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厨师在欧“黑工”经历:一有风吹草动就丢下锅铲逃跑

情场商场皆适宜

1月13日,孕妇贺女士从某国国际机场入关,计划在该国产子。但因为拿的是旅游签证,她虚构了下榻酒店,最终被该国海关认定为隐瞒事实,当晚即被遣返回国。1月25日,一对来自中国东部沿海省份的夫妻被欧洲某国遣返。2012年,二人拿着旅游签证前往该国后,在当地开了家超市。正当他们准备扩大店面时,当地警方对非法居留的外国人进行打击。二人被查获后很快被遣送回国,几十万元的投资款血本无归。

据北京《检查日报》报道，每年,类似这样因入境目的遭到怀疑而被遣返的中国人都不在少数。实际上,持有护照及签证,并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证持有人入境。签证只赋予了持有人要求入境的权利,但准予入境与否,则由入境审查移民官决定。在美国、英国、澳大利亚等多个国家的机场边检站,几乎每天都有中国人被遣返回国。这些被遣返的中国人,既有怀孕准妈妈,也有留学高材生,还有留洋“黑工”和境外罪犯。

北京边防检查总站遣返审查所(以下简称“遣返所”)所长倪炳红介绍,以前北京边检口岸每年接收的被遣返人员达到八九千甚至一万人；近年来略有下降,2014年全年,遣返所处置了将近六千人,其中被国外遣返的中国人约占88.3%,遣送回其他国家的外国人占11.7%。

遣返所综合办公室副主任张鹤表示,他曾对2014年上半年北京边检站接收的被国外遣返的中国人做过数据分析,其中60%的人因非法居留被遣返,30%的人直接被外国拒绝入境,10%的人存在境外犯罪、偷渡和持伪假证件等情况。

海外“淘金热”背后的非法居留

张志豪是2015年以来第5个被欧洲某国遣返回国的“黑工”了。据遣返所的工作人员介绍,张志豪和之前几个人一样,都是在该国中餐馆掌勺的大厨。“中国厨师”之所以被“扎堆”遣返,竟然是被“同行”举报的。

张志豪告诉记者,在该国“打黑工”的中国人,80%以上都是吃“中餐”这口饭。仅他所在的地区,中餐馆就超过200家。由于近几年该国经济不景气,加上中餐馆数量不断增加,中餐业经历了从早年的“开一家火一家”,到现在大半惨淡经营的过程。为降低成本,中餐馆纷纷聘请他们这些来自中国的“黑工”做厨师,因为“黑工”肯吃苦、薪酬低。中餐馆的老板们为了打击竞争对手,往往会相互举报,借助当地移民机关的力量,将对手餐馆的非法劳务人员尽数“驱逐”。

“我肯定也是被哪个餐馆老板举报才被警察发现的,否则那里那么大,谁会知道我是来打工的呀?”提起被遣返的经历,张志豪有些愤恨,也有一些感慨。他说平时为了躲避当地移民机关的缉捕,不得不东躲西藏,每天晚上都睡不踏实,一有风吹草动就得丢下锅铲慌忙逃跑。“回国也有好处,至少不用像做贼一样生活了,心里踏实。”

近年来,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像张志豪这样的中国人踏上海外“打黑工”之路。随着全球经济危机引发的失业浪潮,“黑工”在外的日子更加艰难。他们不仅被同行算计,还被当地人视为“抢占”工作机会的“仇人”。张鹤表示,在接收的中国人中,有60%的人是因在国外非法居留“打黑工”而被遣返的。他们主要是一些下岗工人和农民。

“中国人前往他国非法务工,目的国主要集中在发达国家。”倪炳红介绍,国外尤其是发达国家的工资水平相对较高,所谓的出国淘金,就是去“打黑工”。对于很多农民工而言,出国“打黑工”挣钱要比在国内容易得多。他们中有的人为了出国打工,甚至不惜花十几万元找国外的“旅行社”或是“劳务中介公司”,以旅游、商务考察、劳务等名义办理签证正常出境。到达目的国后,投奔自己的“亲戚”或“朋友”,非法居留“打黑工”,逾期不归。

倪炳红表示,近几年东亚某国对中国人实行免签政策,一些试图非法务工的人通过参加旅行团入境,之后便脱团去打工了。旅行社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这些人在报团前已经交过数额不菲的保证金,旅行团只管拿钱,也不管他们回不回来。

入境目的可疑而被“退回”

“除了在当地非法居留被遣返的,还有一部分中国人,在入境审查时,就被移民官怀疑有非法打工目的或滞留倾向,此时可以直接对被怀疑对象采取遣返措施。”倪炳红介绍,有时候飞机上的乘客从北京出发时一切手续都符合规定,但到入境时,就有五六个不让入境而被遣返的。

2014年12月12日,某地机场边检站接到通知,东亚某国至该地的某航班上载有4名被遣返的中国籍男子。4名男子均来自中国东部沿海地区,有出国打工淘金的想法。此次出境,4人持护照和签证,以个人旅游的名义前往该国,意图到达目的地后非法滞留。没想到,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了,4人在该国机场入境时便被该国警方以入境目的可疑为由遣返回国。

当然,除了意图非法务工而被遣返的,还有不少赴国外生子的中国准妈妈,也常被移民官挡在国门之外。有媒体报道,来自民间行业组织“母婴管理学会”的数据显示,2012年,中国大陆赴北美某国生子人数超过了1万人。2013年达2万人,2014年达3万人,而2015年,预计将达到5万至6万人。据调查,70%的人选择赴该国生子都是因为婴儿出生便可获得该国国籍。这一“落地公民权”政策,等于是一条移民该国、获取福利、享有医疗与接受教育的捷径。

但这条捷径,近期被该国新政设置了更多的障碍。2014年,在北京APEC会议期间,该国宣布中国大陆公民赴该国签证有效期延长至10年。有专家分析认为,此举看似让选择出国生子的家庭减少了办理签证的繁琐手续,但是实际上会使签证的审核条件变得更为严格,入境该国的难度也可能变得更大。如果准妈妈们家庭条件和资质不够格,将会有更多遣返情况出现。

与企图“打黑工”和非法滞留被遣返者相比,何芳被拒绝入境就显得有些冤枉。24岁的何芳年轻时尚,受电视剧影响颇深,更是迷恋上了某国的整容技术,思虑再三后,她决定前往该国进行脸部整容手术。何芳在该国没有亲戚朋友能够帮得上忙,她只能通过网上中介联系该国当地的整容医院,结果不到三周的时间就拿下了该国签证。2014年12月20日上午,何芳抵达了该国国际机场。在她准备入境时,面对该国移民机关的询问,她因无法回答出为其代办就医手续的中介人的姓名和公司,移民机关当即以其入境目的可疑为由拒绝了她的入境请求,并将她遣返回国。当晚,某地机场边检站接收了回国的何芳,并在对其进行遣返审查后登记放行。

据该地机场边检站工作人员介绍,个别免签或者可办理落地签的国家或地区,在入境时,当地的移民机关会根据旅客携带的现金、旅行计划、行程轨迹、居住地址等信息综合确定旅客的入境目的,一旦被确定为“入境目的可疑”,将会被遣返回国,从而给旅客造成不必要的经济损失,也将影响今后正常的出入境活动。

“除此以外,也有少数被遣返人员是以旅游、商务考察的名义前往目的地国被拒绝入境而遭遣返的。这些人因以前在国外有过‘不良记录’,再次入境他国时被拒。”张鹤说,在国外的“不良记录”主要包括签证过期后逾期居留,非法、超时务工以及违反当地法律等。从东亚某国被遣返回国的女子林丽,于2010年以旅游的名义到该国,后非法居留打工四年被遣返回国。2014年底,她又托人为自己办理了去该国商务考察的手续,结果被拒绝入境。因为她有了上次的“不良记录”,已被该国警方列入了“黑名单”。

境外犯罪后果严重

“拿到签证,能够顺利入境,并不代表就高枕无忧了。一旦触犯当地的刑事法律,也一样会被遣送回来。”倪炳红表示。

2013年12月22日,遣返所接收了一位被东欧某国警方遣返的中国籍旅客王伟。王伟是上世纪90年代第一批下海经商的中国人,他独自一人来到东欧某国淘金,在当地做服装批发生意,生意兴隆。但好景不长,当地的中国人看到了王伟的发家路,纷纷效仿他做起服装生意,竞争日益激烈。为留住客户,王伟作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把服装赊给客户,允许客户卖完货再结账。很快,资金本就不充裕的王伟开始捉襟见肘,几次讨要货款都吃了闭门羹,有的零售商甚至借助当地黑社会势力威胁王伟。气愤之下,王伟与当地势力“火拼”,结果造成多人受伤。王伟被当地法院判刑10年,直到服刑期满被遣返回国。

“像王伟这样因严重犯罪行为而被遣返的属于少数,多数案例还是由于被遣返者不了解或者忽视当地法律,或是对当地法律与中国法律之间的差异缺乏认知而导致的。”遣返所工作人员表示,很多人在国外被抓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犯罪。

赵梦是某国留学生,在拿到化学博士学位后在一家跨国制药公司工作,担任研发部项目主管。为方便加班,她将公司资料拷贝回家。不料,公司发现后上报到该国司法部门,结果赵梦被当成间谍接受审判。最后,她以盗窃商业机密罪获刑,服刑18个月后遣送回国。

2014年5月1日,一名中国女留学生在欧洲某国,因代购奶粉行为遭到当地政府查处,直接被遣返回中国。据介绍,在海外读书的留学生从事代购活动,一旦被移民局查处,虽然移民局会具体个案具体分析,但将面临较高的被遣返回国的风险。

此外,平时生活中的一些问题也可能为在国外犯罪埋下隐患。一些在外华人逃避税负、账单、罚单等的行为,虽然看似小事,但在外国都有可能被视为刑事犯罪而遭到起诉,甚至可能影响其之后的签证和永久居留权的申请。

有法律人士提醒,不要以为在境外犯罪,被遣返回来之后就可以万事大吉。按照中国的法律规定,在境外犯罪被遣返回来之后,中国对其在境外的犯罪行为仍有追究的权力,即使一些罪犯在国外已经服刑,中国司法机关仍然可以依据其犯罪的严重程度,作出相应的处罚。

偷渡人群的黑色生活

2014年8月,北京国际机场T3航站楼的遣返所接收了一名从中东某国遣返回来的旅客李江。他脚上打着石膏,还缠着厚厚的绷带。2014年2月,李江以旅游名义前往国外,接着经过了两个多月的“死亡之旅”:李江先从一国沙漠徒步到了另一国,再经过一个月的露宿街头,两个月东躲西藏地“打黑工”,好不容易有了容身之处,却被警察盯上了。8月的一天夜里,李江听到有警察在用力敲门,他因找不到藏身的地方,情急之下便从窗口跳出,不仅造成脚踝骨折,也难逃被遣送回国的命运。

说起以后的打算时,李江忍不住流泪了,“以后打死我都不会再偷渡了,不仅没赚到钱,还差点把命都搭上了,等我把脚治好了,就踏踏实实在家过日子!”

像李江这样的偷渡人员不在少数。据遣返所工作人员介绍,他们主要来自中国东南沿海地区,偷渡的目的地是北美、欧洲等一些发达国家或地区。这些偷渡者以旅游的名义,持用本人护照和北美、非洲等国家的签证正常出境后,再换持“蛇头”提供的伪假证件,辗转几个国家后偷渡到目的地国,有的人在转机时直接“跳机”,在境外“蛇头”的接应下实施偷渡。

然而,现实情况是,即使偷渡成功,他们也很难实现自己的“淘金梦”,甚至有很多人面临悲惨的黑色生活。随着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北美和欧洲等一些发达国家加大了对非法移民的打击力度,这些偷渡人员成了最先的“受害者”,他们在被国外警方查获后,少则被关押几天,多则被关押一两年,一些人刚偷渡到国外就被抓,国外的日子都是在监狱里度过的。

遣返所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些人在境外受到的待遇并不好,有些偷渡人员刚到遣返所时,往往衣衫不整、神情紧张,甚至身上还有明显的伤痕。这些来自中国东南沿海农村地区的偷渡者,大多数家庭经济并不富裕。他们为到国外“挣大钱”,不惜血本,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实施偷渡。他们不光要付给国内“蛇头”高额的“出国费”,在国外还要受到“蛇头”的打骂。许多人回国时,已身无分文,身心受到极大伤害。

“以前中国东南沿海某省去欧洲、美国的偷渡人群数量非常大,尤其在该省一些地区,一旦村里有人偷渡成功,村支书甚至会带着村民去家里庆贺。”倪炳红告诉记者。近年来,因偷渡而被国外遣返的中国人数量有所减少,这是因为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渐渐削弱了人们对国外淘金的兴趣。此外,国内和国外对利用伪假证件甚至无任何证件的偷渡人员实施严格处理,一旦抓获,立即遣送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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