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近28年东西部差距难消除 德国或需多一点“政府”

谋曰

“对德国政府来说，可能还需要更多地参与，甚至是干预。”

2018年1月5日，德国柏林，一名市政工人拉动一家快餐店门口的垃圾桶。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1990年10月3日，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并入德意志联邦共和国，东西德正式统一。第二年，德国东部联邦州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约是西部的42%，到2015年，这一比例提高到了73%。尽管两德统一近28年来取得了很大成绩，但东西部联邦州之间仍然存在结构性差距，要解决这一问题，德国政府需要更强势参与，找到政策激励与市场规律之间的平衡点。

东西之差有多大？

德国联邦经济事务与能源部（Federal Ministry for Economic Affairs and Energy）去年7月发布报告显示，过去几年，德国经济发展强劲，德国不同地区均从经济增长中受益，全国范围内的失业率都下降，平均收入也上升。但与此同时，德国东西部之间在收入、就业和经济强劲程度上依然存在差距。

红色为前东德区域、蓝色为前西德区域。来源：网络

自2005年达到峰值后，德国所有地区的失业率都出现下降。2005-2016年间，德国东部地区的年平均失业率从18.7%下降一半至8.5%，西部地区的失业率则降到了更低水平，有些地区甚至降到3.6%以下。

尽管如此，东西部地区在失业率上依然存在差距：从德国南部巴伐利亚州的3.5%，到梅克伦堡—西波美拉尼亚（Mecklenburg-West Pomerania）的9.7%，再到西部不来梅州的10.5%（2016年年平均失业率）。新联邦州2016年的年失业率平均比旧联邦州高出3-4个百分点。

德国东西部地区失业率分布（2014年）。

来源：德国联邦经济事务与能源部

失业率较高地区通常来说可支配收入也较低。东部地区的家庭成员人均可支配收入大部分处于1.8万-2.5万欧元区间，西部地区的家庭成员人均可支配收入则大分部处于2.5万-3万欧元之间。

德国东西部地区人均家庭可支配收入（2014年，单位：欧元）。

来源：德国联邦经济事务与能源部

从按人均GDP衡量的经济强劲度看，东西部地区也存在差距。2016年，东部联邦州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与西部之间的平均差距依然达到27%（东部联邦州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仅为西部的约73%），剔除柏林后，这一差距扩大为32%。

德国东西部地区以现值计算的人均GDP（单位：欧元）。

来源：德国联邦经济事务与能源部

历史遗留问题

德国东西部地区经济上的差距一定程度上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华东师范大学国际关系与地区发展研究院教授姜琦在题为《论战后东西德经济之差异》论文中称，经济理论、政策、体制方面的差异导致东西德经济出现了差距。

两德统一之前，德国东部诸州归属于德意志民主共和国，采用斯大林式的计划经济体制，其经济决策是中央集权式，通过行政手段和指令性手段配置社会资源，不能充分利用社会有限资源，造成不少资源出现人为的浪费和损失。此外，东德企业经营者缺少自主权，企业本身不考虑生产的品种、规格和利益，而是只要完成上级下达的计划即可。

相比之下，西德选择的是一条兼具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优点的经济模式——社会市场经济，即以自由竞争为基础，国家进行适当调控，并以社会安全为保障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在经济决策上，政府实行适当的宏观产业政策，企业根据政府的产业政策和市场行情作出微观决策，这有利于企业根据自身经济利益作出符合实际的科学决策。资源配置方面，西德是依据价值规律、市场供求状况并通过竞争实现，从而使得企业实现优胜劣汰，资源得到最佳利用。在企业管理方式上，西德采取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企业以追求利润为动力，已获得最好的经济效益。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研究所所长崔洪建认为，德国东西部地区目前在经济上出现结构性差距，既源自于东西德统一之前不同的发展理念和方向，也与两地区在统一过程中所采取的西部为主、西部吸纳东部的方式有关，这导致东部社会主义体制下的经济在统一过程中最终消失。

“最终产出主要集中在西部，这会形成一个循环，西部因为根基雄厚，并拥有完整的产业链，其贡献的财税多，可追加的投资也就多。而东部实际上只是整个分工的一个环节，很难获得完全自主发展。”他说。

差距短期内难消除

德国东西部之间的结构性差距期短期内很难缩小。崔洪建说，尽管德国政府做了一些努力来支持东部发展，比如出台了“团结税”（solidarity tax，即财政转移，也就是通过税收方式将西部的一些收入转移到东部去），不过，由于德国经济非常依赖市场，政府政策很难影响企业决策。

“企业会有成本和环境方面的考虑，包括劳动力素质、劳动力成本。尽管东部的劳动力成本现在看上去可能比西部低，但劳动者素质相对来说却低于西部。德国目前很少有劳动密集型、或者低端劳动密集型产业，而对大部分德国企业来说，他们更看重劳动者素质。如果完全按照市场规律，很难让大企业自动转移到东部。”他说。

德国DAX指数最大30家公司的总部均设在西部。另据德国联邦经济事务与能源部数据，2016年，德国西部各州共有20多万个初创公司，相比之下，德国新联邦州只有2.64万个。

另一方面，东部也很难留住人才。崔洪建表示，德国东部的经济发展和收入不如西部，虽然东部的发展需要更多人才，但从个人角度来考虑，人们更愿意去机会更多、收入更高的西部发展。

此外，崔洪建还认为，地域因素也导致德国东西部之间差距将长期存在。他指出，德国西部更加靠近西欧那些更发达的经济体，而德国东部靠近中东欧那些相对欠发达的国家和地区。

“德国西部和西欧经济体已经进行了很好的整合，但东部德国如果和中东欧整合，结果可能还不如不整合……除非有一天，西欧和东欧之间这种经济上的差距也得到一定程度改善，这反过来会对缩小德国东西部的差距有很大帮助，但在目前情况下，从他所处的经济区域来说，这种差距还会长期存在。”他说。

政府需更强势参与

德国政府一直试图从财政和产业政策上支持东部发展。不仅采取措施协调联邦各州的财政资源来帮助东部地方政府履行其公共职能，还通过低息贷款、贷款违约风险保证等方式帮助东部地区的企业更加容易地获取资金，促进了东部地区投资。对东部初创公司，德国政府还为他们咨询专业的管理公司提供资金。默克尔4月表示，要继续通过加大科研投入、促进大企业落户、改善失业等方面来缩小德国东西部之间的差距。

崔洪建认为，要改善东西部的差距，德国政府要发挥更大作用，找到一个政府政策和市场规律之间的平衡点。他说，不能一味按照市场规律，这样最终可能会出现西部越来越富、东部越来越穷的趋势。

“对德国政府来说，可能还需要更多地参与，甚至是干预。”他说，“比如，可以让西部大企业现有的产业链更多地覆盖到东部，不要让东部更多地处于相对低端的加工环节，可以将研发和地区总部转移到东部。假如德国最大的公司要与东欧国家开展业务，可以考虑把分公司或部门搬到德国东部地区。”

在人员流动上，德国政府可以出台一些激励措施，让东部的人才在东部发展的同时仍然可以享有一些与西部同样的发展条件。

崔洪建另外还指出，可以利用德国更新基础设施建设的机会来帮助加强东西德交流，形成双向流通。

来源：界面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