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花-血雨-江南【二】

花都客

三，人为财死

刘麻子又看着那张鲜嫩湿润的嘴。
女人说过往的客人多，对人一向没印象。做迎来送往的生意确是这样，刘麻子好象信了。去问王掌柜，王掌柜怯怯地望了女人一眼，不知该不该多说。
刘麻子岂是省油的灯，从王掌柜的眼神里已瞄出些猫腻，便凶巴巴地道：“知情不报，以同谋论处，这是杀头的罪。
王掌柜一介老实人，那经得起这等威吓，便巨细无遗地将有关小胡子的衣着相貌描述了出来，怕对生他养他的老子的尊容也没记得如此清楚。
女人吃惊地看着他，象是刚认识他，这个夜里只敢蜷缩在她脚跟边睡的老男人居然还能过目不忘。其实女人并不太了解他男人，他虽老朽也老实，而且姓王，但不表示他愿做老王八。女人对小胡子动了春心就是瞎子也看出来了，听说官差们要留宿一晚，女人的眼睛就发亮，王掌柜自然就恨恨地盯着小胡子看。
雨天的夜幕降临得特别早。小胡子提着裤头刚从后院旁的茅厕里跨出来，黑暗中女人就一头撞进他怀里，死死地缠住他，还用胸前那对鼓鼓的肉团挤压着他，口里不停地发出撩人的呻吟，象只发了情的母猫。
此刻只要是个男人都会一把抱起她，然后找处干净且没人的地方，旅客最难熬的本就是漫漫长夜。可小胡子居然没有动，木桩似的钉在原地，一双抬了一半的手也象抽了筋似的僵在半空。等女人粗重的喘息渐渐平静，才缩手轻轻地推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人象是突然遭到电击似的呆在那里，脸上落满了雨水和泪水，也没发现有个黑影从墙角后偷笑着溜了。
回房后，女人仍羞愤难挡，气呼呼地蹬掉鞋子扒去湿漉的衣裤上床。见王掌柜弓虾似的缩在一角好象已睡熟，可摆在床前的鞋子却沾满了泥水。突然怒从胆边生，一脚揣他下地，王掌柜便一骨碌爬起来猫着腰到隔壁房睡去了。
第二天出了事不见了小胡子，女人就已猜出七八成了。心想难怪头一晚一块象她这样的嫩肉送到嘴边，他都不吃，原来是早有预谋要干谋财害命的事。她当时虽不知车内装有何物，但看他们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也知一二了。
女人也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只是怎么也看不出小胡子的心会如此凶恨歹毒。如果前晚吃了她，会不会连骨头也吞了？女人想想都后怕。自己的老男人某方面虽不甚中用，但待她算是没话说了。女人决定往后该收敛一些。
当天夜里幸存的兵差终于活过来了，证实了大家的怀疑：小胡子杀人越货。他挨的那一掌着实不轻，经刘麻子一班捕快不断过功推拿，吐出了许多瘀血才拣回一条命。
兵差自称叫张杆子，人自然象根杆子，细瘦硬朗。他们都是宣州府的驻兵，小胡子是他们营地的千总，官居六品，姓赵。那夜三更，正值他和死在车里的同袍一起守夜，刚打了个瞌睡，赵千总已站在他面前，神情怪怪地看着他。他不疑有变，刚问了句：“赵大人这么晚还没睡。”便受到重击而昏死过去，连对方是怎么出的手都没看清。
他们车上运的是宣州府的一笔税银，本上缴同庆府的藩库即可，此次不知为什么要直接押送上京入库。两万两白花花的银锭‘官宝’，分装四大铁箱子。外加八万两山西数家大银号的票据，见票即兑，置于一个红木盒里。车中现已空空如也，唯有的是一片血迹。
鉴于案情重大，死者中不仅有当地的闻人胡镖头，还有押解库银的众官兵。湖州知府李则书李大人也在第四天傍晚匆匆赶到岔口镇。此时的朋来客栈是官差云集，门口还围聚着不少当地闲人在交头接耳。本要投店的客旅一听出了命案，纷纷掉头而去。
李知府一到，即刻吩咐随同前来的刑名师爷及仵作连夜验尸落案。后院客房的中厅作了停尸房，腥味还很重，并掺和着一些尸味。李知府捂着鼻子走过场似看了看几具尸首，面无表情。只在胡镖头尸身旁停留了一会，想起了去年他纳娇时乐歪了嘴的情景，不禁发了几声感叹。然后到隔房去讯问了半死不活的张杆子，讯毕不禁眉头紧锁。
“大人可有疑惑？”师爷在旁问。
李知府叹了一口气道：“你可知现今宣州知府洪玉庭曾是本府辖下兴河县的知县，几年前为了一件案子与本府意见不合而闹到本省抚院，最后还惊动了吏部。此事一度弄得飞飞扬扬，最终以他调升宣州知府而告平息。他是京中有人好作官呐，本以为两省为官各自为政，现今看来不是冤家不聚头。”
“宣州府的税收照理该直入藩库了事，即便是直接押送税银上京，应是北上江苏，这次东来浙境是何道理？”师爷斟酌着道：“胡镖头居然跟官兵走在一块，他近来有年轻美眷陪伴，在家纳福还来不及。此两点有待稽查。”
李知府哼道：“洪知府的花样多得很，且不去管他。官银漕粮虽多由各地官兵护送，但也有民间镖局参与，并不奇怪。而且听闻洪玉庭与胡镖头的交情非浅。”
他们自然也问过张杆子，张杆子并不清楚这次上京的路线，他是个只懂得服从的士卒。
“事情已然很明了了，大人。”师爷道：“既然此案有直接证人指证，是他们的绿营千总监守自盗，与我们地方的治安无关。谅不会有人以此作文章。”

四，石门三少

刘麻子在旁插话道：“据卑职探查，此案定有同谋接应，两万两白花花银子一人是搬不走的。这是起精心策划的盗案，改道之事赵某人自然有借口说服同伴。”
李知府甚觉他们的话有理，也知此案难以善了，只有先如实上报。经一天的路上颠簸和半夜的查讯案情，已过不惑之年的李知府已疲惫不堪，见天还没放亮，不宜赶路回府。而此地的客房简陋，唯一几间象样点的又摆着尸首，只好在店堂里就桌面伏着打个盹。
王掌柜夫妇倒是愿意让出他们的卧房，李知府以为鸠占鹊巢不妥，有损官声，害得一班差爷们也干坐了一晚。
李知府一回去便吩咐师爷起草两份公文，一份呈报杭州臬司衙门存案，该衙门管理一省的刑案。一份紧急送往宣州府递交知府洪玉庭大人，告知案情经过，内容大致是赵千总在浙境岔口镇勾结匪徒，监守自盗，杀害同袍，已挟款逃逸，恳请各省州县协助擒拿等等。
胡家也来了人，却只有两位打杂的下人拉了具棺木来收殓胡镖头的遗体。他们嚷嚷说胡镖头出门时携有一个大包袱，此时竟不见了，听口气好象怀疑有人中饱私囊。
刘麻子怒道：“胡镖头是什么人物，他的包袱凶手会舍得留下？即便还在也是呈堂证物，结了案才归还。”心里却想：怎么连平时跟屁虫似的胡天竟也没露面，以胡家近年的威望财势，主人客死异乡，就算不举家赶来，总该派几个有点身份会说话的家人来吧。
下人说女当家有了身孕，受惊卧病在床，大小姐又远嫁在外，而胡天也外出未归。刘麻子听得不耐烦，冷冷地说：“人一走，茶就凉。年轻貌美的女人就是靠不住，枉你胡老哥英雄一世，却落个如此下场。”突然发现有个女人狠狠地盯着他，他一愣便哈哈大笑：“原来此地也有老羊吃嫩草。”
                                                                    

                                                               ***
末春前后，宣州府知府衙门外，细雨绵绵，人迹杳然。上灯时分来了一辆马车，似乎是走了远路，马鸣嘶嘶，通身直冒热气。车刚停，从车中撑出一把油纸伞，下来一壮实青年，一身湖蓝绸马褂。只见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随手抚了抚湿漉漉的马鬃，便从怀里掏出一张梅红拜帖递于门卫。
门卫进去不久便见一位身形魁梧，留着花白络腮胡子的老者乐呵呵地迎出门来，边拱手边喊道：“三少久违了，我们老爷近日一直念叨着你呢，可总算盼来了。”
被称住三少的青年也拱拱手说：“洪伯多年不见，可是老当益壮啊。”
“老了，不中用了。”洪伯亲昵地拉住三少的手向他端详，咧嘴道：“壮实了，比从前更有风采了。”突然童心大起，使大力猛拉他，欲测试一下他的反应，暗忖这下不让他打个趔趄，也该让他挪步。不料一股大力顺势撞了过来，反使他自己几乎无法站稳，而三少仍磐石般立在原处，适时又拉住了他。运力使劲已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
洪伯不禁哈哈大笑：“石门三少，近年名声鹊起，果然名不虚传。”
三少微笑道：“洪伯当年的威名如雷贯耳，与你拉手还不时时严阵以待吗。”
他们老少俩一路拍肩搭背进了后院内堂。知府洪玉庭正半躺在一张湘竹榻上抽水烟，一位裨女在侧伺候着，屋里烟雾缭绕。
听报石门三少到了，呼呼猛抽完一袋烟，把烟枪一撂，坐起身来。这时三少已由洪伯陪着站在门口，与当年不经世故的模样比，此刻看来达练老成多了。只有那双眼睛仍明亮如昔，透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草民见过洪大人。”三少学满人那样认认真真地打个千。
洪知府与洪伯相视一笑，忙趋前扶起来道：“老三如此见外，看来是不认我这位世伯了，听说最近的买卖做得不错，大概是眼高于顶了。”
“官场上礼不可废，现在我可放肆了。”三少自找张椅子大刺刺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象是回到了家。
洪伯在旁哈哈大笑，似也忘了自己的身份，道：“老三就是老三，与他的两位兄长就是不同，陈家三兄弟，就老三最合我胃口。可惜我没闺女嫁给他。”
三少淡淡地道：“你如肯找个女人，我就等你十八年也无妨。”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为人知的忧伤。
洪伯见了自知失言，恨不得刮自己一个耳光。熟知当年他与小姐阿月有段情，硬是让洪知府给拆了，嫁到千里之外的京城，现在想见一面都难，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忙接言嘿声道：“呵呵，有个女人在身边唠叨，我怕活不到十八年，还是免了吧。”
洪知府有点老脸挂不住的样子，干咳了一声，唏嘘道：“老夫做事一向自以为是，从不后悔。只你和小月的事一开始就懊悔了，都怪老夫太武断，太看重头上的顶带花翎，内人在世时没听她的话。你就算不怨我，想来小月也会怨我一辈子的。”
听洪知府这么一说，三少反倒觉得有点失态了。此时岂是儿女情长，英雄志短的时候，大家已多年未往来，洪知府突然紧急修书，定有棘手的事相商。
于是他一扫满脸戚容，朗声道：“是晚辈太多愁善感了，小月没嫁错郎，翰林学士远比江湖武士可靠，我也替她高兴。”顿了一下又道；“世伯这次十万火急招晚辈来，定有为难之事需晚辈效力，自家人请不妨直言。”               待续

~Leo~

沙发， 坐着慢慢看

紫偌

看来是篇长篇小说，人物及案情有越演越烈之趋向。

开心猪

路过顶上

欧江情

等待下文

花都客

紫偌 发表于 2010-11-10 13:51
看来是篇长篇小说，人物及案情有越演越烈之趋向。

是啊，我自己都有点嫌罗嗦了

花都客

紫偌 发表于 2010-11-10 13:51
看来是篇长篇小说，人物及案情有越演越烈之趋向。

是啊，我自己都嫌罗嗦了，当年不是还年青气盛吗，以为可以大启大阖的，唉

花都客

欧江情 发表于 2010-11-10 22:24
等待下文

请指教哦

欧江情

花都客 发表于 2010-11-11 12:22
请指教哦

我相信到现在为止，仍然还是有人以为我和你是同一人。。。

所以，枪与矛各有长短【半斤八两】，大家如果都能懂得取长补短【不比高低】，那就好了。。。

紫偌

回复 花都客 的帖子

不罗嗦，既然灵感来了，跟着走准没错的，大雾紧锁中的案情就是主题了。只是这些案情方面的人物让读者伤脑费神罢了。

紫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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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什么？难道后来你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可否透露一共有多少集，我猜想是挺多的，要不然接不了尾。

做一个作家挺不容易的，日夜伏案的写着，并且有时是一扔再扔、再三涂改、也没写出个所以然来。当灵感来临时又是几天几夜的狂写狂码。还好你只是个业余的作家，自由自在、随性提笔，加油吧！把它全部完成，然后拍成一部电视剧，留着给自己儿孙看看，让他们也炫耀炫耀自己家也曾经有一位大作家。:handshake

你就跟楼上的欧江情一起努力吧，他的作品现在还是一样，但我相信很快的，你们的作品会日更夜更的，一日几更的，嘻嘻。。。

花都客

欧江情 发表于 2010-11-11 13:32
我相信到现在为止，仍然还是有人以为我和你是同一人。。。

所以，枪与矛各有长短【半斤八两】， ...

这不该有高低之比啊，是写的风格不同罢了，所谓青菜萝卜各有所好。我们海外华人对文学有的只是业余爱好，干的都是别种行业，空闲写点杂文，是对故国文化的一点传承，对自身精神的一点寄托，相互谈点感受算是共勉吧

花都客

紫偌 发表于 2010-11-11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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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罗嗦，既然灵感来了，跟着走准没错的，大雾紧锁中的案情就是主题了。只是这些案情方 ...

我当初的立意是带点侦探型的，所以有故弄玄虚的成分在，想慢慢地抽丝剥茧来展现故事情节的，伤脑筋吧:P

花都客

紫偌 发表于 2010-11-11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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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什么？难道后来你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是没写完。完稿的已有不少，我今天晒出来是想大家看看它是否有可读性，因写手是当局者迷，再说这篇东西是多年前，可能已脱离当今大家选读的主流了，我们那时候还是武侠当道的哦

紫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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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这些人物案情一一记住很伤神，所以现在许多读者都会选择一些轻松自在的来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