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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频道] 末代捉鬼人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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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 23:13:01 | 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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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途中的旅人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有惊无险




我这时候脑子还十分清醒,当然不甘心就这么给那只手抓着,狠狠甩了一下脚,我也没指望它能松开我,不过,就这么一甩,那只手还真松开了。

    明军这时候还抱着我的脖子使劲儿往下摁着,我双腿奋力朝下一蹬,想把头浮出水面上喘口气儿,不过,我的头没能露出水面,可能把明军的头露出来了,落水的人只要头一露出水面,挣扎的程度就减轻了,这时候我感觉明军的胳膊抱的没先前那么紧了,趁势去掰他的胳膊,掰了两下还没等掰开,我们两个又沉了下去,明军又跟刚才一样死死抱紧了我,我心里顿时大急,与此同时,肺里憋的难受,要是再不吸口气我就得呛水了,一呛水我跟着也得迷糊。

    我用尽全力又往下一蹬。这一次,我的头终于都露出了水面,噗地把嘴边的水一吹,快速吸了一大口气,紧跟着,我们两个又沉了下去。我故技重施,又用力一蹬,头又露了出来,再换上一口气,接着再往下沉。

    再蹬,再沉。

    明军这时候就跟癔症了似的,眼睛闭着,就知道死死抱着我。

    一上一下在水里折腾了没一会儿,我就没劲儿了,感觉两条腿发软,再用力去蹬,头怎么也露不出水面了。我知道,这下真的要玩儿完了。原本还要啸长空的池中物,今天要淹死在坑里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感觉旁边涌过来一股巨大的水流,身子随着水流不由自主荡漾了一下,我心里一惊,坏了,我这儿都没劲儿了,水里那玩意儿又来了,看来真的不能啸长空了,天生不会哭,人鬼都不待见,以后我也不用再计较这个了。

    紧跟着,右胳膊上一紧,又给手抓住了,不过我感觉这只手跟刚才那只不大一样,刚才那只手抓在我脚脖子上冰凉刺骨,这只手没那么凉,而且这只手明显比刚才那只手大的多,难道,又来了一只更大的?不过这时候我啥也不愿意多想了,管它大的小的呢,等死吧,想啥都没用了。

    那只手抓住我以后居然没有往水下拽,托着我往水面托,挺叫我意外的。等我的头露出水面吸了几口气以后,甩掉脸上的水睁开眼朝胳膊上一看,一只大手,顺着手往水里一看,登即吓了一跳,把我们托出水面的竟是我爸!

    看见我爸我并没有死里逃生的那种高兴,相反的,立马儿担心起来,之前因为来坑里玩水,我爸妈不知道打过我跟弟弟好多次了,这一次……恐怕非打死我们不可。

    明军还在死死抱着我的脖子,还是癔癔症症的样子,我觉得他这时候挺幸福的,就是回到家里挨打也不知道疼

    我爸一脸冷静,一手托着我们两个,一手划着水,没一会儿,游到了水浅的地方,把我们两个放了下来。

    我双脚一踩着实地,心里踏实多了,不过两条腿这时候软的一点力气都没了,再加上明军还在我身上缠着,噗通一声又摔水里了。

    我爸拽住明军的胳膊,把他从我身上弄了下来,等我从水里爬起来稳住身子以后,我爸已经抱着明军朝岸上走去。

    我心里发虚,看着他的背影想着回家以后他会怎么收拾我跟弟弟。

    就在这时候,我爸猛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吓了我一跳,我爸说道:“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上来。”

    我听我爸语气平和,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赶紧蹚着水跟在他后头上了岸。

    刚到岸上,明军醒了过来,咳嗽了几声,我爸把他放到了地上,明军好像刚睡醒似的,迷迷糊糊的,我爸问他有事没有,他迷瞪着斜目眼摇了摇头,好像把刚才掉水里的事儿都忘记了似的。

    我这时候注意到我弟弟跟强顺也在旁边站着,一脸惊悚,他们两个显然给吓坏了。

    我爸挨个儿把我们看了一边,说道:“都回家吧,以后别再来坑里玩了。”

    我爸在我们这孩子眼里,特别严厉,强顺跟明军一听,一溜烟跑了。

    我爸又看了看我跟弟弟,说道:“走吧,咱也回家吧。”说完,我爸转身就走,我仗着胆子问了一句,“爸爸,你咋来了?”

    我爸头也不回说道:“你奶奶叫我出来找你们的。”

    走到家门口,奶奶刚好从家里出来,奶奶先朝我们兄弟俩看了看,随后看向我爸问道:“是咋回事儿?”

    我爸回答道:“黄河跟明军两个在水里,我要是再晚一点儿去两个都得淹死。”

    奶奶闻言,我见她长长松了口气,对我爸说道:“我就说要出事儿,你还不相信,打这俩孩子出门我觉着就心惊肉跳的。”说着,奶奶走过来一手拉住我,一手拉住弟弟,说道:“走,跟奶奶回家,以后你们俩呀,可别再到坑里玩水了。”

    奶奶拉着我们走进了院子,我妈这时候刚好从东屋出来,一看我浑身湿漉漉的,二话不说,转身又回去了。

    奶奶忙冲她喊道:“行了行了,今个儿就别拿笤帚打孩子了,俩孩子都吓坏了。”

    一听奶奶这话,我感觉她今天有点儿反常,平时我跟弟弟犯了错我妈打我们的时候,奶奶一开始是不会阻止的,看着打的差不多才出来阻止,然后再口头儿教育我们一顿,今天我妈还没开打呢她就阻止了。

    很多年后我才弄明白奶奶那天为啥反常,其实奶奶不光担心我们犯错,更担心我跟弟弟的生死,我们家几代单传,到了我这一代,家里居然多出了一个,我奶奶担心我们其中一个会养不大,也就是说,可能会在小时候夭折,我今天落水,在奶奶看来,就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奶奶没心情再叫我妈打我们了。

    然而,更叫我奶奶担心的还在后头呢。

    奶奶没责备我们一句,也没叫我爸我妈说啥,很耐心教育我们两个,“以后危险的地儿可别再去了,你们俩要是出了啥事儿,家里人可就没法儿活了。”

    我对奶奶说道:“奶奶,明军在浅水里玩着玩着就掉深水里了,我就游过去救他,谁知道他搂着我就不松开了。”

    我跟弟弟会游泳的事儿,在我们学会游泳的第二天就很自豪地告诉了家里人,虽然引来的只是我妈一顿笤帚

    奶奶一听,说道:“赶明我跟明军他爸说一声儿,也不叫明军再到水坑里玩了,多危险。”

    我妈在一旁说道:“你一个小孩子有啥本事救人,自己都救不了,还救人呢。”

    我爸说道:“水里救人不是这么救的,你要从他后面救,不能正面去迎他,不能给他的手抓住。”

    我妈扭头瞪了我爸一眼,“你还教他呢,今天要不是咱妈说要出事儿叫你出去找找他们,黄河现在恐怕早就淹死了。”说着,我妈又看向了我弟弟,说道:“还有你,你咋这么傻呢,你哥掉水里你咋就不知道喊人呢,还在岸上傻看着!”

    我弟弟听了撇了撇嘴,委屈地低下了头,不说话也中枪了。

    奶奶赶忙说道:“孩子还小,哪见过这个,都吓坏了,别再说了,以后记住这教训就行了,该吃饭了,吃饭吧。”

    我这时候其实还想跟奶奶说水里可能有水鬼,还抓了我的脚脖子,不过我怕说出来我妈吼我吼的就更狠,一寻思,等吃过晚饭以后单独再跟奶奶说吧。

    或许因为我在水里累坏了,吃过饭以后,困劲儿立马儿就上来了,眼睛都睁不开了,啥话都没跟我奶奶说,躺床上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睡的到半夜,我就感觉咋这么刺眼呢,好像谁把屋里的灯拉开了,我翻了个身,背对着灯光接着睡,不过这时候就听见好像有人说话,一开始听不清说的啥,后来脑子逐渐清醒了,听声音好像是明军他爸在跟我奶奶在说话。

    我又把身子扭了过来,睁开眼一看,刺眼的灯光,灯光底下方桌两旁的两把椅子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我奶奶,一个正是明军他爸,两个人这时候还在说着啥。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打了哈欠,惺忪的眼睛里一片模糊,就见我奶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跟双喜说道:“黄河醒了,我去问问他。”

    说着,奶奶朝我走了过来,我赶忙揉了揉眼睛,奶奶来到床前问我:“黄河,你们今天在水里是不是遇上啥东西了?”

    “嗯”我点了下头,说道:“水里有只手抓了我脚脖子一下,我觉得很像你跟我说过的水鬼。”

    奶奶听了脸色顿时一变,急道:“你咋不早跟我说呢?”

    我癔儿巴症看了奶奶一眼,说道:“我忘了……”

    奶奶回头对双喜说道:“走吧,到你家瞧瞧明军去。”说着,奶奶回过头又对我说道:“你也去!”

    后来我才知道,明军回家到以后就开始发高烧、说胡说,双喜把他背到张敬安药铺看了看,张敬安说,像是在水里玩儿着凉了,给明军打了一针退烧针,结果到了夜里烧还是不退,双喜背着明军又去找张敬安,张敬安又给明军看了看,看不出啥毛病,按理说一针打下去烧早就该退了。最后,张敬安无意中发现明军脚脖子上有几个小孩儿的指头印。

    张敬安这才意识到不对头儿了,跟双喜说,赶紧找人按照虚病治吧,这像是给鬼抓了脚了。明军他爸一听,就把明军背回家里,来找我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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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 23:14:58 来自手机 | 看全部
住着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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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 23:15:40 来自手机 | 看全部
没看,怕晚上做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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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 23:16:33 | 看全部




第三百章 夜捉水鬼



来到明军家里,明军在外间屋的床上躺着,因为天气热,床上就铺着一张草席,明军只穿着一个大裤衩。明军的母亲在床边坐着,我没看到明军的俩哥哥,现在夜已经深了,估计都在房上睡觉。

    奶奶进了屋以后,明军妈从床边站了起来,几步迎过来想跟我奶奶说啥,奶奶朝她摆了摆手,说道:“别怕,没事儿的。”说着,奶奶径直朝床上的明军走去。

    我和明军他爸一起跟着奶奶来到床前,我探头朝明军两只脚脖子上看了看,明军左脚脖子没事,就见他右脚脖子上有五个指头印,指印大小跟我弟弟那年龄的孩子差不多,五根指头印全是黑青色的,在灯光照射下都泛青光,比我过去脚脖子上的指头印吓人多了。

    奶奶扭头对我说了一句,“看见了吧,这水鬼快成气候了,还好你身上阳气重,它不敢靠近你们俩,要是换成别的孩子,早就给它拖水里了。”

    明军他爸在旁边问道:“婶子,明军这个有法儿治吗?”

    奶奶扭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有法儿治了,你去打少半盆冷水,再兑上少半盆热水,兑成温水端过来。”

    明军他爸听了一回头,对明军妈吆喝道:“听见没有,还不赶紧去弄水。”

    明军妈连忙哎了一声,像个丫鬟婆子似的慌慌张张到外面打水了。

    奶奶又对我说道:“你回家到我屋里拿些艾草叶,再拿一捆香过来。”

    我也应了一声回家了。

    奶奶用的那些物件儿,都在她里屋的一个柜子里放着。柜子是我奶奶跟我爷爷成亲的时候,我太爷找木匠给她做的,一共做了两个,一个放着奶奶的衣物,一个放着各式各样的行器,我打开放行器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些艾草叶,返回了明军家里。

    明军妈这时候已经用水盆把温水兑好了,在床边一个高凳子上放着,明军这时候还是昏迷不醒,他这时候属于是给水鬼的阴气冲身了。

    冲身过去没具体说过,这个跟上身的性质是不一样的,上身是直接附在了身上,冲身等于,等于,打个比方说吧,水鬼就像一个病毒携带者,它携带的病毒就是“阴气”,抓了明军一下以后,把“病毒”传染给了明军,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明军身上这些“病毒”从他身体里打出去。

    我回到明军家里的时候,奶奶正拿着一根针扎明军的耳朵顶跟眉心,这个主要是放血的,根据轻重缓急,扎的地方也不一样,我们管这个叫“泄阴气”。明军这个就有点儿严重了,要不然奶奶不会扎他的眉头,扎出血以后挤两下,挤出更多的血,一会儿往外打阴气的时候,让身体里的阴气有地方往外出。

    奶奶接过艾草叶放水进里,划着一根火柴又把之前那根针烤了烤,擦干净以后把我叫到跟前,又到了我无偿献血的时候了,给我指头上扎了一针,捏着我手指头把指血在水盆里滴了三滴。

    书说简短。艾草叶泡好以后,奶奶开始给明军洗手指印,过程就跟给我处理鬼抓脚时一样,洗完以后把指印贴上艾草叶,开始用香熏,熏了好一会儿,原本昏迷不醒的明军嘴里哼哼起来,样子很痛苦。我知道,他这时候肯定是觉得烫了,过去奶奶给我熏的时候也是这样。

    奶奶见状赶忙把香拿开,递给了旁边明军他爸,随后用一张黄纸包住明军脚脖子上的艾草叶,又叫明军妈找来一块白布,用白布给明军脚脖子缠了几圈,最后用麻绳系好,交代明军爸妈,啥时候明军烧退了,白布啥时候解下来,白布、黄纸、红头绳,还有里面的艾草叶,在当天晚上十二点到坑边儿烧掉,灰扔进水里

    明军爸妈对我奶奶连连道谢,我奶奶一摆手,都是街坊邻里的有啥好谢的。

    处理好明军的事儿以后,奶奶带着我回了家,这时候,竟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我还是第一次在晚上看见座钟的表针指向一点。

    奶奶问我:“黄河,你困不困?”

    我摇了摇头。

    奶奶又说:“你要是不困,跟奶奶到坑边儿看看。”

    “啥?”我一听立马儿把脸苦了下来,说道:“奶奶,太晚了,外边儿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咱明天白天再去看吧。”

    奶奶说道:“白天人多,阳气也重,这时候去刚刚好,现在把它抓住明天它就害不了人了。”奶奶说着,走进了里屋。停了一会儿,奶奶从里屋出来了,肩上背着她那个随身包袱,二话不说,拉着我又出了门。

    很快的,我们来到了坑边儿,奶奶问我:“明军落水的地方在哪儿?”

    “在那儿。”我给她指了指。

    那是一片能有三米多宽的浅水区,明军就是在那里游着游着滑进深水区的,也可以说,是给水鬼抓着脚脖子拖深水里的。

    那片浅水区在坑南边儿,再往南就是铁路大堤了,我们这时候站在坑北边儿的大堤上,天上有个大半圆的月亮,月光倒映在水里明晃晃的,视线还不算差。

    奶奶朝那里看了看,也没说话,拉着我从旁边的小桥走了过去。

    来到南边那块浅水区岸边,奶奶从包袱里拿出一面镜子,就是那种普通的玻璃圆镜,镜面能有海碗口那么大,后面有个轻便的铁丝架子,能够支撑着镜子斜立在桌面上。

    我们这个坑岸两边儿都是个斜坡状的,越靠近水面的地方越低,不过倾斜角度没那么严重,人走在岸边不可能因为倾斜的缘故掉水里。

    奶奶在岸边找了一个坡度较陡的地方,把镜面对着河面,立在了坡上,镜子两边又叫我找来两块石头抵住,保持镜子不会中途翻到,接着,奶奶又从包袱里拿出三根白蜡烛,全是新蜡,还没点过的,叫我把它们并排埋在镜子的右侧前方,注意这一点,蜡烛不是放在镜子正前方,而是前方侧面,蜡烛埋进土里三分之二,仅露三分之一在外面。

    做好这些以后,奶奶叫我躲远点儿,我挺不情愿的,不过也没办法,谁叫我身上阳气重呢。只是,我躲哪儿呢?光听奶奶说过水鬼,我还真没见过,既然大半夜的给奶奶拽来了,怎么也得见识见识。

    我四下瞅了瞅,视线最好的就是铁路坡上,到北边的堤上也行,不过北边儿堤上距离有点远,于是我爬上铁路坡,一屁股坐在铁路坡边儿上,借着月光居高临下,整个儿这一带的水面被我一览无余。

    奶奶见我躲开了,往身上一摸,显然是摸出一盒火柴,走到蜡烛跟前把蜡烛点着了,点着以后,她自己又找了几块土坷垃,堆在蜡烛前面,把蜡烛靠近坑里的那一面挡的严严实实,也就是不让蜡烛光照进水里。这时候,镜子反射出的烛光像个圆晕似的淡淡的照在水面上,因为月光的衬托,镜子反射出来的烛光呈淡红色,照在水面上看上去分外妖异,加上周围静悄悄的,又是深夜,整个氛围叫人感觉阴森森的。

    奶奶这时候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可能是个木头小人儿吧。因为距离有点远,我看的不是太清楚,木人上面好像还系着根细绳子,我感觉那绳子是黑色的。

    奶奶把绳子另一头在左手上缠了几圈,右手一扬,把木人扔进了水里,不偏不倚,刚好扔进镜子反射出来的那个圆晕里

    水是流动的,木人漂在上面也要顺着水流动,奶奶这时候走到镜子的左边,把绳子拉的紧紧的,保持木人一直停在圆晕里。

    我在铁路坡上注视着这一切,最后跟奶奶一样,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水里的木人。奶奶站在坑边拉着木人一动不动,感觉就跟钓鱼似的。

    就这么等了大概能有二十多分钟,原本还算平静的水面莫名其妙起了一层波纹,以木人为中心,一圈圈朝四周扩散开来,看上去十分诡异。

    突然间,一个白乎乎的小玩意儿毫无征兆从水里露了出来,就那么一晃的功夫,我以为我看花眼了呢,紧跟着,木人倏地往下一沉。刚才那个白乎乎的玩意显然是水鬼的手,现在它抓着木人想往水里拉。

    奶奶这时候赶忙反方向拉手里的绳子,不过我看奶奶好像没使多大的劲儿,就是那种轻微的抵抗性的力量,木人又从水里漂了出来,而且上面白白的抓着一只小手,那种感觉我是没法儿形容,要是换成别人看到这一幕,恐怕早就大呼小叫起来。

    我奶奶这里一拉,水鬼那里也使劲儿往水里拽,不过它的力量显然跟我奶奶差了好多,你来我往拉锯似的僵持了一会儿,水鬼似乎妥协了,不过它舍不得放弃木人,结果被我奶奶一点点拉到了岸边。

    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紧张的大气儿都不敢喘,木人渐渐被我奶奶拉离了水面,随着木人一起离开水面的还有一条胳膊,就跟一截削干净外皮的莲藕差不多,白的都刺眼。

    紧跟着,一颗白乎乎的小脑袋从水里钻了出来,从我这里看不清它的鼻子眼儿,不过这已经叫我心惊肉跳了,确切地说,这是我第一次实打实见到鬼……

    奶奶这时候单手绕着绳子,慢慢的,一圈一圈往手上绕,身子悄无声息地往后挪,右手呢,慢慢伸进肩上的包袱里,从里面小心翼翼抽出一根绳子,这是一根缚魂绳,也就是捆鬼绳,棺材板兑水兑鸡血泡成的,只要把绳子一头儿的活扣儿套进水鬼脖子里,水鬼就没本事了。

    这时候的气氛十分紧张,奶奶要是稍微出现一点差池,要不就是遭到水鬼攻击,要不就是给水鬼逃回水里,我在铁路坡看着都觉得心跳加快,暗暗给奶奶捏着一把汗。

    就在这时候,突然,从我右侧面远处传来一束明亮的灯光,我扭头一看,远处居然过来一辆火车,我担心起来,火车不会惊动水鬼吧,转念一想,应该不会,火车道上一天不知道跑多少趟火车,水鬼这时候恐怕早就习惯了火车的声音。

    火车轰隆隆的一点点接近了,水鬼这时候已经被奶奶拉离岸边两米多远,我这时候彻底把水鬼看清楚了,就是个浑身煞白的孩子,有胳膊有腿儿,看个头儿,年龄应该跟我弟弟差不多,上一二年级的小孩子。这时候它双手紧紧攥着木人,白乎乎的脑袋往木人上凑的很近,好像在用鼻子闻木人似的,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它自己已经离开了水,更没有发现离它只有两三步远的奶奶。

    奶奶还是拉着木人一步步往后退着,又把它往岸上拉了几步,突然间,猛地一甩手里的缚魂绳,绳扣朝着水鬼套了过去。

    我一看,成了,抓住了!

    不过就在这时候,已经来到近前的火车发出“呜”地一声长鸣,刺耳难听,我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了耳朵。

    再看水鬼,浑身一激灵,抬头朝火车道上一看,与此同时,奶奶甩出去的缚魂绳刷一下落空了,落在了水鬼手里的木人上,水鬼见状,松开木人转身就跑,几个起落的功夫跑到坑边,“噗通”一声钻水里了……

    正文结束,下面这张照片是我爸年轻的时候,我爸说这是他从北京回来的时候,在照相馆照的。他们当时从北京步行回家,路过了很多镇子,有些条件好一点儿的镇子,他们就在哪里玩上几天。奶奶说,这张照片很像我太爷,估计我太爷年轻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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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 23:19:01 | 看全部



第三百零一章 夜遇故友




草稿。

    水鬼跑了,奶奶扭头朝我这里看了过来,丢掉手里的缚魂绳一边招手一边朝我喊,我一点儿都听不见奶奶喊的啥,因为身后正在驶过的列车就像一头巨大怪兽似的,轰隆轰隆震得地面都发颤,把奶奶的声音全部给吞没了。

    我快速从铁路坡上出溜下去,跑到了奶奶身边,奶奶扶着我的肩膀,在我耳朵边说道:“收拾东西回家吧,赶明儿再想法子。”

    东西收拾好以后,那辆可恶的火车也跑过去了,我看着火车远去的尾巴大声骂了一句:“你妈哩蛋!”

    刚骂完,后脑勺上挨了一巴掌,回头一看,奶奶黑着一张脸瞪着我,奶奶说道:“积口德,以后不许再说脏话,说一次脏话就会减一分运势。”说着,奶奶朝水面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回家路上,我问奶奶,“奶奶,水鬼长的就像个白小孩儿呀?”

    奶奶看了我一眼,说道:“它生前也是人,淹死在水里了,咱看见的是它魂魄,尸体还在水里呢。”

    “鬼魂不是看不见嘛?”我又问。

    “水鬼可以看见,晚上要是到水边儿去,那一带水里要是淹死过人,有时候就能看见有人在水边走动,它要是知道你的名字,它还会喊你的名字,你往跟一去,它就会说,快看,快看,水里有个啥,你要是往水里一看,它就会绕到你身后把你推水里。”

    “它们是在找替身吗?”

    “不是找替身,水鬼一般都是尸体没从水里捞出来,鬼魂化煞了,它们在水里没伴儿,拉人跟它作伴儿呢。咱遇上的这个是个孩子,也有大人的。”说着话,我跟奶奶回到了家。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明军他爸来找奶奶,明军他爸说,明军的烧退了,人也醒了过来,就是脚脖子上的手指头印还没退,奶奶告诉他,过几天就会退了,放心吧,没事儿了。

    今天这一天,奶奶带着我,可着我们家一片水坑来回转悠,看见有人在坑边钓鱼,或者下水游泳就劝人家离开,大多数人都当成了耳旁风,有些人还不客气的说,这坑你们家的?你管俺们干啥

    奶奶就很耐心的给他们解释,这片水不干净了,弄不好会出事儿。那些人不信,能出啥事儿,俺们都会游泳。奶奶就告诉他们,这水里有水鬼。

    奶奶不这么说还好,一说有水鬼,一群人哈哈大笑,赤裸裸的讥笑,觉得我奶奶就是个得了老年痴呆的疯老婆子。像这种误会,已经不止一次了,在我这个时候,更多,导致我一度心灰意冷。

    现在的人,除了怕穷,还怕啥?

    跟着奶奶在水边转悠了一天,所幸没出事儿,不过,当时从我内心来说,真希望那小水鬼钻出来拖进他们水里几个,看他们还笑不笑。

    晚上,奶奶叫我吃过晚饭早点睡,半夜再到坑边去一趟。我知道,水鬼要是不尽早抓住,奶奶是不会安心的。

    睡到深夜,奶奶把我叫了起来,我一看刚好十二点整,奶奶似乎前半夜都没睡。

    奶奶背上她的随身包袱,带着我又出去了。

    路上,我问奶奶,“奶奶,这次能抓住水鬼吗?咱会不会把它吓惊了?”

    奶奶说道:“吓惊它的不是咱们,是那辆火车,这次你可别呆在铁路坡上了,到坑北边儿的堤上等着。”

    “为啥?”

    奶奶看了我一眼,问道:“昨天晚上那火车为啥早不叫晚不叫,到咱们这里才叫呢?”

    我摇了摇头,奶奶接着说道:“就因为你在铁路边儿坐着,开火车那司机一定是看见你了,大半夜的铁路坡坐着一个孩子,那司机会咋想呢?”

    我眨了两下眼睛,愣了一会儿说道:“把我当成鬼了?”

    奶奶朝不远处的火车道看了看,说道:“差不多吧。”

    过去都是那种蒸汽式的黑火车头,看着跟个黑煞神似的,而且那些开火车的司机特别缺德,只要看见我们这些孩子在铁路上玩,大老远就鸣笛,那笛子的叫声还特别犀利刺耳,有时候还会往外喷水,估计是从蒸汽机里往外排气,看见有人在铁路坡上走,拉开放气的阀门,一路走一路放,放出来的很像雾气,里面挂着水珠,火车过去以后导致你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只能对着火车尾巴破口大骂。最恶心的是票车,有时候票车过来以后,也有水珠,那些水珠要是落到嘴边,千万别用舌头去舔,都是咸的,尿水。

    我们村里还有一个人,被票车上落下来的女人用的玩意砸中了肩膀,当时并不知道,回家以后,家里人一看,你肩膀上咋有血呢?脱了衣服一看,身上也没受伤呀,后来仔细一想,中大奖了。一度成为我们村茶余饭后的笑柄。

    言归正传,跟着奶奶有来到了昨天那地方,又是按照昨天的样子摆好镜子埋好蜡烛。

    我这次远远躲到了坑北边的大堤上,虽然试想不好,总比再过来一辆火车把水鬼吓跑强。

    不过,等了一个多小时,就是不见水里有动静,又等了大半个小时,我见奶奶把水里的木人拉了上来,开始收拾镜子蜡烛。

    我跑过去一问,奶奶说,水鬼离开了这一片,奶奶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愁容。可能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这样子,不知道还好,要是知道哪里不干净,要是不把那里弄干净,心里就不舒服。因为啥呢,谁叫你会这个呢,你不会也就算了,既然你会,那就是你的责任,你要是装作视而不见,万一出了事儿,你就会受到自己良心的谴责,我现在遇上这种事儿的心情,就跟奶奶当时的心情是一样。

    奶奶跟我说,咱这一片没听说谁家的孩子出事儿,上游的煤灰坑里过去淹死过不少人,那水鬼可能就是从煤灰坑那里过来的,昨天给那火车一吓,又跑回去了,跟奶奶到上游煤灰坑看看

    煤灰坑,位于西村大南地,还是属于上边厂矿的排水沟,我们这里有厂矿的时候就有那坑,存在好多年了,之前废水到那里就截止了,后来可能废水增多了,这才把我们村挖开,跟煤灰坑连到了一块儿。等于是我们村这个水坑的上游,就是煤灰坑。

    煤灰坑那一带特别的……怎么说呢,是一个阴气特别重的地方,到那里以后你就会有一种荒无人烟、妖魅横行的感觉,听我姥姥说,过去那里是他们村的乱葬岗,挖煤灰坑的时候,还挖出一具白毛僵尸,后来那僵尸给人暴晒了三天三夜,埋到了他们村子北边儿。

    煤灰坑距离我们这里可不算进,大概能有四五里地,我们连个手灯都没拿,就这么摸黑朝那里走。

    我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反正最后是到了,这里的坑没有我们那里的宽,不过比我们那里深的多,积年累月的,下面的淤泥特别深,听说在煤灰坑淹死的人,一般都是陷进淤泥里淹死的,也有一种说法,淤泥里有东西,抓住腿就不松开了。

    来到煤灰坑以后,我朝四下看了看,说真的,我这是第一次来煤灰坑。两边全是乱草,跟我们那个坑不太一样,坑两边又窄又陡,有些地方距离地面都是直角。奶奶找了坡度较缓的地方,拉着我走了过去。

    来到坑边以后,奶奶一直朝坑边不远处一块石头上看,我刚要问奶奶看啥,奶奶示意我不要出声儿,随后示意我找个草窝躲起来,我躲起来以后,奶奶自己朝石头那里走去。

    我在草窝里眼睁睁看着奶奶,奶奶走到石头那里就蹲下了,很奇怪,没一会儿,从我这里听见奶奶在低声说话,奶奶一个在哪里说话,在我看来挺瘆得慌。

    我在原地等了能有一个多小时,奶奶回来了,奶奶就跟我说了一句,“走吧,回家了。”

    我一头雾水给奶奶拉着又回来了。

    走了没多远,我问奶奶,咋回事,咋啥都不干又回去呢?

    奶奶说,等会儿再跟你说。

    又走了能有二里地,快到我们村的时候,奶奶说道:“刚才奶奶在坑边遇上一个熟人,这下水鬼总算有着落了。”

    我更加一头雾水,问道:“奶奶,你遇上谁了呀,我咋没看见呢?”

    “就在那块石头上坐着钓鱼呢。”

    “啥?石头上没人吧?”

    奶奶一笑,说道:“你看不到,咱家这些手艺呀,等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明白了。”

    我真不明白,到现在我都不明白,难道就像孔老夫子说的,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我又问:“奶奶,你遇上那熟人到底是谁呀?”

    奶奶又是一笑,“记不记得奶奶跟你讲过,咱家供过鼠仙?”

    我想了想说:“是不是你说的过去闹饥荒,你跟太爷、爷爷挖了老鼠的粮食,后来老鼠站咱家院里哭?”

    奶奶笑着说:“对,奶奶刚才遇上的就是那白胡子老头儿的儿子。”

    “那它跟您说啥了?”

    奶奶一直笑着,我好像很久没见她这么开心过了,奶奶说道:“他跟奶奶说了很多,有过去的事儿,也有现在的事儿,还有他爹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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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 23:22:36 | 看全部




第三百零三章 周家疑云





停了能有两三秒钟,奶奶问小老头:“你知道他家住哪儿不?”

    小老头回身朝东边远处一指,“看见路南边儿那棵石榴树了没有,石榴树再往东有个小胡同,他家就在胡同里,你站到胡同口儿就瞧见咧。”

    奶奶一笑,给小老头道了声谢,拉上我朝东就走,不过走了没几步,小老头在我们身后又说话了,小老头问:“你们是他家亲戚么?”

    奶奶停下了,我见奶奶犹豫了一下,转回身对小老头说道:“是亲戚。”

    小老头闻言转身走了,我听见他嘴里嘟嘟囔囔说了一句,“他家还有亲戚,不容易呀。”

    我奶奶也听见了,不过这话听的我们祖孙俩莫名其妙,难道这户人家里都死绝户了?

    奶奶朝老头儿的背影看了看,也没追上去问他为啥这么说,回过头拉着我朝前面那棵石榴树走去。

    很快的,我们走到了棵石榴树跟前,奶奶没停,扭脸瞥了一眼石榴树拉着我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不远,路南果然出现了一条胡同,胡同不算大,不到三米宽,胡同左边是个小卖部,装潢的不错,就是锁着门,好像已经停业有一段时间了。

    我跟奶奶站在胡同口往里面一瞧,胡同不深,里面只有一户人家,一眼看过去,最显眼的是门口一棵大槐树,枝繁叶茂的,在槐树底下架着口大锅,锅底下旺哄哄烧着柴禾,有两个人在锅前忙活着。树荫里还有几个人,零散地在旁边蹲着,好像在等开饭。大锅里这时候热气蒸腾的,我条件反射地嗅了嗅鼻子,一股老锅菜的诱人香味儿,没错了,应该就是这家了。

    奶奶拉着我进了胡同,胡同走到一半的时候,那些人全看向了我们,特别是蹲在树荫里的那几个人,一边看我们,一边交头接耳,感觉他们鬼鬼祟祟的。

    我默念着把他们一数,树荫里蹲着四个人,旁边大锅跟前烧火做饭的有两个,加一块儿总共六个。这六个人有一个共同点,全是五六十岁的半大老头儿。

    奶奶拉着我很快来到了树荫底下,几个老头儿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们,谁也不说话。奶奶冲树他们一笑,很客气地问道:“这里是周振海的家不?”

    周振海就是小水鬼的父亲,当然了,这是个化名。以后书里出现的名字,除了前面已经出现过的,全部用化名。

    几个老头儿看了看我奶奶,不冷不热回道,“是呀。”与此同时,几个老头儿不约而同把视线从我跟奶奶身上挪到了别处,我朝他们看了看,感觉他们这时候的表情很冷淡,一副别问我、不关我啥事儿的样子。

    奶奶刚要开口再问的别的,其中一个拿着烟袋杆正在抽烟的老头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看我,又看看我奶奶,问道:“你们是哪儿的?”

    奶奶听了忙对老头儿说道:“俺们是十几里外一个村子的,找周振海有点事儿,他家里还有别的……”

    “有啥事儿去找俺们村的村干部吧。”奶奶话还没说完,老头儿把手里的烟袋杆一摆,打断道:“来他家里没用,人都死了,俺们几个是村长叫来抬棺材的,他的事儿跟俺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奶奶愣了一下,问道:“大兄弟,你这话啥意思?俺们找他真有事儿,既然他不在了,他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没有了。”老头儿看了我奶奶一眼,不再说话,给烟袋锅里窝上烟丝,蹲回地上又抽开了。

    奶奶又问:“他家里就没旁人了吗,他老婆、他兄弟姐妹啥的。”

    烟袋老头没回答,旁边一个老头儿说道:“都没了,你还是去找俺们村长吧,找俺们没用,俺们几个就是抬棺材的。”

    奶奶一听,立刻把眉头皱了皱,我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这几个面无表情的小老头,我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们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奶奶也朝几个老头看了看,眼神里多少有点儿无奈,她这时候不可能去找村长,因为现在这年月儿的村长可不比过去的村长,现在的村长全是共产党员,不是党员你连竞争村长的资格都没有,而且一个个都是从文化大革命那时候过来的,全是被洗脑后无神论者,找村长跟去找骂差不多。

    奶奶轻吁了两口气,我对奶奶很了解,奶奶想主意的时候就会有这动作,随后,奶奶又朝几个老头看了看,换了话题又问:“他家是不是有个孩子,男孩儿,到现在大概能有七八岁大了。”

    奶奶这么一问,几个老头全都露出一脸莫名其妙,他们相互看了看,似乎感觉挺意外的。

    停了几秒钟,拿烟袋的老头儿说道:“过去是有一个,不过……不过后来好像是丢了吧。”

    烟袋老头儿话音没落,蹲他旁边的一个老头儿说道,这个老头是个秃顶,脑袋瓜子又黑又亮,秃顶老头说:“哪儿是丢了,给‘海妞’卖了。”

    海妞,是周振海的乳名。“妞”,是我们这里的方言,在这里不是女孩的意思,从书面可以看成是“子”,这个方言不太好解释,我们这儿乳名叫啥妞啥妞的特别多,男女通用,算是喊名字时拖出来的一个后音吧。对了,感觉跟南方用的“仔”差不多。那个刘德华不是叫“华仔”嘛,要是搁我们这儿,肯定是“华妞”。

    言归正传。奶奶听了忙问秃顶老头,“啥时候卖的,卖哪儿了?”

    秃顶老头看着我奶奶,不答反问:“你们到底是来干啥的?”说着,秃顶老头朝我看了看,眼神儿古怪,那感觉好像我就是给海妞卖掉的儿子,现在回来认祖归宗了

    奶奶说道:“他儿子前两年淹死了,尸体一直在水里沉着,俺们想叫他爹娘把尸体捞上来。”

    几个老头一听奶奶这话,更加意外,旁边烧火做饭的俩老头似乎也听见了,凑了过来,其中一个烧火老头儿问道:“大姐,你咋知道孩子尸体在水里沉着呢?你们咋不找人捞上来呢?”

    奶奶看了那老头儿一眼,没回答,说道:“你们就告诉我他们家还有啥人吧,让他们跟我们去把孩子尸体捞出来。”

    几个老头一听,全部把脸扭到了一边儿,看样子是不想再理我奶奶了。

    我跟奶奶在几个老头跟前站了许久,谁也不说话,挺尴尬的。最后烟袋老头儿把手里的烟锅子在脚下一块砖头上磕了磕,说道:“老大姐,你有啥事儿还是去找俺们村长吧,俺们就是几个抬棺材的,俺们啥都不知道。”随后,用烟袋杆朝旁边的大锅指了指,又说:“饭做好了,你们在这儿吃点儿饭再去也行,大老远的你们一老一小来一趟也不容易。”

    听老头这么说,我使劲闻了闻老锅菜的香味儿,可怜巴巴地看着奶奶说道:“奶奶,我饿了。”

    奶奶随即很不好意思地冲几个老头儿笑了笑,说道:“那谢谢你们了,俺还真是饿了,你们做的饭够多吧?”

    烧火做饭的老头说道:“多着呢,再来俩也够吃的。”

    说着,几个人全都从地上站起来,朝院里走去,我跟奶奶走在他们最后面,走进院里一看,院子正中间摆着一口棺材,是那种还没上漆的棺材,木料也不怎么样,棺材板都是窄木料拼凑到一块儿的,上面不是疖子就是虫眼儿,最寒酸的薄皮棺材估计也就是这样儿了,怪不得几个老头说是抬棺材的,就这样的棺材,别说六个老头儿,四个老头儿轻轻松松就能抬到坟地去。

    院子里除了一口棺材,也没有灵棚、火盆、长明灯啥的,更没有旁人,整个院子连张白纸都没贴,就棺材头压着一沓黄纸,估计是到了坟地以后烧的。

    院子西侧有棵梧桐树,看年头也不少了,树底下摆着一张十人座的大圆桌,我们这里红白事都是这种桌子。

    几个老头招呼我跟奶奶坐下,我发现只要奶奶不提周振海咋回事儿,几个老头儿还是挺热情的,坐下以后,这就开始上饭了。

    热腾腾的老锅菜、又宣又软的大白馒头,在我那时候的记忆里,只有红白事上才能吃到,特别是白事上,大块的肥肉,大块的豆腐,熬的糊烂的冬瓜和粉条,那滋味儿,真叫人流连忘返。

    不过,他们这儿跟我们那儿有点不太一样,老锅菜配的不是馒头,而是大米饭。用个大碗盆把老锅菜盛出来一点,每个人端着一碗大米饭围着老锅菜去里面夹,几个老头还拿出一瓶酒,又夹菜又喝酒。

    对他们来说老锅菜配大米饭好像很正常,对我来说,咋这么别扭呢,吃起来又费劲又不过瘾。

    我吃了它少半盆老锅菜、三大碗大米饭。

    有个老头就问我奶奶,“这是你孙子吧?”

    奶奶点了点头。老头儿又说:“这孩子真能吃,一个孩子抵得上俺们俩老头儿咧。”

    奶奶赶忙帮我解释:“俺们早起就过来了,早上那顿都还没吃呢。”转过脸,奶奶低声说了我一句,“你咋这么没出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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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 23:24:35 | 看全部
本帖最后由 遁世环 于 2015-8-3 00:25 编辑




第三百零四章 赌徒末路




不过这么一来呢,彼此就打破了僵局,终于给我奶奶找到了一个插话的机会。

    不过我奶奶也发现了,想问问题不能直接问,直接问谁也不会搭理你,得一点点儿的绕着问。

    奶奶扭头朝周围看了看,问刚才那老头儿:“大兄弟,他们家一个白事儿,咋就你们六个人呢,咋也没个披麻戴孝的呢?”

    这个老头下巴上长着一颗瘊子,瘊子上还长着几根很长的白毛,整张脸就数这颗瘊子最显眼。

    瘊子老头儿说道:“唉,谁敢来呀,躲还来不及呢。”

    “咋回事儿?”奶奶又问

    瘊子老头儿看了看奶奶,反问道:“你还能不知道咋回事么,你们俩今天过来是干啥的?”

    奶奶说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们过来是让他们家里人打捞孩子尸体的。”

    瘊子老头儿听了把手里的筷子一摆:“得了吧老大姐,变着法找他们家里人的多了去了,你们这法儿还挺新鲜的。”

    奶奶皱了皱眉头,瘊子老头儿这话说的云山雾罩的。顿了顿,奶奶顺着瘊子老头儿的话问道:“来找他家里人的很多吗?”

    “多着呢。”

    瘊子老头还没开口,旁边一个老头儿插嘴了。我朝他看了一眼,这老头脸很白,脸上还长着几片黄褐色的老年斑,又白又黄的看着十分别扭。

    白脸老头儿说道:“前两天都听说海妞死了,一天来好几波,把他家里能拿走的东西拿走以后,又去找他那些亲戚朋友,他那些亲戚朋友也够霉了,给海妞骗了钱不说,还要给那些要债的堵门儿,现在一个个都躲起来了。”

    “要债的?”奶奶这时候终于弄明白了,怪不得这几个老头儿躲躲闪闪的,一提到周振海的亲戚朋友就不说话,感情把我们当成要债的了。

    白脸老头儿接着说道:“俺们几个可跟海妞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俺们在家没事儿干,村干部就找俺们来打土坑抬棺材,一个人还给三块钱,中午自己做饭,管菜管肉,等吃过饭俺们把海妞的棺材抬坟地里一埋,就没俺们啥事儿咧。今天除了你们,已经来过两波了,有一波人揪着俺们还不放咧,说俺们跟海妞是亲戚,不是亲戚俺们咋给他抬棺材呢,你说俺们冤不冤,最后俺们都叫他们去找村长了。”

    听白脸老头儿这么一说,奶奶心里就更明朗了,想了想又问:“咋会有这么多人找周振海呢,他到底干了些啥?”

    奶奶这话一出口,原本其他几个吆五喝六喝酒的老头儿也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老头反问我奶奶:“你真的啥都不知道么?”

    奶奶冲那老头一笑,说道:“这个周振海其实跟我也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也不是来要债的,对周振海这个人、对他过去做过些啥事儿,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几个老头儿听了,一脸狐疑地相互看了看,之前那个秃顶老头儿问道:“你真的找到他儿子了?”

    奶奶脸色一黯,点了下头说道:“是找到了,不过已经死了一年多了,现在尸体还在水底泡着呢,不是血亲下水捞尸体不吉利,犯死煞冲,我就想找他们周家的人把尸体捞出来。”

    几个老头儿闻言,当即把一脸狐疑变成了面面相觑,全都扭脸看向了烟袋老头儿。

    烟袋老头儿似乎有点儿见识,烟袋锅里不紧不慢窝上烟丝,抽了两口问我奶奶:“你到底是干啥的?”

    奶奶闻言,看着烟袋老头儿给他相了会儿面,很平静地回道:“跟你一样,咱俩应该是同行。”

    奶奶这话一出口,烟袋老头儿不平静了,眼睛都瞪圆了,嘴里快速问道:“山上的?水里的?天上的?地下的?”

    奶奶一笑,回答说:“水里的。”

    烟袋老头儿赶忙站了起来,烟锅里的火星用手摁灭,一脸郑重对我奶奶说道:“大姐,咱到别处说话。”

    奶奶点了下头,烟袋老头离开桌子朝门外走去,奶奶跟着出去了。我也想跟着去的,不过刚从高凳上站起来,奶奶一回头对我说道:“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我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烟袋老头所说的,山上的,水里的,天上的,地上的,是啥意思呢?

    山上的,一般是指一些普通人,突然一夜之间有了法力,能够给人看香、看事儿,这种人一般都是得到了仙家的青睐,自称某某山上的“奶奶”、“仙爷“、“姑姑”等等,东北那些“黄仙姑”、“胡太奶”啥的,统称“山上的”。

    水里的,一般是指有祖师传承的,通过自己后天修行得来的道行,一般这种人受人尊重,因为他们的道行长久,而且不会反噬其身,山上的就不一样了,跟玩火差不多,搞不好仙家一生气,全家人都跟着倒霉。我们家就属于是水里的。

    天上的,一般是指算命先生。

    地上的,一般是指风水先生。

    其实每一个行当都有它们自己的严格限定,算命的就是算命的,看风水的就是看风水的,驱厄除邪的就是驱厄除邪的,如果说有人能把这几种东西集于一身,那他不是骗子,就是该死了。老天爷很公平,学一门你就得缺一门,要是真有人能把这些都学全了,不死才怪呢。

    奶奶这时候为啥说烟袋老头儿跟我们是同行呢,因为烟袋老头儿那烟袋锅后面用红布绫子系了小铃铛,这是风水先生的标志,有些是系在手腕上的。给人看风水的时候,有时候还要把铃铛摇一摇。陈瞎子的竹竿上有时候也挂小铃铛,奶奶说,摇铃铛是给“地精”听的,哪儿的山水都有灵性,给人家点穴地,就会破坏那一片儿的灵气,摇摇铃铛是为了提前知会一声儿。

    停了许久,奶奶跟着烟袋老头儿又回来了。这时候,其他几个老头儿已经酒足饭饱,开始收拾碗筷了,我也吃的小肚子滚圆,路都快走不动了。可别说我没出息,谁叫俺们家里穷呢,过年都吃不上几两肉,好不容易逮一顿当然要往死里吃了。

    奶奶走过来拉住了我,对几个老头儿道了声谢,感谢他们管了我们一顿饭,几个老头儿这时候对我奶奶也挺客气,都说一顿饭不算个啥,不用谢。

    随后,奶奶朝烟袋老头儿点了点头,烟袋老头儿也朝我奶奶很恭敬地点了下头,再没说话。

    奶奶拉着我就朝门外走,不过这时候我走起路来大腹便便、一摇一晃的,奶奶看了我一眼,问是咋回事儿,我很窝囊地回答说:“吃太多了……”

    离开周家以后,奶奶拉着我一直朝西走,在我看来,是沿原路返回的路,就问奶奶:“奶奶,咱现在要去哪儿呀?”

    奶奶回答的很干脆:“回家。”

    我又问:“咱不找人捞尸体了呀?”

    奶奶说:“回家以后叫你爸跟你思河叔下水捞吧。”

    “哦”

    或许因为当时我还小,奶奶也没跟我多说啥,后来我才只知道,这个周振海是上吊死的,死前欠了很多人的钱,到底欠了多少人的钱,又欠了多少钱,谁也没个准数儿。这些事儿呢,是烟袋老头儿告诉我奶奶的。

    周振海,死这年也就三十多岁,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打架斗殴、偷鸡摸狗,他父母跟其他村民一样,都是老实巴交地里刨食儿的农民,管不住他,他在派出所呆的时间,比在家里呆的时候还长。

    几年以后,周振海跟人去了北京,在北京一呆就是十多年,后来,周振海开着一辆轿车风风光光回来了,那时候,拖拉机在村里都是稀罕物件儿,更别说轿车了,感觉那都是北京的大领导们才坐的。

    还有人说,周振海那个轿车后车箱里,放满了成捆成捆的大团结(十块的),想想那该有多少钱呢?当时我们这儿能有个万元户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他那车厢里抵得上十个万元户了。不光有钱,那轿车里面还坐着个漂亮姑娘,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那姑娘还领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听说这姑娘是北京城里的“市民”,首都北京的“市民”啊,那可比俺们市里的“市民”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那长相、那打扮,看着都晃人眼睛,十里八村的姑娘跟人家一比,全成了灰头土脸的土鳖了。

    周振海开着轿车,带着老婆孩子回到家以后,他们周家在村里的地位一下子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昔日的痞子流氓,现在算是光耀门楣、飞黄腾达了。

    不过,他这些钱到底是哪儿来的,他在北京这几年干了些啥,连周振海的父母都说不清楚。

    后来,周振海在家里开了个小卖部,也就是我跟奶奶在他家胡同口看见的那个已经关门停业的小卖部。之前生意红火,家里边儿也有钱,顿顿鸡鸭鱼肉。不过这周振海很奇怪,总喜欢晚上开车出门,有时候深夜回来,有时候早上回来。

    一年后,周振海带着他儿子出门了,回来的时候,儿子没了,他父母跟他老婆就问他孩子弄哪儿了,周振海说,孩子丢了,全家人闻言好一顿找,结果没能找到。他老婆,也就是北京来的那漂亮女人,没过多长时间也走了,一去不回头。

    半年后,周振海家里来了个南方人,长得肥头大耳,穿的西装革履,南方人身边还带着一个漂亮的女秘书。周振海把他的亲戚朋友召集到一块儿,说这南方人是个大老板,想跟他合资在村子附近办个厂子,不过他手头儿的钱不够,看能不能借点钱。

    那个大老板特别有派头,那女秘书皮包里还有文件、证明啥的,手续齐全,看着很像那么回事儿。

    这些亲戚朋友信以为真,纷纷把家里的积蓄拿了出来。后来,还真给周振海在村子东边圈出了一块地皮,好大一块地皮,看样子这就要动工了。不过,周振海这时候又找到他那些亲戚朋友,说,这点儿钱还不够建厂房的,更别说进设备了,看能不能找熟人再借点儿,只要是借钱的,都给打欠条,将来厂子建好以后,每户家里出一个人进厂当工人。

    过去那时候,工人可比民工高了一个档次,人人都巴不得当工人,旱涝保收,风雨不愁。

    他这些亲戚朋友就开始帮他四处做宣传,说他跟南方大老板合资建厂,手头缺钱,只要借钱的,将来就叫家里人进厂当工人。

    那时候人都实在,再加上周振海家里有钱有声望,这么一宣传,很多人主动来找周振海。周振海从头到尾到底借了多少钱,到底借了多少人的钱,谁也说不清楚。

    几个月后,借钱给周振海的那些人发现不对劲儿了,因为给周振海圈起来的那块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有些人就来找周振海要钱,周振海就说,他被那南方大老板给骗了,那老板拿着钱跑了,已经报了案,啥时候公安局把那老板抓住,啥时候就能还钱。

    这些人一听,全都炸了锅了,不过也没办法,周振海说的信誓旦旦,只好回家等着了。

    又过了没多长时间,村里有人传言说,周振海根本就没有跟啥大老板合资建厂,他这两年天天赌博,不光输掉了家底儿,把孩子都当赌本儿卖掉了,还欠了别人一屁股赌债。那些债主说了,要是不还钱就要他全家人的命,周振海想跑跑不了,只能骗这些乡里乡亲的借钱给他。

    这条传言一传开,周振海家里就热闹了,天天有人上门找他要钱,那些被他亲戚朋友鼓动着借钱的,找不到他本人,就找他这些亲戚朋友要,反正跟他有关系的人,算是都倒了霉了。最后,有人把他给告了,法院以诈骗罪判了他五年,按理说诈骗罪判五年属于是轻判了,为啥呢,因为那些被骗的人还指望他出狱后还钱呢。

    三年后,周振海就给放了出来,一听说他出狱回家了,那些人又把门给他堵上了。这时候,他父母都已经去世了,算是给他气死的。

    周振海把那些债主打发离开以后,当天晚上在村里小卖部软磨硬泡赊了瓶酒,喝完酒就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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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 23:28:36 | 看全部




第三百零五章 夜半捞尸




算是草稿吧,感觉改的真牵强,伤脑筋呀,顺序,时间啥的,几乎都对不上号儿了,等于是我自己改编了一个新故事,早点写完这段,以后写别的经历的时候先想好后果再写,不能再出现这种事儿了,希望这段经历不是我这本书里最差劲儿的一段。这一章,等我明天脑子清醒了再修改。

    赌、毒,人不能沾上这两样儿东西,沾上就完了。

    跟奶奶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儿了,早出晚归对我奶奶来说也算是常事儿,只要出门前说一声,爸妈就很少再过问。

    这时候,我爸还没从电焊铺回来,我妈刚把饭做好,我跟奶奶算是走了一天的路,都累坏了,进到屋里往凳子上一坐一动都不想再动弹。奶奶一脸疲态,我感觉她真的老了,看着她现在的样子,真不敢想象她年轻时会是个啥样子。

    半个小时后,我爸回来了,这时候晚饭也晾的差不多了,不烫了,我妈招呼我们吃饭,奶奶这时候还在堂屋歇着,我已经领着弟弟在院子里活蹦乱跳玩上了。

    晚饭,玉米面稀粥,干萝卜丝咸菜,包了层白面皮儿的玉米面馒头,这老三样儿就是我小时候万年不变的晚饭。

    我爸好像不知道我跟奶奶今天去哪儿了,他早上去电焊铺的时候我跟奶奶还没有出门,吃着饭,我爸就问我奶奶:“妈,你今天带黄河去哪儿了?”

    奶奶牙口挺好,干硬的萝卜丝也被她嚼的津津有味儿,奶奶放下筷子说道:“到十几里外的一个村子去了一趟。”

    “干啥去了?”我爸又问。

    奶奶朝我妈跟我弟弟看了一眼,说道:“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这时候正吃饭呢,要是一提水鬼、尸体啥的,挺膈应的,我爸可能觉得没啥,我妈肯定就吃不去了。奶奶虽然没提水鬼、尸体,却对我爸又说:“对了,吃过饭你去找一下思河,你们俩今天晚上跟我到西村煤灰坑去一趟。”

    我爸听了一脸困惑,问道:“晚上去煤灰坑干啥?”

    奶奶顿了一下,说道:“先吃饭,吃完饭你把思河喊过来,我跟你俩一起说。”

    我爸一脸狐疑地看了看,他似乎已经意识到啥了,旋即落出一脸不高兴,不过嘴上也没说啥。

    其中这顿饭吃的并不平静,因为我们家的传统就是吃饭时说事儿。饭吃到一半儿的时候,我爸突然跟奶奶说:“妈,你今天听说了没有?”

    奶奶一抬头,不解地问道:“听说啥了?”

    我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弟弟,说道:“咱村西边儿那坑里淹死俩孩子。”

    “啥?”我见奶奶浑身一震,忙我爸问:“谁家的孩子?”

    “不知道,不是咱村的,听说是西村的。”我爸又看了看我跟弟弟,说道:“那俩孩子跟黄山大小差不多,那岸边还有根鱼竿、两个裤衩,后半晌给人发现的,发现的时候那俩孩子脸朝下背朝上在水上漂着呢,早就淹死了。”

    奶奶顿时一脸痛惜加自责,叹着气问道:“这时候咋样儿了?”

    我爸说道:“听说他们家里人来了,把孩子拉走了,我还听说……他们怀疑是有人把俩孩子推进水里的。”

    奶奶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咋会是推进水里的呢,推进水里裤衩能在岸上放着,肯定是那水鬼作祟呀……”奶奶又说:“赶紧吃饭,吃完饭赶紧去找思河过来。”

    吃过晚饭,我爸去找王思河了。奶奶用一个净碗到水龙头那里接了少半碗清水,拉着我进了她的里屋。里屋的电灯拉开以后,奶奶把水碗放到床头桌子上,把她那个放行器的柜子打开了。首先从里面拿出两块桃木牌,小学生课本那么厚,比烟盒大一点儿,随后又从里面拿出毛笔砚台。奶奶这个柜子里好几方砚台,有专门研朱砂的,有专门研墨汁的,还有专门研鸡血狗血的,奶奶这一次拿出的是一个研朱砂的砚台,砚台里还放着一个包着朱砂的黄纸包。

    木牌毛笔砚台,全都放在桌子上,奶奶把黄纸包打开倒进砚台里少许朱砂,然后用清水稀释,等把朱砂清水和匀以后,从身上掏出一根针,我一看,又到了我无偿献血的时候了。这时候,我已经给奶奶扎习惯了,反抗也是扎,不反抗还是扎,还不如老老实实的逆来顺受。

    奶奶给我指头上扎出血,滴进砚台里几滴,又用毛病搅了搅,随后把两块桃木牌放好,在桃木牌上分别写道:“司水二郎真君”、“司水地龙真君”,翻过来又写:“敕”、“令”。

    牌子刚刚写好,外屋传来我爸的声音,“妈,我把思河喊来了,到底是啥事儿呀?”

    奶奶在里屋回道:“有点事儿,你俩现在听好了……”奶奶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又拿出几张黄纸,黄纸点着开始熏两块桃木牌,“咱待会儿啊,到西村煤灰坑里捞个尸体。”

    “啥!”我爸跟王思河在外屋同时一声惊呼,显然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奶奶继续用黄纸熏着木牌,不紧不慢说着:“你们俩别怕,就是孩子尸体,捞上来以后找个地方埋了就成了。”

    我爸撩开门帘进了里屋,脸上显得很不痛快,奶奶看了他一眼,把两块牌子递了过去,“二郎真君这个你带着,另一个给思河。”

    我爸犹豫了一下,随后接过牌子说道:“妈,这可是最后一次,以后再有这种事儿,可别再找我了。”说完,撩门帘又出去了。

    奶奶轻轻叹了口气,往随身包袱里收拾了东西,拉着我也出去了。

    我至始至终没说话,不过这一切全给我看在了眼里,我爸当年反对我奶奶,就像现在反对我一样,不过,我现在老老实实、一门心思在家写书,他倒是不反对了,好像只要我不去碰那些东西,我就是他的好儿子。

    临出门的时候,奶奶从我床底下抽出两根长竹竿子叫我拿上。随后,交代了我爸跟王思河几句。王思河一项对我奶奶言听计从,奶奶叫干啥他就干啥。

    书说简短。我们一行四人,很快来到了西村煤灰坑这里。这时候,大概在晚上九点多种,不到十点钟,

    奶奶站到煤灰坑边儿看了看,随后给我爸两人一指,“那尸体就在那一片儿,水也不深,还不到十尺。”

    听奶奶这么说,我爸跟王思河就要脱衣服。奶奶赶忙拦下了他们,说再等一会儿,还有点儿事要做,说完,奶奶跟我把两根竹竿子要了过去,从包袱里抽出两个红绳,这红绳属于是好几根红头绳绑辫子似的,穿插着绑一块儿的,里面还绑了一根蘸了黑狗血的墨斗线。两根红绳分别系在竹竿一头儿,系好以后把竹竿子又还给了我。随后,奶奶又在水边点了一盏引魂灯,模样就跟孔明灯差不多,下面有托盘,能放地上,打远了看,悠悠忽忽的很像鬼火。

    引魂灯点过以后开始往水里撒香灰,手续是很繁琐,跟百余年前我高祖父让人下井捞小兰跟张江尸体的时候还不太一样,我高祖那时候是在晌午,我们这是在晚上,而且张江跟小兰的鬼魂当时也没变成水鬼,这时候,不但晚上下水,水里还有个要命的小玩意儿。奶奶这时候,心里当然有数,要是没数她也不敢叫我爸两晚上过来。

    最后,奶奶又给我爸跟王思河没人一个桃木楔子,那桃木楔子上面点的现在也是我的血。交代他们,下到水里以后,要是感觉不对劲,就用桃木楔子往身上那牌子上扎,捞尸体的时候,最好一个捞,另一个揪着另一个人衣角。

    我爸跟王思河答应一声,这就脱衣服下水了。他们下水以后,奶奶从我手里要过一根竹竿,交代我,看见啥了就用竹竿子那头儿的红头绳可劲抽。

    前面说过,煤灰坑这里的水面并不宽,竹竿子在加上红头绳,一下子就能抽到坑那头儿,可以说,附近整个这一片水面都能被我们打到。

    很快了,我爸跟王思河到了奶奶指过的地方,王思河浮在水面,我爸一个猛地扎进了水底。

    停了一会儿,我爸出来了,王思河又一个猛子扎进了水底。两个人来回扎了又七八下,我爸对着岸上喊道:“妈,这里根本没有尸体,水底全是淤泥。”

    我看向了奶奶,奶奶这时候一愣,随后对我爸喊道:“你们两个先上来歇会儿,我想想办法。”

    我爸跟王思河很快游上了,我爸摸了一把脸上水,问奶奶:“妈,你是不是弄错地方了。”

    奶奶摇了摇头,“不会错的,鼠仙告诉我的地方,肯定不会错的。”说着,奶奶朝附近看了看,嘴里说道:“怎么连棵树都没有呢。”

    “妈,你找树干啥呢?”王思河问道。

    奶奶说道:“那孩子淹死也有一两年多了,肯定在淤泥里,找根树枝啥,你们往淤泥里扎一扎。”

    王思河说道:“妈,你手里的竹竿子不就行嘛。”

    奶奶犹豫了一下,随后把我手里的竹竿子要了过去,给了王思河,我爸抬手把我奶奶手里的竹竿子也要了过去,说道:“俺们俩一起扎。”

    奶奶忙说:“这可不行,这竹竿子还有大用呢。”

    我爸一摆手,“啥大用,没事儿,走思河。”

    噗通,噗通。

    我奶奶想跟我爸要过竹竿子,还没要呢,我爸跟王思河又跳水里了,奶奶对着他们说道:“留一根竹竿子在岸上。”

    我爸一回头说道:“没事儿,我们两个一起扎能快一点儿。”

    奶奶跺了下脚。

    我爸跟王思河在水里扎了上了,没一会儿,王思河大叫了一声,“扎到了扎到了。”

    我爸也朝他扎的地方扎了扎,说道:“这里扎着就是不一样,思河,你给我拿着竹竿子,我下去把它摸出来。”

    说着,我爸把竹竿子塞给王思河,一个猛地扎了下去。停了好一会儿,我爸从水里浮了上来,奶奶见了忙问,“是那孩子吗?”

    我爸回道:“是,就是陷淤泥里了,我一个拽不出来。”

    王思河说道:“哥,我跟你一起拽。”

    王思河把手里的竹竿子往水里一扎,两个人一起潜进了水里,这一次,停了好一会儿,一直不见动静儿。

    我无聊的朝水两边一瞅,顿时吓了一跳,抬手一指,对奶奶说道:“奶奶你快看,那是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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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 23:30:25 | 看全部




第三百零六章 夜半送魂




王思河听了一指奶奶手里的竹竿子,说道:“这个不就行嘛。”

    奶奶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竹竿子犹豫了一下,随后把我手里的竹竿子要过去给了王思河,我爸见状,伸手把我奶奶手里的竹竿子抢了过去,说道:“我跟思河一起扎。”

    奶奶忙说道:“那可不行,这竹竿子还有大用呢。”

    我爸蛮不在乎,一摆手,“有啥大用,没事儿,走思河。”

    “噗通噗通”两声。

    奶奶想跟我爸他们要过来一根竹竿子,还没等要呢,我爸跟王思河又跳水里了,奶奶对他们喊道:“留一根竹竿子在岸上。”

    我爸一回头,喊道:“我们两个一起扎能快点儿,这水里太凉了。”

    奶奶在岸上跺了一下脚。

    两根竹竿子大概都在两米多长,我爸跟王思河不用潜进水里就能扎到底,两个人分开一定空间,在那一片儿扎上了。

    奶奶这时候显得有点着急,在岸上手足无措,我站在她身边,目不转睛往水里傻看着。

    我爸跟王思河扎没一会儿,王思河大叫一声,“扎到了哥,扎到了!”

    我爸赶紧游到他身边,朝他扎的那地方扎了扎,说道:“这里扎着就是不一样,淤泥下面有东西,你给我拿着竿子,我下去把它摸出来。”

    说着,我爸把竹竿子塞给王思河,一个猛地扎进了水里。

    水面上水纹荡漾,过了好一会儿,我爸从水里钻出了上来,奶奶往水边紧走两步,问道:“是那孩子吗?”

    我爸抹了抹脸上的水,回道:“是个孩子,我摸到他一条胳膊,不过身子在淤泥里陷的很紧,拽不出来。”

    王思河说道:“哥,咱俩一起拽。”说着,王思河把手里的竹竿子往旁边水里一扎,跟我爸两个人一起潜进了水里。这一次,停了好大一会儿都不见我爸跟王思河出来,从我们这里看过去,水面上只有一圈圈起伏很大波纹,很显然,我爸他们两个正在水底卯足劲儿努力着,不过并不顺利。

    奶奶越发着急,双手都紧紧攥到一块儿。我当时还小,没那种紧迫感,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见我爸跟王思河许久不出来,无聊的朝坑里其它地方来回瞅了瞅,当我把目光看到坑东西不远处的时候,顿时吓了一跳,那水面上有个发光的玩意儿在游动,赶忙抬手一指,对奶奶说道:“奶奶你快看,那是个啥!”

    奶奶顺着我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惊呼一声:“魂鱼,是那水鬼孩子的鬼魂!”

    “魂鱼”是啥呢?魂鱼就是水鬼变化出的一种形态,有时候看见它可能是个人,有时候可能就是一条吸引你的大鱼,等你跳进水里以后鱼就没了,到了晚上的时候,这种鱼还会像萤火虫一样发出一种清冷的磷光。这个说起来有点玄,不过让那些遇上过的人说起来,一点儿都不玄。过去黄河里这种鱼很常见,不过抓住这种鱼的人一个都没有,下水抓这种鱼的人,十之八九都淹死在河里了。

    这时候魂鱼正朝我爸他们这里游过来,奶奶忙扭过脸对着我爸两个潜进去的那片水面大声喊道:“震龙,思河,快出来!”

    在岸上朝水里喊,水里的人要是不注意,一般是听不到的。不过奶奶喊声没落,水面上哗啦哗啦两下,我爸跟王思河还真从水里钻了出来,估计不是听到了奶奶的喊声,像是没气了,刚好上来换气的,两个人钻出水面以后并没有往岸上看,浮动着身子大口大口喘着气。

    我奶奶赶忙朝他们又喊:“你们两个快上来,快上来……”

    我爸跟王思河这时候听见了,分别抹了一下脸上的水,我爸扭头朝岸上喊道:“就快拽出来了,等俺们喘口气儿就能把它拽出来。”

    奶奶急的,跺着脚喊道:“水里有魂鱼,你们先上来再说。”

    我爸跟王思河对视了一眼,估计也感觉出不对劲了,一前一后朝岸上游了过来。我这时候朝魂鱼那里看了一眼,没了,忙对奶奶说道:“奶奶,魂鱼不见了。”

    奶奶闻言扭头朝魂鱼那里一看,脸色顿时大变,着急地又对我爸跟王思河喊道:“你们游快点儿……”

    奶奶话音还没落,游在后面的王思河猛地往水里一沉,整个消失在了水面上,奶奶见状身子一趔趄,险些没翻在岸上,我赶忙扶住了她,奶奶颤着声音对我爸喊道:“震龙,快看思河,把他拉出来!”

    我爸游在前面,听奶奶一喊,回头一看,连停都没停,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

    我爸顿时也不见了,水面上又只剩下了水花儿,一向稳重冷静的奶奶,这时好像乱了阵脚,我见她眼里都噙着泪了。

    过了一会儿,我爸从水里露出了头,很勉强的样子,好像在水里拽着个啥很沉的东西,正用尽全力往上拽,突地,我爸又沉了下去,好像抵不过那东西的力量。我能感觉到我爸这时候正在奋力的挣扎,很痛苦。

    “爸爸!”我对着水面大叫一声,直接从岸上跳进了水里。

    虽然我只会狗刨,虽然我爸经常跟我妈联合起来揍我,但他还是我爸。

    “黄河,你给我上来!”奶奶这次真的带了哭腔了,不过,我没理她,游到我爸沉下去的地方,憋上一口气,把身子使劲儿往水里一坠!

    坑里的水已经彻底浑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我脸上荡来荡去,我不敢睁眼,就是睁开眼也啥都看不到,耳朵眼儿里全是嗡嗡的声音,似乎奶奶还在岸上喊叫着,听不清喊的是啥,瓮声很大。

    我一边往水底游,一边用手在水里乱摸,不知道潜了多深,突然给我摸到一个滑溜溜的玩意儿,仔细一摸,像是一个人的肩膀,上面似乎还有层油膜,不过这肩膀不大,摸上去冰凉刺骨,就像之前抓我脚脖子的那只小手一样凉,我顿时一激灵,这时候我再傻也能想明白,这么小的肩膀、这么凉的肩膀,不可能是我爸跟王思河的,这肩膀只能是……

    我一咬牙,发了狠心,在那肩膀用尽全力掐了一下,就这一下,我身边的水整个就是一晃,感觉就像从水底涌出一股暗流似的,我惊得差点没把嘴张开,与此同时,那小肩膀像泥鳅一样从我手里滑走了,我来不及多想,稳住身子再去摸,不过再也摸不到啥了。

    这时候一口气用完了,我哗啦一下浮出了水面,耳朵眼里除了水声,就听见我爸的喊声:“妈,黄河呢?”

    我这时候还没睁眼,赶忙大声回了一句,“我在这儿呢。”随后把脸上的水用手一抹,睁开眼一看,我爸正跟王思河快速朝岸上游,而我这时候,居然在靠近对面岸边的水里,一转身几乎都能爬到对面岸上了,我觉得我没游这么远呀,估计应该是刚才那股“暗流”把我冲到了这里,不过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这时候我才发现,这水里确实挺冷的,忍不住打了哆嗦,扑腾着水朝对岸游去。

    我爸跟王思河上了岸,奶奶一把拉住他们两个问长问短,看样子今天真把我奶奶担心坏了,我爸跟王思河都说没事儿,他们也来不及多说啥,同时朝我这里看了过来。

    我这时候刚好游到水中间,见他们看我,我游着水,大声朝他们喊道:“我没……”我本想喊我没事儿,不过后面的话还没喊出来,就觉得脚脖上给一个冰凉的小手猛地抓住了,我浑身一哆嗦,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叫。

    “咋了?!”奶奶失声喊道,感觉她这时候都快要崩溃了。

    我没再说话,把被抓住的那条腿在水里狠狠一蹬。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被抓了,上次就是这么被我蹬开的。

    不过,小手这次却没像上次那样松开我,感觉还有点儿奇怪,小手没有使劲儿掐我,也没往水底拽我,就这么一动不动抓着我脚脖子。

    我爸跟王思河“噗通噗通”又跳进了水里,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又使劲儿蹬了两下,不过还是没等能挣脱。

    我爸跟王思河很快游到了我身边,我爸问我:“咋了?”

    我快速说道:“有只手抓着我脚脖子不放了。”

    我爸听了二话没说,忽地一下顺着我的身子潜进了水里,紧跟着我就感觉我爸一手攥住了我的小腿肚,另一只手可能抓住了那只小手,推着我的小腿肚往前推,拉着那只手往后扯,就感觉身下的水流猛地一动,那小手给我爸从我脚脖子上扯下了。

    我顿时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候,我正前方水花一翻,我定睛一看,我爸抱着个白漆漆的死孩子从水里钻了出来,啊,我吓的猛地呛了一大口水,就像喝了口尸水似的,恶心透了。我曾经在坑里呛过好几次水,有一次呛过水以后我发现离我嘴边不远处漂着一只烂的都快露出骨头的死老鼠,那恶心的,这一次,比漂着死耗子还恶心。

    我一阵恶心加咳嗽,王思河这时候游到我爸身边,两个人托着那个白漆漆的死孩子往岸上游去。

    等我上了岸以后,我爸跟王思河已经把死孩子平放到了岸边,奶奶正蹲在死孩子跟前不知道忙活着啥。

    我这次可没像往常那样儿嗷嗷叫着看死人,远远地躲开了。为啥呢,刚才呛那口水已经够恶心了,这时候要是再看到死孩子的样子,恐怕我一辈子都会留下阴影,过去那死耗子已经给我留下了阴影,不能叫这死孩子再给我留一个。

    奶奶在死孩子身边忙活了一阵以后,走到水边把之前放水边的引魂灯摁进了水里,灯芯一挨着水,扑一下灭了,随后奶奶把灯从水里提出来,走到死孩子跟前,把里面的灯油倒在了死孩子身上。

    这个是有说道儿的,这个叫“泼魂”,不过有些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大概意思就是,尸体从水里捞出来以后,魂魄还在水里,引魂灯泡进水里,鬼魂就会顺着灯芯儿钻到灯油里,把灯油再泼到尸体身上,等于尸体跟魂魄都从水里出来了,魂魄就能像刚死的时候一样,再次从肉体里出来,或许还能恢复他以往的意识,这个就不好解释了。

    来之前呢,我爸跟王思河都带着刨坑的家伙,这一点因为之前脑子混乱,忘记交代了,奶奶就近找了块地方,让我爸跟王思河挖坑,把死孩子给埋了。

    最后,奶奶蹲在死孩子坟头,烧了很多黄纸,对着坟头说道:“你爸前几天也去了,你拿上这些钱,腿脚快点儿,黄泉路上,你们父子俩兴许能做个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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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 23:33:25 | 看全部




第三百零七章 苍天可鉴




水鬼的事儿到这里就算完了吗?没有,还有一件让我们全家都想不到的事儿在等着我们呢。

    回家的路上,奶奶一直埋怨我跟我爸太冒失,我爸不应该不听她的话,把两根竹竿子全拿到水里,我不应该没经过她同意就跳进水里,所幸我先摸到了水鬼,加上我身上阳气重,掐了他一下把他吓跑了,要不然今天我们三个可能全都得折在水里。奶奶说,做啥事儿之前,先想好了再做。

    听奶奶这么埋怨,我觉得她老了,人越老好像顾虑就越多。

    等奶奶彻底埋怨完了,气也消了,我就问她:“奶奶,我在水里掐水鬼一下以后,水鬼跑了,我就感觉突然给水冲了一下,等我从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到对岸了,我觉得没游那么远,您说这是咋回事儿呀?”

    这时候,我跟奶奶走在前面,我爸跟王思河走在后面。

    奶奶扭头朝旁边的坑里看了看,说道:“这是因为你惊着他了,你感觉是给水冲了一下,其实是他推了你一下,你身上阳气重,他不想让你靠近他。”

    “哦”我哦一声,又问:“我往岸上游的时候,那个死孩子为啥能抓住了我的脚脖子呢,是不是水鬼又回到他身体里抓住了我?”

    奶奶说道:“人死以后魂魄出窍,因为肉身已经到头儿了,魂魄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就是能附在上面,也不可能让胳膊腿再动弹了。”

    “那他为啥能抓着我脚脖子呢?”

    奶奶轻轻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我们继续往前走着,奶奶看着自己的脚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似乎也想不明白这一点。

    这时候,我爸在我们身后说道:“这是凑巧了,那死孩子在淤泥里是立着的,双手捂着头,我摸到他以后,一个人拔不出来,后来你思河叔跟我一个人抓住他一只手腕往上拔,身子拔出一大截,两条胳膊也给他拔直了,这时候你奶奶喊我们上岸了。”我爸停了一下,接着又说:“你凑巧打他头顶游了过去,那两只手碰巧挂住了你的脚脖子,你要是没慌,自己潜到水里也能把他的手拉开。”

    “原来是这样啊……”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经验和阅历的匮乏了,而且一向自诩胆大,其实我最清楚自己的胆子有多大。

    说着话,路就给我们走了一多半了,这时候眼看就要进村了,我又问奶奶:“奶奶,昨天晚上那位鼠仙都跟你说了些啥?它咋知道那死孩子在哪里呢?”

    我一提到鼠仙,奶奶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奶奶说道:“煤灰坑附近有这位鼠仙一个道场,那孩子当年淹死的时候,鼠仙变成人劝过他,可惜他没听,鼠仙也知道,这就是他的命,劝也劝不住,后来他就记住了尸体沉下的位置,希望有一天能遇上懂行的人说一声,这不就遇上我了么。”

    “鼠仙遇上水鬼他就不管吗?”我又问。

    奶奶看了我一眼,反问:“他为啥要管呢?”

    我又问:“鼠仙都不管,咱为啥要管呢?”

    奶奶一笑,又反问:“你说咱为啥要管呢?”

    我挠了挠头。

    停了一会儿,奶奶把话题岔开,又说:“文革的时候,红卫兵把咱家供奉的那鼠仙小庙儿给砸了,他们一大家子没地方去,全都进了山,后来,文革过去了,那白胡子鼠仙的很多子孙又从山里出来了。”

    “那白胡子鼠仙呢?”

    奶奶说道:“还在深山里呢,说是跟着过去奶奶身边那位红衣仙女在山里修行呢。”

    “红衣仙女?”我听了又问:“那个红衣仙女不是一直守在您身边吗?”

    奶奶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这个就讲究的缘分,缘分尽了,她也就不再守着你了,算算她也守了我五六十年呢,够了。对了,改天奶奶找煤灰坑这位鼠仙商量商量,你供着他,将来叫他守着你。”

    “我供着他?”我犹豫了一下,那时候还小,感觉供这个挺麻烦的。

    我爸这时候又在身后说道:“妈,咱家以后就别再弄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了,叫黄河做个正常人吧。”

    奶奶回头看了我爸一眼,说道:“啥叫正常人,啥叫不正常人?震龙啊,这就是命,不是你想做啥人就能做啥人的。”

    奶奶这句话我当时不太明白,现在越来越明白了,有些人,打一生下来命里就注定了,比如说,我……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一点多了,干我们这行的,感觉就跟盗墓贼似的,总是见不得光。

    折腾了大半夜,地上折腾,水里折腾,这时候,我吵着说肚子饿了,看样子并不是我一个人饿了,我爸跟王思河可能也有点儿饿了。我爸没叫王思河回家,在院子里烧地锅炒了几个鸡蛋,又炒了一盘豆角,到东屋拿出一瓶酒,两个人搬个小桌,点个蜡烛,在院子喝上了。

    奶奶趁着热锅给我下了点儿面条,弄个荷包蛋,吃完面条荷包蛋我就睡下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比较晚,醒来后还没睁眼就听见外面大呼小叫的,仔细一听,好像我爸在跟人家吵架。我从床上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穿上衣服,到外面一看。

    我爸、我妈、我奶奶,在我们家门口站着,我们家门口外面的路上,还有俩妇女,旁边围着几个看热闹的邻居。我爸正跟这俩妇女吵得不可开交。

    我快步走到门口朝那俩妇女一看,眼生的很,好像不是我们村子的,不过我现在对她们的样子都记忆犹新,我估计我会记她们一辈子!

    这俩妇女当时都不到四十岁的样子,其中一个年轻点儿,估计也就三十岁出头,这个女人一双单眼皮,小眼睛,长的非常刻薄。另一个年龄稍大点儿,大概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这个女人左嘴角长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整个人看上去奸小凶戾,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全是薄嘴唇,也就是比普通人的嘴唇看着薄一点儿,这种薄嘴唇女人就喜欢跟人起口舌之争。特别是嘴角有痣的薄唇女人,不但爱跟人吵架,骂起人来还特别损

    这时候在我们家门口骂的就特别难听,骂我奶奶是个祸害人的老妖精,骂我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另一个女人嘴也够毒的,骂我奶奶,老东西,你咋不把你那俩孙子推水里呢。

    我听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爸这时候就像点着的炸药似的,一身火气,回骂着那俩妇女叫那俩妇女滚。我看的出来,这要是俩男的在我们家门口破口大骂,早就给我爸打成半死了。我妈也在旁边帮着腔,回骂着这俩女的。

    我奶奶跟强顺的母亲在拦着我爸跟我妈,不过这时候火气都上来了,奶奶跟婶子根本就拦不住。王思河估计山上了,没见到他,要不然他这时候肯定也跟我爸一样一身火药味儿。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挺丢人的。我这时候基本上也听明白是咋回事儿了。

    苍天可鉴呐!不带这么冤枉人的!

    这俩女的是谁呢,为啥一大清早堵着我们家门口儿骂呢?

    之前,我们西边坑里淹死的那俩孩子,就是她们的孩子,这俩女的都是西村的,孩子淹死以后,她们哭喊着把孩子尸体拉回了家。

    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她们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她们这俩孩子,是给人推水里淹死的。

    推孩子的人是谁呢?有人说了,是我奶奶!

    说,孩子淹死的头一天,我奶奶一直在坑边转悠,不叫别人到坑里钓鱼,也不叫人到坑里游泳,说水里有水鬼,她拿不出证据,就把俩孩子推进水里,将来好跟人说是水鬼把孩子拉进水里的。

    苍天可鉴呐,有这么冤枉人的吗?有这么冤枉人的吗!

    想想我们昨天晚上大老远跑煤灰坑,我们为了啥!我跟我爸、王思河,我们三个人差点儿折在煤灰坑里,我们又是为了啥!

    欲哭无泪,欲喊无声呐!

    旁边看热闹的邻居,一个个就只是在看热闹,一个帮腔说话的都没有,或许,他们也反感奶奶劝他们别到坑边儿去吧。

    人,人心,就是这个样子,你只要看似影响了他们的利益,那你就是十恶不赦。

    我奶奶去世以后,那些该烧纸的荒坟,我一个都没去烧纸,还说了一句,“管他娘的呢,谁爱烧谁烧。”我感觉这话说的,很有哲学道理,虽然奶奶泉下有知肯定不赞同。

    最后,俩娘们儿真把我爸逼急了,我爸指着俩娘们儿的鼻子歇斯底里吼道:“去把你们男人都给我找来,你们孩子不是死了吗,今天叫你们全家都死在这儿!”

    我爸这话,似乎把俩娘们都吓着了,同时一愣,啥也骂不出来了,忽然间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传来一个老头儿的声音,“吵吵啥呢,我说孙女媳妇儿,你还要不要脸了,你知道这户刘家人是干啥的吗,冤枉谁家也不能冤枉他们家呀。”

    这句话挺清晰,而且说的恰到好处,刚好说在吵架双方暂时停顿的时候。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了,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声音居然是从人群后面传来的。

    看热闹的人群很快分开了,打人群后面走过来一个带墨镜的老头儿,老头儿一身黑色中山装,手里还拿着根缠了红布绫子的竹竿子。

    不是别人,在场的很多人都认识他,西村看风水算命的陈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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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 23:41:29 | 看全部



第三百零八章 弟弟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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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 23:43:55 | 看全部



第三百零九章 以德报怨



弟弟拜师的经过其实很简单,给陈瞎子磕了三个头以后,陈瞎子就着我们家中堂条几上的香炉点了一捧香,他自己先磕了三个头,又叫我弟弟磕了三个头。这个我知道,拜祖师爷的,不过陈瞎子这个有祖师爷吗,拜的可能就是木鬼先生吧。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妈出门买了几个菜,煎炒烹炸的,中午闷了一锅大米饭,一家人陪着陈瞎子吃了顿饭,这就算是拜师宴了,挺简陋的,不过过去那时候谁家都不富裕,也讲究不起。

    吃过中午饭,陈瞎子这就要走了,主要是,还要把我弟弟一起带走。这时候,暑假刚刚过去一小半儿,离学校开学还有一个月多一点儿。陈瞎子说,在学校开学之前,他要把自己这些本事全部先教我弟弟一遍,能学多少先叫我弟弟学多少,等开学以后,每天再细细教他。

    我爸还是反对的,不过架不住我奶奶跟我妈都同意,最后,弟弟就这么跟着陈瞎子走了。几年后,我听弟弟说,他跟陈瞎子呆的这一个多月,每天都跟在地狱里似的。陈瞎子当时老伴儿已经去世了,跟儿子又分了家,一个人住在一个破院子里。

    弟弟到他家那天,当天晚上就开始背口诀。之后,每天从早上一直背到深夜十一二点,除了吃饭就是背,啥时候眼睛睁不开了,啥时候才叫上床睡觉,有时候要是有些地方没记熟,还得挨打挨饿,就跟到了旧社会似的,罪可受大发了。

    我弟弟不像我,他从小到大没有丁点儿叛逆心,就这样他都能忍受,这估计跟他打小一出生就不会哭有关系吧,当时要搁着是我,估计把陈瞎子的房子都给他点了。

    期间,奶奶到陈瞎子家看过我弟弟几次,见我弟弟挨打、挨饿,奶奶说了,严师才能出高徒,想一想,奶奶也是打旧社会过来的人。

    书归正题。陈瞎子带走我弟弟以后,我不知道我爸我妈他们是啥感觉,我就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少了很大一块东西似的,每天再去找强顺明军他们玩,总觉得不像是那么回事儿了。天生不会笑,这时候,我更不会笑了。

    半个月后。这天傍晚时分,陈瞎子居然很意外地再次登门,还不是他一个人,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不过叫我挺失望的,因为那人不是我弟弟,是个女人,而且是给我留下了极深印象、一辈子都忘不掉她样子的女人。

    这女人是谁呢?就是骂我奶奶的那个薄嘴唇女人,我记得她上次临走时还气势汹汹叫我奶奶等着呢!

    不过,女人这时候看样子不像是来我们家找麻烦的,眼神散乱,脸上白的没有丁点儿血色,好像摊上啥事儿了,躲在陈瞎子身后,像做了贼似的畏首畏脑,再也看不见上次那种嚣张跋扈了。

    我跟我妈这时候正在院子里赶鸡进鸡窝,陈瞎子跟女人一进门,我妈首先看见了陈瞎子,忙把手里的棍子放到一边,这就要迎过去,不过,等我妈朝陈瞎子身后一看,立马儿把脸拉了下来,冲那女人毫不客气地问道:“你又来俺们家干啥!”

    我也把手里赶鸡的棍子握紧了,这次这女人再放肆,我真要冲上去拿棍子敲她了。

    女人耷拉着脑袋没吱声儿,陈瞎子忙说道:“小英子,别误会,老崔家这媳妇今儿个不是来吵架的,专门过来认错儿的。”小英子,是我妈小名,过去那些长辈们都这么喊她。

    我妈说道:“俺们不用她认错,叫她走吧。”

    女人胆怯地看了我妈一眼,轻轻拉了拉陈瞎子的衣角,陈瞎子没理她,问我妈:“小英子,你婆婆呢?”

    我妈把注意力转向了陈瞎子,心平气和回道:“我妈出门还没回来呢。”扭过头,我妈对我说道:“黄河,到外面把你奶奶找回来。”

    我冷瞥了女人一眼,扔下棍子跑出了门。

    奶奶这时候在我们家东边儿丁字路口一棵大树底下乘凉,正跟几个老头儿老太太聊天。我跑过去跟奶奶说,瞎子爷爷来了。奶奶听了赶忙起身,跟着我回到了家里。

    家里,我妈已经把陈瞎子跟那个薄嘴唇女人领进了堂屋,电灯也给我妈拉开了,明晃晃的。

    奶奶进屋看见薄唇女人就是一愣,不过她也没说啥,一脸平静地朝陈瞎子走去。

    陈瞎子虽说眼睛看不见,耳朵挺好使,没等奶奶走到他跟前,陈瞎子说道:“弟妹回来啦。”

    奶奶一笑,“回来了。”随后问道:“瞎子哥,黄山咋样儿,听话你不?”

    陈瞎子也是一笑,说道:“听话,这孩子又懂事儿又好学,是块好材料儿。”

    奶奶坐到了陈瞎子旁边的椅子上,眼睛不经意朝陈瞎子身边那个薄嘴唇女人看了看,女人这时候刚好也在看我奶奶,跟我奶奶一对眼神儿,赶忙把头低下了。

    奶奶收回眼神看向陈瞎子,问道:“瞎子哥,你今儿个过来,是有啥事儿吧?”

    陈瞎子呵呵一笑,说道:“弟妹还是冰雪聪明,不减当年呐。”

    我奶奶也笑了,“这都多大岁数了,说这话别叫孩子们笑话。”

    陈瞎子依旧笑着,一转头,对身边的薄唇女人说道:“崔家媳妇儿,你有啥事儿就跟白仙姑说说吧,有啥说啥,别藏着掖着,人家都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

    薄唇女人闻言,把我奶奶、我妈、还有我,挨着个儿看了一遍,嘴唇动了两下,感觉挺艰难地吐出六个字:“白仙姑,我错了……”

    奶奶脸上带着笑,和蔼地看着她,说道:“谁能不犯错呢,没事儿,这媳妇儿呀,你有啥事儿就说吧,能帮你的我一定帮。”

    奶奶说完,陈瞎子扭过头冲女人笑道:“崔家媳妇儿,怎么样,我早就说了,人家都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跟我来对了吧,有啥事儿你就尽管说。”

    女人的嘴唇又蠕动了两下,话还没出口,眼泪先下来了。我一看,像这种凶神恶煞一样的女人,还会哭?她眼睛里也能流出泪?这咋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罕呢。

    女人快速了下把眼泪,沙哑着嗓子说道:“白仙姑,俺家那孩子……俺家那孩子没死,天天深更半夜在俺们床头站着,一会儿说冷,一会儿说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旁边我妈一听这话,转身出了堂屋。为啥呢,虽然我们家是干这个的,但是我妈胆子小,一般像这种事儿她都不会听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听完了晚上老是做噩梦。

    女人就说了这么几句,又哭上了,这时候,样子柔弱的,跟之前在我们家门口破口大骂的泼妇真就是判若两人。

    停了一会儿,奶奶问道:“你家男人看得见吗?”

    女人摇了摇头。

    奶奶又问:“你孩子身上穿着衣服呢,还是没穿衣服?”

    “没穿衣服。”女人回道。

    “那他身上有水吗?”

    “有”女人似乎回忆起她看到过的一幕,惊栗地说道:“他浑身都是湿的,一张嘴说话就往外吐水,可吓人了……”

    娘咧,是挺吓人的,听得我头皮都有点儿麻了

    奶奶还是一脸平静,接着问道:“孩子的尸体呢?”

    女人回道:“从水里捞出来三天后就埋了。”

    “那你啥时候看见孩子站在床头的?”

    女人想了想,“好像是……孩子头七那天晚上。”

    奶奶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头七回魂,鬼魂会到家里看看再走,还有些鬼魂舍不得走,就留下了,依我看……你儿子不是不舍得走,而是想走也走不了,尸体是从水里捞出来了,不过魂儿还在水里泡着。”

    女人一听,本来就白的没一点儿血色的脸上更白了。

    陈瞎子问道:“弟妹呀,遇上这种情况,你都是咋办的呢?”

    奶奶说道:“好办,孩子在哪儿淹死的,到哪儿招魂,魂招上来以后,送走就是了,这是新鬼,好办。”

    女人忙问道:“把俺孩子送哪儿去?”

    奶奶看了她一眼,说道:“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啥地方?”这个嘴上恶毒的女人,显然也有她舍不得的东西。

    奶奶犹豫了一下,我知道她不想回答女人这个问题,就在这时候,陈瞎子一摆手,说道:“啥地方?岂是你们这些凡人能知道的,天机不可泄露。”

    陈瞎子这么一说,女人不敢再问了,女人转而对我奶奶说道:“能不能把孩子留下呢,我不想他走。”

    奶奶一脸同情地摇了摇头。

    女人又哭上了。

    这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奶奶朝外面看了看,蹙了下眉头,对陈瞎子说道:“瞎子哥,还有别的啥事儿吗,我那混帐儿子快回来了,他要是一回来……那可就麻烦了。”

    薄唇女人似乎对我爸也挺忌惮,一听我奶奶这么说,赶忙止住哭声,对我奶奶说道:“白仙姑,那你啥时候把孩子送走呢?”

    奶奶说道:“赶早不赶晚,早一天送走,你孩子就少受一天罪,就今天晚上吧,你今天晚上在瞎子哥家里等我,我晚上吃过饭就过去。”

    女人跟陈瞎子同时点了点头。

    陈瞎子带着女人离开了,所幸我爸这时候还没从电焊铺回来。奶奶把他们送到路上以后,回家到东屋跟我妈交代了几句,意思是说,这件事不能叫我爸知道。

    自打那俩女的堵着我们家门口骂过以后,我爸一连好几天都在说我奶奶,说我奶奶多管闲事,干了一辈子这种事儿,落下啥好儿了,看现在弄的,以后你再管这种事儿,我就不认你这个妈。

    今天这事儿要是叫我爸知道了,我爸会咋样儿呢,恐怕最好的结果就是把家里的房门全锁上,不叫我奶奶出门,最差的结果,还得跟奶奶大吵大闹。

    我妈是个好媳妇儿,答应奶奶,等我爸回来一个字都不提。

    晚上,我爸回来了,全家人不动声色吃了顿晚饭。吃过饭,我爸回了东屋,奶奶赶忙给随身包袱里收拾了些物件儿,也没敢跟我爸我妈说,带上我悄悄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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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 23:46:23 | 看全部




第三百一十章 水边招魂




一路无话,跟着奶奶很快来到了陈瞎子家门口,我这是第一次来陈瞎子家,也是最后一次。

    打眼一看,院子不大,挺破旧的,一圈儿土胚的院墙,上面都长出蒿草了。院门这时候敞开着,奶奶拉着我走进了院里,我又朝院里一看,一眼就看见一个葡萄架子,葡萄架两边还长着两棵粗壮高大的梧桐树,葡萄架就是借着两棵梧桐树的树干搭起来的。奶奶说,这叫什么来着?一仆二童,应了什么家邸风水,意思大概就是家里有仆人,有端茶倒水的童子。不过,我估摸着,现在给陈瞎子家端茶倒水的应该是我那可怜的弟弟。

    因为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院子里的一些细节我看的不是太清楚,我瞅了几眼葡萄架跟梧桐树以后,就觉得葡萄架下面好像还放着个脸盆大小的磨盘,黑乎乎的,也或许是块扁圆的石头。我就纳了闷儿了,寻思着这玩意到底是干啥用的,放葡萄架底下到底是个啥意思。

    突然间,那磨盘动了一下,就好像是个活物儿似的,我顿时吓了一跳,赶紧一拉奶奶的衣角,低声对奶奶说道:“奶奶你快看,那是个啥!”

    奶奶扭头朝葡萄架下看了一眼,回过头很平静地对我说道:“那是你瞎子爷爷养的老鳖,养了好几十年了,别大惊小怪的。”

    “真的呀?”我眨巴了两下眼睛,“咋还有这么的老鳖呢。”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这么的大的老鳖呢,说着,我扭身就要朝葡萄架走过去,奶奶一把拉住了我,“你可别碰它,这老鳖有灵性,这是你瞎子爷第一次给人相坟的时候,它自己爬你瞎子爷脚面上的。”

    我一听,更加好奇了,还有这种事儿?真想过去瞧个稀罕,不过奶奶拉的我挺紧,只好作罢,要不然非凑过去好好儿瞧瞧不可。

    给奶奶紧紧拉着,朝院子里唯一一间破旧老房子走去,就是过去民国时期的那种土瓦老房子,我当时跟奶奶住的那堂屋就跟这个一模一样。

    这时候屋里亮着灯,好像还是油灯,灯光昏黄闪烁不定。门前挂着一面竹篾帘子,透过帘子缝隙可以看见里面有人影晃动,看身形,像是那陈瞎子。等走到帘子跟前,里面还有声音,我摒住呼吸仔细一听,立马儿激动起立,是我弟弟的声音,声音不大,好像正在背啥口诀。

    奶奶掀开门帘拉着我进了屋,屋里边儿果然点着一盏油灯,油灯旁一个小凳子上坐着我弟弟,陈瞎子手里拿着一把尺子,正在我弟弟跟前来回转悠着。

    “奶奶!哥!”弟弟一眼就看见了我们,高兴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啪”地,陈瞎子手里的尺子狠狠砸在了我弟弟头上,我弟弟顿时一缩脖子。我心说,这老瞎子,眼睛看不见,尺子砸的还挺准。

    陈瞎子凶巴巴对我弟弟说道:“为师咋跟你说的,凡事都要一心一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坐下,接着给我背!”

    弟弟双手一捂脑袋又坐回了凳子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看着鼻子都酸了,不过,弟弟这些装可怜的招儿,到陈瞎子这里全都不好使了,因为陈瞎子看不见。

    我一迈脚想朝弟弟走过去,奶奶却一把揪住我,狠狠瞪了我一眼,不叫我过去,当时那心里难受的要命。

    陈瞎子这时候扭头冲我跟奶奶这里一笑,说道:“弟妹来啦,你们一进院子我就听见了,不过老哥正在管教这徒弟,没出门迎你们,恕罪恕罪。”

    恕你个头哇

    奶奶忙说:“没事没事,黄山学的咋样儿了?”

    陈瞎子又是一笑:“不错,你家这俩孙子都挺不错的。”

    我朝弟弟看了看,老实的跟绵羊似的坐凳子上又背了起来,当是真有点儿‘哀其不那个啥,怒其不那个啥’。我扭脸又朝屋里其他地方看了看,那个薄嘴唇女人居然也在,老老实实在东北墙角的一条板凳上坐着。屋子里摆设古旧,冷不丁的走进来感觉真的到了旧社会似的。在屋里东边,挨着北墙跟东墙那里,南北走向摆着一张小床,看样子是我弟弟睡觉的床。小床靠南一点是个里间,看样子是陈瞎子的卧室,格式几乎跟我和奶奶住那堂屋一样,我的床也南北向,床南头儿也紧着奶奶睡的里屋。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有啥别的说道儿。

    薄嘴唇女人这时候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冲奶奶说了句:“白仙姑您来了。”

    奶奶朝她淡淡一笑,看了看女人以后,问道:“就你一个人吗,你男人呢?”

    女人回道:“俺男人在外地干活儿,很少回来。”

    奶奶点了点头,随后直奔主题,说道:“上次咱时间紧,我没来得及跟你说,家里还有孩子的衣服吗?”

    “有,我都没舍得扔。”女人说道。

    “那就好,省了很多麻烦了。”奶奶说道:“你现在回家拿一件吧,衣服拿来以后咱这就走。”

    女人应了一声,跟陈瞎子礼貌性的说了一声,立马儿回家拿衣服了。

    女人走后,陈瞎子摸索着走到了中堂八仙桌那里,我朝桌子上一看,桌子上规规矩矩摆着一套茶具,一个带花纹的托盘,里面放着一个姜黄色的茶壶,围着茶壶有六个颜色跟茶壶一模一样的茶碗,茶碗是扣在托盘里的,上面还有花纹。我也不是太懂,就感觉这套茶具有些年头儿了。

    陈瞎子很快摸到茶壶,翻起一只茶碗,倒了杯茶。陈瞎子说道:“过来坐吧弟妹,这是别人送老哥的西湖龙井,你尝尝。”

    “瞎子哥,不用客气的。”奶奶说着,走到桌边椅子那里坐下了。

    陈瞎子把茶碗端到奶奶手边,说道:“一会儿给崔家那孩子招魂,老哥就不去了,老哥现在……现在一心只想把这些本事全部传给你孙子,啥时候传完了,啥时候老哥的心愿也就了了。”

    奶奶听陈瞎子这么说,蹙着眉头看了陈瞎子一眼,不过奶奶也没说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不过,茶碗放下以后,我见奶奶脸色变得有点儿沉重。当然了,这肯定跟西湖龙井没关系,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都看透了很多事儿,奶奶似乎已经猜出陈瞎子对我弟弟揠苗助长、急于求成的真正原因了……

    奶奶这里喝着茶,陈瞎子那里拿起尺子又在我弟弟身边转悠开了。我这时候站在奶奶身边,给奶奶看的死死的,一不能去弟弟跟前打扰弟弟,二不能跑到院子里看老鳖,整个屋子里,除了弟弟低声的背诵,显得又沉闷又昏暗。

    或许,有朋友好奇我弟弟这时候背诵的啥吧,你们真幸运,我还真记了那么几句,弟弟背道:“甲羊戊庚牛,乙猴己鼠头,丙鸡丁猪走,壬兔葵蛇游……”到底啥意思,别问我,鬼才知道呢。

    十几分钟后,薄嘴唇女人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件衣裳跟一条裤子,看样子挺新的,估计她孩子还没穿几次。

    书说简短。女人进门以后,奶奶忙从椅子上站起身,跟陈瞎子道了声别,带着我跟女人出门了。

    路上,奶奶跟女人闲聊了几句,我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着。

    女人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跟他男人成亲几年才生下这孩子,不过没想到……女人又哭了

    奶奶又跟女人聊了点儿别的,家长里短的,不过,女人一提起她那些邻居,甚至是亲戚朋友,那语气那口吻,好像每个人都对不起她,她自己还说呢,自己在村里人缘很差,人人都对她说三道四的,只要一听到些风吹草动,她就会跑到别人家里跟人家大吵大闹。

    奶奶听了,就跟她说,以后待人宽容一点儿,多站在别人的位置上想一想,家里孩子能出这种事儿,就是因为家里运势低,要是运势高的话,自然有神明保佑,而且家里的运势,是靠自己平常积德行善来维持的,以后再遇上别人的那些风言风语不理就是了。

    女人听了连连点头,到底是耳朵里听了,还是心里听了,这个就不知道了。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女人孩子淹死的地方,这里属于我们村跟西村的交接地段,周围全是庄稼地,挺寂静的一个地方。

    我朝坑里看了看,这里的坑不是太宽,坡度也很缓,是我们这些孩子们选择下水的好地方。

    奶奶走到坑边朝水面看了看,回头问女人,“是这儿吗?”

    女人点了点头,抬手一指靠对岸水面的一个地方,说道:“他们说就是从那儿把孩子捞上来的。”

    奶奶朝女人指的那地方看了看,一扭脸对我说道:“黄河,你躲远点儿。”

    我躲远点儿?咋又叫我躲呢?我挺不情愿的,顺着坑边的小路朝我们村子方向走了能有十几米远,直到看着奶奶跟那女人成了两条黑影为止,不过,我还能分辨出哪条黑影是我奶奶。

    这时候,时间大概晚上十点钟左右,天上又没有月亮,微微刮着一点儿风,挺凉爽的。

    我站在远处朝奶奶他们那里看着,就见两条人影不停晃动,也不知道在干啥,过了一会儿,从我奶奶他们那里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喊声,女人拖着长长音阶,听上去空灵诡异。

    “永——旺——,回——来——吧……永——旺——,回——来——吧……”

    这大半夜的,听到这声音,不知道的肯定能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女人喊了能有十几声,突然停了下来。我使劲朝他们那里看着,就看我奶奶走到水边蹲了下去,没一会儿,奶奶身边着起了火,看样子像是我奶奶把黄纸点着了,紧跟着,奶奶站起身,那些燃烧的黄纸给她拿在手里,一挥手,燃烧的黄纸全给奶奶撒进了水里。

    就在这时候,我看见一个东西,白乎乎的,慢慢地从水里爬了出来,一点点一点点爬向了奶奶跟那女人,我头皮顿时一紧,刚要喊,不过那玩意儿倏一下又没了,我使劲儿眨了两下眼睛再看,还是没有,心里纳闷儿,难道是我看花眼了?

    就在这时候,传来了奶奶的喊声,“黄河,过来吧,回去了。”

    听奶奶这么喊,我一想,回去,我这里不是刚好顺路回去嘛,奶奶朝我这里走过来不就行了,还喊我回去干啥。

    我一溜小跑跑了回去,奶奶这时候正在低声交代女人,“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回头再往坑里看,专走小路,路上遇见人也不能说话,你走在前面,我跟我孙子跟在你后面,一直朝坟地走,啥时候走到坟头儿,啥时候你停下。”

    女人点了点头,我朝女人看了一眼,女人之前拿的那条裤子不见了,怀里紧紧搂着那件衣裳,而且这衣裳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还往下淌着水。

    奶奶交代完以后,女人也挺干脆,搂着衣裳拔腿就走,等女人走出五六米远以后,奶奶伸手拉着我,跟在了女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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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 23:49:02 | 看全部
本帖最后由 遁世环 于 2015-8-3 00:52 编辑




第三百一十一章 自习课上




跟在女人后面,奶奶一边拉着我走,一边低声交代我,“你也不许说话、不许回头。”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了奶奶一眼,刚想问为啥,奶奶瞪了我一下,我立马儿把话又咽了回去。不过,我也明白,因为我身上阳气重,新死的鬼胆子很小,在它们眼里我就是个怪物,夸张点儿说,我咳嗽一声就能把它们吓尿了。刚才我看见从水里爬出来的那个白乎乎的东西,可能就是那孩子魂魄,现在肯定附在女人怀里搂的那件湿衣服上面,我这时候一说话,一准儿能把那孩子鬼魂吓的掉头就跑。至于我这时候为啥不能回头呢?奶奶后来是这么解释的,奶奶说,我身上的阳气很不稳定,一抬手,一扭头,阳气就来回乱窜,我身上的阳气稍有变化,也能把那些新鬼吓跑。奶奶这话,听的我都笑了,感觉自己确实是个怪物。

    女人搂着衣裳专检庄稼地里的小路走,小路狭窄,两边全是玉米,这时候玉米杆的个头儿跟我个头儿都差不多了,叫我有种视线被遮挡的狭促感,一阵风过来,那些玉米叶子哗啦啦直响,感觉这些黑乎乎的青纱帐里面藏着啥吓人的东西似的,有点儿瘆得慌。

    女人顺着庄稼地的小路先往东北走,然后又往西北走,兜了个大圈子绕开了他们村子,随后又径直往北走,一直来到了他们村子正北边儿,距离他们村子大概能有二百米左右。

    西村正北边很早以前就提到过,过去这里是个大土坡,也可以说是个大堤,类似于那种屯子形式的,主要用途是防范日本鬼子跟洪水的,那时候大堤上长满了野草荆条啥的,怪枝横生、犬牙交错,而且十分陡峭。当时日本鬼子要是真想攻打西村,绝对不会从村北边儿下手。这时候,大堤已经给这些败家子儿们铲平了,就我当时那时候,有些地方还长着野草荆条啥的,十分荒凉的一个地方,不长庄稼光长草,再往北走上一二里地,土质变硬,就成了山石地。别看我们这里地方小,却集中了四种土质地貌,沙地、黄土地,山石地,还有那种跟生姜土差不多的粘土地,这种土也不怎么长庄稼,听说烧砖特别好,我们村当时就有个砖厂。

    对于西村北边儿这一片儿,陈瞎子说,别看这里荒,可是块风水宝地,于是,他们村大多数的坟地都集中到了这里。

    这时候女人那孩子也埋到了这里,我们这里的老规矩,没成亲的,没后代的,都不让进祖坟。

    女人走到一个坟头前停了下来,奶奶见女人停下,赶忙拉着我也停了下来,小声交代我,站着别动,也别出声儿,我点了点头。奶奶朝女人走去。

    我无聊的打眼往四周看了看,周围全是野草,这一片儿就女人孩子这一个坟冢,挺偏僻的,感觉有点儿凄凉。

    奶奶走到女人跟前,伸手把女人怀里的衣裳要了过去,双手轻轻一抖,展开衣裳盖在了坟头,随后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从随身包袱里取出厚厚一沓黄纸,对女人说道:“围着坟转三圈,嘴里说,走吧孩子,走五步说一次。”

    女人点了下头,围着坟冢转起了圈儿,奶奶这时候赶忙蹲下身子把手里的黄纸全部点着了,火光跳动,我似乎听见奶奶看着火光低低地叹了口气。

    女人很快转完了圈儿,不过,女人转完圈儿以后,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崩溃了似的,瘫软在坟头儿就哭上了,一边哭,嘴里还一边说,不过说出来那话挺惊人的,真不知道该不该写出来,女人痛哭着说:“我对不起俺男人,对不起俺男人,这孩子,不是我跟他生的,报应啊……”

    回家的路上,我想到陈瞎子家去看弟弟,奶奶不让,说我弟弟这时候已经睡了,我也只好作罢。

    回到家里,临睡前奶奶交代我,女人最后在坟头说的那些话,可不能跟别人说,我点了点头。我一直都没说,直到现在我都没说,至少没从我嘴里说。唉,泄漏人家的隐私,我是不是活该胃疼呢?而且这两天天天用药来维持着。

    这一年的暑假,就这么过去了,临开学的前几天,这天傍晚,我弟弟突然回到了家里,这时候,我们全家正在吃晚饭,我弟弟抱着一只大老鳖进了门,奶奶见状忙放下碗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问弟弟,“黄山,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弟弟说道:“快开学了,师傅叫我回来了,还把这只老鳖送给了我……”

    奶奶一听,我见她眼圈红了,扭头对我爸妈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接着吃吧,给黄山也盛一碗,我到屋里躺会儿。”说完,奶奶颤巍巍走进了自己的里屋,灯都没开……

    是夜,也不知道几点的时候,我睡得正熟,突然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儿,屋子里面好像有动静,翻了个身把脸冲外,感觉眼皮上有光在跳动,我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就见中堂桌子上点着两只蜡烛,蜡烛前面放着一顶香炉,香炉里旺哄哄烧着一捆香。桌子前面的,跪着一个人,我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是奶奶,奶奶这时候闭着眼睛跪在那里,嘴里好像还低低的念叨着啥。

    我从床下坐了起来,刚要开口问奶奶这是在干啥,奶奶似乎知道我醒了,把手一抬,那意思是不叫我说话。我又揉了揉眼睛,就这么坐在床上看着奶奶。

    大概过了能有三四分钟,奶奶把眼睛睁开了,弯腰从桌子底下拽出一只碗。因为桌子底下没光,我刚才没看见,这时候感觉里面好像还盛着啥东西,奶奶小心翼翼把碗捧到了桌上,然后从身上掏出一根针,再自己的手指头上扎了一下,把指血滴进了碗里几滴,随后,奶奶端起水碗浇在了香炉里的,滋滋声传来,那些香冒着白烟给奶奶全部浇灭了。随后奶奶噗噗两声,把两边的蜡烛也吹灭了,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我还是没出声,摒住呼吸听了听,屋里传来奶奶轻微的脚步声,而且好像是往我这里过来的,没一会儿,我听见奶奶撩布帘子的声音,奶奶好像进了里屋。我顿时就纳了闷了,奶奶这大半夜的也不说话,是在干啥呢?

    我想下床打开灯看看,不过,我没敢下床,因为奶奶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可能是在做啥法事,我这么冒冒失失下去,搞不好就把奶奶做的法事给搅乱了。

    坐在床上我又等了一会儿,居然一点儿动静都没了,又等了一会儿,困劲儿上来了,心里想着,等明天天亮在问奶奶咋回事儿吧,躺床上又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桌子上那些蜡烛香炉啥的都不见了,我问奶奶昨天晚上是在干啥,奶奶说,啥也没干。我咋这么不相信呢,又问,奶奶说,是我睡癔症做的梦,我咋觉得这么不可能呢?不过这件事儿,从此就这么搁下了,或许真的是我做的梦吧。

    几天后,开学了,我升到六年级,这时候感觉呀,彻底是个大孩子了,看见那些一二年的小学生呀,特别好笑,又傻又幼稚,谁又知道,我才长大几年呢,再者,我依旧还是个孩子。

    有这么一天,自习课,各位别惊讶,六年级还有自习课,我们当时那学校,老师没一个是正式的,全是我们自己村里的人,老师们的学历,几乎都是初中毕业,我们班主任,更惨,是个黄毛丫头,初中都没毕业,就因为她爹是村长,硬把她塞进了学校里做了老师,那年她才十七岁,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熊孩子,没有任何教学经验,更可恶的是,还是我们毕业班的班主任,试想,她自己都是一黄毛儿丫头,还靠别人领着玩儿呢,她能教我们个啥?

    班里边儿整天是乱哄哄的,我们整一个班,六十几个人,全废了,我们这班主任,教我们语文,字写的特别难看,好家伙,我们这一个班里,没一个字写的漂亮的,又全废了。

    这天自习课,我发现我同桌胡慧慧趴在课桌上老老实实写着啥,我们班,也就属她字写的好看一点儿。

    对了,当时那课桌,都是两一个人一张的,不像现在。我把头凑过去一看,她赶忙用手捂住了。

    我问她,“你写的啥?”

    她说:“不告诉你。”

    我觉得挺没趣的,自己无聊的趴桌上看语文出。

    过了一会儿,胡慧慧自己把写的那东西放我眼前了,我一看,原来是——歌词。

    电视连续剧,一剪梅的歌词,当时,那电视剧挺火的,歌也是在我们学生之间广为流传。不过,胡慧慧这歌词写的,我到现在都还记着,里面还有拼音跟错别字,现在想想都可笑。

    胡慧慧虽然人长得漂亮,字写的也好,但是成绩确实一塌糊涂,据说漂亮女生学习都不怎么好,从她身上可见一斑。

    “送给你了。”胡慧慧说。

    我看着歌词有点儿傻眼,说道:“我不会唱呀。”

    胡慧慧说道:“我教你,我唱一句你唱一句。”

    “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耀你我……”

    “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淹没,就在最冷枝头绽放,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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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 23:53:38 | 看全部




第三百一十三章 父亲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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