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里地铁里的琴声

我爱中华

“街头艺人”，是许多人欧洲印象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它也许连着浪漫无羁的幻想，也许连着失魂落魄的现实——当你站在围观的人群里驻足观赏，或专注或好奇，你成了某个故事的一部分，而那个故事里，还有一个故事。

在马德里的大街上和地铁里，有一群以演奏、歌唱或者表演节目为生的人，人们优雅地称之为“街头艺术家”。在他们当中，许多人并不来自西班牙。本杰明是当中的一员，来自罗马尼亚的小提琴手，在马德里的地铁站，常常能够听到他的音乐。

本杰明三年前开始在马德里的地铁站拉琴，大学城站、美洲大道站、蒙哥罗亚站，从早上7点到下午4点，周一至周五，他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几个固定的地点，每天都准时开始。我常常经过这几个地方，和身边的许多朋友都认为，有时候，在某个时间点路过某某地铁站，如果听不到本杰明的琴声，就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可能是罗马尼亚人身份的缘故，本杰明不太愿意和别人多说他的生活。罗马尼亚人在西班牙的名声不太好，说起他们，人们首先联想到的词语是“黑帮”、“小偷”和“不务正业”。正正相反，本杰明为人友善、热爱音乐、敬爱上帝。

“很多年前，罗马尼亚的经济和文化，特别是文化方面，在欧洲都有一定的地位。经历了二战和40年的共产主义以后，这个国家失去了一些精神上的东西。”本杰明偶尔这样谈起他的祖国。他告诉我，他曾在布加勒斯特的艺术学校读过5年的音乐。“我是教堂唱诗班的指挥”，他说，“但是，在布加勒斯特很难找到一份和这个专业相关的工作。” 于是，他选择离开故乡，来到马德里尝试新生活。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离开过罗马尼亚。他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对生活始终满怀希望。在地铁站拉小提琴的生活虽然并不如意，但他深信，“我们需要的，他（上帝）最终都会给我们的！”

本杰明认为马德里是一个很好的城市，这里的人富有同情心，喜欢音乐，地铁里的年轻人充满活力。但是，在地铁站的这份“工作”，永远不会给他带来稳定的生活。

“我很喜欢马德里，但是，我想是时候需要改变一下了。在大街上拉琴，永远也只能在大街上拉琴，这不是一份真实的工作。” 他告诉我，“大街上有友好的人，有微笑的人，有欣赏音乐的人，有年轻人，有老太太，有大学教授，他们都会给我钱，但是在地铁站里拉小提琴，我感觉有点儿别扭，反正不是一种特别好的感觉。” 他不太会形容这种心情，总之，“在地铁站拉小提琴不是一件永久的事情。”

在一个陌生的国度，以街头表演作为生活依靠并不简单。马德里电视台曾经做过一些关于街头艺人的节目。在马德里，一些有“实力”的街头表演者确实能赚取不错的收入。但是在经济危机的打击之下，人们不再像以前一样大方去支持这些表演者，不少街头艺人因此离开马德里。幸运的是，本杰明有着他的听众。“那些大学老师、学生，还有那些路人，他们不断地在帮助我”，他想起以前，“有一位老人每天经过都会停下来听一阵子我的音乐。一次，他给了我一个盒子，里面全是钱，那是很多的钱。”

本杰明清楚自己的状况，他明白这份“工作”对他的意义。他指着小提琴套里的硬币说，“我每天早上7点出门，连续表演8到9个小时，一直站着，我每天都非常非常累。不过，我必须工作，对我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这些钱足够让本杰明在马德里生活，但是，“不是所有的街头艺人都能赚到足够的钱，有些人一天就工作3到4个小时，这样赚不了多少钱。我每天都工作很长时间，所以，我在马德里过得还可以。”

本杰明不是专业演奏出身，甚至从来没有上过一堂小提琴的课，但是他的小提琴拉得非常好。“很多很多年前，在我生活的村子里，有一个很会弹吉他的朋友，他教会了我吉他，之后我也学过吹长号”，他回忆说，“但是，我的小提琴是自学的，我从来没有过老师，所以，我拉得不是特别好。” 当我告诉他很多人喜欢他的音乐的时候（大学城的学生们在facebook上还建了一个他的粉丝群），他笑了，然后问我，“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来练习吗？13年。我想，如果有人指导我的话，我应该能学得更快一些，也许3年就可以了，而不是13年。我还不算拉得很好。” 他从来没有在地铁站表演过吉他或者长号，他觉得小提琴是最适合在地铁站演奏的乐器。

如今，本杰明和他的妻子一起在马德里生活，他每天早起出门，就是为了尽快赚够开销，早点回家去陪伴他的妻子。“我妻子一个人在家，我不能陪在她身边，我每天都在外面呆很长时间，不过，生活就是这样。” 每天，在8小时的“工作”之后，本杰明就回家陪妻子。“音乐不是所有”，他感恩地说：“我有一个家庭，我还有其它一些对我很重要的东西。只要有时间，我就会读《圣经》。” 他特意要我把下面这两句话记下来，说希望和所有人分享，“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对上帝的虔诚”，“音乐对我来说，是对上帝的祷告。”

“如果我不热爱音乐的话，我想我不可能在这些年里坚持每天站着演奏那么长时间。” 但是，本杰明反反复复地，又像在对我、又像对他自己说：“我想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那样对我和我的妻子都非常重要。我已经在地铁站工作很长时间了，我想改变一下。” 每年夏天，本杰明都会回去罗马尼亚一趟，到了秋天再回马德里，可是那一次，他说，他计划不再回马德里了：

“我会回我的家乡两个月，我想在布加勒斯特找一份工作。我希望是和音乐有关的，但是，如果是别的，我也会尝试去做。我想我不会再回来了。如果有一天我回来，肯定不会在地铁站拉小提琴了。我想要一个稳定的生活。”

那次聊天后不久，本杰明果然回了罗马尼亚。一年半之后，我在马德里大街再次遇见本杰明，他在拉琴，比之前憔悴了不少。我第一次看见他妻子，她在本杰明身边帮忙收拾琴盒里的硬币。我站在远处听了一首曲子，没有过去打招呼。

但我知道，这一年半，他过得并不好。

（来源：如果你也在欧洲）

Pascal

有些艺人没成名之前也是在地铁里混过

我爱中华

Pascal 发表于 2014-10-24 19:34
有些艺人没成名之前也是在地铁里混过

草莽出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