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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频道] 末代捉鬼人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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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12 21:18:51 | 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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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途中的旅人





第二百一十章 谁是英雄


老槐树下,其他村子的护山团队员陆续赶来,那位李团长也来了,在李团长的带领下,一群人把几个小日本儿身上的物件儿搜刮了一个干净,枪支、弹药、军刀、水壶,有啥拿啥,甚至把几个小鬼子身上的烟卷都摸出来分着抽了,我爷爷不抽烟也分到一根,上面还带着血呢。要不是那几件黄皮子军装全是血洞,估计连衣服也得给他们扒下来拿走。

    最后那李团长吩咐,从今往后各村安排岗哨巡逻,再知会附近其他几个村子的护山队一声儿,小日本儿一下子死了六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小日本儿来了,告诉附近这一带的乡亲们往山里跑,真跑不了了再打。

    至于眼下这几个日本兵的尸体,有人建议,既然是老槐树显灵救了刘哥两口子,不如把这几个小日本儿就埋在老槐树底下,这可是长树苗儿的好肥料呀。

    众人一听,这主意虽然有点儿缺德,不过也不错,回头拿来刨坑儿的家伙什儿,一群人齐动手,把几个日本兵的尸体就这么埋在了老槐树底下,估计够老槐树消化上几个月了。

    最后,一群人拿上从日本兵身上摸来的物件儿,高高兴兴回村了,我奶奶也扶着我爷爷,心有余悸地回了家。

    这件事以后,一连半个月,南边儿的那些日本人居然没一点儿动静,好像他们根本就没丢失士兵似的,不过,我奶奶这边可有了点儿小麻烦,或许是给吓着了,这些天来,天天晚上做噩梦,梦里老是给那些日本兵追,每次从梦里喊叫着醒来,搅的全家人整夜整夜的不安生。

    我太爷后来给她试了几个治惊厥的法子,全都不管用,找大夫看,大夫说这是心病,外力治不了,只能靠她自己。

    我太爷没办法,让我爷爷到西村小常夫妇那里,扎了几个日本兵纸人,大皮靴、屁帘儿帽、身背长枪,扎的跟真人似的。当天晚上睡觉前,几个日本兵纸人放到院子里,我太爷把自己那把吹毛利刃的短剑塞给了我奶奶,要我奶奶拿着短剑去砍那几个日本兵纸人的脑袋

    我奶奶一开始害怕,后来被我太爷狠骂了几句,我奶奶心里一憋屈,大叫一声,抄起短剑,咔嚓咔嚓几下,把几个纸人的脑袋全砍了下来。

    打那天晚上起,我奶奶再也不做给小日本儿追的噩梦了。

    又过了几天,这天傍晚,我太爷带着我太奶、我奶奶、我爷爷,一家四口来到老槐树底下,摆上香炉蜡烛,全家人给老槐树上香磕头,这是特意过来感谢老槐树救了我奶奶跟我爷爷一命。其实早就该来了,不过因为我奶奶前些天一直夜里噩梦,搞的全家人心神不宁,一直拖到现在。

    这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步入初秋,地里的玉米都快熟了。

    一家人恭恭敬敬给老槐树上香、磕头。

    临走的时候,我奶奶冷不丁抬头朝树上最大的那根枝桠瞅了一眼,也就是之前我奶奶开了法眼以后,那个青袍中年人曾经坐过的那个大枝桠。

    这一眼下去,惊讶的同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我奶奶喊叫着让全家人快往树上看。

    我太爷他们三个同时抬头朝树上一瞧,短短的一个月,老槐树那根最大的枝桠下面,居然生出一根胳膊粗细的枝杈,之前肯定是没有的,三尺来长,也不像其他树杈横着长、或是向上长,杈头朝下,树梢指着地面,向下长的,跟树冠上其他枝杈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又突兀又怪异。

    这还不是让我奶奶他们最惊讶的地方,最让他们惊讶的,那根树枝上面,居然长着六片巴掌大小的叶子,咋一看跟梧桐树叶似的。众所周知的,槐树叶片最大的也不会超过鸡蛋剖面大小,这几片叶子,大的已经出了号儿了。

    我奶奶问我太爷这是咋回事儿,我太爷似乎看明白了,不过他没吭声儿,让我奶奶收拾一下东西回家再说。

    一家四口收了香炉蜡烛,又给老槐树拜了拜,顺着原路返回。

    回到家里,我奶奶缠着我太爷又问,我太爷想了想给她解释说,那六片大叶子,可能就是那六个日本兵的鬼魂,这棵老槐树或许就是管这一带的仙家,惩恶赏善,那意思,就跟过去那只红狐狸开设的阴曹地府差不多,附近这一带的人,生前要是作了恶,死后就会给抓起来接受惩罚。

    老槐树从春天发芽,叶子长成以后,就会吸收附近这一带生前作了恶的鬼魂。鬼魂收在叶片上以后,用风吹日晒、雨淋霜打的方式,日复一日来惩罚它们,等到了秋天,树叶落了,那些鬼魂的罪也就遭够了,老槐树会就让它们随着落叶离开。

    这个听着挺玄幻的,不过槐树收阴魂,确有其事,槐树的“槐”字,就是这么来的。到了夏天,槐树树荫里的地面上,经常会出现一片一片的阴暗色,跟其他树荫下的地面截然不同,据说那是遭了罪的鬼魂,流下的悔恨的眼泪。

    听我太爷说完,我奶奶这时候似乎明白了点儿啥,那天开了法眼以后,看见槐树上全是小脑袋,现在想想,跟我太爷这个说法儿不谋而合了。

    不过,那六片大叶子,并没有像我太爷说的那样儿,秋天到来以后并没有落,就连冬天也是青翠青翠的,一直到一年后的秋天,也就是1945年的秋天,日本鬼子无条件投降,那几片叶子才枯黄落地……

    又过了半个月后,秋收来到。

    这时候,日本人在河南全境发起了一场秋季大扫荡,主要是抢粮食,特别是秋稻,也就是大米,不过我们这里不产大米,只有高粱跟玉米。

    等我们这一带的村子刚把玉米高粱收割完,打南边传来了消息,说是日本人开着大汽车打南边儿过来了,走到哪儿抢到哪儿。

    这时候的日本军队,在缅甸战场跟太平洋战场上,连连遭挫,基本上已经精锐尽失,留在中国境内作战的日本军队已经是强弩之末,一场战役下来,已经出现士兵投降、或者失踪的现象,失踪也就是临阵脱逃,这是之前日本军队里从来没有过的。与此同时,日本国内出现了严重的经济危机,很多日本老百姓流离失所、饿死街头,全国反战情绪高涨,从战争伊始,计划三个月之内彻底占领中国全境,到这时候已经打了七年,别说中国全境,连河南全境都还没完全占领。这也导致了日本主战派高层官员越发丧心病狂、穷凶极恶,导演了几场疯狂的大扫荡。

    言归正传。我们村儿这一带的老百姓,一听日本人开着大汽车过来了,赶忙收拾家当儿,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找个不起眼儿的地方埋了,要是来不及埋,就是扔粪坑里沤粪(沤o,第四声),也不给日本人抢走。

    我太爷家粮食比较多,跟王草鱼家一起折腾了两天,这才把所有粮食藏好,这时候,护山团的队员来家里催了,说日本人的大汽车已经距离我们这里不到二十里地,可以说转眼就到。

    我太爷全家跟王草鱼全家一听,每个人逃荒似的背个大包袱,混在最后一批进山的人群里,没命的朝山上跑。

    这时候进山的人已经不多了,大部分村民早就进了山,我太爷他们是最后一批,老老少少加上十几名护山团的队员,也就五六十号人。

    众人刚出了村,还没等朝北边儿山里跑几步,村南头儿传来了铁驴子的声音,也就是偏三轮摩托车,有个护山团的队员爬到路边儿一棵大树上一看,五六辆铁驴子,将近二十号日本兵,稀里哗啦从铁驴子上下来,端着枪就进了村。

    这队护山团的小队长赶忙招呼众人,赶紧往山里跑,日本人已经进村儿了。村民们一听,立马儿跟受了惊的羊群似的,轰隆隆的往山里跑,路上有小孩儿哭闹的,把小孩儿嘴给堵上,还有脸哭呢,再哭就没命了。

    我们村子其实距离山脚还有一段距离,等他们刚刚跑进山里,居高临下回头一看,那些日本兵已经出了村子,或许发现了啥,一溜小跑朝他们追了过来。

    一群人可吓坏了,别看只有不到二十个小日本儿,那可都是荷枪实弹的,就凭护山团队员手里那些大刀片子跟鸟铳,根本就没法儿跟人家打,要是不打,接着跑,这一大群老老少少根本就跑不快,迟早得给小日本追上,一旦给追上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村东头儿突然响起了枪声,而且还是日本人的三八大盖,那些日本兵听到枪声,立马儿掉头朝村子东边跑去。

    一群人站在山上居高临下看的清清楚楚,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村东头儿跑了出来,一边继续朝东跑,一边朝那些日本兵放枪,那些日本兵,一部分放枪追赶,一部分去骑他们的铁驴子,凶神恶煞似的朝那人追了过去。就凭那人的两条腿,根本就跑不过日本人的铁驴子,迟早会给这些小日本儿追上。

    就在这时候,护山团里有人说,那人很像陈辉,陈辉当时也在他们小队里,随后在人群里一找,陈辉果然不见了,而且因为上次陈辉砍了那日本军官的脖子,李团长见他有胆色,特意奖励了他一杆日本兵的三八大盖,当时可把一群人羡慕坏了。

    这时候,已经断定引开日本兵的就是陈辉,那些护山团队员一商量,既然小日本儿给陈辉引开了,事不宜迟,那就赶紧进山里吧。当时也有人建议去救陈辉,不过,这建议很快给否决了。为啥呢,一,手里的家伙什儿不如人家,二,傻子都能看出来,陈辉是故意把这些日本人引开的,可以说他已经豁出他那条命了,这时候要是再上赶着去追那些小日本儿,那陈辉不就白死了么。

    感情与理智之间,这时候只能选择理智,失去陈辉一个,能保住几十号人的性命。

    远处枪声依旧,可以想象日本人铁驴子的狰狞,和陈辉孤独落寞的逃亡。众人心情沉重,特别是西村的人,似乎已经懊悔曾经对陈辉的冷漠与鄙夷,一边走一边回头,一群人,逐渐消失在了大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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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1:20:42 | 看全部




第二百一十一章 啥时太平



一天后,日本人的大部队开着汽车经过我们村子,连停都没停,一溜烟儿往东去了,这时候看来,之前那些骑铁驴子的,应该是他们的先头部队。

    小日本儿是很狡猾的,每次大规模行动都会有先头部队探路,因为咱们中国军队武器不如他们精良,比如当时中国军队里的主力枪支“汉阳造”,有效射程只有250米左右,而日本人的“三八大盖”有效射程是480米左右,这就是差距。中国军队里的“中正式”有效射程倒是在500米左右,跟三八大盖有一拼,不过那种枪支是稀缺货,只有精锐部队才能装备。中国军队只要不是迫不得已,很少跟日本军队正面交锋,一般都是埋伏、或者是突袭,这时候的小日本儿,早给埋伏怕了。陈辉当时朝他们打枪,把他们往东边儿引,他们那么不要命追赶,估计就是怕大部队遭埋伏,想去“蹚雷”。

    在这里,我再插一嘴?如果有朋友不喜欢我往书里插嘴的话,请留言,以后我就不插了。

    咱说一说抗日战争里的“中国军队”,与其说是“中国军队”,不如说是国民党军队,因为共军,从头到尾,没跟小日本儿打过啥轰轰烈烈的大仗,那些著名战役,都是国民党打出来的,因为“那个”原因吧,现在中国大陆的书里都一概统称“中国军队”,不过我估计,台湾可能不会这么称呼吧。从小时候那些抗日的电影里就能看出一些端倪,当时抗日的电影也只有个《地雷战》、《地道战》、还有个《小兵张嘎》,《铁道游击队》好像是后来的吧。当时觉得那就是抗日,现在想想,那就是扯淡,就凭几条地道、几枚地雷、几个小毛孩子,跳梁小丑过家家似的,就能挡住几十万装备精良的日本军队?那些“淞沪会战”、“长沙会战”啥的,咋不拍出来给老百姓们看看呢,因为那些战役跟共军毛关系没有。抗日十大战役,共军就一个“平型关大捷”跟“百团会战”,“平型关大捷”直到现在还颇具争议,国、共、日三方说辞不一,三方都说自己在那场战役里取得了胜利。

    抗日战争时期,共军那时候,到底在干啥呢?军队化整为零、融入百姓,在大后方养精蓄锐、笼络人心,等待时机、逐鹿中原。在国际上,制造舆论,说老蒋不抗日,逼着老蒋拿出精锐跟日本人两败俱伤,共军在旁边偷笑着隔岸观火、坐收渔翁,国日双方大战之后,他们再冲上去专打日军残兵跟国军残兵,主要目的是缴获装备充实自己的部队。老蒋那句“攘外必先安内”,其实是很有道理的。

    抗日战争,其实就是一场国、共、日三方战争。

    我们村过去有个姓张的老人,黄埔军校毕业的,出来就是国民党连长,他最后一战,也是跟日本人打的,结果战败了,带着残兵撤离,不曾想,走到半路,给共军伏击了,共军把他们武器缴了以后,问他们,跟着我们干呢,还是回家呢?把张老头儿给气的,老子在前面跟日本人打,你们在后面捅我们刀子。

    回家!

    张老头就这么回来了。这张老头是谁呢,前些日子给我邮寄过药品的朋友们可能不陌生,收件人叫“张永庆”,这是我朋友,这个张老头,就是我这朋友的太爷。老头儿不愧是黄埔军校出来的,特别有修养,为人处世端端正正。我上小学的时候,参加过一次区上举办的长跑比赛,我那次的成绩是,小学组,全区第四。这张老头儿也去了,当时他好像已经八十岁了,得了个老年组全区第九,虽然只有九个老头儿参加比赛。当时我就问他,你这么大岁数了,咋也来参加比赛?老头儿乐呵呵地说,贵在参与嘛。

    当时那广播里,反复播放着张老头的名字,叫个张文什么来着,说他是黄埔军校多少期多少期毕业的学员,曾担任过国民党连长,参加过抗日战争,不过,就是没说他是咋回来的。这老头儿活的岁数也不小,一直到我朋友结婚生子,我朋友喊他太爷,我朋友那孩子,就应该喊他高祖了,去世到现在也有十年了吧。

    不好意思,说的又有点多了,还跑题了,咱还是言归正传吧。

    日本人这一次过来,主要是抢粮食的,他们或许也知道我们这几个村子的人躲进了深山里,不过他们并没有进山,山下的村子多的是,他们犯不着跟我们这几个村子怄气,再者,他们或许也有任务,期限之内得抢多少斤粮食,进山找我们这个几个村子里的人,耽误了时间不说,也抢不到多少粮食,小日本儿不会干这种丢西瓜捡芝麻的事儿。

    日本人的大部队过去以后,护山团就派出几个人,也没敢带武器,沿路往东去寻找陈辉,当然了,在很多人看来,陈辉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两条腿咋能跑过仨轱辘的铁驴子呢,他们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把陈辉的尸体找回来,不能让这么好的孩子暴尸荒野呀

    当时王草鱼的大孙子王小顺,也被派去找陈辉的尸体了,以下这些,都是王小顺后来跟我奶奶爷爷说的。

    当时他们是怎么找呢,他们一共四个人,往东走了一段路程以后,有个人就说了,这么找可不行,东边地方这么大,有山有村子,谁知道陈辉当时想往哪儿跑呢。别人就问他,那咋找呢?那人就说了,陈辉不是一边放枪一边跑嘛,那些日本人也是一边放枪一边追他,咱们在地上找弹壳,顺着弹壳往前找。

    其他三个人一听这主意不错,散开了在地上找弹壳,找到以后,判断一下方位,沿路往前走一段再找。

    打往东的路上,一直找到一块庄稼地,出了庄稼地往北走,这时候,他们大概已经走出了七八里地,最后来到一处山脚下,这是条死路,三面环山,进去的人除非长翅膀飞出来。

    在山口那里,几个人一下子找到几十枚弹壳,再往里走不远,几个人没见着尸体,在山根儿底下,找到一截树桩子,一人多高,人腰粗细,那树桩子上面,全是刺刀眼儿,整个儿都快给刺刀捅成马蜂窝了,再仔细瞅瞅,上面还有无数个子弹洞。

    几个人觉得奇怪,把树桩子掰开一看,里面的木头都给子弹打酥了,大概数数,足有五六十颗子弹头。

    几个人看着那截倒霉的树桩子面面相觑,小日本儿这是玩儿的啥花样儿,是不是没找着陈辉,拿截木头桩子撒了半天气?

    出了山口,几个人继续往前找,不过,再也找不到一枚子弹壳,好像那些日本兵追到山口那里就停止了。

    又朝前走了没多远,彻底失去了线索。几个人碰头儿一商量,这咋办呢,这要是空着手儿回去,也不好交代呀。最后,几个人把那截树桩子抬了回来,所有人围着那截千疮百孔的木头桩子一看,全傻了眼……

    这到底是咋回事?谁也说不清楚。

    陈辉呢,至此下落不明。有人说,陈辉给日本人抓住砍了脑袋,身体给日本人泼上汽油烧了;还有人说,陈辉给日本人打死以后,变成了一截木头,更有人说,那人根本就不是陈辉,是一截木头变成了陈辉的样子,救了几十号人。反正是众说纷纭。

    直到五十年多后,那一年,我已经十六岁,有这么一天,家里来到了个人,看着有六十多岁,风尘仆仆,一身道士打扮,进门就找白仙姑,也就是找我奶奶,当时我奶奶已经七十多岁快八十了。道士见到我奶奶以后,说有事相求,然后从身上掏出一块“四水令”,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歆阳子的关门六弟子、黄花观第三代掌门,名叫——陈辉……

    自从那次大扫荡以后,日本人再没来过,我太爷他们在山里呆了能有五六天,把带过去的干粮全部吃完了以后,这才从山里出来。

    回到家里,把之前埋下的粮食刨出来存好,就这么又安安生生过上了日子。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很快的,时间来到了公元1945年秋,日本战败投降。这一年,我奶奶二十七岁,我太爷七十八岁,我太奶五十六岁,我爷爷三十八岁。

    当然了,日本人无条件投降,对于山沟里的我奶奶他们来说,也没啥真正值得高兴的,因为日本人没来的时候,日子过的就不怎么好,现在走了,日子也还是这么个老样子。再者,日本人战败的消息,直到冬天才传到我们这个闭塞的村子里,不过,赶走了外敌,就该着耗子动刀窝儿里斗了,这时候,国共内战又拉开了帷幕,狼烟四起,烽火连天……

    我太爷由我奶奶扶着,站到山头儿,眯着起眼睛眺望远方,嘴里叨咕一句,这狗日的,啥时候才能太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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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1:25:45 | 看全部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女人怪子




1946春,王草鱼去世,享年七十九岁。下葬那天,我太爷站在王草鱼坟前呆呆的,看着那座隆起的新冢,一言不发,或许,他在回忆当年十八九岁时那个王草鱼吧,也或许,他在慨叹人生是如此的不经消磨,匆匆来去、转瞬即逝……

    1947年,这一年,我奶奶二十九岁,我太爷八十岁,我太奶五十八岁,我爷爷四十岁。依着我太爷的说法儿,到我爷爷四十岁的时候,就该有孩子了,不过,我奶奶那肚子,依旧不见动静儿。我奶奶跟我爷爷都着了急,就跟我太爷商量着抱养个孩子,黄花观那里现在还有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我太爷呢,居然还是不同意,一脸沉稳地让两口子再等等。

    又一年,1948年,我奶奶都三十岁了,我爷爷呢,已经四十一岁。这一年,连我太奶都沉不住气了,一家三口跟我太爷商量抱养孩子。

    我太爷依旧一脸镇静,说了句,“你们慌啥,再等等……”

    我太爷越老越跟年轻时不一样,好像参透了很多事情,特别是对于孩子这件事,一副姜太公稳住钓鱼台、胸有成竹的样子。

    同年,初夏,歆阳子来访。

    这时候,距离上次陈辉那件事,已经过去四年了。这四年来,歆阳子每年都要来我太爷家几趟,有时是来走动走动,带些礼物啥的探望我太爷,有时是有事找我奶奶帮忙的,也还是那种邪乎事儿,有些不用我奶奶亲自去的,直接告诉他方法。

    歆阳子本身也不是一无是处,人家也有根底儿,只要不是太棘手的,按照我奶奶说的方法,自己找些物件儿就能处理掉。有些稍微棘手的,我奶奶随他一起过去,做完了以后,再告诉他方法。可以说,歆阳子把我们家这些手艺,学去了一大半儿。到后来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奶奶给人打坏了脑子,偶尔出现记忆力丧失的情况,也或许是年龄大了,在教我这些手艺的时候,丢三落四,导致我这门手艺学的残缺不全,再后来陈辉来到我们家,我跟了他几年,说起来也挺无奈的,跟着他又学了点儿我们家这些手艺,不过整体来说,可能还是没学全。

    言归正传,当时吧,力,是我们家出,名,还是歆阳子得,不过,那都是些小打小闹的小邪乎事儿,鬼上身了,鬼来家了,给成精畜生“乎”了,等等吧,三两下子就处理了,没啥值得一提的。

    这里呢,得说明一点,自从把刘桂花的鬼魂送回刘庄以后,刘庄那一带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我太爷还活着,也知道了我们村的具体位置,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来访,有些是来找我太爷叙旧的,有些是来找我奶奶求助的。很久的前面提到过一对夫妇,带着一个转世投胎的女孩来让我奶奶看,就是在这个时候。

    这次歆阳子来访,跟我奶奶说了一件怪事,算是比较棘手的。歆阳子说,前些天打山里来了对母女,抱着个孩子来找他,问题就出在这孩子身上。孩子的姥姥说,她闺女小珍跟她女婿大有成亲五六年了,一直没孩子,前年九月份的时候,闺女小珍突然有了身孕,到去年二月份,居然就生了,还是个男孩儿,前后怀胎不到六个月,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个早产儿,不过男孩生下来倒也健健康康,到现在已经一岁半了。

    不过,自打小珍生下孩子以后,一直噩梦不断,总是梦见她这孩子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孩儿,那男孩子五六岁大,头发很长、脸很白。

    一开始小珍也不觉得啥,以为是生过孩子身子虚才做噩梦的,可到了后来,隔三差五就做同样的梦,倒也不是同样的梦,就是总梦到那个五六岁大的白脸男孩儿,围着她孩子来回转,那大眼睛死死盯着她孩子看,跟有深仇大恨似的。

    小珍把这件事跟她男人说了,他男人大有满不在乎,给她到山里打了几只山刺猬补身子。刺猬肉细腻肥美,也是一种补品,可治惊厥、夜梦盗汗,刺猬心还可以治疗心慌、心悸等,主要是用于滋阴的,不过奉劝各位一句,别看了这个以后去宰杀刺猬,杀生不是啥好事,再者这是一个濒临灭绝的物种,而且那刺猬肉做起来要是不得其法,腥臊无比,够你们恶心上半个月的。

    一转眼,小珍的孩子已经会走路了,嘴里也能含糊不清地喊爹娘,不过奇怪的就是,孩子要是一个人玩儿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发笑,就是那种咯咯咯的冷笑,听着特别瘆得慌的,有时候还扭头对着自己个儿身边小声儿嘟囔着啥,看着像是在咿呀学语,不过总给人一种在和其他人说话的感觉。小珍就怀疑自己的噩梦是不是真的,这孩子身边是不是真的还有个孩子跟着。

    小珍再次跟孩子父亲大有说的时候,大有还是不相信。没办法,前些天,小珍就背着丈夫,说回娘家看望老娘,抱上孩子,到娘找到孩子姥姥,跟孩子姥姥一说,孩子姥姥特别相信,于是母女两个抱着孩子找到了歆阳子。

    歆阳子当时给孩子看了看,孩子很正常,虎头虎脑的,就是脸很白,长得跟她母亲一点儿都不像,又给孩子母亲小珍看了看,孩子母亲脸色红润,气色也不错,看着不像是撞邪啥的。

    歆阳子觉得这也不算个啥事儿,给孩子母亲抓了些安神定气的草药,又交代几句,让母女两个抱着孩子回去了。

    谁知道,没过几天,母女两个抱着孩子又找来了,说歆阳子那药不管用,而且这孩子情况越来越严重,有时候喊他名字就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对着旁边又说又笑。

    歆阳子没办法,又给孩子看了看,还是看不出啥毛病,只好让母女两个稍等,他自己下山来请我奶奶了。歆阳子主要是想给我奶奶再开一次法眼,让我奶奶看看孩子身边是不是真的跟着啥。

    听歆阳子说完,我奶奶也觉得这事儿挺奇怪,不过开法眼这个,她可真不敢了,哪怕想别的办法,也不要再开法眼了

    我奶奶想了想,按照以往经验,孩子身边要是真有啥,孩子肯定会生病,不过这孩子却是好好儿的,就有点让人揣摩不透了。

    中午,留歆阳子在家吃了顿饭。下午,我爷爷赶着驴子车载着我奶奶跟歆阳子来到了黄花观。

    过去那辆马车,马惊了以后就再没回来,家里连驴子带车又买了个现成的。

    等三个人来到黄花洞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钟,歆阳子的徒弟跟那母女三个都已经吃过饭。

    这时候,小珍母女两个带着孩子,等在山上第一座道观里。

    进了门儿,歆阳子就给母女两个介绍我奶奶,说我奶奶是这一带看孩子很有名气的仙姑,这件事他处理不了,专门把我奶奶请来了。

    母女两个赶忙跟我奶奶打招呼,双方客气了一番。

    这些年,黄花观已经很有名气,每天上山求神烧香的人络绎不绝。歆阳子就想公开我太爷跟我奶奶的身份,不过我太爷不知道出于啥原因,一直不同意,歆阳子也没办法,只对那些外地人透露一点我奶奶的信息。

    我奶奶打眼看看了母女三个,孩子母亲大概二十四五岁,模样一般,衣着也很普通,一脸山里的人淳朴。孩子姥姥,大概不到五十岁的样子,黑布衣黑裤子,一副民国时期的小老太太打扮,也是山里人。最后再看那孩子,眼睛挺大,瘦脸,脸上颜色很白,没有山里人那种黝黑,孩子母亲抱着他的时候,感觉那孩子就不是他的。

    征得母女两个同意,我奶奶把那孩子要过来抱了抱。等我奶奶抱住以后,立刻就愣了一下。

    我奶奶虽然没有孩子,但就因为没孩子,见到别人家的孩子,就羡慕的要过来抱抱,村里很多人家的孩子都给我奶奶抱过。

    眼下这孩子,看似身体瘦弱,抱上以后咋这么沉呢,根本就不像一岁多的孩子,那感觉就跟三四岁大的差不多。

    我奶奶随即把孩子放在了地上,那孩子立刻像出笼的小老虎似的,撒开腿,踉踉跄跄就往门外跑,似乎特别不喜欢这地方。

    这让我奶奶更加觉得奇怪,忍不住回头朝观里那三尊三神清像看了看,这孩子,确实有问题。

    让小珍母女两个稍等,我奶奶把歆阳子拉到观门外,低声问他,上次孩子来的时候,是不是也不愿意在观里呆着,放下来就往观外跑。

    听我奶奶这么一问,歆阳子愣住了,停了一会儿,似乎恍然大悟的意思,连忙点头。

    我奶奶也点了下头,对歆阳子说,“我看这孩子,身边儿是有东西跟着,咱这观里这里有仙气儿,让那东西觉得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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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1:35:24 | 看全部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亲子之谜




歆阳子问我奶奶咋办,我奶奶低头沉吟一会儿,没直接回答他,为啥呢,我奶奶觉得这孩子很可能不是小珍亲生的。孩子要是被人强行买卖的,特别是那些刚出生的婴儿,魂魄很不稳定,不过这些魂魄灵性很足,自己能够分辨出自己亲生父母的魂魄,在潜意识里会决定与周围人的亲疏关系,要是身边没有亲生父母,孩子魂魄会感到惶恐不安,久而久之,还可能会生出怨念,这些怨念,往往会给家里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那后果就不好说了。

    在这里奉劝各位一句,别从人贩子手里买孩子,孩子越小,自身带的怨气越大,这么做不但违法,还会降低家里的运势。如果不相信的话,各位可以去调查一下,买孩子的家庭,百分之八十,过的都不怎么样,而且家里人很容易得久治不愈的怪病。

    眼下这孩子,从肤色跟长相来说,跟他母亲小珍一点儿都不一样,孩子是大眼睛双眼皮,皮肤宣白细腻,他母亲小珍是单眼皮,皮肤粗糙黝黑。要说孩子是小珍的亲生儿子,恐怕谁都不会相信。当然了,也不排除孩子长相随他父亲,不过,山里人很少有这样白皙肤色的。要不就是这件事另有隐情,要不就是小珍母女两个刻意隐瞒了啥。

    有道是,讳不避医、丑不欺神。我奶奶把孩子母亲小珍拉到一边儿,问了她几个一针见血的问题,比如,孩子是不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打哪儿买的,希望她能如实回答。

    小珍听了,瞪着一双单眼皮,信誓旦旦说,孩子就是她怀胎生下来的,可以指天发誓。

    我奶奶看她言辞之间不像是在撒谎,不禁蹙了蹙眉头。

    随后,又把小珍的母亲,也就是孩子姥姥,拉到一边儿问了一下,基本上跟问小珍的差不多,鉴于老人比年轻人更明白事理,更明白因果报应一说,我奶奶把买孩子的严重后果,给孩子姥姥说的更详细了一些。

    没想到,孩子姥姥听完,居然也是一脸信誓旦旦,说孩子肯定是自己闺女亲生的,闺女坐月子的时候,还是她去伺候的。这就让我奶奶把眉头蹙的更紧了,到底是母女两个合伙儿撒谎,还是另有原因,要是真有别的原因,这事儿可真就棘手了。

    撇下母女两个跟歆阳子,我奶奶几步走到观门口儿,深吸了几口气,打眼朝外面看了看,就见那男孩儿正跟观里几个孩子在平台上玩儿,乖的很,嘴里时不时还发出一串咯咯咯的笑声,不过这笑声听着并不瘆得慌,整个儿说来,也看不出个啥毛病

    转回身,歆阳子、小珍母女两个,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我奶奶又把眼神落在小珍身上。小珍属于那种正儿八经的山里人,跟她的名字恰巧相反,皮肤粗糙,骨骼粗大,是个挑扁担走山路、下地干农活儿的好料子,而且她身上阳气很足、男人味儿也很重,一般的邪乎玩意儿应该近不了她的身。

    我奶奶垂下眼皮想了想,停了一会儿,抬起头再次朝观里的三清神像看了看,抿了两下嘴唇,兀自走到神像跟前,从香案旁拿起三支焚香,点着后插进香炉,然后转身走到蒲团前跪下,冲着三清神像恭恭敬敬磕起了头,三拜九叩。

    小珍母女两个看着我奶奶,一言不发,或许在他们母女两个眼里看来,这位仙姑可能是要做法了。可在歆阳子眼里,就有点儿惊讶了,他看不出我奶奶这是要干啥。

    因为我们家这些手艺,无门无派,在野不在宗,所以我们只拜野仙,比如老槐树那种,要是进了观门、庙门,只给那些宗派仙家上香烧纸,基本上不磕头。这一点,歆阳子是早就知道。

    今天,我奶奶破例给三清神像三拜九叩,在歆阳子看来算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磕完头,我奶奶打蒲团上起身,又回到香案跟前,一抬手,居然刚才把插进香炉里的三支焚香又拔了出来。

    歆阳子见状,额头差点儿没了冒汗,这可是大不敬,这叫跟仙家“抢口食”。西游记都看过吧,有个县官摆了一桌供品祭拜玉皇大帝,这时候老婆过来跟他吵架,玉皇大帝那里刚要下去享受供品,县官这里一生气,一脚把供桌给踢翻了,供品滚落一地,给狗吃了,结果玉皇大帝很生气,不给他们全郡下雨。就眼下来说,我奶奶不等焚香烧完就从香炉里拔出来,性质跟那县官踢供桌是一样的,后果很严重。

    或许用西游记里的故事引做比喻,会让各位觉得不舒服、很假,那我就跟你们说一个真实的法子,可以去验证一下,等到十五那天,哪个月都行,你们找个庙宇道观啥的,最好是在晚上八点钟的时候,在庙宇的东南墙角撒上一泡尿,平常或许没啥,这日子庙里的神仙可都在庙里坐着,绝对的大不敬。至于会出现啥“神迹”,谁尿了谁知道。对了,看了这个以后,千万不能跟人家打赌,比如说,你敢不敢去,你去尿了以后,我给你多少钱,很有可能,人家尿完了,倒霉的还是你。

    言归正传。我奶奶把焚香从香炉里拔出以后,横着放在香炉上面,抬头朝三清神像笑了笑,说道:“各位仙家莫怪,借您家仙气儿用用。”说完,把手伸进香炉里抓了把香灰,打香案上又拿起两张黄纸,黄纸平铺在香炉跟前,将手里那把香灰在两张黄纸上均用分成两份。

    分好以后,黄纸叠上几叠,牢牢包住香灰。一抬手,招呼小珍过来,一边把香灰塞她手里,我奶奶一边交代她,“回家里以后,绣个两荷包,黄纸包放进荷包里,你自己带一个,再给孩子带一个。”

    小珍母亲见状,在旁边问我奶奶,“仙姑,俺这外孙子到底是咋回事儿咧?”

    我奶奶扭头看了小珍母亲一眼,笑着说道:“也没啥,没事儿,有个小鬼儿想跟你家孩子玩儿,把这个带上以后,那小鬼就近不了你家孩子的身,等些时候儿,那小鬼自己就会走的……”

    小珍母亲似乎觉得我奶奶这种处理方法太随意了,不像别的大仙儿,又是唱又是跳,弄的又隆重又神秘。一脸狐疑,又问,“那俺闺女咋还能梦见那孩子咧?”

    这话问的,我奶奶怔了一下,有点儿不知道该咋回答,想了想,把话绕了一下说道:“您闺女生过孩子以后身子弱,梦见这些东西不稀罕,您不用担心的。”

    随后,我奶奶又从身上掏出一把点过鸡血的桃木剑,三寸多长,递向小珍说道:“睡觉时把这个放在枕头下面,我保证你不会再做噩梦。”

    孩子母亲小珍自始至终都没说啥,拿上香灰跟桃木剑,母女两个一起给我奶奶道了声谢,问我奶奶要啥,我奶奶摇了摇头,说了句,以后多来给观里的神仙上香吧

    母女两个再次感谢,出了观门儿,打平台上抱起孩子下山去了。

    我奶奶跟歆阳子走到平台边缘停住,居高临下看着母女三个下山的背影,我奶奶问,“道长,您觉得那孩子是那女人的吗?”

    歆阳子不解,赶忙回道:“依贫道看,母女两个不似在说假,白仙姑又为何如此执着呢?”

    我奶奶收回眼神看了歆阳子一眼,笑道:“这孩子不是那女人的,孩子看那女人时,眼神里总带着些许慌乱。”

    歆阳子张了张嘴,不等他把话说出来,我奶奶再次一笑,“您想问我咋看出来的?我见过很多孩子跟母亲,那些孩子看他们母亲的眼神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看来,不是这个孩子有问题,就是这个母亲有问题。”

    “那白仙姑你……”

    “我为啥要给他们抓香灰,轻易打发他们离开,对吗?”我奶奶又看了歆阳子一眼,神秘说道:“半个月后您就知道了……”

    果然!

    半个月后,歆阳子又来到我太爷家,进门给我太爷行过礼以后,直接找我奶奶。

    歆阳子说,那个小珍抱着孩子又来了,这一次,不光孩子的姥姥,孩子的父亲也来了,一家四口。

    我奶奶这时候已经不比四年前,年过而立,又成熟又稳重,言行举止里,已经有一代宗师的风范,这也导致我太爷这时候基本上已经是撒手掌柜,啥都不管了。

    我奶奶笑着问歆阳子,“小珍两口子跟您说啥了没有?”

    歆阳子一脸困惑,点头说道:“仙姑送与他们母子的香灰与桃木剑,生出怪味,奇腥无比。”

    “这就对了……”我奶奶依旧笑着,“这个母亲小珍确实有问题,我送她的香灰跟桃木剑是帮她辟邪挡煞的,普通脏东西可以挡住,要是遇上怨气重的玩意儿,只能挡一时,不能挡一世,半个月就是一个期限,那些当过煞的物件儿会生出怪味儿,还有那孩子,身边也有东西,也可能是他自己魂魄的怨气招来的。走吧,咱们再去看看……”

    我爷爷再次套上驴子车,载着我奶奶跟歆阳子,再次来到黄花观。

    我爷爷这时候,一是因为腿脚不好,二是因为已经没有年轻时那股子冲劲儿,最近几年来黄花观,他都不再上山,守在山下毛驴车旁等着。

    我奶奶随歆阳子再次来到山上,小珍夫妻以及孩子姥姥,仍旧在之前那座道观里等着,不过,还没进观门,远远就听见孩子的哭声,这孩子,似乎越来越不喜欢这里了。

    进了门儿,我奶奶把几个人瞅了瞅,主要是看孩子的父亲。从相貌来看,这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脸膛黝黑,嘴唇很厚,最主要的,也是个单眼皮,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我奶奶给孩子父亲相过面以后,在心里暗叹了口气,已经可以十成十肯定,这孩子,不是他们亲生的,要真是他们买来的,这怨气可就不好化解了。

    我奶奶跟他们客气几句以后,把孩子父亲叫到一边儿,想问孩子父亲大有几个问题,不过因为孩子长得跟谁都不像,万一问的方法不得当,再给大有怀疑这孩子是小珍跟别的男人鬼混出来的,那可就麻烦了。

    想了想,我奶奶表面很轻松,内心很谨慎地问大有,“大有兄弟,你觉得……你们家这孩子,像你还是像他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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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1:36:29 | 看全部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亲子发镯




这话,让孩子父亲大有看着我奶奶,愣了老半天,最后回过神儿,吞吞吐吐说了句,“俺看、俺看这孩儿,谁都不像……”

    我奶奶点了下头,就听大有又说,“俺们村儿背地里有人说,孩儿是老婆跟野男人生咧,俺不信他们说哩。”

    我奶奶又点了下头,就大有的这么两句话,已经可以断定这是个忠实厚道、没啥心眼儿的老实男人。我奶奶又问他,“这孩子,不会是你两口子打哪儿抱来的吧?”

    大有连忙摇头,“咋会抱咧,俺们也没地方抱,这是俺媳妇儿生咧,生孩儿那天,俺就在外间屋等着咧。”

    这话,让我奶奶很困惑。

    怀胎不到七个月,孩子就出生了,这也就罢了,打一生下来,身边居然还跟着东西,他母亲经常噩梦,他长得又跟他父母长得一点都不一样。想想以上这些,都让人没法儿理解了。

    我们家这些手艺很被动的,没有那种请个神问问咋回事儿,或者凭借自身的道行、法力啥的看出来、算出来,我们只能根据前人留下来的经验跟阅历来判断,再结合一下实际情况,自己做出一个大致推论。不过眼下这事儿,啥推论好像都不好使了。

    最后我奶奶没办法,招呼他们母子几个来到观外的平台上,对他们几个说道:“我传你们一个给孩子护身的法子……”说着,让歆阳子找把剪刀,歆阳子说观里没剪刀,只有裁黄纸用的裁刀。我奶奶说,只要刀口儿快,裁刀也行。

    这话说的大有夫妇不知道我奶奶想干啥,脸色有些泛白。

    裁刀拿来以后,我奶奶操着裁刀让孩子母亲小珍站着别动。几个人看着我奶奶手里那把不算锋利的裁刀,都很紧张。

    我奶奶绕到小珍身后,抬起裁刀在小珍脑后割下小拇指粗细的一缕头发,四寸多长,大有跟孩子姥姥见了这才松了口气。

    裁刀还给歆阳子,我奶奶从身上掏出一根红头绳,把那缕头发一圈圈缠住,然后把头发两头儿掺在一起,再缠上红头绳,最后缠成一个环状的镯子模样。

    这个,叫做“发镯”。

    按理说,一对儿是最好的,父亲头发缠成的发镯给孩子带在左手腕上,母亲的带在右手腕上,只要是亲生父母的,就可保孩子百邪不侵。

    不过,孩子父亲大有的头发太短,不够做镯子的长度,我奶奶只能把这法子教给他们,让大有蓄长发,等头发达到一定长度,剪下来自己做

    做好发镯,给孩子带到右手腕上以后,原本一直在他姥姥怀里哭闹的孩子,没停一会儿便不哭了,很快的,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几个人都觉得挺神奇。

    随后,我奶奶又从小珍母亲头上,也就是孩子姥姥头上割下一缕头发,给小珍又做了个发镯,不过,在缠发镯的红头绳上面,头、尾、中,分别滴了大有的三滴指血。随后交代他们,发镯一旦出现怪味儿,就用火烧了,重新做一个,不出半年,孩子身边的小鬼因为近不了孩子的身,自己就会离开的。我奶奶说,这方法简单有效,而且既不伤害鬼魂,也不伤害活人。

    大有夫妇对我奶奶千恩万谢,抱着孩子离开了。

    时间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来到了1948年秋天。

    这天中午,我奶奶忙活完地里那些活儿回家,一进门,就见歆阳子再次来访,还是那孩子的事儿。

    歆阳子说,自从母子两个带上发镯以后,母亲不再做噩梦了,那孩子也跟别的孩子一样,正常了,不过,他们家里又闹腾开了。

    夏末的时候,他们家一个老母鸡抱窝,孵出一窝小鸡仔儿,小鸡仔刚刚养到半大,一夜全死光了,从邻居家抱来一只小黄狗,当天夜里就死了,最近这几天更厉害了,一到半夜,就能听到院子里有孩子的哭声,那孩子一边哭,一边喊夫妇两个孩子的名字,偶尔也喊爹娘,瘆人的要命。

    孩子父亲大有胆子比较大,到院子里一看,根本就没人,可等他前脚儿进屋,后脚儿院子里就又喊叫起来。

    一家子鸡犬不宁,现在孩子母亲小珍已经给吓出病了。

    我奶奶听完,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想开口问问我太爷,谁知道我太爷一摆手,“别来问我,以后这些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无奈之下,我奶奶又随歆阳子来到黄花洞。

    时隔三个月,再次见到小珍夫妇,夫妇两个脸色阴暗,特别是小珍,脸上苍白阴郁,精神似乎也有点儿恍惚,再看那孩子,倒是活蹦乱跳,不但吃胖了一点儿,路走的也比之前稳当了很多。

    我奶奶又走过去把孩子抱了抱,这孩子的体重,依旧有问题,不到两岁的孩子,重的好像四五岁的样子,就好像脚下生了根,被鬼扯了脚。

    既然防不住,那孩子鬼魂也不愿意自己离开,那只能强行送走了。

    我奶奶想了想,宽慰了夫妇两个几句,又把歆阳子拉到一边儿交代几句。随后下山回家,到家跟我太爷说了一声,打家里拿上些物件儿,再次返回黄花洞。

    这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儿了,大有夫妇抱着孩子在山上等得一脸着急。歆阳子呢,按照我奶奶之前的吩咐,在山下就近找了户人家儿,一群人坐上毛驴车来到这户人家。

    我奶奶暗示歆阳子,让这户人家里的人暂且回避,主要是借用他们家的院子跟房子。歆阳子在这一带是很有威信的,这家人一听说歆阳子要借用他们的房子,丝毫没有反对,全家老小跑邻居家窜门去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院子里,不点灯也不打灯笼,显得有点阴暗,我奶奶让歆阳子跟我爷爷也都出门回避,仅留下孩子父母跟孩子。

    我奶奶这是要干啥呢,要给孩子做驱鬼的法事。

    首先,我奶奶让孩子父亲大有抱着孩子,她自己掏出一根缝衣针,拉过孩子左手,在孩子中指上扎一下,血冒出来以后,在黄纸上滴上三滴。这一扎针,孩子哭了,赶忙把孩子的眼泪在黄纸上再滴上三滴。

    随后,把接了孩子指血和眼泪的黄纸放到一边儿,让大有夫妇借这家的锅台烧一锅热水,趁着水还没烧开之际,我奶奶用毛笔蘸朱砂,取出另几张黄纸,凝神静气在黄纸上画了几张字符

    等到水烧开了,把一张“滅”字符扔进水里,再撒上准备好的柳叶、桃根、香灰,让大有夫妇抽掉灶台里的柴禾。等水温晾到适当,倒出来用大木盆盛了,把孩子泡进水里,木盆旁边摆上一顶香炉,香炉里笔直地插上一根线香,让大有夫妇从头到脚给孩子洗身子,一直洗到香炉的里的线香烧完为止,这叫“洗晦阴”,也叫“斩孽根”。

    在这里必须说明一点,我们家一般不画符,画符也只是一字符,比如:敕、勒、祭、禁、封、驱、滅,等等,符咒本身没啥威力,一般都是配合着法事来用的。

    孩子洗好以后,用黄布从头到脚包住,“封”字符三张,分别隔着黄布贴在孩子的头、胸、足三处。当然了,这时候孩子肯定会哭闹,这就需要他父母想办法来哄了。现在我做这种法事,一般会让家长提前给孩子喂安眠药,这么做虽然有点那个啥,但总比孩子整天给鬼闹身强。

    黄布包好以后,让大有抱着孩子躲进这户人家的柴房里,柴房门也贴上一张“封”字符,屋里只点一盏用粗瓷碗做成的油灯,油碗里滴上几滴清水,大有抱着孩子坐在灯前,看着碗里那几滴清水,水要是没变化,就别出声儿,要是有变化,就赶紧抱着孩子从柴房里出来,这个叫“孤灯照魂”,具体的我就不解释了。

    院子里,我奶奶把那张滴了孩子眼泪跟指血的黄纸烧掉,兑上清水,水再和上“日出泥”,用泥捏出一个三寸大的小人泥儿,另取一只新毛笔,蘸上研了黄纸灰的墨汁儿,在泥人前胸写上孩子的名字,再用黄纸撕出一件衣裤,粘好了给泥人穿身上,最后把泥人放进一个坛子里,坛子口放上一双筷子,筷子上盖上一张黄纸,黄纸上面按照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摆上五粒白米。

    最后,把坛子放到柴房门口,左右点上两只白蜡,招呼孩子母亲小珍过来,后背对着坛子,跪在地上,朝天磕四个头,嘴里念出我奶奶提前教给她的说辞:“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长命郎,不怕风不怕雨,好鬼来了五斗米,恶鬼来了五雷劈。”

    念完,跪着转身,朝坛子上面的黄纸上,“噗”地吹上一口气。

    这一口气下去,黄纸上放的那五粒米就会立刻滚动几下,哪个方向的米动的最厉害,就往那个方向送。

    小珍这一口气下去,正东方那粒米滚动的最厉害,差点儿没从黄纸上滚下去。

    我奶奶见状,赶忙示意她抱上坛子起身,让她抱着坛子背对着柴门,交代她不能左右看,更不能回头。

    随后,我奶奶把坛子上的筷子抽出来,就着黄纸用一根红绳把坛子口儿封住,她自己牵着红绳另一头,对这坛子说一句,“孩子,跟我走吧。”说完,扯着红绳就往门往走,孩子母亲小珍这时候,赶忙抱着坛子跟随我奶奶,一前一后。

    走出院子以后,沿路朝东走,遇到岔路口或者十字路口,就撒上一把纸钱。

    直到走出这个村子,再往东走百步,我奶奶和小珍来到了一片土石掺杂的荒地里。

    我奶奶让小珍把怀里的坛子放下,从身上掏出一沓黄纸,让小珍烧着黄纸哭几声,喊一句“孩子走吧,别回来了……”

    黄纸烧完以后,让小珍沿原路返回,路上以后不能回头,一回头,那孩子的鬼魂还会跟上去。

    我奶奶呢,掏出一块桃木牌,用桃木牌原地刨坑,坛子埋进地里以后,把桃木牌一起扎进土里,在上面再烧伤一沓黄纸。

    到这儿,送鬼魂的法事也就算是完成了。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离奇事儿,让我奶奶怎么都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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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1:37:09 | 看全部




第二百一十五章 接二连三



做完法事,我奶奶原路返回之前那户人家儿,还没到家门口儿,远远的看见门口亮着一盏红布灯笼,等走进了一看,歆阳子、我爷爷,还有孩子母亲小珍,都在院门口儿站在,好像是在等她。

    红布灯笼在我爷爷手里提着,借着不算明亮的灯笼光,我奶奶朝三个人看看了,歆阳子因为夜盲症眯缝着眼睛,一脸焦躁;我爷爷皱着眉头,显得左右为难;小珍则满脸泪痕,精神恍惚,一条胳膊还给我爷爷紧紧扯着。

    这是咋了?

    我奶奶大惑不解,就在这时候,从院子里突然传来一串嚎啕哭声,而且是男人的哭声。

    就听哭声里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喊叫声,“我哩儿——呀,儿呀……爹对不起你呀……”

    顺着声音朝院里一瞧,院里没人,声音竟是从柴房里传出的。我奶奶心里顿时一沉,柴房里只有大有跟他儿子,难道那孩子出事儿了?

    我奶奶不再理会我爷爷他们,一转身,抬脚就要往院里走,就在这时候,孩子母亲小珍猛地甩脱我爷爷,扑身就往院里冲。

    我爷爷赶忙追了她一步,又扯住了她的胳膊,“大妹子,你先别过去,我媳妇这不是回来么,先叫她进去瞧瞧再说。”说着,我爷爷一扭头,“枝儿,就等着你回来呢,孩子他爹在柴房里哭好几回了,要不是我拦着,孩子他娘早就跑进去了,你那事儿弄完了没有,柴房这时候能进外人不,赶紧进去瞧瞧呀。”

    我奶奶看了看我爷爷,又看了看小珍,这才发现小珍不但满脸泪痕,这时候还张着嘴,看样子是想说话,或者是想哭嚎,不过,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我奶奶忙对我爷爷说道:“别拦着她了,事儿都办妥了,柴房能进人了。”

    我爷爷一听,直接松手,“噗通”一声,小珍居然脸冲下直接摔了嘴啃地。我奶奶见状,刚要责怪我爷爷,突然发现小珍摔地上连哼都没哼一声,低头再一看,小珍直挺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摔下去就没再动弹。我奶奶心里顿时一凛。

    柴房那里的嚎啕声还在不断传来,小珍这时候又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奶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的有点儿失神失措,扭头看看柴房,又看看地上的小珍,她这时候打心眼儿感觉不对头

    忙从我爷爷手里夺过灯笼,蹲下身子扯着小珍一边的肩膀,把小珍打地上翻了身,用灯笼一照,本想喊小珍两声的,还没等喊出来,就见灯笼光下,小珍一张脸憋的涨红,眼睛朝上翻翻着白眼儿,龇牙咧嘴,十分吓人,仔细一听,嗓子眼儿里传出难过的“根儿根儿”声,好像给人掐着脖子上不来气儿了似的。

    我奶奶顿时后脊梁骨发寒,这症状,分别是“小鬼上吊”,也就是给鬼掐了脖子。我奶奶赶忙放下灯笼,抓起小珍一只手,大拇指跟食指在小珍中指末节一捏,紧跟着,我奶奶愣住了,居然不是“小鬼上吊”,小珍中指末节两侧起跳正常。

    这到底是咋回事儿?我奶奶大惑不解,本想再给小珍掐下腕脉,不过这时候见小珍整张脸都已经扭曲了,十分痛苦,显然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我奶奶想都没想,从身上掏出缝衣针,一手捏针,一手卡住小珍的下巴,在小珍下巴最底部狠狠扎了一针。

    这一针下去,血冒了出来,小珍居然浑身抖了起来,就像触电了似的。

    我奶奶额头的汗都冒了出来,扭头朝旁边我爷爷喊了一声,“别站那里看着了,你快过来!”

    我爷爷忙凑到跟前,拐杖放到脚边,蹲下了身子。我奶奶把针放嘴边用嘴唇噙着,腾出双手撩开小珍上身的衣服,露出里面的肌肤,噙着针对我爷爷含糊不清说道:“手心吐上唾沫,揉她的心窝。”

    我爷爷闻言,脸上的肉抖了一下,迟疑地说道:“枝儿呀,这、这、这不太好吧……”

    我奶奶瞪了我爷爷一眼,“我都不在乎,你在乎啥!”

    “哎……”我爷爷给自己手上吐了口唾沫,放在小珍胸口揉了起来。

    我奶奶这时候用缝衣针又在小珍的眉心,耳朵顶,各扎了一下,血隐隐地冒了出来。

    停了一会儿,小珍的身子渐渐不再抽搐,又停了一会儿,能喘上气儿了,胸腔快速起伏,喉咙里呼哧呼哧的,就跟刚跑完几里地似的。

    我爷爷这时候很窝囊地小声儿对我奶奶说了句,“枝儿呀,她、她心窝出汗了……”

    我奶奶看了我爷爷一眼,“行了,别揉了。”

    我爷爷忙把手收回,我奶奶又看了看他,抬手把衣服拉下来给小珍盖好。

    与此同时,小珍缓缓把已经睁开了,嘴里喘着长气,迷茫地看看我奶奶,又看看我爷爷,嘴里问了句,“这是哪儿?”

    我奶奶跟我爷爷对视了一眼,还没等回答她,小珍腾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儿子,我儿子是不是出事了……”说着,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朝柴房那里跑。

    这时候,柴房里的哭声已经停了,里面昏黄的灯光隔着拇指宽的门缝儿,一下下有气无力的跳动着,也不知道里面这时候是个啥情况。

    等我奶奶从地上提起灯笼站起身,小珍已经像疯了似的撞开柴房门冲了进去,我奶奶忙把灯笼递给我爷爷,她自己快步跟了进去。

    柴房里,大有跟之前一样,依旧在油灯旁边坐着,怀里抱着包了黄布的孩子,似乎被小珍猛地撞开房门的举动给着吓了,这时候正一脸迷惑地看着小珍,似乎显得很意外。

    不过,更意外的是我奶奶,看大有这时的样子很正常,不像是刚刚哭过,难道柴房里还有别人?我奶奶朝他脸上仔细一看,居然有两道清晰的泪痕……

    大有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看看小珍,又看看我奶奶,一脸疑惑地问,“白仙姑,你们这是咋了?法事做完了?”

    没等我奶奶回答,小珍“呀”地大叫一声,一把抢过了他怀里的孩子,我奶奶朝小珍一看,小珍一脸惶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哆哆嗦嗦去扯孩子身上的黄布

    我奶奶这时候最担心的也是孩子,几步凑了过去。

    小珍很快把包在孩子身上的黄布扯了下来,我奶奶朝她怀里一看,孩子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眼睛闭着,鼻头微微翕动,孩子居然睡着了,睡的既安详又恬静。

    我奶奶忍不住打眼一扫屋里这一家三口儿,心里暗自问了一句,他们,到底是得罪了啥?

    就在这时候,我爷爷扶着歆阳子来到了柴房门口,我爷爷朝我奶奶问了一声儿,“枝儿,还有事没有,这都快三更了,要是没啥事儿了,咱就回去吧,咱不睡觉,人家家主还睡觉呢。”

    闻言,我奶奶回头朝柴房外看了看,真的已经快三更天了,这房子是歆阳子借来的,我爷爷说的没错,不能耽误这家的人休息。

    临行前,我奶奶让歆阳子给这户人家留下一枚功德钱,借用别人的地方做法事,必须留功德钱,这是给人家图个吉利,也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路上,我奶奶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一直看着奇怪的一家三口儿,不知道为啥,我奶奶这时候看着他们,总感觉他们跟别的夫妻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等回到黄花观的时候,已经彻底三更天了。

    大有夫妇因为离家远,再说夜里走山路不安全,不但容易撞上邪乎事儿,更容易撞上狼群,只能在观里住一夜了。

    歆阳子这时候,挽留我奶奶跟爷爷也在观里住一夜。我奶奶本来是想回去的,山路对于我奶奶跟我爷爷来说,根本没啥,邪乎事儿有我奶奶,狼群有我爷爷手里的大匣子,百无禁忌。不过,我奶奶心里一直觉得,大有夫妇今天夜里可能还会出事儿,不如留下来看看情况。随后,也就很爽快答应了歆阳子。

    歆阳子挺高兴,因为他自己有夜盲症,夜里不方便,就把自己的大徒弟跟二徒弟喊醒,让两个徒弟炒了几个菜,做了点儿夜宵。

    几个人在一起吃夜宵的时候,歆阳子拿出一坛酒,跟我爷爷和大有喝了点儿,歆阳子酒量不济,一会儿就酒醉了。

    醉后,他跟我奶奶说,三年前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黄花大仙下凡,说黄花洞将来有大难,要他收一个传衣钵的徒弟,还给他指点了收徒的方向,醒来后,他就顺着大仙指那方向山下寻找了,结果,还真给他找到一个人。

    我奶奶问他,“是谁?”

    歆阳子笑了笑,只说了句,“您家老太爷真不简单,早就窥透了天机。”

    这话说我奶奶莫名其妙,再问歆阳子那人是谁。歆阳子不说,只说那人身上戾气太重,需要闭关化解,现在就在黄花大仙的仙洞里修行,再者,黄花大仙不让透露这位徒弟的身世,要不然,连这个徒弟也会折在将来的那场大难里。

    其实这个人,就是陈辉,至于他的事儿,以后写到我那些经历时,会详细说的。

    黄花观,很久以前已经介绍过,总共三座道观,第一座,歆阳子的师傅青石道人所建,在山腰的最下面,观里有个黄花洞,属于黄花观的主观。第二座,在主观正上面,里面住着孩子,算是歆阳子徒弟们下榻的地方。第三座,在山腰最上面,属于黄花观次观,在这座次观旁边,有两个不大的厢房,歆阳子把我奶奶跟我爷爷安排在了左厢房,把大有夫妇安排在有厢房。

    吃过宵夜,各自睡去,不过,这天夜里,还真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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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1:38:15 | 看全部



第二百一十六章 母子失踪




和衣躺在床上,我奶奶翻来覆去睡不着,一边想着大有两口子跟那孩子,一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儿,她在等,送完小鬼以后大有夫妇出现的反常举动,让她断定今天晚上可能还会出事儿。

    无独有偶,我奶奶睡不着,我爷爷也睡不着。我爷爷为啥睡不着呢,他可能给小珍揉心窝的时候,揉着人家的心窝,引起啥生理上的“不良”反应了,这个是可以理解的,别说我爷爷,我也曾经出现过这种情况,所以一般给女性做这种事的时候,特别是年轻的女性,我都会让他们家里人在旁边陪着,或者让他们自己家里人做。

    男人就怕受这种刺激,当时没啥事儿,事后想想,不说了。

    两个人在床上躺着,一开始还行,后来我爷爷就不老实了,对我奶奶动手动脚,我奶奶不想答应他,这节骨眼儿上,哪儿有这心思。我爷爷就说,山上仙气儿足,兴许今天晚上你就能怀上孩子。

    我奶奶一听,最后……最后吧,我还是给我爷爷奶奶留点儿空间吧。我奶奶昨天刚过完一周年忌日,写的太过头儿了,我怕她今天晚上来梦里抽我。

    反正,后来我奶奶累得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满是绿草鲜花的野地里,头顶上蓝天白云,分外舒畅。

    从草地里站起身,发现身边站着个漂亮的黄裙女子,丝绦飘渺,仙女一样,女子手里拎着个插满鲜花的竹篮子。

    我奶奶朝她竹篮子里一看,里面放的全是彩陶娃娃,有男娃娃有女娃娃、各式各样,男娃娃有的穿着官服拿着玉圭,有的穿着铠甲拿着刀剑,有的穿着白袍拿着书简,有的穿着短衫拿着农具,还有的穿着商贾服饰拿着算盘;女娃娃里有的穿着凤冠霞帔娘娘打扮,有的穿着绫罗绸缎贵夫人打扮,有的缠着粗布头巾村姑打扮,还有的穿红带绿拿着花折扇、媚笑嫣嫣,看不出打扮。

    黄裙女子开口问我奶奶,喜欢这些娃娃吗?我奶奶点了点头,满心喜欢。黄衣女子笑了,又说,喜欢就拿一个吧。

    一听黄裙女子要她拿一个,我奶奶挺高兴,不过,她也没能免俗,骨子里重男轻女,那些女娃娃根本就没看,在男娃娃里挑了挑,最后相中一个很特别的,这男娃娃身穿粗布短衫,右手里拿着一把锤子,左手里抓着一条青龙,锤子高高举起,作势要砸左手里的青龙。

    屠龙?

    看到这娃娃,我奶奶第一时间想到了我太爷,我太爷年轻时被人称作“屠龙大侠”,这个娃娃感觉跟我太爷很像。看了一会儿,我奶奶伸手把它拿了出来。

    黄裙女子见状,朝我奶奶笑了笑,一句话没说,一转身,轻烟似的消失在了我奶奶眼前。

    我奶奶很惊讶,四下找找,那里还有人,延绵漫野全是绿草鲜花,低头再看手里的铁锤娃娃,这时倏地从她手里飞脱出来,朝她怀里撞来

    我奶奶大惊,身子一使劲儿,眼睛睁开了,愣了一下,转头朝四周看看,房顶屋墙,身边还有我爷爷,居然在厢房的床上躺着,回想一下,原来刚才那一幕是一场梦。再抬头看看窗外,一层朦胧泛白的晨色,居然已是黎明时分。

    就在这时,厢房门被人敲响,还挺急促,随之传来喊声,“白仙姑、刘兄弟,起了吗?”

    听声音是歆阳子的,我奶奶顿觉尴尬,过去的人都讲究早起,起床晚了会给人笑话的,赶忙应了一声,随手推醒身边我爷爷。

    穿好衣服打开门,歆阳子一脸焦急站在门口儿,没等我奶奶说话,歆阳子说道:“适才大有兄弟来敲贫道房门,言说小珍和他孩子都不见了……”

    我奶奶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怕啥来啥,就怕出事儿,还是出事儿了。

    歆阳子继续说道:“贫道到右厢房看了,母子两个确实不见了,据大有说,小珍是在他睡着时抱着孩子离开的。”

    我奶奶无奈地朝我爷爷看了一眼,心里有些埋怨,不过,不知道该怨谁,忙问歆阳子,“大有呢?”

    歆阳子回道:“下山寻小珍母子去了。”

    这时候,歆阳子的徒弟已经把早饭做好,不过谁都没心思吃。我奶奶首先到大有夫妇下榻的右厢房看了看,人去楼空,转了一圈,啥线索都没找到。

    随后吩咐歆阳子,让他那些徒弟在山上找找,再挑几个年龄大点儿的徒弟,下山分头寻找。

    这天的黎明,整个儿观里的人全忙活了起来。

    小徒弟们在观里山上寻找,我奶奶、我爷爷、歆阳子,带着歆阳子两个大点儿的徒弟,下山寻找。

    来到山下,我奶奶爷爷跟歆阳子师徒分开,歆阳子带着两个徒弟往西找,我奶奶跟爷爷往东找。

    书说简短。一群人折腾了一上午,无功而返,别说小珍母子,就连大有也不见人了,这让我奶奶很是着急上火。

    我爷爷宽慰我奶奶说,兴许小珍母子两个回家了。

    我奶奶白了他一眼,深更半夜孤儿寡母,他们敢回家吗?

    我爷爷又说,兴许大有兄弟找到他们母子两个,一家三口一起回家了。

    我爷爷这话,差点儿没把我奶奶气乐了,大有真要是找到他们母子两个,一定会来山上说一声儿,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回家呢。

    快吃中午饭的时候,大有垂头丧气回来了,几个人围过来问他,大有一脸沮丧的摇摇头,说他在山下没找到小珍跟孩子,后来回家去找,结果家里也没有……

    午饭简单吃了点儿,人没找到,下午还得接着找。歆阳子让两个年龄最大的徒弟,跟着大有进山去找。我爷爷赶上毛驴车,载着我奶奶跟歆阳子在附近几个村子里找。

    还别说,在之前做法事的那个村子里,真给我奶奶他们打听到一点儿线索。一位老人对我奶奶他们说,天快亮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领着一个差不多两岁大的孩子,往村子东头儿去了。

    我奶奶一听,蹙了蹙眉头,这对母子要真是小珍母子,那他们一定是去……

    我奶奶想到了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嘴里暗叫了一声不好,赶忙催促我爷爷把驴子车往东赶。

    驴子车出了村子,往东走了能有一百步的样子,我奶奶喊了我爷爷停车,到了

    驴子车刚一停下,我奶奶从驴车上跳下来,快步朝路旁一块荒草地走去。

    走了能有二十几步,我奶奶停了下来,眼睛看着前面的一片荒地愣住了。

    我爷爷和歆阳子两个随后赶到,朝我奶奶眼前那地方一看,两个人也都愣住了。

    为啥呢?就见草窝里仰面朝天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不是别人,正是小珍母子,像是睡着了,也像是昏迷了,躺草窝里一动不动。在小珍怀里,抱着个不大的坛子,在孩子怀里,抱着个三寸高的泥人儿,母子两个身边,还有个被刨开的土坑儿,土坑旁边,扔着块巴掌大小的桃木牌……

    我奶奶深吸了一口气,又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傍晚时分,我奶奶他们用毛驴车拉着小珍母子回到了山上。掌灯时分,大有带着歆阳子的两个徒弟也返回了上山。

    这时,小珍和孩子已经被安置在之前的那座厢房里。我奶奶给他们母子两个试验了几个法子,却不见成效,口鼻里有气儿,就是醒不过来,看着很像是丢了魂儿,不过我奶奶知道这不是丢魂,这个比丢魂要严重的多。

    大有见找到了自己的媳妇儿跟孩子,对我奶奶几个千恩万谢。

    我奶奶这时候阴沉着脸,不算友善地扯住大有,交代我爷爷和歆阳子,谁都不许跟过来,扯着大有扯出厢房,走进了旁边的大殿里。

    大殿的柱子上亮着一盏油灯,昏黄不明,三清神像岿然耸立,整个大殿肃穆清冷。

    来到三清神像跟前,我奶奶松开大有,眼神冷冷地示意大有去看殿里的三尊神像,大有不明白我奶奶啥意思,唯唯诺诺朝三清神像看去。

    我奶奶这时候冷冷说道:“大有兄弟,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看你是老实本分的人,当着三位道尊的面儿,跟我说句实话吧。”

    大有把眼睛从三清神像那里,挪到了我奶奶这里,“白仙姑,您、您这是啥意思?俺、俺没啥瞒着您的……”

    “是吗?”我奶奶冷冷一笑,脸拉了下来,“那你带着你老婆孩子回去吧,你们家这些事儿,以后别再来找我了。”说着,我奶奶转身就往门外走。

    没走几步,大有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拉住我奶奶的胳膊,“噗通”一声,给我奶奶跪下了,“白仙姑,您、您……”

    我奶奶回头看了他一眼,猛地一甩胳膊,“说实话吧。”

    大有跪在地上看着我奶奶,眼神里满是犹豫。

    “不想说是吧,那我来告诉你吧。”我奶奶一脸鄙夷地看着大有,“你家这孩子打一生下来就有东西跟着,那东西不光对你孩子,对你们两口子也有怨气,孩子是你们两口子亲生的不假,不过,这孩子来路不正,应该是你们用邪术一命换一命换来的,对吧?”

    大有闻言脸色骤变,“您、您是咋知道的?”

    我奶奶看着大有那张忠厚老实的脸,很想抽上两巴掌,咬牙切齿说道:“别管我是咋知道的,你说吧,老老实实全说出来,我兴许还能救你孩子和跟你媳妇儿一命,要不然,我保证他们母子活不过今夜。”

    大有一听,像傻了似的,身子一软,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过了许久,大有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过身,踉踉跄跄走到三清神像跟前,跪倒在蒲团上,一脸颓废地对我奶奶说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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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1:38:59 | 看全部



第二百一十七章 南蛮夷人



就在三年前,大有夫妇所在的小村子里,来了个中年人,身边还带了个男孩儿。中年人看着有四十多岁,男孩儿看着有五六岁。中年人管那男孩儿叫“阿旺”,男孩儿管中年人叫“阿爸”。

    这一大一小两个好像是父子,看着不像是本地人,身上穿的衣服倒是没啥,跟当地人差不多,不过从那长相一眼就能看出不一样。中年人身子瘦弱,走起路来轻飘飘的肉不附骨,没有本地人那么浑厚伟岸脚踏实地;孩子长得轻背细腰、弯眉长眼,咋一看跟个小姑娘似的,皮肤也很细嫩水灵,没有本地孩子那种夯实粗糙。再者,中年人舌头像短了一截儿似的,满嘴蹩脚生硬的官话,那孩子满嘴叽里呱啦的,说的好像是南方话,除了中年人,谁也听不懂。村里人猜测,他们可能是南方人,于是就管中年人叫“南蛮子”。

    这个南蛮子中年人倒是挺有钱的,高价在村里买了座现成的宅子,带着孩子住下了,吃的用的,全是花钱从村民手里买去的。就因为舍得花钱,对每个村民也都挺客气,渐渐地,村里人也就接纳了这个说话蹩脚的南蛮子。

    不过,中年人带着孩子在村里住了不到一个月,宅子附近的村民很快发现,这南蛮子的行为有点儿古怪,白天基本上不出门,房门紧闭着,就连那孩子也不出来找其他孩子玩儿。每到日头快落山的时候,中年人打开房门,拉着孩子出来,在村里也不停,带孩子就进山,一直到天色彻底黑了以后才回来,天天如此,风雨不改。有些好奇的村民就问他,老是傍黑儿进山,去干啥呀?中年人总是笑容可掬地硬着舌头回答说,你们这里的山很好,带孩子到山里走走,看看风景。

    中年人这话,让那些问他的村民都觉得不能理解,山里不就有些草有些树嘛,再说天都要黑了,还有啥好看的,有些好心的村民就提醒他,天一黑山里的狼群就出来了,你还带着个孩子,狼群就喜欢叼小孩儿,进山可得小心点儿。中年人听了,只是朝那些好心的村民笑笑,不再跟他们多说一句。

    就这样,中年人带着孩子一口气在村子里住了三个多月,这时候,打春天来到了夏天。

    山里的夏天,一到晚上特别凉爽,站在山顶看看落日、吹吹山风,周身清爽,特别美好。不过,就是有一点儿不美好,要是在山顶站的时间长了、天色彻底黑了,你就会发现不远处的草窠里、树后面,嗖嗖嗖黑影乱窜,这时候要是不赶紧回家,停不了一会儿想走都走不了了,莫须里嗷呜一声嘶嚎,一群流着口涎的野狼就会把你团团围住。特别在月圆之夜,天一擦黑儿,月亮一冒头,最好就别再出门了,圆月可能对狼来说有着啥特殊的意义,这天的狼特别亢奋,不但四下里攻击人畜,还会跑到山尖儿上,仰起血渍未干的长嘴对着圆月嗷呜呜长嚎,嚎声回回荡荡、悠长悲凉,听上去十分的恐怖吓人。我小时候经常跟我奶奶进山帮人处理邪乎事儿,也遭到过野狼攻击,有时候赶上圆月之夜住在山里,那狼群嗷嗷一叫,我这里直接吓得就尿床了,直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到我们市里的人民公园,我宁愿去看老虎,都不去看狼。

    言归正传。有这么一天,傍晚时分,中年人居然一个人出门儿了,而且他这次也没进山,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以后,砰砰来敲大有家的房门。

    大有打开门一瞧,见是南蛮子中年人,感觉挺意外,因为他们夫妇两个从没跟中年人交际过,中年人住进村子也快小半年儿了,彼此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把中年人引进屋里,又给他倒了碗水,大有就问中年人找他们两口子干啥,因为看中年人这架势不像是来串门儿的,肯定是有事儿。

    中年人笑眯眯的,很和善,眼睛看看大有,又看看小珍,开口问他们,你们两口子成亲几年了。

    大有不知道中年人问他们这个是啥意思,不过又不好意思不回答他,就回答说,快三年了。

    中年人听了,又问,都三年了,是不是特别想要个孩子?

    中年人这话戳到了夫妻两个的痛处,夫妻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无奈。

    中年人接着又说,我有个问天求子的小法术,只要做场法事,就能让你们两口子在来年抱上大胖儿子。

    大有两口子虽然都是老实人,不过中年人这话让他们不敢相信,村里的郎中都没法子,他一个南蛮子有啥法子。

    中年人见大有夫妇两个不相信他,一捋自己左手臂上的袖子,露出了前半截小臂,就见在中年人小臂腹面,也就是小臂内侧,纹着一条黑龙,几乎占据了整条小臂,龙身隐隐泛着青光,张牙舞爪,有点儿吓人。

    不待大有夫妇两个细看,中年人放下袖子,遮住黑龙,对夫妇两个说道,我乃南疆山林中修行的夷人,数年前偶遇一神仙,神仙见我潜心修行,便赐了我一副墨龙真身,现在已是半仙之体,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如果你们两个真想要孩子,我只需做一场“问天求子”的法事,你们夫妇两个明年就能抱上大胖儿子。

    大有夫妇两个听了,更加不相信中年人,修行的和尚道士也见过不少,不过没见过谁敢把话说这么大的,还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呢,既然你已经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了,还住俺们这个穷山沟儿里干啥,不可理喻!

    大有夫妇脸色顿时变的有点不高兴,你个南蛮子胳膊上画条黑龙来俺家说疯话,真把俺们两口子当傻子了么。当下就有点儿想下逐客令了。

    中年人见状,也不着急,朝夫妇两个微微一笑,抬起手,朝自己跟前的水碗一指,嘴里念了声“红”,再看那碗里的水,居然刷一下变红了,血一样红!

    大有夫妇两个顿时惊讶不已,中年人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指,嘴里念了声“黑”,水居然刷一下又变黑了,夫妇两个顿时惊上加惊,紧跟着,中年人把手掌摊平,手心朝下,轻轻在碗口一划,嘴里念了声“回”,等中年人手掌划过碗口以后,碗里的水居然又变回了原来的清水模样,端的是神异无比

    夫妇两个张大了嘴巴,惊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等他们回过神儿以后,差点儿没给中年人跪下磕头。大有激动地手足无措,央求中年人给自己两口子做问天求子的法事。

    中年人这时候反而显得淡定了,不紧不慢问大有,现在相信我了?大有小鸡叨米似的,不停点头,相信了相信了,您就是活神仙。

    中年人一笑说道,问天求子只是件小事,举手之劳,不过,我现在遇上些麻烦事儿,修炼了一定程度,要过天劫了,我想请人帮忙找样儿法器,助我渡过天劫,等过了天劫以后,万事大吉,别说你们跟我求孩子,就是求长生不老之术也是举手之劳!

    中年人刚才露的那一手儿,着实唬住了大有夫妇两个,这时候夫妇两个对中年人的话深信不疑,忙问中年人要找啥法器。

    中年人也不着急说,看了看大有,又看了看小珍,对小珍说道,此事关系天机,你知我知,不可泄露于第三人,大妹子,我看你还是进内室回避的好。

    小珍听中年人这么说,好奇心没能得到满足,挺失望,看看大有,又看看中年人,大有连忙朝她摆手,赶紧回里屋睡觉去!

    小珍起身回了里屋,中年人呢,跟大有要了生辰八字,闭上眼睛掐起了手指头。

    掐了好一会儿,中年人睁开眼睛,露出一脸笑意,好像很满意的样子。中年人对大有说道,能助我渡天劫的这件法器,就藏在你们这座山里,不过,山里有位守山大神,他不让我这个南疆夷人进去,我试了好多次,那大神就是不给通融,没办法呀,我只好在你们当地找位有缘人,帮我进山拿出来……

    大有虽然为人憨厚,一听中年人这话,就是再憨厚,他也能忖摸出中年人话里的滋味儿。中年人今天既然能找上他,说明那个能进山拿法器的“有缘人”,肯定就是他。大有转念想想,既然中年人能让他们两口子抱上孩子,自己给他帮点儿忙也是应该的,就毫没迟疑,一口答应了中年人。

    中年人很高兴,也不知道出于啥原因,从身上拿出笔墨纸砚,用毛笔在宣纸上写了几行字。大有认不得几个字儿,看不明白上面写的是啥。

    中年人说,这是一张保密字据,主要是怕你把这些天机泄露出去,真想帮我进山拿法器,就必须帮我保密,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大有见中年人话说的很坦诚,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想想人家这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就在字据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又摁了手印。

    中年人也签了字摁了手印。

    等墨迹干了,把字据收进怀里以后,中年人这才对大有说道,在你们村子北边儿的山里,有个石洞,洞里面,有个跟水瓢差不多大小的瓦盆,那瓦盆就是我用来渡劫的法器。

    大有一听,很迷惑,跟中年人说,俺打小儿在村子里长大,村子附近这一带的山俺都跑遍了,这一带根本没有石洞。

    中年人一笑说,那是座仙洞,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如何能看得见,再说那石洞只在月圆之夜的二更天才会出现,你只要在石洞出现以后,走进石洞,把那件法器拿出来就行了。

    听中年人这么说,大有心里忽悠了一下,别的日子还好说,每到月圆那一天,山里的狼群都跟疯了似的,这要是半夜进山,就跟去送死差不多。

    大有看看中年人,把头一低,犹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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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1:40:18 | 看全部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诡异山坳




中年人看着大有停了好一会儿,似乎看出了大有的顾虑,又是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荷包,对大有说道,这里面装的是驱狼秘药,带上他狼群绝不敢碰你。

    大有闻言,缓缓把头抬了起来,朝荷包看了一眼,荷包整个儿通体白色,上面绣着一条黑龙,模样跟中年人小臂上那条差不多,白布衬着黑龙,显得很刺眼。

    大有将信将疑,伸手就去接荷包,中年人忙把荷包又收了回去,说这时候太早,等到月圆之夜才能给你。

    随后,中年人又从身上掏出一张宣纸,用毛笔在宣纸上刷刷刷画了起来。大有探头一看,画的是一座山,山边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山形的模样看着有点眼熟,不过那条小路看着分外眼生。

    没多大会儿功夫,中年人把图画好了,吹干墨迹,递给大有。大有接过来一看,这不就是村子北边的那座山么,上面画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直通大山深处,不过在大有的印象里面,山上好像没有这条小路。

    中年人这时候在旁边说道,这条小路现在是看不到的,等到月圆之夜才能看到,你明天可以按照图上所画的位置,先到石洞入口那里看看,把那里熟悉一下。说着,中年人在图上给大有指了指,大有一顺着他手指的地方一看,好像是个小山坳,不过这山坳挺陌生的,好像不在他们村子附近,看距离,应该在更北边儿的深山里面。

    中年人这时候又说道,现在距离月圆之夜还有几天时间,你最好趁着这几天,进山多走几趟,多把石洞那里熟悉熟悉,免得晚上到那里找不着地方。

    大有点了点头,把草图叠好揣进了怀里。中年人又叮嘱他,这件事跟谁都不能说,你已经签了字据,要是说出来会遭报应,再说了,泄露天机可是大罪,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中年人说的挺要种,大有连连点头。用他自己的话说,他那时候为了能有个孩子,啥都豁出去了。

    中年人走后,小珍就问大有,那南蛮子后来都跟你说了些啥?大有紧绷着嘴唇,一个字都没说。因为这个,闹的小珍心里还有些不痛快呢。

    第二天一大早,大有悄悄揣上草图出门了。还没走到山口儿,看见山口那里站着个人,走进了一看,原来是那中年人。中年人似乎刻意在山口这里等他,也或许,还有另一层含义,想看看他会不会进山,不过大有很单纯,没想到这一层。

    中年人没说话,只是冲大有赞许地点了点头,大有也朝中年人默默点了点头,他也没在中年人跟前停留,径直进了山。

    一边走,一边拿出草图仔细找,山上确实没有图上所画的那条小路,看看草图,再看看眼前的乱草山坡,大致忖摸了一下小路的位置,踩着山坡上的乱草,斜刺里朝东北方向进发了。

    走了大概能有七八里地的样子,这就走进了荒无人烟的大山深处,这时候大有身边除了野草树木,偶尔窜出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彼此吓一跳。

    又往前走了没多远,前方出现一块凹进去的小山坳,就像山体塌陷进去的一个大坑,也就两间房那么大。

    山坳周围没有树,也没有草,光秃秃的,不过在山坳底部,大有看见一个小水潭,两个大水缸口加一块儿那么大,小心翼翼下到山坳底部一看,水面很平静,不过因为光线问题,潭水看着跟墨汁儿似的,黑漆漆的,一眼看不到底,也不知道这个小水潭有多深。

    大有把草图又从怀里拿了出来,对照着草图,看看山坳,看看周围,再看看草图,大有松了口气,没错了,就是这里,依着图上所画的位置,等到月圆之夜,小山坳东北侧山体上,会出现一个坐东北、朝西南的石洞入口,大有扭脸朝自己左边看了看,这就是小山坳的东北侧,从山体里突兀出来的一块大石头,表面还算平坦,两人多高,不过在草图上面这里不是块大石头,是个黑漆漆的洞口。大有这时候觉得那中年人可能是在耍自己,这么块大石头咋会是洞口呢,就是用斧凿打挖,少说也得挖上十天半个月。大有这时候还发现,这块大石头的正面朝着西南方,也刚好对着自己眼前这个小水潭子,看着大石头跟小水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才错觉。

    把小山坳看了一遍以后,大有揣上草图,爬出小山坳,回忆了一下之前过来的路线,这就要原路返回了。不过就在这时候,小水潭里发出“扑兜”一声轻响,好像有啥东西掉进了水潭里。

    回头朝水潭里一看,就见水面上荡漾起一圈儿一圈儿的水纹。大有一想,可能是自己刚才爬上来时蹬下去的小石子掉进了水潭里,没啥可大惊小怪的。

    转身就要走,不过,他这时候发现身前猛然间多了个人,也就站在他身前三四尺远的地方,先是一惊,随后稳了稳心神,抬头一看,真的是个人,还是个身材壮硕的黑大个儿,一身黑衣,长得特别丑,蟒头蛇眼,阔嘴血唇,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特别是那双眼睛,真跟蛇眼似的,眸子里幽幽的冒冷光,瘟神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到这人的模样儿大有心里又一惊,这是从哪儿不声不响冒出来的黑大个儿,看这凶狠模样儿,这人不会是个劫道儿的吧。

    大有家里不算富裕,出门身上也带不了几个大子儿,要钱没有贱命一条。

    黑大个儿不动,也不说话,就是拿眼睛冷冷瞪着大有。大有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儿,大有啊大有,就算这是个劫道儿,也不能让人家看出来你怂了。

    停了一会儿,见黑大个儿还是站在那里不动,大有就想绕开他往前走,谁知道刚一抬脚,那黑大个儿立马儿挡在了他前面,看这架势,就是冲着他来的。

    大有仗着胆子问了黑大个儿一句,“你想干啥?”

    黑大个儿听了不答反问,声音嘶哑着问大有,“谁让你来这里的?”

    一听黑大个儿这话,感觉他好像不是个劫道儿的,心里多少松了口气,不过大有是个老实人,不太会撒谎,脑子转的也慢,面对黑大个儿支吾半天,这才说,“俺迷、迷路咧,在山里头转着转着就到这儿咧。”

    黑大个儿听了,把大有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冷对大有说道:“你走吧,以后别再来这里,下次再敢来,别想活着回去!”

    大有在心里松了口气,不过也是心惊肉跳,感觉这黑大个儿好像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

    大有心虚地低下头,嘴里边儿唯唯诺诺称是,黑大个儿随后冷哼一声,大有心里又是一惊,以为黑大个儿反悔了,这就要对自己下手了,赶忙抬头一看……傻眼了。

    就见那黑大个儿不见了,扭头朝四下瞅瞅,整个儿这一带不见半条人影子,那黑大个儿呢。大有心里顿时冒了汗,不会是遇上妖怪了吧。

    就在这时候,从那小山坳里吹出一股冷风,风里还有股腥臊味儿,大有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大叫一声,没命地跑了起来。

    当时,连大有自己都不知道是咋跑回村子的,等到了村里以后,家都没回,直接上那南蛮子家里找那南蛮子,就冲着那个来无踪去无影的黑大个儿,就冲着那股子腥臊味儿的怪风,那小山坳肯定不是啥好地方,还有那个黑漆漆的小水潭,说不定里面就住着啥妖怪。

    大有这时候想反悔了,想找中年人把这事儿推掉。

    这时候,已经快晌午了,很多人家儿屋顶的烟囱冒起了烟,都已经开始烧锅做中午饭了。

    来到中年人家门口儿,院门紧紧地朝里面抵着,喊了几声,居然没人答应,隔着门缝往院里一瞧,中年人家里的烟囱也正在冒烟,这说明家里有人。

    大有就在门口又拍门又喊叫的大呼小叫上了,不过,没能喊应中年人,却把中年人的左右邻居给惊动了,很快过来俩邻居。都是一个村子的,相互也都认识,那俩邻居就问大有,你这是在干啥呢。

    大有也不敢跟他们说实话,说自己找这个南蛮子有点儿事。俩邻居说,那你白天就别来了,这南蛮子人很古怪,到傍黑儿才出来,白天就是家里有人,也不会搭理你。

    大有一听,不太相信这俩邻居的话,把俩邻居打发走以后,继续扯着嗓子喊,不过,还真像那俩邻居说的,不管怎么喊,屋里的中年人就是不搭理他。又喊了一会儿,眼看着晌午快过去了,肚子也有点饿了,只能转身回家了。

    到了家以后,小珍早就把午饭做好了,扒了两口饭,搬条凳子坐在门口看着日头,在干啥呢,等天黑。期间,小珍见他脸色不对,问他出了啥事儿,他还是一句话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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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12 21:40:45 来自手机 | 看全部
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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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1:48:05 | 看全部




第二百一十九章 阎王殄纸



眼看日头落到了山那边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有从门口儿凳子上站起身,也没回屋跟小珍言语,凳子扔进院里,院门带上,又去找那中年人。

    到了中年人家门口儿,门上居然上了一把锁,这说明中年人带着那孩子出去了,找到左右邻居一问,邻居说了,那南蛮子天天这时候进山看风景儿,你要是找他真有啥急事儿,不行就在门口儿等着吧,一会儿就能回来。

    大有听了,也只好蹲在中年人院门口儿等着了。

    说来也奇怪,大有在蹲在院门口儿等了老半天,中年人居然迟迟不见回来,那感觉就好像知道大有在等他,故意在躲着大有似的。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眼看着天色是越来越暗,四下里是越来越黑,大有那心里边儿,也是越来越着急,下意识抬头看看天上快要圆了的月亮,估摸了一下时辰,亲娘咧,这都快二更天咧,咋还不回来呢。

    大有琢磨着,这南蛮子进山看个风景儿,咋能看这么久呢,再说他身边还带着个小孩子……

    前思后想,大有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啥他娘哩半仙儿之体,弄不好也是个妖精。想到这儿,大有在心里打定主意,进山拿瓦盆这事儿,说啥也得给他推了。

    就这么一直等二更半天,中年人还没见回来,大有呢,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居然迷迷糊糊的倚在门口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三更半天了,揉揉眼睛再去看那院门,门上的锁没了,心里一喜,站起身去推院门,谁知道院门又朝里面给抵上了。

    大有顿时闹了气,这个死蛮子,回来的时候没看见我在你家门口儿等你么,你喊我一声儿也行呀,哪儿有这样人。

    大有隔着门缝朝院里瞅了瞅,院里乌起码黑的,再瞧院里那间房子,也是乌起码黑的,估计已经睡下了。

    大有心里这个气呀,扯起嗓子喊了两声儿,里面还是没人应他。不过,虽说没喊应中年人,却把旁边一户人家里的狗给惊动了,汪汪汪咬了起来,大有心里更气了,在门口吐了口吐沫,小声骂了一句,憋着一肚子气回家了。

    回到家里小珍还没睡,问他去干啥了,咋这么晚才回来,大有还是啥都不说,把剩饭热热,吃完了上床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又来到中年人家门口儿,拍门、喊叫,不过还是没人搭理他,就这样一连几天下来,大有始终没能见着中年人。

    又过了两天,时间来到十五月圆夜,就在这天的傍晚时分,中年人终于出现了,还是一个人,来到大有家的院门口咣咣敲门。

    大有开开门儿一看是中年人,立刻气不打一处来,连院门都没让他进,从怀里掏出那张草图塞给他,啥也不说,回身就关门。

    中年人似乎早就料到大有会这么做,没等大有把门关上,提前迈出一步双手推住了院门,说道:“大有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有气呼呼哼了一声,说道:“你去找别人吧,那东西俺不给你拿咧。”

    中年人笑了,语气不温不火,说道:“大有兄弟,你这时是想反悔吗,不过,已经晚了,你我立下了生死契,绝不能反悔的。”

    “啥生死契?”大有一愣。

    中年人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展开以后在大有眼跟前晃了晃,说道:“你不记得这张字据了吗,空口无凭,立字为据,你可在这上面签过字画过押了。”

    大有瞅了瞅那张字据,他当然记得这张字据,说道:“这字据上面写的不就是叫俺保密么,俺保证不跟别人说就是咧。”

    中年人依旧带着笑,不过笑的有点儿阴险,“大有兄弟呀,你没把这字据上所列的事宜看完吧,除了保密以外,这上面还写着你必须进山帮我把那法器拿出来,到时候一手交法器,一手烧字据……”

    大有一听,大叫上当,哆嗦嘴唇说道:“你……你欺负俺不识字!”

    中年人哈哈笑了几声,脸色一沉,说道:“这是你的命,你命里欠着我,现在,该是你还我的时候了,不怕告诉你,你要是不依着字据上面写的去做,不用我出手……”说着,中年人把字据又在大有眼前晃了晃,“这张字据,就能要了你的命!”

    大有闻言脸色微变,心里有些害怕,不过嘴上没松劲儿,“你、你这话啥意思,俺、俺可不怕你吓唬俺……”

    “呵呵……我吓唬你做什么。”说着,中年人把字据塞进了大有手里,“你仔细看看,其实这张字据上面的事宜倒没什么,关键是写字据的这张纸,你知道这是张什么纸吗?”

    大有大字不识几个,笔墨纸砚从没碰过,他咋能知道这是张啥纸呢,把字据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看着也就是张很普通的白纸,比窗户纸稍微厚点儿,也好像……比普通白纸稍微黄点儿,看不出个啥。

    等大有看罢,中年人把字据又跟大有要了回去,说道:“这是张‘殄纸’,凡人是不能在上面签字画押的,你既然画了押,就得把事情做到底,要不然……我保证你活不到明天。”

    “啥、啥是‘甜纸’?”大有脸色又变了变,看中年人这时候的样子不像是在吓唬他。

    中年人不紧不慢,又说道:“阎王爷的生死薄你知道吗,就是用这种纸写成的,这张殄纸上面写了你的名字,又填了期限,今天晚上你要是不进山帮我拿法器,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阎王爷的生死薄,大有打小就听村里那些老人说过,不过到底是用啥纸写成的,恐怕没几个人知道,见中年人说的信誓旦旦,不像诳话,大有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就在这时候,中年人抬起右手,冷不丁在大有左肩膀上拍了一下,大有猝不及防,中年人拍的并不很重,不过就是感觉肩膀上好像给针扎了一下似的,先是一疼,后是一麻,不过就那么一下子,很快就过去了

    中年人又接着说,“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你要是真不想去,我也没办法,记着,待会儿你要是反悔了,就来家里找我,只要你答应进山,我不但能救你一命,还能帮你两口子求个好儿子。”说完,中年人转身离开。

    大有站在门口看着中年人离开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不过,就在他准备抬手关门的时候,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了,刚才给中年人拍中的那地方凉飕飕的,关上院门朝屋里没走了几步,整条左肩膀又痒又麻,一抬胳膊,居然已经抬不起来了。

    大有顿时害了怕,勉强走到屋门口,还没等进屋,感觉喉咙里好像给东西堵住了,憋得很难受,张大嘴巴猛抽两口,居然喘不上气儿,没停两秒钟,大有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满地打起了滚儿。

    里屋的小珍听见动静跑出来一看,吓坏了,要出门给大有找大夫,大有见状勉强从地上爬起拦住了她。这时候,大有嘴里已经发不出声儿了,憋得满脸涨红,朝小珍摆了摆手,那意思不用去找大夫。

    又停一会儿,浑身发冷,突突哆嗦起来,与此同时,嘴里咕噜咕噜往外吐白沫儿。用大有自己的话说,那感觉比死了还难受。到底有多难受,别人恐怕感觉不到,只有大有自己最清楚。

    到最后,大有难受的实在扛不住了,示意小珍呆在家里别出门,他自己踉踉跄跄、连滚带跑,朝中年人家里跑去。

    因为是月圆夜,山里的狼群不安分,所以村里人早早就关门闭户不再外出,这时候路上连一个人也没有。

    远远的,就看见中年人家的院门居然敞开着,院儿里还有一抹微弱的亮光。大有跌爬到门口儿一看,就见中年人打着个白布灯笼站在院子里,那感觉,就好像知道他会来,故意在院里等他呢。

    大有连滚带爬进了门,中年人脸上露出了笑意,提着灯笼迎上来,和颜悦色问大有,“大有兄弟你来了,愿意进山帮我拿法器了吗?”

    大有这时候早就说不出话了,嘴里淌着白沫,很凄惨地点了点头。

    中年人又是一笑,模样要多和蔼可亲就有多和蔼可亲,一抬手,又在大有左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大有立刻感觉肩膀上又是先疼后麻,不过这一次比上次疼的厉害、麻的也厉害,差点儿没痛叫出来。

    中年人拍下去没停多大一会儿,大有感觉喉咙里不再堵得慌了,白沫也不再淌了,畅快地喘了几口气,紧跟着,感觉身上也有了点热乎气儿,身子也不再抖了,渐渐的越来越好,连左肩膀也有了知觉……

    过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大有彻底恢复了过来。说不上神奇,就是有点儿诡异。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大有就是再老实,也能琢磨出点儿啥,自己身上突如其来的古怪,肯定跟中年人拍自己这两下子有关系,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决不能在让这南蛮子碰到自己。

    后来我奶奶把大有以上这些跟我太爷说了,我太爷听完哈哈大笑。我太爷说,水碗变颜色,还有这个肩膀麻木,没啥可稀奇的,接着,给我奶奶道出了其中鲜为人知的秘密……不过,这是后话。

    中年人没让大有进屋,就站在院子里,把手里的白布灯笼交给大有以后,又从身上掏出草图跟之前那个巴掌大小的荷包,一并交给了大有。

    大有这时候刚从死去活来的滋味儿里跌爬滚打过来,很老实,老实的跟头绵羊似的,叫咋就咋。

    不过,等他接过草图跟荷包以后,还是忍不住跟中年人说了一声,“山坳那里有个黑大个儿,是个妖精,可吓人咧。”

    中年人听了,看了看大有,说道:“那不是妖精,那个就是镇守这一带的山神,不过你别怕,你是本地人,有本地仙保着,他不敢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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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1:49:11 | 看全部



第二百二十章 驱狼卧石




大有闻言,吞吞吐吐,说道:“可、可他说咧……俺、俺下次要是再去,他就会要了俺的命。”

    中年人呵呵一笑,说道:“那是在吓你呢,他不过一个守山的小神,真要是害了你们的性命,你们的本地仙到玉皇大帝那里参他一本,到时候,他至少也得被剔掉仙骨贬为凡人,永受生老病死、轮回之苦!”

    大有愕然地眨了眨眼,说真的,中年人这些话,就跟村里那些老人讲的神话故事似的,听得自己都有点儿发傻。不过,不管它是不是神话故事,刚才自己身上那股子要死要活的难受劲儿可是真的,眼下要是不进山把那什么“瓦盆”拿给这个南蛮子,自己恐怕真的活不到明天,可是,这时候进山有狼群不说,万一山坳里那黑大个儿……

    真的前有狼,后有虎,大有觉得自己处在老虎跟狼当中间儿进退两难,不过,转头又一寻思,既然这南蛮子找自己去给他拿瓦盆,肯定是有把握的,要不然自己把性命搭在了山里,他不就得不到瓦盆了嘛,与其在家里等死,不如进山去试试运气,万一能把瓦盆拿回来,不光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说不定这南蛮子一高兴,真给自己两口子送个大胖儿子呢。

    一想到大胖儿子,大有立刻有了动力。

    最后,他把心一横,问中年人,“要是俺把瓦盆拿回来,你是不是真给俺们求个大胖儿子?”

    中年人一笑,说道:“大有兄弟,你别忘了,那张殄纸上也写着我的名字呐,你只要把瓦盆帮我拿回来,我立刻作法帮你求子,不会食言的……”

    “好!俺这就进山!”

    善良的人,总是会在逆境中用最美好的寄托,来舔舐自己的伤口。

    辞别中年人,大有回了家一趟,小珍还没睡,正坐在油灯底下担心的抹眼泪,见大有现在没事儿人一样回来,赶忙嘘寒问暖。大有安慰了她几句,让她早点儿睡,自己这时候进山一趟。小珍听了脸色大变,问大有这时候进山干啥,山里那么多狼。大有没理她,到院里拿了把柴刀别在腰后,提着灯笼离开了!

    这时候,刚刚一更天,用现在的时间计算,也就在晚上七点钟左右。走到山口儿,大有的脑子逐渐清醒下来,感觉自己这次进山凶险莫测,回头朝家的方向看了看,莫须里叹了口……

    山峦逶迤、月凉如水,深山远处传来一声声悠长的狼哞,狼群已经开始兴奋了。

    往山里走了许久,大有虽然没遇上狼群,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最后,在一处山梁上停了下来。为啥呢,因为大有觉得奇怪,那条小路呢?

    从身上掏出那张草图,灯笼放到脚边,打开草图借着明亮月光一看,没错呀,草图上分明画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看这位置,自己刚好站在了小路上,不过……这眼前咋没路呢,跟上次白天来时一模一样,脚下全是野草荆棘,南蛮子不是说,月圆之夜就能看见这条小路么,咋看不见呢。难道是自己走错路了?

    拿着草图把山林又仔细对照了一下,大有认为自己所站的位置一点儿没错,不过,脚下确实没图上这条小路。看看草图,又看看身前身后的山林,大有纳了闷儿了,那南蛮子不会是在骗自己吧?

    把草图叠了叠揣进怀里,无意间碰到了怀里另一样物品——荷包,记得南蛮子说过,带上荷包狼群就不敢碰他,走了这么久确实没遇上狼群,难道真的是这荷包的功劳?

    大有这时才发现荷包里硬邦邦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啥,草图揣回怀里以后,大有忍不住又把荷包从怀里拿了出来。

    之前从南蛮子手里接过荷包跟草图的时候,大有情绪比较紊乱,也没太在意荷包,这时候把荷包拿在手里,里面不但硬邦邦的,还挺有分量,感觉里面好像装了块石头。

    荷包还是之前看到的那样子,白色粗布缝制,正反两面分别绣着一条吓人的黑龙,大有这时候发现,荷包上面似乎散发着一股怪味儿,放鼻子边儿一闻,奇臭无比!

    里面到底装了些啥?大有忍不住把荷包上的束口拉开,往里面瞅了瞧。

    还真是块石头,拿出来一看,是一块比手掌小点儿的圆形青石片,跟手掌厚度差不多。大有把青石片拿在手里翻看了几眼,就见青石片两面乱七八糟的不知道画了些啥,像是用毛笔画上去的,一道儿一道儿、血红血红的,看上去分外妖异,而且刚才闻到的那股子腥臭味儿就是这块青石片发出的,这时候从荷包里掏出来臭味儿更浓了,还有点儿呛鼻子。

    这块臭烘烘的玩意儿带身上真能防狼么?大有不知道这是个啥,看完又塞回了荷包里。荷包呢,因为上面的臭味儿让大有觉得膈应得慌,没再往怀里揣,系在了裤腰带上。

    这块石头到底是啥呢?大有不知道,不过,有人知道,谁呢?我太爷。当我奶奶把大有这件事儿跟我太爷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太爷说,那是块“驱狼石”,这石头在一些人眼里是件普通玩意儿,在普通人眼里,算得上是件稀罕玩意儿。

    我奶奶就问我太爷,那在您眼里这块石头算个啥呢?

    我太爷哈哈一笑,你猜呢?

    我太爷又说,要说起这种石头,也算是来之不易,这是从那些猛兽洞里挖出来的“卧石”。

    我奶奶问,啥是“卧石”?

    我太爷解释说,就是猛兽趴在上面睡觉的那片石头,这些石头经年日久,沾上的猛兽气味儿很重,熊卧石最好,虎卧石次之,熊和老虎要比狼凶猛的多,狼闻到它们的气味儿远远就会避开,当然了,这还不足以抵御大型狼群。石头挖出来以后,打磨成个种样式,用特制的秘药泡上几个月,再用密宗手段在上面用老虎之类的猛兽血画上驱狼符文,这时候石头带在身上就可以驱狼了,就是遇上大型狼群也不用惧怕,不过,这玩意气味儿太臭,普通人不会带它们。

    那谁会天天带这个呢?我奶奶又问。

    我太爷说,这个……大多是出没于深山老林里的盗墓贼佩戴的,当年,我和萧兄几个在一座古墓里遇上另一伙盗墓贼,双方言语不和,一场恶战,我们把那伙盗墓贼打跑以后,在他们落下的物品里就这么一块石头,后来萧兄把石头给了十一……

    再后来呢,那块石头又怎么样了?我奶奶又问。

    不知道……

    说到这儿,似乎又触动了我太爷的尘封往事,我奶奶不敢再问下去。

    写到这儿,说真的,真想再给我太爷另写一本传记,不过,这本书已经,已经把我太爷写老了,将来我太爷还会在这本书里去世,如果再写传记,我感觉就没啥意义了,看过这本书的朋友,再去看我太爷的传记,可能会一边看着他的经历,一边低落的在想,你再英雄,最后不还是死了吗。我在想着……想把他的多数经历,写进我的经历里,我来扮演他,我来替他活,替他接着传奇!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想法,真写起来时间就是一个问题,难度会很大,而且会导致很多早就失传的东西从大清朝穿越到二十一世纪,到时候,我的经历就乱套了。

    算了,还是先言归正传吧。

    大有系好荷包以后,从地上提起灯笼继续往前走,因为之前走过一次,他这时候就是不看草图也能找到那地方。

    一个时辰以后,时间基本上已经来到了二更天,大有这时候只需要再翻过一道小山梁,就能看到之前那个山坳了。不过,大有这时候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就是手里这盏白布灯笼,其实今晚的月色很亮,不用打灯笼也能看清路,不过当时见中年人把灯笼递给他,他也就随手接了过来,这时候想想,这要是提着个白布灯笼过去,那黑大个儿万一没睡,看见灯笼光亮摸过来找他麻烦咋办呢。

    想到这儿,大有赶忙把灯笼吹灭了,随便找个地方,把灯笼藏了起来,然后把后腰里别的柴刀抽出来拿在了手里。倒不是拿柴刀想干啥,主要是想给自己壮壮胆儿。

    攥着柴刀继续往前走,因为已经很接近山坳,格外小心起来,每走几步,大有就要蹲进草窝里朝四下看看情况,要是没啥动静儿,站起身接着再往前走。就这样,走走停停,翻过了小山梁。来到山梁另一侧以后再往下走,那小山坳就在下面。

    等他小心翼翼到达了小山坳那里以后,并没有傻得直接往山坳里下,蹲在旁边一块视线比较好的草窠里探着脑袋往山坳里看。四下里静悄悄的,就见小山坳里一半儿映着月色,一半儿黑漆漆的,之前那个小水潭,刚好给月色全部笼罩,月光照在上面,导致水面看着跟涂了层油膜似的,还反着光,很奇怪。

    大有又打眼朝正对着小水潭的那块大石头看了看,也就是草图上画的那个洞口的位置。一眼看下去,大有又有点儿困惑了,为啥呢,那块大石头上面根本就没有洞口,还是块光秃秃平坦的大石头。

    大有忍不住把草图又从怀里掏了出来看了着,疑惑无比,没错儿呀,洞口就在这里,又抬头看看月亮,忖摸了一下时辰,已经二更天了。

    南蛮子不是说,二更天就能看到洞口么?那洞口儿咧?没洞口儿俺咋进洞给他拿瓦盆呢?这个死蛮子,不会真的在骗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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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1:50:01 | 看全部





第二百二十一章 螳螂捕蝉



一想到这儿,大有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仗着胆子从草窠里慢慢站起身,打算摸到山坳里看看。不过就在这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哗啦哗啦的分水声,就好像有人在趟着水过河似的,大有赶忙又蹲回了草窠里。

    水声是从哪儿传来的,大有听不出来,不过眼下有水的地方只有那个小水潭了,大有打眼朝小水潭那里一瞅,当即愣住了,为啥呢,水潭里的水连都动没动,静的就跟镜子面儿似的。这要是水潭里发出的声音,水面上至少也得有波纹儿吧?

    没停一会儿,水声更大了,之前哗啦哗啦的,现在变成了轰隆隆的,就好像山洪决堤了似的。大有心里一紧,听到这声音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把脑袋探出草窠怯生生朝四下瞅了瞅,附近这一带安安生生的,没一点儿不对劲儿的地方。

    就在这时候,小水潭突然发生了变化,水面中间凸起了一个水包。潭水像煮沸了似的,由中间的水包朝四外翻滚,循环不断,伴随着轰隆隆的水响声,水包越翻越大,而且越来越高,没停一会儿,像根水柱子似的翻出水面半人多高,咋一看,就像打潭底喷上来一股泉水,不过,潭里的水并没有从潭口溢流出来

    看到这一幕,大有惊讶到了极点,眨了两下眼睛,借着月光再仔细一看,翻上来的那根水柱子好像是乌黑色的,这小水潭里的水,不会也黑色的吧?

    没停一会儿,“叭”地一声,水柱子像炸裂的烟花似的四下散开,无数小水珠打潭里飞射出去,落的小山坳里到处都是。大有这时候明显地闻到一股腥味儿。

    紧跟着,就见从小水潭里居然……居然冒出一截黑乎乎的玩意儿,大有的眼睛珠子都瞪大了。这截黑乎乎的玩意仅在水面上能看到的部分,就有一人多高,那水下面还不知道有多长呢,圆咕隆咚、水桶口儿粗细,会动,好像还是个活物儿。大有瞪着眼睛仔细一瞧,心脏都揪到了一块儿,这竟是一条大蟒蛇!

    就见这条大蟒蛇整个儿黑乎乎、滑溜溜的,好像还长着鳞片,宽额圆吻,两只眼睛足有鸡蛋那么大,明亮明亮的,月光照在上面隐隐冒寒光。

    小蛇小蟒大有见过不少,不过这么大个儿的还是头一次见到,浑身上下顿时冒了汗,他想跑,但是这时候要是从草窠里站起来跑,肯定会给大蟒蛇发现,就凭自己这身板儿,恐怕不够它一顿饭的。

    大有屏住呼吸捂上嘴,蹲草窠里瑟瑟抖了起来,不过,一双眼睛瞪的老大,透过草叶缝隙死死盯着大莽蛇,一旦大莽蛇发现了他,他好立刻站起来就跑。

    大蟒蛇似乎并没有发现山坳上面的大有,像个人似的转着脑袋朝四下瞅了瞅,可能觉得周围没啥异常,一抬头,朝天上的月亮看去,紧跟着,大脑袋对着月亮,发出咝地一声,嘴巴张开了,货真价实的血盆大嘴,一口吞下一个活人绝对不成问题!

    “噗”地,大蟒蛇紧接着从大嘴里吐出一颗乳白色的珠子,圆滚滚的,能有成人拳头那么大。珠子悬空停在大水蟒张开的双鄂上面一尺远的地方,迎着月色,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真跟那些说书人嘴里说的那样儿,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一瞬间,大有觉得眼前一亮,整个小山坳里都明亮起来,山坳里每一块突出的石棱子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这是那颗白色珠子发出的光芒,端的是奇异无比。

    这颗珠子到底是个啥,大有不知道,就连我太爷也搞不清楚,猜测可能是大蟒蛇从哪儿找来的珍珠,借住珍珠吸取月华,用来修炼的,不过,饶是我太爷阅历这么丰富的人,也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珍珠,实属罕见。

    停了能有一袋烟的功夫,大蟒蛇双鄂猛地一合,又把珠子吸进了嘴里,整个小山坳里顿时光华落尽,霎时又暗了下来。

    又停了能有一袋烟的功夫,“噗”地,珠子又给大蟒蛇吐了出来,迎着月色依旧五彩斑斓,整个小山坳再次明亮起来,就像点了上百支蜡烛一样。

    大有看到这一幕,都他娘的看傻眼了,捂着嘴的那只手也放下了,呆呆地看着那颗珠子,惊愕的眼瞳里被珠子放出的五彩华光映的一闪一闪的。大有心里在想,这颗珠子要是拿到城里,估计能换上不少大洋。

    就在这时候,哎呦!!

    也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个啥,重重砸来了大有后脑勺上,大有猝不及防,有惊又疼,忍不住叫出了声儿,扭头一看,砸自己后脑勺上的竟是块石头,抬手一摸,后脑勺都给石头砸出了血。与此同时,痛叫声惊动了潭里的大蟒蛇,大蟒蛇转头朝大有藏身的这里一看,原本悬在空中的珠子倏地失去光华,“噗斗”一声掉进了水潭里,大蟒蛇紧跟着一拧身,瞬间消失在了水面上。

    大有见状,再傻也明白大蟒蛇发现了他,从草窠里站起来,转身就跑,不过,没跑出两步,“咣”一下撞在了啥东西上面,那东西似乎还有股子腥臊味儿,就跟刚才大蟒蛇从水里出来时那股气味儿差不多。

    大有撞的身子向后一仰,踉跄倒退几步,险些没一屁股坐地上,等稳住心神定睛一看,自己撞上的是个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见过的那个黑大个儿。大有吓得魂儿差点儿没从身体里飞出来,不敢跟黑大个儿照面儿,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撒腿就跑。

    黑大个儿似乎也认出了大有,怒吼一声,撵在大有屁股后头就追,大有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就见黑大个儿跑起来跟阵旋风似的,比自己快多了,再一想南蛮子说的,这家伙是山神,差点儿没哭出来,脚下不停朝前跑,嘴里带着哭腔讨饶,“山神爷饶命,山神爷饶命……”

    就听身后黑大个儿再次一声怒吼,说道:“讨扰本尊清修,岂能饶你!”

    大有一听这话,差点儿没双腿一软跪地上,感觉自己这次是躲不过去了,不过他并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撒开双腿用上全力,没命的在山梁上跑了起来,能跑多远是多远,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大有鼻孔里突然闻到一股腥臊味儿,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追上来了,还没想完,右肩膀一紧一疼,好像给啥东西抓住了,回头一看,再没力气跑了,一下子瘫在了草窝里,抓住他的是一只钢钳似的大手,正是那黑大个儿的手。

    大有直接哭上了,嘴里再次讨饶,“山神爷饶命,山神爷饶命,俺再也不敢来咧,再也不敢来咧……”

    黑大个儿抓着大有一条肩膀,拎小鸡儿似的把大有从草窝里拎了起来,满脸怒气,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珠子瞪的滚圆,死死盯着大有,问道:“你为何又来此地?”

    大有其实也不算怂包,不过面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他就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道:“俺、俺也不想来,俺、俺没办法,俺今天要是不来,就、就活不到明天……”

    黑大个儿闻言,把大有上下打量了一遍,问道:“此话怎讲?”

    大有这时候啥也不说了,豁出去了,哆哆嗦嗦把中年人让他来这里拿瓦盆的事儿,跟黑大个儿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黑大个儿听完脸色一变,嘴里大叫一声,“不好!”一把将大有扔在地上,转身就往回跑。

    大有这时候仰面朝天摔躺在地上,已经彻底吓傻了,裤裆里湿乎乎的,呼哧呼哧拉风箱似的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不过,他还能感觉到疼,后脑勺给石头砸的那一下,肩膀给黑大个儿抓的那一下,又给黑大个儿扔山地上摔的这一下,纷沓而至的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有终于把气儿喘匀实了,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他感觉自己还没死,慢慢从地上坐起了身,揉揉生疼的肩膀,朝四下看了看,四下里静悄悄的,月光似水,从地上爬起来,又朝四下看了看,自己真的没死,不过问题很快来了,自言自语问自己,这是哪儿?

    因为刚才跑的时候没辩方向,而且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大有这时候发现眼前这山这草,眼生的要命。

    就在这时候,周围传来一声声狼嚎,大有再次害了怕,往身上一摸,坏了,那个荷包不见了,估计是跑丢了,而且从家里带来的柴刀也不见了,可能是撞在黑大个儿身上的时候,从自己手里撞飞了出去。

    没停一会儿,狼嚎声越来越近,有沉沉低吼的,有幽幽长哞的,好像正在朝他这里围拢过来,这要是再多呆上一会儿,非给狼群围住撕碎了不可。

    这可咋办咧?大有四下看了看,心里虽然慌乱,不过他脑子里还算清醒,眼下唯一的活路就是往回跑,说不定能在路上找到荷包,就算找不到荷包,找到来时的路也行呀。

    大有刚想到这儿,身旁不远处的野草丛里就传来了悉悉瑟瑟的声音,这说明狼群已经近在眼前了!

    大有不敢再犹豫,撒开腿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低头找荷包,只不过,脚下草深叶茂,哪里还能找得到,跑了没多远,忍不住回头一看,就见身后草窝里无数双绿莹莹的眼睛,跟鬼火似的,幽幽地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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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1:51:50 | 看全部




第二百二十二章 黄雀在后



大有差点儿没接着再哭,这叫个啥,这叫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呀,早知道这样儿,打死也不来了。

    嘴里惨叫一声,沿着回路撒开丫子没命的跑了起来,不过,身后的悉瑟声也是越跟越紧,时不时伴随着一声声沉沉的低狺,大有明白,这是狼群准备发起攻击时才有的声音,魂儿都快吓飞了,跌跌撞撞的就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眼前出现的那山那树,逐渐熟悉起来,大有稍微庆幸了一下,总算把原路找回来了,只要再往前跑不远就是那个小山坳了,不过,不能再往小山坳那一带去了,免得再跟黑大个儿碰上。大有合计着在山上找条别的道儿,绕开小山坳。

    不过就在这时候,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大有回头一看,狼群基本上已经追上他了,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距离他已经不足五丈远,甚至已经能看见那些狼在草窝里鬼魅一样窜行的身影,估摸着再有几步远的功夫,恐怕就要给它们围上来了。

    大有心里害怕,脚下却没停,脑子这时候也特别灵光、转的特别快。他又一合计,不行还往山坳那里跑吧,那里有黑大个儿守着,狼群肯定不敢过去,要是再遇上黑大个儿,跟他好好讲讲道理、好好求求他,兴许还能饶自己一命,要是给这群狼撵上了,它们可不会跟自己讲道理

    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打定主意,朝小山坳方向跑去。

    跑了能有二十几步以后,大有听着身后的动静好像越来越小了,回头一看,狼群居然放慢了速度,看那样子好像很犹豫似的,它们显然也知道小山坳那里不能去。

    大有见状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又跑出二三十步,狼群彻底停了下来,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不再晃动,好像全都蹲在了原地,大有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惨笑,总算暂时又保住命了。不过,一颗悬着的心还没放下,他这算是出了狼窝又回虎口了,还是吉凶未卜。

    见狼群不再追来,大有朝前又跑出十几步以后停了下来,蹲进草窝里喘起了气,这时候才发现浑身上下的衣服都给汗湿透了。

    有了喘气的机会,也就有了思考的机会,大有闹不明白刚才谁扔了块石头砸了自己后脑勺一下,要不是那块石头,自己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大有又把中年人给他的那张草图拿了出来,草图都给汗水打湿了,展开朝上面看看,上面分明画着一条小路跟一个洞口儿,可眼下根本就没有……前思后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就在这时候,大有猛地闻到一股腥味儿,心里顿时一惊,啥也不敢想了,从草窝里站起来就跑,不过,还没跑出两步远,就觉得右肩膀一紧一疼。这一次,大有连尿都尿不出来了,回头一看,又是那黑大个儿,又给黑大个儿抓住了肩膀,而且黑大个儿那张脸比刚才更可怕,怒目圆睁、须发皆张,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大有又怂了,哆哆嗦嗦带着哭腔,求上了,“山神爷饶命,山神爷饶命……”

    黑大个儿一把将大有摔在了地上,这下摔的可不轻,大有差点儿没背过气去,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就觉得腰眼儿位置一沉,黑大个儿的一只脚踩在了他腰眼儿上。

    “本尊的珠子呢?”黑大个儿沙哑着声音冷冷问道。

    大有一听,止住哭腔反问道:“啥、啥珠子?”

    “还与本尊装糊涂!”黑大个儿把脚在大有腰眼儿上狠狠碾了一下,大有顿时一声惨叫,感觉腰都要给黑大个儿碾折了。

    “说,你那同伙把本尊的珠子带哪儿了!”

    “啥、啥同伙儿?山神爷爷饶命呀,俺、俺没有同伙……”

    “胡说!”黑大个儿又在大有腰眼儿狠狠碾了一下,大有再次惨叫一声,那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你将本尊引开,你那同伙潜入水潭盗去了本尊的珠子,还想狡辩,说!你那同伙此刻在哪儿!”

    大有一听黑大个儿这话,立马儿就愣住了,他这时候已经敢肯定这黑大个儿就是水潭里那条大蟒蛇,他说的珠子肯定就是大蟒蛇嘴里那东西。大有就是再傻,这时候也能想出个七七八八了,有人想偷大蟒蛇的珠子,看见自己蹲在草窝里,就用石头砸了自己一下……

    谁会想偷大蟒蛇的珠子呢?那张草图这时候还在大有手里攥着,大有扭过头朝草图看了一眼……

    立刻喊叫道:“山神爷饶命,山神爷饶命,俺知道谁偷了你的珠子咧……”

    “说!”

    “就是、就是让俺来这里的南蛮子,他就在俺们村儿住着,你饶俺一命,俺给你带路。”

    黑大个儿把脚从大有腰眼儿上挪开了,揪着他一条肩膀又把他提了起来,冷冷说道:“你把珠子拿回来,本尊就饶你一命。”说着,撩开大有的衣服,两根指头在大有胸口掐了一下,大有“啊“地一声痛叫,感觉胸口就像给蝎子蛰了似的,火辣辣的疼

    “三个时辰之后珠子拿来,不然你将全身溃烂而亡!”说完,黑大个儿一把将大有摔在地上,一转身,不见了。

    大有惊魂未卜,都傻了,在地上躺了许久才爬起来,胸口疼的要命,解开衣服迎着月光低头一看,就见给黑大个儿掐过的那地方,皮肤都成了黑青色,足有鸡蛋大小一片,上面还有俩小眼儿,正往外一点点儿冒黑血,分明是中了毒了。

    大有差点儿没一屁股再坐回地上去,又想哭了:“俺许大有长这么大一直老实巴交哩,老天爷,俺这是造了啥孽咧,俺招谁惹谁咧?”

    大有耷拉着脑袋,失魂落魄地朝家的方向走去,不过没走几步,“嗖”地飞来一个东西砸在了他后背上,大有都快麻木了,疼哼了一声,扭头朝身后看了看,没人,又低头一看,砸中自己的竟是那个能驱狼的荷包。又抬头朝四下看看,还是没人,弯腰把荷包从地上捡起来系在了腰上。

    大有都不知道自己是咋出的山,一路走的是失魂落魄,本想跳山崖一头栽死的,不过,他没舍得,他还有老娘、还有媳妇儿,最主要的,他还没儿子……

    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四更天了,不过他没回家,直接朝中年人家里走去。他想问问那珠子是不是中年人拿的,如果是,求他把珠子给自己,自己好拿上珠子找黑大个儿换回自己这条命。

    来到中年人家门口儿,院门依旧抵着,大有隔着门缝往院里看来看,很意外,屋里居然有亮光,大有想喊门,不过又怕中年人不给他开门,一寻思,不如直接跳进院里往屋里瞅瞅,自己给这南蛮子骗的不轻,要是他硬说没拿珠子咋办呢?

    打定主意,大有在墙外找了个好下脚的地方,悄悄从院墙上翻进了院里。

    屋里灯光依旧亮着,不过大有没敢直接往房子那里去,蹲在院墙根儿听了听动静,屋里没动静儿,中年人似乎没有发现他,又等了一会儿,轻手轻脚来到房门口儿。

    就在这时候,屋里传来叽里呱啦的说话声,大有屏住呼吸一听,像是南蛮子的声音,不过那些话大有一句也听不懂。南蛮子说完,紧跟着,又传来一串叽里呱啦的孩子声音。

    大有往窗户那里凑了凑,想把窗户纸捅破朝屋里看看,就在这时候,“吱扭”一声,房门居然开了,大有朝门口一看,南蛮子站在门口,正回头朝屋里看着,大有几步走了过去,南蛮子听到脚步声把头扭过来一看,脸色顿时一变。

    大有这时候看到南蛮子身上背着个大包袱,屋里那孩子正站在一盏油灯跟前,好像正准备把油灯吹灭,这父子两个看起来是打算出远门儿。不过这也充分说明南蛮子偷了黑大个儿的珠子,这是害怕黑大个儿找上门儿,准备带着孩子连夜离开了。

    大有顿时来了火气,你个死蛮子把俺当傻子骗的这么惨,现在想跑咧?

    中年人见是大有,也不跟大有搭话,转身回屋,紧跟着就关房门,大有见状,大吼了一声,“南蛮子,把珠子给我!”

    大有这时候,啥也不说了,豁出去了,没等中年人把门关上,直接用身子撞了过去,“咣”的一声爆响,不但把两扇房门撞得四敞大开,还跟中年人撞了个满怀。

    相对大有那身板儿,中年人显得又矮小又瘦弱,一撞之下,中年人踉踉跄跄朝后倒退几步,“噗通”一声,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有之前还有点儿惧怕中年人的“半仙之体”,这时候见中年人被自己撞翻在地上,立刻来了勇气,啥他娘哩半仙之体,恐怕就是个骗子、偷鸡摸狗的二溜子,还说给俺两口子求儿子,全他娘哩骗人的鬼话!

    大有冲着中年人就扑了过去,那珠子指定在他身上的大包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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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1:52:32 | 看全部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两败俱伤




中年人见大有玩命似的朝他扑来,脸色顿时一变,赶忙把一只手伸进了怀里。等他把手从怀里拿出来的时候,大有已经冲到了他跟前,中年人连停都没停,直接把那只手朝大有的小腿上拍了过去。

    有道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有见中年人又拍自己,赶忙朝旁边闪躲,这要是给中年人拍上,搞不好跟上一样死去活来。

    大有这里一躲,中年人趁机一抖肩膀,把身上的大包袱甩掉,一咕噜身儿从地上站了起来。大有见状,就想上前去抢地上的包袱,不过中年人没给他这机会,一挥手又朝他拍了过来,大有立刻止住动作,朝后再退。中年人得寸进尺,挥起手掌连连拍向大有。大有见中年人这阵仗又快又狠,似乎恨不能一巴掌把拍死他,心里对中年人仅存的畏惧也没了,只剩下了恼恨。

    不过中年人的手掌太古怪,大有不敢跟他硬碰,被迫可着屋里来回闪躲。

    中年人这屋里的摆设很少,也没啥可拿的趁手家伙什儿,连个马扎板凳都没有。大有一边闪躲,心里一边盘算,自己也别跟着南蛮子硬打,抽空去抢地上那大包袱,抢到以后就跑。

    纠缠一阵以后,大有没能抢到大包袱。这时候,中年人再次拍向了他,大有再次朝身后闪退,不过,这一次发生了谁也想不到的变故!

    当大有朝后退身的时候也不知道撞上了啥,直接给那东西绊了一跤,“噗通”、“噗通”两声,大有被那东西绊倒在地,与此同时,传来孩子的哭声,大有扭头一看,身边躺着个孩子,张着嘴哇哇大哭。原来他不小心撞到了中年人的儿子,和这孩子一起摔倒在地。

    中年人见状大怒,吼了一声又朝大有扑了过来,大有朝他小腿上蹬了一脚,不过因为慌乱,也没能踢中。中年人绕到大有的侧面,一猫身,手掌朝大有的脖颈子里拍来。大有心里一慌,也不敢用手去挡,胡乱把身边的孩子揪了过来,挡箭牌似挡了过去,相信南蛮子不舍得拍自己的儿子。

    果不其然,中年人见状脸色一变,立刻把手收了回去,大有趁机抱着孩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孩子还在哇哇大哭着,两个大人谁都没功夫去哄,就像有深仇大恨似的彼此看着。

    对峙了一会儿,大有首先开口,用商榷的口吻说道:“你把珠子给俺,俺把孩子还给你。”

    中年人听了冷冷一笑,“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大有说道:“你别装咧,你骗俺去石洞那里拿瓦盆,那里根本就没有石洞,俺躲进草窝里,你就用石头砸俺。”

    中年人脸色狰狞,说道:“你在胡说什么,谁砸你了,你把孩子给我,我今天可以饶你一命!”

    大有抿了抿嘴唇,说道:“不用你饶俺,俺今天要是不把珠子拿回去,俺就没命咧,俺求求你,你把珠子给俺吧。”

    中年人脸色一沉,说道:“什么珠子,我从没见什么珠子,怎么给你!”

    “你……你又骗俺,俺老实,可俺不傻……”说着,大有一手抱孩子,一手指向了中年人的脑袋,说道:“你看你头发还是湿哩,山神爷说咧,有人跳进水潭里偷了他的珠子。”

    中年人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大声恐吓道:“许大有,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中年人又要扑向大有,大有赶忙朝后倒退一步,把一只手掐在了孩子的脖子上,颤声说道:“你……你别再过来,你把珠子给俺俺这就走,不然……不然俺掐死你儿子!”

    中年人显然没预料到大有会来这么一手,立时显得有点紧张了,语气也软了下来,“大有兄弟,你、你别伤我儿子,要什么我都给你,珠子是我拿的……”

    “那、那你还不赶紧拿给俺。”见中年人害怕,大有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好好好,我这就拿给你,这就拿给你……”说着,中年人伸手往怀里摸。

    大有顿时纳闷儿,拳头大小的一颗珠子,南蛮子把它放在怀里咧?南蛮子衣服穿这么薄,俺咋打外面看不出来捏?

    就在这时候,中年人猛地把手从怀里抽了出来,嘴里大喝一声:“给你!”

    “刷”地一下,没有珠子,却是一股呛人的白面儿朝大有脸上砸了过来!

    生石灰!

    没等生石灰落到脸上,大有已经知道那是啥了,听村里老人们经常说,偷东西的贼要是给人发现了,不是给人扔生石灰,就是给人扔钢珠。

    大有赶忙把眼睛一闭,“扑”地一下,感觉那生石灰砸得他满头满脸都是,与此同时,一股辛辣钻进鼻孔里,导致整个儿腔子里都是火烧火燎的。

    大有顿时在心里大骂,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这里一闭眼睛,中年人那里肯定会扑上来拍他,这要是给他拍中了,自己也就交代在这里了,心一横,这时候啥也不说了,大有抡起手里的那孩子当做武器,闭着眼睛胡乱砸了起来,中年人怎么也不会舍得拍他自己的儿子。

    这时候那孩子呢,哇哇大哭,估计也被生石灰呛着了,不过大有顾不上那么多了,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闭着眼睛胡乱砸了好一会儿,突然感觉整个房子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大有顿时一愣,手里这孩子咋不哭了呢,那南蛮子好像也没再攻过来,赶忙把脸往胳膊上蹭了蹭,感觉把眼皮上的生石灰蹭掉以后,慢慢把眼睛睁开了。

    视线由模糊到清晰,就见中年人矮小的身影就站在自己前面,眨了两下眼睛仔细一看,中年人像傻了似的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咋回事儿?大有心里疑惑,不过,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就见中年人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大有顺着他的眼神儿低头一看,就见怀里那孩子的脑袋恐怖地耷拉着,小脸都快贴到胸口上儿了,也是一动不动。

    看看中年人呆滞的表情,再看看这孩子,大有意识到了啥,哆哆嗦嗦把手指伸孩子鼻子底下一探……

    “啊!”

    大有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怀里的孩子也给他扔到了地上,浑身哆嗦起来。

    这孩子,没气儿了!!

    大有把自己的双手放到眼前,两只手已经抖的不能自控,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刚才抡起孩子乱砸的时候,因为慌乱也没注意,一只手还在孩子脖颈子里掐着,抡了几下以后,可能把孩子的脖子给拧断了,再看那孩子,嘴角挂着一丝血……

    大有的脑袋“嗡”了一声,瘫了、傻了……

    中年人这时候扑过来把孩子紧紧搂进怀里,仰起头痛苦地张了几下嘴,喉咙里呃呃几下,一瞬间失声痛哭……

    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好人坏人善人恶人,没有谁的眼泪是甜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中年人抱着孩子从地上站起身,一双眼睛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大有,嘿嘿嘿冷笑,失心疯了似的说道:“许大有,你不是想要孩子吗,好啊,嘿嘿嘿嘿……我送你个孩子,我送你个孩子,我送你个孩子……”一边说着,中年人一边抱着孩子,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房门,连地上的大包袱也不要了……

    大有呢,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地上,他以为中年人会杀了他,可中年人并没有杀他,这比杀了他还要让他痛苦难受,中年人走后,大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为啥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就是想哭……

    一直哭道天色将亮,大有这才止住哭声,擦了把眼泪,晕晕乎乎从地上站起来,他还没忘记那颗珠子,眼下,他的时间不多了。

    踉踉跄跄走到中年人落下的大包袱跟前,噗通一声跪地在上,有气无力地一点点解开了包袱。

    包袱里面,除了些金银细软,还有个精致的方木盒子,盒子盖儿打开,里面流光溢彩,放的正是那颗珠子,傻傻地把盒子盖儿扣上,塞进怀里,大有也离开了,比之前还要失魂落魄地、跌跌撞撞上山了……

    我太爷说,那南蛮子是个跑江湖的,水碗变颜色,那是江湖变戏法儿的小把戏,指甲缝里藏着东西呢,只要有那东西,谁都能变。

    我奶奶问,那他手上又有啥呢,为啥拍大有一下,大有就要死要活的呢?

    我太爷说,那是寸针,在三指根四指之间夹着,针头儿喂了蛇毒,拍一下就会中毒。南方老林子里有一种毒蛇,雌蛇的毒能解雄蛇的毒,这南蛮子先给大有拍了雄蛇的毒,又用雌蛇的毒解了雄蛇的毒……

    大有再次来到了山坳那里,珠子交给了黑大个儿。黑大个儿收好珠子朝他一摆手,“你走吧。”

    大有也想走,不过……他把衣服解开了,袒胸露乳,问道:“俺身上这个咋办咧?”

    黑大个儿朝他看了一眼,淡淡说了一句,“本尊从不杀生……”说完,一转身,不见了。

    大有呆了,低头朝胸口一看,哪里有啥乌青?哪里有啥中毒?胸口的皮肤完好无损,没有半点儿伤痕!

    大有仰起了头,看着已经亮透的天空,嘿嘿嘿傻笑起来……

    讲到这儿,大有的故事就算讲完了。我奶奶叹了口气,朝大殿外看了看,依稀有了几许朦胧,眼看着,天这就要亮了……

    大有这时候,依旧跪在大殿的蒲团上,呆呆地看着眼前庄严而又肃穆的三清神像,满脸泪痕……

    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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