有助于我们了解法国人民。 浪漫的法国 “浪漫的法国”,“浪漫的法国人”,无论在私下还是在正式场合,我们中国人经常这样称赞法国和法国人。我们出于真心,法国人当然知道,但有时候不免感到纳闷。在法国,“浪漫”这个词主要指浪漫主义文学及其风格。按照法国人的理解,“浪漫者”是19世纪初那些怀才不遇、无病呻吟的年轻人,或者那些强烈的情感得不到满足,陷入痛苦、绝望的男女们。他们会立刻想到夏多布里昂(1768-1848)笔下“莫名惆怅”的勒内,想到拉马丁(1790-1869)在《湖》畔缅怀昔日的爱情,哀叹时光飞逝。因此难免不太认同“浪漫”这个称呼。 其实,我们中国人理解的浪漫,法国人用“galanterie(殷勤)”这个词来表达。本人1980年代在法国曾亲眼看到这样一幕:一位妙龄女子走在香榭丽大街上,伸出食指和中指,作出夹香烟的手势,一位素不相识的男士见状立刻递上香烟,“啪”地打开打火机为她点火。女子略一点头,飘然而去,男子也继续走自己的路。这个印象久久留在我的脑海,我觉得那就是法兰西民族浪漫——殷勤的生动体现。 这种“浪漫”的传统,在法国文学的初期就已经出现。如果说以《罗兰之歌》(11世纪)为代表的英雄史诗着重武功、忽视爱情,骑士罗兰至死没有想念未婚妻,反而是未婚妻得知罗兰死讯、顿时气绝身亡的话,那么两百年之后问世的骑士文学,则彻底扭转了这种倾向。典雅爱情成为骑士文学的重要题材,开创了法国文学的“浪漫”风气。 骑士文学代表作家德·特罗亚(约1135-1183)留下了五部韵文体传奇,除了歌颂勇敢、坦荡、忠诚、献身精神和荣誉至上之外,每个故事都围绕女性展开,《朗斯罗或囚车骑士》是其代表作。故事讲述骑士朗斯罗为了救亚瑟王后,不惜坐上关押犯人的囚车,受到众人侮辱,赴汤蹈火,出生入死,拼死救出王后。尽管他历经艰险从魔窟中救出王后,王后仍拒绝接见他,因为在跳上囚车之前,朗斯罗曾经有过片刻的犹豫。在王后看来,那是不可原谅的错误,说明朗斯罗还有杂念,不配获得爱的回报。骑士文学宣扬女性至上,必须摒弃任何私心杂念,忘我的投入才能赢得贵妇人的爱情。“夫人的意志就是上帝的旨意”,必须言听计从。典雅爱情提升了女性形象,更重要的是它成为一种文明的驱动力,促使骑士们不断自我超越,自我完善,对于民风仍然相当蛮野、粗犷的中世纪来说,起着积极的文明作用。 13世纪出现的《玫瑰传奇》被视为“典雅爱情”的宝典,它以八百多行诗句的篇幅,从个人卫生、衣着打扮、言行举止、待人接物等侧面,全面传授如何使自己变得“可爱”的法则,以便适应人际往来、社交生活,博得女性的欢心。 骑士文学的浪漫传统在17世纪进一步得到传承。贵妇人们广开沙龙,巴黎出现了令外省贵族和市民阶层羡慕的上流社会,社会名流、文人学士在沙龙里众星捧月般围着贵妇人彻夜长谈,除了缅怀贵族的昔日辉煌,还填词赋诗、议论文学,尤其喜欢探讨爱情,比如漂亮与爱情的关系、婚姻与爱情的矛盾(当时上流社会的婚姻多讲门当户对,而不是两情相悦)、情人暂时分别之利弊等。沙龙文学、田园小说、心理小说应运而生,女权意识空前觉醒、女性地位显著提升,对社会风尚产生过直接的影响。所以说,法国人对女性的尊重,温文尔雅的谈吐,得体的举止等等“浪漫”的痕迹,都可以从法国文学中找到渊源。 幽默的法国 法国是一个充满幽默和喜剧气氛的国度。幽默风趣也是法国的民族特性之一。滑稽戏、单口喜剧在那儿备受青睐,RTL电台的LesGrosses Têtes(“自命不凡者”),每天下午4点到6点直播,如今已进入第38年,经久不衰;每次邀请一位嘉宾,有政界人士、学者院士,也可以是演员、作家、运动员等。该节目以诙谐的口吻谈天说地,插科打诨,笑声此起彼伏。因特网风行之后,它的听众遍布全球,不少侨居海外的法国人以此聊慰乡愁。 法国幽默的文学渊源可以上溯到中世纪充满喜剧精神的市民文学,主要表现为韵文故事和列那狐传奇。韵文故事又称“笑话”,大致涉及三种类型的人物——妇女、教士和农民。这些故事讽刺神父的贪婪、迂腐,嘲笑农夫的老实和愚蠢。妇女则常常红杏出墙:她们或勾引邻居、或与神父偷情,这种事情不符合道德,有悖教理,理应受到谴责。但是经过韵文故事的幽默化处理,人们不觉得她们可耻可恨,反而喜欢有加。比如故事《隔壁的神甫》中,丈夫见妻子三天两头找隔壁的神甫忏悔,怀疑妻子与神父有染,于是伪装神父听妻子忏悔。妻子不知有诈,结果被丈夫抓住把柄,丈夫正要发火,不料妻子说,“我早就知道是你了,那些话,全是为了让你嫉妒,让你更加爱我而说的”。故事虽然揭露了妻子的不忠,但是目的在于塑造妻子急中生智,化险为夷的形象,由此可见法国幽默以机敏、智慧为前提,不顾及道德判断,具有鲜明的特点。幽默者往往是强者,智慧高人一等,因此格外受人喜欢。 《列那狐传奇》传达了同样的信息。在这部动物史诗中,各种动物为了生存而竞争,体现出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但我们从中可以看到这样一条规律,那就是弱小的动物往往能够战胜比自己庞大的动物。列那狐能够挫败伊桑格尔狼,但遇到比它弱小的动物——公鸡、鸟雀——则屡屡失败,因为弱小动物以它们的诙谐、机智,逢凶化吉,战胜强者。 法国文艺复兴时期的巨匠拉伯雷(1494-1554)认为“笑是人的本性”,他的《巨人传》充满笑料,展现一片自由的空间,放松的心态,幽默成为社会交流的工具和思想斗争的武器。 谈到幽默大师,非18世纪启蒙作家伏尔泰(1694-1778)莫属,因为讽刺幽默、嬉笑怒骂在他笔下皆成文章。卢梭1755年发表《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提出“人本性善良,社会使其堕落”,追怀人类早期的黄金时代,反对文明,反对社交。伏尔泰在给卢梭的回信中称之为“令人产生在地上爬行的冲动”的大作,幽默而鲜明地表明了自己主张社会进步的立场。伏尔泰还写过一首诗形容某人凶狠恶毒,大意是有一天那人在山里被蛇咬了一口,结果竟然是“蛇被毒死了”。 这种文学底蕴、审美传统和思维特点,使得法国人民在日常生活中处处流露出幽默、诙谐、从容和自信。无怪乎1973年石油危机之际,面对严峻的形势,他们会说出“我们没有石油,但是有点子”这样幽默而自信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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