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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蓝宝石谋杀 悬疑系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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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31 07:00: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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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高宜_LZLJ 于 2019-8-3 16:15 编辑

b443dba8f4bec784847c78c32511cf7.jpg 目录
  血腥玫瑰
第一章 豪门夜宴
第二章 史雾疑云
第三章 万里寻仇
第四章 长河落日
第五章 生命之约
尾声   高贵承诺

                  血腥玫瑰  

                                          

    没有警示,也没有任何预兆,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
    如果不是那个欧洲女人抑制不住的尖叫声,全场的观众甚至以为一直象敦煌飞天的中国女孩正在表演惊险的动作呢。
    圆形的杂技表演舞台的中心处,一群队形整齐的骏马齐头奔跑,一个演技高超姿形优美的女孩,在热烈的掌声中做出了一个妙曼精彩的马背上后空翻动作。接着,她没有落在颠簸的马背上,而是变成一朵轻柔的云絮跌落在地面。绕圈疾驰的骏马毫无知觉地从她身边掠过,巨大的马蹄在她身侧沉重地落下,振得地面轻微颤动,但她闲庭信步般无动于衷。这时,只有离得较近的观众才霍地明白了刚才那声惊叫的含义,因为,女孩的胸前宣泄出一缕鲜血,鲜血在翠绿色的绸衣上汪成一滩,迅速弥漫,变成一颗缀在胸前猛然肥硕起来的玫瑰。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刚才发出喊叫的那位欧洲女人。此刻她依旧坐在圆形马戏表演场一侧环形贵宾包厢里,她眼睛瞪得如同充血,十只手指痉挛地捂住惊慌失措的脸孔,大张的嘴巴把口红的鲜艳绽放到了极限。但很快,她慌乱地低下头,眼光躲闪地回避着前方的人影,随着观众席上大群观众惊讶地站立起来的同时,她一把拎起身侧的坤包,迅速消失在不远处的观众通道里了。
    今晚,是一年一度的蒙特卡络金小丑奖国际马戏大赛进行最高潮的时刻。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选手在这个传统式的马戏大蓬中央舞台上,表演着各自精彩的节目。演员们卖力地大显身手,各逞其能,好节目联翩不断,看台上的观众也看得血脉喷张,兴奋不已。阵阵热烈的掌声,在大蓬内阶梯式座位的各个角落间此起彼伏。马戏表演场的一侧,有一位摩纳哥著名的电视台女主持人正在进行现场直播。主持人姿容秀丽,落落大方,她用最甜润的嗓音,向全世界报导着现场的盛况。在摄像机镜头前,女主持绝无矫揉造作之态。她用一种谈家常的方式,一会儿站一会儿坐,向人们讲述着各国演员的逸闻掌故,以及每一个杂技节目的独特色彩。随着现场一阵阵浪潮般的掌声,她的笑靥变得更加迷人。演说词也更加热情四溢。      
    几头蒙古健马伴随着激扬的乐曲声从后台奔跃而出,马匹个头不大,貌不出众。但懂行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几匹马个头适中,训练有素,聪敏机灵,似通人性。先是四匹马排成一排,步调整齐地伴着音乐小步跳跃。接着,它们又拉成一长溜,绕着圆形的场地奔跑。几个紧身打扮的女孩子从后台跑出来,为首的一个翠衣黄巾,手把旌旗,轻巧地跃上第一匹枣红马。女孩高高地站立在马鞍之上,与奔跑的骏马卷成一片鲜红的火焰。观众席上登时掌声雷动,呼声四起。      
    女解说员的声调忽然变得高昂了,兴奋里带着明显的倾慕之意。各位亲爱的观众,电视机前的朋友们,你们看到了吗?看到这位在马背上象火焰一样辉煌耀眼的女孩子了吗?请你们注意,她的面容是多么娇悄,她的身姿有多么敏捷,她的骑术又是多么优美啊。这个可爱的女孩子,这位马背上的雪莲花,她就是上一届蒙特卡罗国际金小丑奖马戏大赛的得主,来自中国的杂技演员,杰出而又美丽的18岁女孩子,梁雯丽!”
    解说员甜美的嗓音,激情的介绍,赢得了在场观众雷鸣般的掌声。可以想象,此时在家中沙发上舒服地端坐,一边品尝咖啡一边观看电视实况转播的世界各地的观众,一定也在心中大声地喝着采。
    少女在马鞍上作出各种高难动作,赢得一浪高过一浪的彩声。最后,当她在马鞍上腾空一跃,让红旗在身下盘旋三圈,然后,轻松落地。满场立刻进入了一个狂热的高潮,许多人从座椅上站立起来,向她发出热情的欢呼,更有人把帽子向空抛去起,用脚使劲地跺着地板。少女向观众行礼,致敬,她双手高举,一张俊俏的脸蛋兴奋得放光。为了感谢观众的厚爱,中国杂技团的团长从后台走到前面,他站在帷幕前,用手挡住准备退场的演员。观众们再一次热烈欢呼,粱雯丽追上始终在奔跑的骏马,轻盈地飞身而上,象是一只飞舞的乳燕。接着,一个腾身转体一百八十度,向地面飞落。就在观众席腾地一片喝彩暴起时,少女竟然没有在地面站直,她好象在刹那间失去知觉,柔软的身子无声地跌向地面,象是一朵从空中飘落的彩缎。这时,那位坐在贵宾包厢里的女人发出了一声恐怖的惊呼,人们忽然注意到女孩躺在地面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失去知觉。惊恐万状的主持人跑上前去,把手伸向女孩的鼻端,接着就发出一声惊呼:“她断气啦,她断气啦!”   
    就连平素极富教养的蒙特卡罗市民们此时也无法安坐在观众席上了。人们先是极度肃静,互相间脸色煞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做何表示。接着,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阵低沉的骚动声,骚动声象是蔓延的瘟疫一样在人群中传染扩大,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翁鸣。一些太太们用纸巾捂住口鼻,发出压抑的哭泣,而先生们则低声议论这个事件,对这个不可思议的意外表示震惊和遗憾。演出场地上的演员们七手八脚地把少女身体摆平,小心地放置在一块地毯上。马戏场上的顶灯依然旋转着,彩色的光线在女孩子惨白的脸颊上掠过。远处传来救护车警笛震撼人心的长鸣,随着场外呼啸而来的声音一停顿,一位年轻的急救医生神色慌乱地冲进现场。他先是紧张地抬头看看嗡嗡声不断的观众席,接着就指挥助手打开急救包和救护车折叠床,他俯身测量少女的脉搏,把听诊器塞进衣领,但立刻就倒抽了一口凉气。显然少女的体温已经冰凉,脉搏更是声息全无。他感到绝望,竟然束手无措地把目光投向观众席。看到医生的慌乱,观众们都知道女孩子没有救了,大家理解地安静下来。医生叹口气,挥手叫人把少女已经变得冰冷的身体抬出演出场,放进救护车,向医院奔驰而去。急救车刚刚离开,警车接着呼啸而至。一小队警察神色慌张地出现在表演场中央,他们甚至比刚才的医生更加慌乱,个个低头挺胸,时不时从帽檐下瞥一眼看台上的观众。。。
    杂技表演场上发生的可怕一幕,通过现场直播的电视节目,把信息传遍了欧洲和整个世界。蒙特卡罗震惊了,整个欧洲震惊了,世界也震惊了。医院的检验结果很快发布出来。原来,在女孩子表演到最后一个空翻落地的动作时,有一枚神秘的钢针向她发动了突然袭击,这枚被某种剧毒药液浸泡过的毒针,以极高的速度向她发射过来,立刻穿透她单薄的丝绸外衣,扎在胸前。少女是中了某种比腹蛇剧毒更加可怕的神经毒素袭击,从中镖到毒素发作仅仅间隔了百分之一秒时间,在身体还未立稳之前,少女已经窒息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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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31 07:01:23 | 显示全部楼层


   <<卡摩尔信使报>>是法国南部发行量最大的一份报纸,该报在蒙特卡罗有一个颇具规模的分社。分社的办公地点,设在城内最著名的诺埃里莫尼克大街的一栋旧写字楼里,整整一层楼,拥挤着三十多名马不停蹄忙碌纷繁的员工,昼夜灯火通明。
   此刻,已经夜晚十一点钟了,报社大楼里留下来值班的娱乐版记者是一位刚刚从巴黎艺术大学毕业的女孩。她金发垂颈,眼眸乌黑,一对薄薄的嘴唇紧张地抿着,她的名字叫丹尼娅。此刻,丹尼娅正在一台陈旧的电脑键盘上起劲地敲字。
  “丹尼娅,老板让你快一点儿赶,凌晨一点这篇稿子一定要上娱乐第八版。”助理编辑连门都没进,探头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跑了。
  “知道啦,”丹尼娅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不过还要等十分钟,我要先确定到底是哪家获得金小丑奖才能截稿,现在托马斯还在现场等消息呢。”
   看到助理编辑早已远去的背影,丹尼娅猛地敲一下电脑机壳,抄起工作台上的电话,自动拨出一串长长的手机号码。
  “哈罗,托马斯,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丹尼娅,抱歉,我,我。。。”电话声被一阵巨大而又嘈杂的噪音打断,听筒里人声鼎沸,喧闹翁鸣,丹尼娅根本听不清托马斯在这种嘈杂声中到底在嘟囔什么。
  “喂,喂,哈罗,托马斯。。。”丹尼娅徒劳无益地喊了几声,愤愤地把电话挂断了。但接着,桌上的电话象是火警般地响起来。
  “哈罗,”丹尼娅抄起电话。
  “丹尼娅,我是托马斯,现场出事故了。我需要支援,你能不能马上过来?”
  “我?老兄,我得请示上边。”丹尼娅一时产生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你让我怎么汇报?”
   电话那头似乎沉默了,只传来不远处混乱的声音。
  “丹尼娅,别耽误啦,快来!”
   电话卡地一下断了。
   房门被人猛地撞开,刚刚离去的助理编辑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丹尼娅,你,还有麦克,你们马上到总编室集中,有紧急情况。”
   丹尼娅把手提电脑,照相机和手机一股脑塞进背包。这个背包是她学生时代的用具,没想到到了报社,依然能够派上用场。她跟着在楼道里奔跑的几个人身后跑到总编室。总编室里的电话声此起彼伏,好像是一个火灾现场。
   “你们几个立刻乘车到马戏大赛现场,不惜一切代价摸清楚内幕情况。花钱,拉关系,套交情,总之,不惜手段,不计代价,听清楚了吗?”
   见几个人都有些朦朦懂懂的,总编又吼出一句,“具体情况助理编辑会在车上向你们详细交代,立刻出发!”
   听到总编的话,丹尼娅几乎要蹦起来了。她兴奋得双眼发亮,脸颊通红,手忙脚乱地跟着大家往楼下跑。丹尼娅刚毕业就能进入这家著名的报社工作,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刚上班不久,就赶上出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更了不得的是,总编竟然破格让她代表娱乐版前往现场采访。这样的机会,真正是千载难逢啊。
   报社的采访车象救火车似地咆哮着,疯狂穿过起伏弯曲的街道,向国际马戏大赛的现场狂奔。好在快半夜了,整个城市车辆不多,也见不到警察,否则,开车的司机今晚非吃罚单不可。在汽车马达的轰鸣声中,助理编辑向大家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国际马戏大赛现场出现了命案,被害者是一位来自中国的年青姑娘,由於事发突然,瘁不及防,人们甚至没有看到杀手开枪的位置,也没有人听到枪响。凶手是谁?出於什么动机要在这个大庭广众之下作案?是凶杀,是情杀,甚至可能是政治谋杀。要知道,今晚的大赛场面有电视台的现场直播,画面会传播到世界上每一个角落。
   接着助理编辑转向丹尼娅,“总编听说你在大学选修的外语是中文,今晚你要靠熟悉中文的语言特长接触中方演员,你有把握吗?”
  “我一定会尽力的,但能不能找到新闻不是靠语言,而是靠机会。”丹尼娅模棱两可地回答。其实,她的汉语到底怎么样,自己心里把握也不大,毕竟实践太少。不过,有这样的机会,也够她摩拳擦掌的了。
  “干咱们这行,机遇和挑战永远并行不悖,就看你能不能抓住机会。”助理编辑对她的答复显然不满意,“今晚如果不是你会汉语,怎么能轮到你出现场?”
  “那好,我可是要不择手段接近目标了。”丹尼娅补充一句。
  “放开手脚干,只要别违法,哪怕出点格都不怕,惹出什么事儿有我呢。”
  “好,就等你这句话。”丹尼娅脸上嘻嘻一笑,但肌肉立刻又绷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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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31 07:02:0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嗡嗡作响的观众席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黑头发黑眼睛有明显东方人特症的观众,在金发碧眼的欧洲观众中间,这两个人显得格外扎眼。在演出的整个过程中,那位男观众一直萎靡不振,脑袋半垂着,眼睛无精打采地半眯半闭,处於一种半睡眠状态。女观众倒是兴致勃勃,情绪高昂。她的眼睛随着表演场上每个惊险动作大大睁开,嘴巴半张着随时准备大声喝彩。很多时候,她又转移眼珠津津有味地注视着电视现场讲解员。热灼的眼光一会儿落在这位时髦女郎的装束上,一会儿又关注起她的举止。有几次她想推醒身边的夥伴,发表一番对讲解员的评论,但看到夥伴一脸疲惫的倦容,她又使劲忍住了。
   当贵宾席上的欧洲女人尖声惊叫时,男观众已经豁然坐直,他的眼睛睁开,瞬间射出炯炯目光。此时,人们才能发现,刚才那个摇摇欲坠的疲惫客,原来是一只沉睡的狮子。现在,可以看到他的眸子里精光四射,锐利无比。他迅速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没有放过任何可疑的细节,此时他表现出来的,是精明,锐利和胸有成竹的镇定。
  “小芳,记住刚才发出喊叫的那个贵宾包厢的位置。”他语言简捷地命令道。
  “是,队长。”身边的女伴迅速回答。
   北京市公安局刑警李警官与他的战友警员小芳这次到欧洲是出席国际刑警的一个交流例会,会后闲暇,热情的东道主邀请他们参加每年一度的马戏盛会,并且为他们购买了最好的座位票。如果不是今晚有中国代表团的表演节目,李警官一定会婉言谢绝这个邀请的。临出国前夕,他和战友连续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追踪一个大案子,案子还没有结束又乘坐飞机到了欧洲,国际刑警会议期间他正在抓紧时间睡睡觉,也能捣过时间差。中国和欧洲的六个小时夏时制时间差,表面看没什么特大的差别,与平时破案的没白没夜相比简直是小儿科。但是要知道,人体生物钟可是从来不听从理性命令的。当黑夜变成白天时,一旦神经放松,人立刻就会陷入一种半休眠状态,半睡半醒,迷迷瞪瞪。只有小芳兴致勃勃精神昂奋,用她自己的话说,毕竟比李警官年轻七八岁。况且,这辈子说是第二次出国,但第一次本来要在意大利周游一圈,结果,被一个罗马戒指的案子纠缠住,从罗马火车站开始,眼睛光顾着盯紧前面的目标了,连地中海沙滩妙曼多情的景致也没有看上几眼。那趟差事儿,等於是没出国。所以,这次出国开会,小芳自认为应该算是第一次海外出差,手头没有案子压力,自然心情激荡,精神抖擞,兴致昂扬了。
   今晚的演出遭遇如此重大的变故,不得不提前结束。连从开场以来一直摆放在主宾席前那尊熠熠闪亮憨态可鞠的金小丑和银小丑奖杯也遭到意想不到的冷落,被人收拾起来,塞进木箱。观众在主持人诚请大家谅解,并宣布今晚演出就此结束以后,按顺序平静地离去了。几千人在突发的变故面前,表现出了极高的自觉性,自始至终没有人表现得过於惊慌失措,更没有人在退场时前仆后拥。他们都沉默着,带着凝重的表情顺序退场。
   安静下来的马戏大蓬空旷冷清,环绕在表演场之外的观众席上一排排阶梯式座椅逐层升高,象是整齐码放的积木玩具。李警长和小芳这时才走下观众席,他们走到摩纳哥警察临时围起的警戒线前,出示了证件,得到容许后,进入马戏场内与表演台相连的后台。那里,中国代表团的小演员们正惶恐地扎成一堆儿等待着进一步的消息。稍微成熟一些的男演员们象是卫兵一样围绕在这群女孩子外围,而此时女孩子们依然处於惊恐万状的状态,有好几个年龄幼小的男孩儿女孩儿吓得哭个不停。李警官看到一个身材矮壮动作稳重领导模样的人正在指挥搬运道具,就走过去向他出示了证件。
  “您是国内的刑警?”这个领导模样的人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如同是在梦中,“你们这么及时就赶过来了?”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这话讲得没头没脑,不由得有些慌乱,李警官打断他,“你是这里的团长吗?”
  “对对,我姓丁,一横一竖弯勾那个丁,丁络文,是这个杂技表演团的团长。”
  “好,丁团长,我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你尽管问,尽管问。”
   李警官沉默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用夹烟的手指向团长比划一下,“抱歉,忘记问一句了,这里可以吸烟吗?”
   团长耸耸肩,“都什么时候了,谁还会在意这点儿细节。”
  “谢谢。”李警官说,“梁雯丽是你的团员吗?”
   小芳用一种惊讶的眼光瞟了李警官一眼,心里暗暗嘀咕道,“这家伙,刚才不是睡着了吗?怎么连摩纳哥电视台节目主持人介绍节目的法语都听懂啦?”
   “对,是我的团员。”团长讲这句话时嗓音发颤,“她的父辈,甚至祖父辈都是我们团的台柱子。”
   “杂技世家?”
   “对,国内著名的杂技演员梁海波大师的孙女。”
   “可以给我一张有你国内单位电话号码的名片吗?”
   “当然,当然可以。”团长用颤抖的手指夹出一张名片,递给李警官。
    李警官仔细打量这张镶着金边的漂亮名片,继续问,“梁雯丽这次是第二次参加蒙特卡罗国际马戏大赛?”
   “对,对,她去年得了国际马戏金小丑大奖,今年本来。。。”
   “谁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团长用手指指不远处身穿紫色服装的一个女孩子,“马澜,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女孩,她跟梁雯丽最知心了。”
    李警官向小芳使了个眼色,小芳马上走过去向马澜打招呼。马澜瞪着一双依然惊恐未消的大眼睛打量小芳。由於还没有卸妆,她的眼睛显得又黑又大,眼影被泪水打湿了,眼圈周围一片模糊,整张脸变成了熊猫脸。
   “我需要检查一下杂技团的装备和道具,现在方便吗?”李警官问丁团长。
   “没关系,反正现在即使回宾馆也没有人能吃饭睡觉,多耽误一会儿没关系,我让搬道具的演员暂停一下。”
    在与团长说话的时候,李警官的眼睛不时地扫向惊扰不安的演员们。这群以孩子为主的演出团体,此刻显现出了团结一致互相关切的精神。大家的眼光不时投向丁团长,好像这位身材魁梧的团长就是她们的主心骨儿。
    团长陪伴着李警官简单地检查着几样与马术有关的道具,马鞍,马鞭以及各种纠缠在一起的笼套。所有的马匹此时都关在后面的一个装有马槽的院子里。李警长挨个抚摸马匹的身体,脖颈,鬃毛,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疑点和毛病。
    一直陪伴李警官的丁团长似乎心事重重,少言寡语。李警官理解他的心情。出了这么大的人命事故,团长的心里肯定不好受。何况死去的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团里的台柱子,也是这次获奖呼声最高的梁雯丽。从身世上讲,团长与梁雯丽的家人很可能还是老世交。这样的境况下,他能够沉得住气,不显慌乱地陪伴李警官,已经显露出了不凡的魄力和领导才能。
    例行检查很快就进行完毕。李警官知道,摩纳哥警方一旦找到合适的翻译,马上会来人向马戏团了解情况和记录证词,所以,他不愿意多耽误团长的时间。
   “这是我的名片,我后天一早就要飞回北京,很可能,我会在北京与你继续联系,希望你能够配合。”
   “当然,当然,回到北京,向上级领导汇报后,我还要专门向公安部门汇报情况,那时候我会抓紧与你联络。”丁团长不紧不慢地说,同时与李警官紧紧地握手。  
   结束与丁团长的谈话,李警官向正在与马澜谈话的小芳打个手势,小芳跑过来,“头儿,我跟马澜还没有谈完呢。”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目前看,这个案子有可能不象我们开始时预计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我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啊。”
  “回头再跟你细说,现在,咱们到演出现场看看。”
  “那里的摩纳哥警察还没有检查完呢。”
  “差不多了。”李警官诡秘地一笑,“刚才路过,我看到他们都集中在表演场后台搜查,其实,该搜查的地方,他们很可能疏忽了。”
  “他们会让我们跟着一块儿搀合吗?”
  “看看这个,”李警官把手机递给小芳,小芳一看屏幕就明白了。
  “你找施密特探长帮忙了?”
  “所以我拿到特许,可以到现场协助摩纳哥警方取样。”
   摩纳哥警方已经在表演场内忙活完了。死者早就被移走,她躺下的地方,用白粉重重地描绘了轮廓。戴着白手套的法医和表情严肃的警员仔细搜寻了演出场地,观众看台,以及舞池附近装饰高雅的环形包厢。他们检查得认真,仔细,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李警官他们进入空旷的演出场,一位留下来值班的年轻警员向他们敬礼,简单地介绍了几句。从这几句话里面,李警官知道他们的搜索毫无发现,整个案情此时还茫无头绪。他点头表示感谢,接着,用手指指贵宾包厢的方向问道:“我们可以到那个地方看一看吗?”
   摩纳哥刑警有些好奇地打量李警官一眼,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进入现场,只对贵宾包厢产生兴趣。他点头说:“请自便,我们的人已经把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遍了。不过,如果你们有任何新的发现,请与我们互通消息。”
  “当然,我们会的。”
   环形的贵宾包厢紧靠着表演场,是由硬木分隔出一个个圆形的空间,象是环绕着圆形演出台的一朵朵花瓣。每个贵宾包厢的四周,都包裹着舒适的沙发座位,包厢正中,设置着一个固定在地面的硬木桌子,油漆的桌面,是彩色的硬木拼成的漂亮的图案。
   小芳随着李警官走进第一个包厢,立刻发现这正是贵妇人发出惨叫的那个包厢。李警官扭头冲她咧嘴一笑,小芳被逗乐了。这个家伙眼睛真贼,刚才他明明瞌睡得前仰后合,怎么能够判定贵妇人发出叫声的准确位置?
   两个人在包厢里仔细搜索,但小小的包厢方寸天地,一览无余,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小芳搬搬桌子抬抬沙发,发现家俱都是固定的,中间又没有任何隙缝,简直无密可隐。李警官不厌其烦地把她翻查过的地方再看一遍。小芳拍拍手,“嗨,这个家伙肯定身无旁物,或者小心谨慎。也有可能,杀手根本就不坐在这个包厢。”
   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她发现李警官正在耐心地用指甲拨弄沙发与木板墙之间的夹缝,很快,一条被紧紧夹住的很细的红色绒线露了出来,绒线的颜色与栗色的沙发表明极其接近,不用放大镜简直无法察觉。渐渐地,绒线变粗变长了,原来这是一根结实的线丝绳。李警官捏住丝绳的一端,往起一提,随着纤细的红丝线不断拉长,最后竟然揪出了一块又小又光滑半弧形的蓝宝石。
  “咦,你怎么发现的这根线头啊?”小芳佩服而又不解地问。
   李警官歪着脑袋观察这个拴在红丝绳上的幽兰色的宝石,随口答道,“如果你坐在这里,企图不被人查觉地瞄准什么,沙发会被挤成什么形状?能想象得出来吗?”
   小芳按照这个思路把身子歪向沙发,立刻发现沙发的皮面被压陷下去,形成这样一个缝隙,而人一离开,隙缝立刻严严实实地合并起来了。“哇,队长,你简直神啦。”说着,凑上去与李警官一同参详这块蓝宝石。
   这是一个形状特异,颜色幽深的小块宝石,宝石的一个侧面呈整齐的直线形,但另一面,则呈现出三个象云朵一样的整齐的弧形。细小玲珑的蓝宝石表面,圆润光滑,散发出一股含有奶气的荧荧的光。小芳过去参加过侦破玉器的案件,她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块非常纯净的蓝宝石。可惜的是,这不是一块完整的宝石,而很像是一块硕大的宝石被切割成几块的样子。这种宝石往往个体很小,仍然价值不凡。而这块宝石如果原本是完整的一块,那么,在没有切割之前,肯定体积硕大,质地纯正,无疑会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再仔细观察,才发现如果把宝石放在光线下,很容易就能发现宝石表面密布着纤细整齐的线条。这些雕功精细的线条,构成了好像是什么形象怪异的整齐图形,可惜的是,由於宝石呈半弧半圆的形状,所以,从这块蓝宝石上只能看到雕刻的局部。
   整个宝石光滑圆润,色泽丰富,雕刻高雅。在宝石的两侧,各有一只小孔,这一对孔洞,显然是为了把宝石固定在什么地方使用。而现在,其中一只孔洞却被一条结实的红丝绳洞穿而过,使得宝石成了一只可以悬挂在脖颈上的宝石饰物。     
   小芳象李警官那样歪头端详蓝宝石上的图案,她觉得象是故宫院内放置的日晷的局部。
  “知道这个蓝宝石会是什么地方的产品吗?”李警官自言自语地问。
  “似整似断,但雕刻精良,重量丰盈,很明显是欧洲风格的雕刻。”
  “为什么?”
  “上面刻度的数字是罗马字啊。”
   李警官点头,把蓝宝石翻过来,看背面。
  “你看看这里。”他把宝石转向灯光的方向,小芳隐隐约约发现有一行小字。
  “这里写的什么字啊?”
  “咱们这样子看不出来,需要借助仪器。走,摩纳哥警方的人都撤光了,我给施密特探长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把物证带回去好好参祥,我觉得,这宝石上的字迹很象是咱们中国的甲骨文。”
  “我先用电脑把蓝宝石的图片扫描下来吧。”
  “你把电脑也带来了?”
  “我不会用杂技团的电脑吗?刚才,我向他们临时借来了。”小芳用轻松的口吻说道。
   李警官反复端详手中的蓝宝石,透过剧场明亮的灯光,隐约可以看到宝石表面精心雕刻的字迹和图案的痕迹。这些痕迹由於年代久远而变得模糊不清。隐约之中,只可以判定一些既不象文字,又不象数字,而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符号。这些陈旧难辨的符号,有些象是身着奇怪服饰的人物,有些则象是兽头人身的怪物,还有一些则是牛马羊的轮廓或者某种生活用品的花纹。
   小芳借着灯光,用数码相机在宝石各个侧面拍照,然后把数据输入一个又薄又轻的PC电脑。
   两个人只顾着搜寻,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远离他们的对面,那些高高耸立的阶梯式的观众座椅中最高一层两个椅背之间,露出一只竭力睁大的眼睛,这只眼睛从椅背狭窄的隙缝间偷偷向他们窥视,恐慌而又激动。由於距离遥远,这个脑袋竭力向前顶,腮帮和额头部位已经疙出了深深的印痕。这是一只乌亮机警的眼睛,瞳仁象是被一团迷雾凝固住了,死死地盯住李警官手中的那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眸子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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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31 10:32:5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当采访车赶到现场的时候,出席马戏大赛的观众正按照顺序平静地退场。马戏大蓬在月色下静穆而深沉,似乎在遮掩一个巨大的秘密。靠近大街的一面,警察布置了警戒线,黄色的警戒胶条把半个大蓬围住,只在中间留下一条通道,供场内观众顺序退场使用。现在,观众基本退场完毕,一个警察正在把观众离场通道的出口用警戒条封闭。
   丹尼娅跳下车,跑近警戒线,一个警察很快地走过来,“小姐,这里已经清场,请你不要靠得太近。”
   丹尼娅把话筒伸到警察嘴边,“警察先生,我是<<卡摩尔信使报>>的记者,能请您把发生的情况简单介绍一下吗?”
   警察坚定地摇头,“小姐,你搞错了,所有记者早在十几分钟前就集中到新闻发布区去了,现在请你也离场,到发布区去等消息。”
   跟在丹尼娅身后的迈克笑嘻嘻地说,“小姐,第一次面对这种场合吧?这里的警察全是机器人,他们不会回答记者提出的任何问题。”
   丹尼娅冲迈克撇撇嘴,她看不到托马斯,心里断定他已经在新闻发布现场等待了。丹尼娅转着心眼儿,如果大家都挤到发布区去等新闻,报社还有必要再增派这么多人手吗?
   街灯暗淡,月光如水,满天繁星在马戏大蓬的背景后面晶荧地闪烁,象是一个巨大的舞台背景。同车来的人都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丹尼娅忽然心里一动,她把背包往肩膀上一甩,扭头钻进汽车停车场的黑暗之中。
   丹尼娅是个马戏迷,到蒙特卡罗工作以后,她已经看过好几场马戏表演了。所以,她记得,在马戏场的停车场后面,有一个平时专供演员出入的小门。演出期间,如果哪个演员有急事需要外出,都可以穿过这个小门出入。为了大家方便和安全,演出期间小门内总是有一个值班警卫,但丹尼娅知道,这个警卫其实并不那么认真负责,有的时候,他也不一定非得守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可。
   当小门被推开的时候,丹尼娅硬着头皮等待值班员硬生生地喝叫。但幸运的是,值班室空空荡荡,里面竟然空无一人。丹尼娅把房门小心翼翼地关好,这时,她才发现演员们已经走光了。一定是出现事故以后,警方安排演员迅速撤离,以便彻底地搜索后台。所以,平日里拥拥攘攘的后台和紧挨在一起的演员更衣室此刻显得空空荡荡悄无声息。好在灯光还是很耀眼地亮着,这种状况令丹尼娅很不甘心,她依然小心翼翼地向前探行,希望碰到一两个没有离去的演员或剧场工作人员问问情况。
   转过一道幕布,丹尼娅笃地停住脚步,她发现在幕布后面无声地坐着一群演员。
   演员们都安静地坐在临时凑过来的凳子上,围成一圈。几个年青的女孩依然在悄悄地啜泣,一种悲哀的情绪笼罩在这些人的头上。丹尼娅突然在这里出现,但人们似乎没有任何察觉,她们都沉浸在自己的哀愁之中。
   丹尼娅看她们的打扮,立刻猜到这一定是中国代表团的小演员们。她们穿着演出服,脸上的化妆还没有卸去,浓浓的化妆染料被泪水冲刷出一道道的印痕,眼圈周围全是模糊杂乱的黑圈。但她们的头发乌黑,身材娇小,如果不是化妆捣乱,一定可以看到她们亮晶晶的黑眼睛。丹尼娅停住脚步站在那里,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和她们打第一声招呼。丹尼娅的中文基本能够进行普通对话,问题是,现在需要询问案情,了解刚才出现的任何可疑的细节,从中寻找轰动性的新闻。对於这样一个比较复杂的对话,她还是觉得有些缺少把握。
   就在丹尼娅站在那里患得患失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幕布后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讲话的是一个吐字清晰,言语简捷的男人,好听的中文在丹尼娅的耳中就象是一首奏鸣曲。
  “暗器是从贵宾席的方向射出的,是一种高科技的发射装置。”
  “但是,那个发出尖叫的欧洲女人也是坐在同一个包厢,她似乎并不是冲着发出暗器的人在尖叫,也不是冲着倒地的女演员尖叫,她到底因为什么首先发出这样的尖叫呢?”这是一个女子的回答,听声音,她的年龄一定很轻,因为声音里多少带点儿细嫩,但说出的话却显得成熟练达。
  “所以,小芳,”男人说,“你的英语好,请把这个情况转告给国际刑警的史密特警官,并且请他帮忙,请他的同事把现场发现蓝宝石的照片立刻传输到国内。”
  “嗯,”女孩子简捷地回答。
  “还有。。。”男人的话语突然停顿了。紧接着,幕帘一掀,风声扬起,他已经出现在丹尼娅的面前。
   这突然的举动,使得丹尼娅几乎尖叫出来,但当她看清楚眼前的男子时,似乎有着什么神效,立刻就镇静下来了。
  “你好!”丹尼娅主动向他伸出手。
  “你好。”他回答,但并没有伸手。“你会讲中文?”
  “对,会一些。”丹尼娅的眼睛盯住这双令人振奋的眸子,心跳加快了。
   由於学习中文,丹尼娅一直比较注重中国男人的形像。他发现,大多数中国男人身材偏矮,易胖,肚腩的畸形发展阻碍着腰肢的灵动,眼眸温和,易于激动,但往往过於敏感。
   眼前的这位男子显然具备另外一种风范。
   这个男人身材微高,瘦而结实,腰部柔软,但坚硬的肌肉使其必定具备足够的灵敏。四肢颀长,不弱于体操运动员的身材。但是,这一切优秀男人的特征,与他那双洞悉人心的眸子相比立刻黯然失色。丹尼娅历来不喜欢单眼皮的男子,因为单眼皮容易使眼部缺少某种生动感。但这个男子的单眼皮却不同凡响,机警之中透露出如烛的聪颖,就象漆黑的山洞里闪亮的烛光一般。
   “我必须先介绍一下自己。”丹尼娅的语音中透露出隐隐的兴奋,“我是卡摩尔信使报的记者,我负责娱乐版,当然,今晚这种情况,是无法区分任何版面的。我需要你的帮助,虽然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相信你是一个经历了今晚全过程的人,是一个知情者。”
   李警官忍不住露出一丝笑纹,但稍纵即逝。“你怎么知道我是知情者?”
   “直觉,还有你刚才的分析。”丹尼娅调皮地回答。
   “我希望你保守秘密,因为刚才我没有发现你的存在,也不知道你懂中文。”
   “放心,我的爸爸就是一名警官,在巴黎警察总局。”
   “哦,那么,你对这一行肯定兴趣浓厚。”
   “对,不仅限於新闻,而且也有个人兴趣的因素。”
    一个念头忽然在李警官心头浮现,他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这时,他与小芳对视一眼,小芳正坚定地看着他,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我姓李,中国的刑警,也就是你们说的侦探。”李警官说,“但是,我并不介入这个案件,你肯定懂得管辖权的道理。”
    丹尼娅肯定地点头,“也许,我可以在某些方面帮助你们。”
    李警官露出莫测难解的笑容,“谢谢你,女士,如果需要帮助,我会与你联系的。现在,我认为你们新闻记者都集中到某个新闻发布区去等待消息了。”
   “等消息,说得真精确,”丹尼娅眼眸一闪,“我们的消息是追出来而不是等出来的。”
   “理解,我理解。”李警官耸耸肩,“但我的职责还是以协助摩纳哥警方为主,我无法向你提供消息,也不能准许你继续停留在这里。”
   “不过。。。”
   “不过,”李警官抢过话碴,“这是我的名片,我住在海边的那家凯撒酒店,只要离开现场,也许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些消息。”
   “一言为定!”丹尼娅说。
   “一言为定!”李警官回答。      
    丹尼娅迅速从跨包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李警官,然后,快步从后门走出去,她能够清楚听到李警官小心关闭后门的声音。但丹尼娅此刻心情轻松,兴致高昂。不知道为什么,她相信这位刚刚相识的中国警官一定会给她提供一些内幕消息,现在所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就是了。想到这里,丹尼娅不由自主地哼起来一首小调,步履轻松地向新闻发布会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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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31 11:14:07 | 显示全部楼层


   地中海岸边的夜晚浪漫迷人,李警官独自驾车在街道上行驶,他正在驱车前往位於蒙特卡罗和尼斯之间的施密特探长的家。在他的口袋里,放着那枚小巧玲珑的怪异蓝宝石。
   刚才在马戏表演大蓬与摩纳哥警方接洽,警方认为这枚宝石块与案件应该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又不在表演场之内,所以不能判断为现场物证保存。但警方也不同意李警官拿走这块蓝宝石,谁知道这块宝石与谋杀案有着什么间接的联系呢。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警方最后接受此事由国际刑警的施密特探长来做判断。可惜的是,李警官拨通国际刑警办公室的电话,施密特探长已经下班回家了,警方坚持必须等施密特探长的确认,看来此时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李警官的手机忽然响起来,话筒里传来国际刑警办公室值班员的声音。值班人员用英语告诉他,施密特探长已经回家了,但他建议李警官立刻亲自赶到施密特探长的家,一定携带蓝宝石一同前往。李警官把手机递给现场的摩纳哥警察,他们用法语在电话里嘀嘀咕咕交涉了一气,然后把电话和蓝宝石一同递给李警官,说,“既然你们是中国的刑警,我就破例让你携带这个物证去与施密特探长协商。请你在这里签个字。”
   李警官已经记录了施密特探长的家庭住址,他借用了杂技团包租的一辆汽车,把施密特探长家的地址输入车内的全球卫星导航系统,按照显示器指示的路线,亲自开车驶向施密特家,小芳留下来继续与杂技团的有关人员谈话。
   车窗打开,夜晚的海风从车窗灌进来,清新凉爽,使人精神为之一振。
   离开蒙特卡罗市区,汽车驶上了一条沿海公路,公路依山而建,又始终紧傍着海岸线。只是路面随着山势逶迤延伸,一会儿滨临微波荡漾的海岸,一会儿又攀升到悬崖陡峭的山腰。山腰上危崖峭立,峭壁逼人,此时俯瞰悬崖下的地中海,除了月光下明媚动人的蔚蓝外,还象一个令人昏炫的深渊。山崖后面,依然可以隐约听到几十米之下的细浪在海礁上激荡的声音。皓月如水,繁星连天,天地之间,好像只有这条细小的公路上,车灯如豆,在这个缀满繁星的巨大天幕下面逶迤前行。
   车灯在路面上寂寞地滑行,象是穿过一道浅色河流的表面。
   就在汽车行近一座高崖之前时,李警官忽然发现道路中间停着一辆小汽车。
   汽车停在道路中央,亮晶晶的临时停车灯啪哒啪哒地闪亮,在漆黑一团的道路上,就象是夜空中亮闪的星斗。李警官减速,打把,打算从停着的汽车旁驶过。接近时他注意观察。这时,才能看到,汽车旁边立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一身黑色的西装,足下却蹬着一双颜色发暗的软底球鞋。他双手交叠,叉放在胸前,脚下不丁不八,一幅蓄势待发的姿态。看打扮,看动作,活象古典小说里描述的那种夜行人。他这身装束,除了作为总统的保镖,或黑社会的打手出现在好莱坞大片和国内的电视剧里,现实生活中倒是很难发现。
    李警官稍稍仔细观察,就发现他是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人。
    此人昂然直立,表情冷淡,一丝也没有躲闪迅速驶近的汽车的意思。李警官迅速判断眼前情况,按说,蒙特卡洛是一座治安极其良好的城市,怎么也不会出现歹徒半夜在沿海公路上拦截车辆的情况。想到这里,李警官踩闸,减速,把车缓缓停在拦路人的面前。
    车一停下,李警官就觉得奇怪,此人好像专门在这里等候他似的,但并不开口说话。
    “Bonjour "李警官用刚刚从国际刑警朋友们那里学会的法语打招呼,虽然他不知道现在这种时候用这句法语问候是否不合时宜。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李警官,似乎根本没有听懂。
    “What`s the matter ?”李警官摇下车窗,又用英文问了一句。
    黑衣人似乎有反映了,他把一只手指放在唇边轻摇,嘴里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
    李警官本想下车,但他瞥到此人腰间有一块鼓凸,加上他那一身黑色的西服,不由得提高了警觉。就在这时,黑西服凑近车窗,象是要告诉李警官什么诡秘的事情。但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早已警惕的李警官趁他闪身让开车头之际,脚下一踩油门,汽车吼叫着向前冲了出去。
    一切发生得突然疾速,黑西服几乎瘁不及防。但他立刻把手伸向腰间,抽出一个黑色的物体。
    李警官当时的打算是,既然此人来意不善,又是在一个环境陌生,远离城市的郊外。与其冒险与之纠缠,不如趁机一走了之。这里毕竟不是中国,自己只不过是一名参加会议的访客,不应该在这里介入任何复杂的纠纷。
    汽车排气管冒着浓烟,飞驰而出。黑西服趁汽车初速不快,把那个黑色的东西随手一扬,一团黑影掷向汽车的后车窗,轰地一声,在后车窗上爆炸开了。李警官努力把住方向盘,脚下依然蹬住油门,汽车拖着一团燃起的火焰,歪歪扭扭地冲向路旁的岩石。使劲搬方向盘已经无济于事了,眼看着汽车咚地一下撞上岩石,反弹倒退几步,接着猛吼一声,就趴下喘息不动了。
    黑西服从后腰取出手枪,直到汽车完全泄气停稳了,才小心翼翼地凑近汽车车窗。他探头向车内一望,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儿,司机座上哪里还有李警官的影子。
    就在这时,头顶黑影一闪,李警官已经腾身从岩石上飞身跃下,一只脚狠狠地踢向黑西服的脑袋。这一脚下去,黑西服即使不立刻昏迷至少也要躺几分钟才可能缓过劲儿来。谁想到黑西服似乎早已料到此招,头一偏,躲过飞来的一脚。李警官双足落地,刚想上前格斗,忽然一阵昏眩袭来,登时手脚发软,站立不定。李警官这才发现黑西服手中持有一枚微型的喷筒,刚才他是趁李警官从空中跃下时,用手按动了这个微型喷管上的机关,一股无色无味的气雾从管内喷出,而黑西服已经做好了防卫的准备,用衣袖遮住了自己的口鼻。李警官头脑昏眩,眼前模糊,他伸手摸枪,猛地想起这不是在国内,腰里哪里还有佩戴惯了的那支六四式。就在失去知觉的一瞬,他猛地想到随身携带的那块蓝宝石,不由自主做出一个怪异的动作,同时想到,难道,此人是为了蓝宝石而来?。。。。昏迷之前,眼前有什么东西发出强烈的闪光,一股灼热的空气轰然扑来,接着耳边传来巨大的爆响,李警官知道,是汽车的油箱燃烧爆炸了。他啷跄着向汽车迈近几步,但接着,一股浓重的黑雾在眼前升起,脑袋沉得抬不起来,大地忽然迎面扑来,他本能地用手去撑,只一瞬间功夫,已经失去了知觉。

     
                             第一章  豪门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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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31 11:37: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豪门夜宴

                                    六

    巴黎,这座美丽的欧洲大都市在欧洲其他城市开始进入梦乡的时候才刚刚苏醒。
    埃菲尔铁塔带着悬挂满身的灯饰昂然挺立在夜色之中,凯旋门灯火辉煌,静观正面最繁华的香舍里榭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流。而在凯旋门的另外一侧,相距甚远的地方,可以遥望巴黎最繁忙的办公楼区,那里,被灯光映射得晶晶闪亮的摩天大楼凑在一起,象是一群聚集起来的鲸鱼,带着蔑视注视着进入纸醉金迷之夜的大巴黎城。
    欧洲冬天的傍晚到来得特别早,下午四点,天空开始昏暗,六点不到,城市就华灯初上,此时已过十二点,天色更加黯淡昏黑了。
    黎小淳已经是第四遍偷看腕上的菲力普-帕凯特手表了。现在,聚集在巴黎十三区的几十家中国餐馆全部进入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刻。馋嘴的巴黎人,居住在巴黎的中国商人,还有许多路过巴黎的观光客都向这里聚拢。他们在各家餐馆的门口犹豫观察,进进出出,更多的人早已端坐在餐桌前,享受着美味的中国菜肴。
    位於德塞尔大街的天马酒家门前挂着一对颜色艳丽的红灯笼,灯笼的红光也映红了紧邻的醉金鳌饭店,这家饭店的屋顶上,安置了一盏旋转着向夜空发射强光的探照灯,这种洋玩艺儿是醉金鳌饭店的老板马金鏊向洋人学来的新鲜摆设。探照灯使得从远处开车经过的人们纷纷被吸引过来,他们很快就成了马老板的新食客。临近街口有一栋霓虹闪烁的二层楼房,这栋楼房是本区最大最豪华的中餐馆---花城夜总会的所在地。这个名闻遐迩的高档中餐馆,集餐饮和歌厅舞厅功能于一身,客人们在这里可以品尝高档的中餐,也可以同时欣赏参与其他综合娱乐活动。豪华的门厅,雕花的餐台,高靠背的餐椅,到处都体现出一种高贵的风格和气派。花城夜总会是巴黎城内最高档的中餐馆,为她的主人,巴黎城内最著名的华人企业家,顶级富豪黎氏家族所拥有。
    凡是在巴黎呆久了的华人们,只要知道埃菲尔铁塔,就不能不知道花城夜总会这个名字。而这个名字,又与巴黎首富黎氏家族密不可分。此刻,黎氏家族的接班人黎小淳就坐在自家这个夜总会最昂贵的二楼贵宾厅单间的一个餐桌旁边,在他身边端立,并不断侍候他的,是府里的佣人二保。
   “二保,你到门口给我看着,这个人怎么迟到了?”
    二保点头答应着,但同时用手指点着腕上的手表低声说,“少爷,现在离零点还差着一分钟,不能算晚,据说林先生从来没有迟到过。”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精瘦西装的男子已经推门进屋,出现在黎小淳的面前。
   “您的佣人比您这位主人还更了解我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头微皱,但一瞬间,又恢复面无表情的冰冷。
   “您好!”黎小淳站起来,严肃地招呼,“对林先生苛求了。”
   “没关系,我赴约从来准点,不提前,但也绝对不会迟到。”
   “这样好,我最恨等人。”黎小淳说完,忽然意识到双方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唇枪舌箭,后面的话题会变得困难,於是把表情缓缓放松,摆摆手,示意林先生坐在他的身边。
    林先生对黎小淳最后一句话似乎并没在意,他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只雪笳,询问地看了黎小淳一眼,然后点着了火。
   “我听包老五讲,你办事牢靠,从不失手,也从没让人失望过。”黎小淳字斟句酌地开口,眼睛没有望林先生,“只是价钱过高了一些。”
   “物有所值,真价实码。”林先生简捷地回答,黎小淳知道,这是拒绝还价的意思。
   “那么,你肯定能够把事情办好?”
    林先生浅笑辄止,“如果办不好,分文不取,这是我办事的原则。不过,我从来没有退过定金。”
    黎小淳挥手,二保趋步上前。听他吩咐后,转身出了雅间,只须臾功夫饭店侍应已经轻扣房门,走进雅间,手中端着的托盘上立着一瓶没有开封的红葡萄酒。
    黎小淳手捏瓶颈仔细看一眼,“勃艮第,你习惯这种牌子的葡萄酒吗?”
    林先生用指尖点击着桌面,“好啊,我喜欢这种味道稍微浓烈一些的葡萄酒。波尔多的太清淡,而阿尔萨斯的太干冽,只有产自勃艮第的葡萄酒才能真正代表法国葡萄酒的品质,清爽而不寡淡,干冽而不辛辣。”
    他说完,静观侍应生把瓶子启开,给每人斟上酒,然后擎起酒杯与黎小淳的轻轻碰撞,玻璃杯子发出叮当的脆响。
   “林先生,我这次受家父的委托请你帮助调查的事情,请你务必认真谨慎,即使无法完成,也绝对不能办砸。”黎小淳用一种低沉的声调开口说道,“我父亲亲自选择你,自然有他独到的眼光。我相信父亲,所以,也应该完全信任你。”
   “黎少爷过奖了,我会证明自己的,肯定会不辱使命。”
   “我就等你这句话,”黎小淳感到这个答复基本能够使他满意,“所有的材料已经伊妹儿给你了,等你把情况完全搞熟悉,再动身飞往北京。”
   “我还需要些进一步的背景资料,估计只能在巴黎市图书馆才能查到。据我了解,在中国寻找这些资料,即使只言片语也会令人费尽气力。”
   “这个事情由你自己决定,我现在能够做到并且具体负责的,就是保证你资金充足,行动安全,以及等待你成功的消息。其他的,自有二保替你全面打点。”
   “好,一切妥当,我就不多打搅黎少爷了。”
    黎小淳只是向他挥挥手,算是告别。
    二保恭恭敬敬地把林先生送出雅间的门口,然后转身进门,附在黎小淳的耳边说,“少爷,鏖头在外面等着,他会继续监视林先生的行动。另外,鏖头已经拿到了中国的签证,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搭班机飞北京,监视林先生的行踪,直到他最终完成任务。”
   “嗯,”黎小淳起身,接过二保递过来的礼帽,习惯性地用手指轻弹帽檐,虽然这顶崭新的帽子根本不可能落下一丝灰尘。随即,他手腕一扬,帽子转着圈飞起来,上升,下落,不偏不斜,端正地扣在他的头顶上。
   “少爷,今晚还是回家吃宵夜?”二保问。
   “嗯,今晚爸爸有应酬,又不知道要几点了,咱也不游荡了,回家。”
   “是,少爷。”二保追上几步,恭敬地把风衣披在黎小淳的肩膀上。
   “少爷,您看,这位林先生能够完成任务吗?”走出餐馆大门,二保挥手让下人把车开过来,一边问黎小淳。
   “应该没问题,我看他倒是个能成事儿的人。再说,还有鏖头在后面盯着他呢。”黎小淳百无聊赖地立在台阶上,用鼻子哼着说,“那个家伙也太古怪了,竟然在互联网上写些不明不白的文章,要不是那张照片,爸爸还真不会注意他的暗示。这次,给林先生提供了这么多线索,他应该能找出这个神秘人物。”
   “可不是,这么诡秘,还知道好多过去的事情。等林先生去把他挖出来,看看倒底是个什么货色。”二保信心十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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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31 13:05:34 | 显示全部楼层
请不要严格核查地名正确与否,更别苛求人名,巴黎花都夜总会确实为法国亿万富翁的家产,但他的姓氏我早忘记了。借这个大名鼎鼎的饭店,仅仅是名字太好记了,有幸吃过一顿饭。其他一概为写小说,随手瞎编的。后面还有这位富翁的庄园布局和百年历史,真与真人无关。一切随故事情节的发展需要而编撰的。尤其后面的发生在柬埔寨的传教士乃至百年历史,以及马可波罗与法国亿万富翁的关系,教皇,红衣主教,元代皇帝,还有网上自称密友的杀手等,均与法国社会,历史无关,更与现实生活中的人物无关。如有雷同,纯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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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31 17:13:28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芳听到李警官出事的消息时,天色已经放亮了。
    凯撒饭店位於蒙特卡罗沙滩游泳场的尽头一块滨海的地面上,酒店的一侧是礁岩如箭,而另一侧则是平坦的沙滩。所以,酒店的客人可以早早端上一杯可口的饮料,蹋邋着拖鞋,直接穿过酒店宽敞的露台,到摆成一排的沙滩椅上躺上一躺,沐浴一番地中海的阳光。如果是在夏季,酒店的人们还可以尽情观赏沙滩,海鸥以及身穿三点式泳衣的少女们欢快的嘻笑。这是国际刑警组织为了使与会者过得舒适满意而特意安排的海滩酒店。虽然房间略嫌狭小,设备也够不上昂贵的五星级水平,但隔着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地中海蔚蓝色的海水,以及从远处驶过的象星际飞船一般的巨大的白色客轮。小芳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今天早晨,小芳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不安,早早就醒了。她拉开窗帘,看着蒙上一层薄雾的海面,听着海鸥早早就发出的鸣叫,忽然,她清醒了,李警官昨晚没象往常那样给她打电话!
    在国外这几天,她与李警官约定,如果有任务外出,回来时无论多晚,一定要给住在隔壁的夥伴拨一个电话。哪怕是简短地说一声,“我回来啦”都行。但是,李警官昨晚为什么没有来电话?他是不是出事了?
    小芳感到一阵懊丧,自己怎么睡迷糊啦,这时间差真是害人!
    她迅速地穿衣,冲出房门,按响了隔壁李警官的门铃。
    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室内悠长的叮咚声,但没有人应门。一阵恐惧感摄住了小芳的心。远处有位服务员走过来,“对不起,昨天夜里,住在您隔壁的这位先生没有回来,房门钥匙还在总服务台呢。”
    小芳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她冲回屋,拨通史密斯探长的电话。
    探长不在家,他的太太谨慎地说,他昨晚半夜出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再拨国际刑警值班室,直到这时小芳才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一切。电话在小芳的耳边僵住了,眼泪顺着脸膛往下淌,象是酒店大堂那个日夜不停涌水的小喷泉。
    小芳赶到医院的时候,李警官仍然没有苏醒。小芳看到李警官昏睡沉沉,呼吸绵重,但他的拳头紧握,手指痉挛地把指尖捏得发紫。
   “他的手中握着什么东西?”小芳问早已赶到医院,一直守护在病床边的史密斯探长。
   “医生们已经想尽办法掰开了他的手,但手掌里什么都没有,实际上,他并没有握住任何物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李警官为什么会受伤?”小芳焦急地问。
   “我们也正在调查昨晚发生的事情,我们发现李警官的时候,他的汽车已经撞毁燃烧,自己也中了某种毒气的袭击,昏迷过去。”
   “是出车祸了?”小芳敏感地想到了什么,“为什么会中毒气?难道”
   “有人引李警官上钩,”施密特探长说,“据说,昨晚李警官是专门去我家,但他是在沿海公路出的事,可我家却是位於蒙特卡洛市中心的公寓区啊。”
   “昨晚你们的值班员。。。”
   “我们的值班员根本没有给李警官拨过电话,是有人冒名顶替。”
   “可我们确实给你们值班室打过电话,接着,值班人员给李警官的手机回的电话。”
   “这个家伙太高明了,他显然劫听了电话,然后冒用值班员的名义,引诱李警官上钩。”
   “蒙特卡络的治安难道很糟吗?”
   “不不不,我的漂亮小姐,蒙特卡络的治安非常好,这个歹徒手段高超,他是冲着你们来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小芳感到事情严重,是谁冒充国际刑警值班员诱骗李警官独自离开城市,是谁对这块刚刚寻获的蓝宝石如此看重,非要不择手段地抢到手不可?他又是怎么得知李警官的手机号码呢?
    看来,昨晚的凶杀案,已经不是一起普普通通的谋杀案了。作案的人手段高明,设备先进,信息准确。矛头所指,竟然是中国警方的高级警官。看来,这是一个与中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家伙,是为了达到某种特殊目的而进行的一次行动。凶手聪明,专业,善取先机,决非等闲之辈。
   “我亲爱的小姐,你不用忧伤,”施密特探长眼睛里流露出关切的神情,他为了总算能向小芳献殷勤而格外兴奋,“李警官只是吸入了很少量的毒气,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呼吸,加上医生已经使用了解毒药剂,他过不了多久就会清醒过来的。”
   “谢谢你,探长,”小芳礼貌地回答,“请容许我立刻将这里的情况向局里汇报,现在已经是中国的下午了”
   “当然,当然,”探长殷勤地起身,为小芳打开房门。
    已经定下心来的小芳,在走廊里还摇头叹气,法国人啊,浪漫的法国人,她内心感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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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31 17:19:29 | 显示全部楼层


    黎小淳回到家时,发现大宅的前门已经敞开了。
    这是黎小淳接受爸爸的指示,妥善地安排好那位私人侦探前往中国的二个星期以后了。爸爸早早就告诉他,今晚家里有贵客,请他务必早些回家。
    看到敞开的大门,黎小淳知道,客人还没有到达。对於今晚的客人,黎小淳根本没有丝毫兴趣。但是,父命难违,再不情愿,他也得按时赶回家,而且,时刻准备好对今晚的来宾笑脸相迎,热情款待。
    黎小淳没有直接上楼去见父亲,他听说母亲正在后面,就直接朝后露台走去。
    这栋豪宅的主人黎元庭此时正在楼上的私人办公室吞云吐雾,他嘴里叼着粗大的哈瓦那雪笳,坐在沙发上翻阅当日的报纸,纸张在他的手里唏里哗啦地作响。黎元庭的家族经过短短几十年的努力,能够积聚起亿万欧元的身价,侪身法国的上层社会。每每想到这里,黎元庭,这位刚刚进入花甲之年的华人富豪,就会发出一阵豪迈的感慨。
    不用说别的,就看看黎家的这座豪宅吧,来到这里,你就知道有什么叫做阔绰,什么叫做豪华,什么叫做挥金如土的气派了。
    黎元庭家的府邸从外表上看,显得有些古老陈旧,不很气派,甚至有些光光秃秃。之所以显不出气派,是由於从铁栅栏门外的公路上向里看,距离实在太远的缘故。黎家的这座宅邸,座落在远离巴黎的一个方圆几英里的大园子里,这是一座青灰色砖石结构的大房子,楼房结实敦厚,象是一只蛰伏在旷野上的硕大牛蛙。雕花铁栅栏门离楼房建筑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栅栏门内是修剪整齐青葱覆郁的花园,一条笔直的车道在花丛掩映下直达楼房的拱门前。由於铁门每天二十四小时牢牢紧闭,路过的人从远处观察,只能看到楼门前常年迸溅着银色水珠的巨大喷水池上的雕像,这是一个女神雕像,高雅的女神在蚌壳内裸身俏立,大理石的长发随风飘冉,把珍珠般晶莹的碎玉抖落。绕过水池就会看到一个带有圆柱的门廊,这个拱形门廊高大宽敞,从铁栅栏门后的甬道驶入的汽车,可以绕过环形升道把主人直接送到古典的镶花玻璃门前,而通道上方水泥结构的顶蓬,恰好支撑着二楼一个巨大的露台。不过,这个造型美观的露台平时很少见到人影,因为与这个露台设计相同,但置于屋后相同位置的后花园露台,才是主人休恬消闲的场所。后花园露台有着巨大的罗马式波浪型石雕圆柱,柱顶雕刻着姿容各异的仙女造像。这些廊柱环绕露台形成一个弧形,在廊柱两端的尽头,各有一个高及肩部的大理石花盆,盆内放置着一颗珠圆玉润的白色大理石圆球,圆球被佣人擦得闪光埕亮,球面四季清水流淌。而在冬天,整个露台被一层巨大的玻璃窗覆盖,暖气在玻璃窗内流转,使得人物和花朵如沐春风。这个被称为冬季花园的宽大露台,才是主人日常使用的休恬场所。
    属于大屋,面对数十公顷后花园的,还有一个用粗大的廊柱环绕起来的地面平台,这种与楼上露台相似的古罗马式廊柱,仅仅是显示着屋主的特殊品味。花园平台的廊柱间不是人物造像,而是诧紫嫣红的各色植物和花卉。每只柱顶上也由托曳下垂的玫瑰花串所覆盖,这个被巨大玻璃门窗保护起来的平台,使鲜艳的花朵与外面萧瑟的冬景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黎元庭大宅今夜要迎接一位尊贵的客人,所以,天色尚早,仆人们已经忙碌着把修整好的花园再次清扫一遍,楼上露台重新布置了新鲜的花朵,花园平台上则临时摆放了几张大圆桌。因为,今晚不仅要在大餐厅里用餐,主人还要与客人一同在露台上赏月,赏月的同时,可以在花园平台上欣赏临时邀请来的一只四人室内乐队的演奏。
   主妇黎卞蔚甄指挥着仆人干活,她别出心裁地把几盆香气浓郁的盆栽桔子移到廊柱之间,女仆刘婶搀着夫人的胳膊肘,走下几级台阶,站在花园的甬道上。
   “太太,今晚来的是什么人啊?您和老爷准备得这么周到?”刘婶是黎家的老仆人,在夫人还没有嫁到黎家之前,就侍候太太好几年了,所以,这个家里也只有她能与性格随和的太太随便说话,不必象其他仆人那样必须遵守家里太多的规矩。
   “可说呢,听老爷讲,此人是巴黎警察局的什么高级督察。不过,他跟老爷的关系可非同一般,听说,他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呢。”
   “从小?怎么从来没听老爷提起过?”
   “岂止没有和你们说起过,连我也是头次听说呢。老爷前几天在巴黎市政厅开会的时候,偶然碰到了这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夥伴。分开几十年了,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几句话就对上岔儿了,这不,紧着忙着把人家邀请到家里来认门儿。”夫人兴致很好,看下人摆弄的差不多了,索性站在傍晚温暖的夕阳下歇口气儿。
   “老爷打小是在寮国长大的,难道。。。?”
   “这位客人的父亲,当年是靠近寮国边境地区的牧师,老爷那个时候,就在牧师的庄园里生活过。”
   “哦,原来他们是一起在寮国长大的”
   “可不是,老爷还说,那位佛郎克牧师,就是今天来客的父亲,是他的义父呢。”
    主仆二人说着话,同时用手笔划着让忙碌完毕的仆人都离开。夫人认为露台已经摆弄得差不多了,於是伸伸腰,刘婶忙着用拳头轻轻地捶打,夫人说,“这么捶也没多大用,等客人走了你再给我好好按摩一下吧。”
   “管不管用,捶几下总能舒服些,您整整劳累一个下午了。”
   “淳儿这孩子怎么还没回来,他说好今晚回家吃饭,同时还要见一下他爸爸的老朋友呢。”
   “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少爷答应的事情,从来都是丁丁卯卯不会耽误的。您看,太阳斜下去了,我扶您进屋吧。”
   “妈,”黎小淳出现在露台的花门下,笔挺的西装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挺拔,略显苍白的脸颊很有欧洲人的风骨,单薄的嘴唇刚毅地抿着,脸上却浮现出淘气的笑意,“妈咪,我不在家,您就这么编排我。”
   “看你这孩子,耳朵倒尖。”见到儿子回来,夫人的嘴巴忍不住笑开了。她走过去,把儿子的西服领子扯扯正,直到满意了,才说,“二保就是办不成事,领口都皱了,也不知道拿去熨一熨。”
   “妈,人家是个男人,哪里会干这种活儿。”
   “你也是,都快28了,也不知道找个合适的女孩子带回家,还让妈妈来操这个心受这个累。”
   “我就喜欢让妈妈受累,不给自己的儿子忙活,您不得生生闷死?”黎小淳扶着妈妈的肩膀,撒娇似地说道。
   “淳儿,你既然回来了,赶快上楼见见你爸爸,佛朗克先生马上就要到了。”
   “我还没见过爸爸了,不过,刚进门我就看到客人的汽车到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大客厅去了?”
    黎元庭家的客厅位於门廊的第二道雕花玻璃门与后花园露台之间。这是一间200多平米的圆形大房间,高级硬木地板上铺展着一块巨大的地毯,几乎将客厅的中心部分完全覆盖。客厅顶部呈拱形,拱顶离地面高达七八米。正中的位置上垂下一盏冰花怒放的枝形吊灯,吊灯里散发出的光线璀璨辉煌。在四根古罗马风格的石柱之间,几对沙发好像是随意摆放着,但这种并非刻意营造的气氛,却使得来人体会到放松的韵味。靠墙摆放着几只低矮的用具柜和设计成弧形的装饰桌,桌上摆放着欧洲各国风格的装饰花瓶和雕功精细的钟表。浅色壁纸的墙上,挂着古典式的巨幅油画,这些油画使得偌大的客厅很自然地区分出闲雅,激情和浪漫等几个区域。
    黎元庭此时正坐在最大的一张沙发上,他的身后,是一副海浪激腾的画面,如果从他的对面看去,人们会感到他正高高地危坐在肆虐万里的海浪包围之中。而此时,他对面坐着的一位法国客人正在这种大海喧啸的感受中对着他微笑着。两个人象是知心的密友般用法语交谈,黎太太转到客厅的门口时,立时感受到这种只有知心朋友间才能产生的亲密气氛。
   “来来来,让我给你们介绍,”黎元庭看到太太和儿子进来,立刻跳起身来大声叫喊,随着他的动作,对面的法国朋友也站立起来,笑容可掬地注视着黎太太和黎小淳。“这位,咱们今晚最尊贵的客人,就是我从小一起长大,最知心,也共过患难的幼时玩伴,大巴黎市警察局局长雅各.佛郎克先生。”
    所有的人对黎元庭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介绍而感到不知所措,黎太太虽然深知丈夫的脾气秉性,但对於这种过於冗长的介绍,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示。
    只有法国客人豪爽地哈哈大笑,用中文补充说道,“这个元庭,不好好给我介绍嫂子和公子,反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来,该罚酒三杯。”
    黎太太最先醒悟过来,“您,您是元庭经常提起的儿时夥伴,佛郎克牧师的儿子雅各?”
   “当然,当然啦。”法国人笑道,“50多年了,没想到这50年以后,我们都老啦。”
    黎小淳有些扭捏地走过来,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爸爸的好朋友。因为,按照法国人的习惯,他应该称呼这位先生为佛郎克先生,但按照中国的习俗,则应该称呼为雅各叔叔。黎小淳本来不需犹豫,这里毕竟是巴黎,是法国。但是,眼前这位客人,他与爸爸熟不拘礼,交情非浅,况且,他还会讲中国话呀。
    法国客人身材硕大,气宇轩昂,声音有如洪钟,“你就是小淳了,为什么不叫叔叔?”
    小淳看看爸爸,黎元庭一副鼓励的样子,这才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叔叔。。。雅各叔叔”
   “唔,好,好,雅各叔叔这次仓促,没带什么见面礼。不过,过一会儿我要向你们介绍我的宝贝女儿,她今晚特意从蒙特卡罗赶回来,一会儿就要到了。”
   “雅各,你都有个女儿啦?”黎元庭大声问道。
   “大学毕业,已经当上记者啦,呵呵,当然喽,是见习的。”
   “唉,现在就是少了丁丁和哑巴。”
   “我也常想呢,什么时候咱们四兄弟才能聚在一起。”
   “你有他们的消息吗?”
   “音信全无啊。”
    看到爸爸与这位法国人如此熟捻地聊天,肆无忌惮地说笑,黎小淳感到既惊讶又兴奋。黎家恪守着中国的传统习俗,礼数最多,又极严格。黎小淳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见到爸爸在家人面前如此无拘无束地说笑。看来,爸爸与这个客人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前院一阵汽车马达声,法国人腾地立起来,“肯定是我的宝贝女儿赶来了,我在这里先替她道个歉,她要赶很远的路,对这个新地址又不熟悉,所以会到得迟一些。”
    黎太太宽容地笑了,所有人也跟着笑起来。黎小淳更觉得好玩,这位法国叔叔自来熟不说,还挺善於现场瞎编借口,替迟到的女儿推脱责任,他什么时候说过女儿路远会迟来一会儿啦?想到这里,黎小淳不禁笑出声来。
    厅门前人影一闪,出现了一个妙曼可爱的身影。
    这是一位年轻活泼的法国小姑娘,一身巴黎时装,整洁利索的短裙,潇洒飘逸的短衫,加上脖子上一道柔软的纱巾,象是山峦上飘扬的一层雾岚。而她脸上洋溢着的那种活泼洒脱的笑容,令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一定是一位刚刚迈出大学门坎的女学生。
    黎小淳心里豁然一动。哇塞,雅各叔叔竟然有这样一位性感迷人的女儿啊。
    管家亦步亦趋地紧跟着法国小姐,这种中国传统家庭的风俗与法国极其活泼开放的年轻女孩的潇洒相映成趣,形成了一副非常滑稽的画面,使得在场的人都浮现出忍俊不禁的微笑。
   “我的女儿,丹妮娅。”雅各叔叔向大家介绍。丹妮娅跟在父亲身旁向所有人微笑致意,目光扫到黎小淳身上略做停留,又随着介绍声转移开去。但丹妮娅的这一眼,竟然给小淳带来一股振颤。
   “黎先生好,太太好,少爷好!”丹尼亚向所有人招呼。
    黎太太拉住丹尼亚的手,问长问短,显得格外亲热。
   “整整一个星期,我们跟踪一个大新闻,忙得脚朝天。”丹尼亚说,“但听说爸爸找到失散多年的老朋友的消息,我就立马开车赶回巴黎了。”
   “雅各,50年不见,一见面已经儿女成行啦。”黎元庭感慨万千。
   “可不是,咱们也老啦。”
    黎小淳插不上嘴,只是含笑地打量丹尼亚。
   “让他们年轻人一块儿去玩吧,反正他们已经认识了。咱们继续叙咱们的旧。”雅各叔叔爽朗地大叫。
    丹妮娅俯在父亲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雅各大手一会挥,“宝贝女儿,今晚爸爸会见几十年的老朋友,你的这个案子,咱们等晚上回家再谈吧。”
    丹尼娅耸耸肩,无奈地说,“好吧,你和黎叔叔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你们继续。”
    她说完转过身,正好面对着热血沸腾的黎小淳,丹尼娅大大方方地说,“既然长辈们不愿意咱们在这里捣乱,不如你带着我参观一下这栋房子吧。”
    黎小淳立刻兴奋地回答,“当然,我可是收藏了不少电动游戏卡,你喜欢玩吗?”
   “嘻嘻,电动游戏?那是小孩子们的玩意儿。”
    黎小淳带着丹妮娅离开客厅,穿过后花园气派不凡的露台,此时,露台上的仆人们正认真地摆放餐具,一会儿的晚宴将在露台上举行。管家跟在主人和这位兴致勃勃的客人身后,随时听候黎小淳的吩咐。穿过露台的时候,小淳扭头对管家说,“你不用跟着我们,老爷太太那里也离不开你,去把二保叫来就行了。”
    丹妮娅漫不经心地插了一句,“二保是谁?你的书童吗?”
    黎小淳惊讶得有些目瞪口呆,因为他刚才是用中文吩咐管家的。
   “别大惊小怪啊,我从小就会讲中文。”丹妮娅俏皮地冲黎小淳眨眼。
    黎小淳假装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样子怪诞夸张,“现在巴黎会讲中文的法国人也不算少,但我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家里接待一位把中文讲得如此地道,人又如此漂亮的法国姑娘。”
    丹妮娅开心地笑了,“我发现,你是一个特别会讨女孩子喜欢的人。”
   “希望在你眼里,这个形像不算太糟。”
   “当然不,男人可爱点儿有什么不好?”
    他们正好走到后露台的台阶旁,黎小淳非常绅士地伸手,搀丹尼娅下这几步台阶,丹尼娅哈哈笑着从最高的台阶上一蹦而下,边笑边说,“你的绅士风度虽然可爱,但我喜欢先天淳朴的,就象你的名字一样。”
    小淳跟着也欢步跃下,跟着丹尼娅在花园的小径上奔跑跳跃。
    二保从大屋出来的时候,小淳和丹妮娅已经象一对老朋友一样,用中文聊得热火朝天了。
   “上中学的时候,我们班的安娜就一心想跟我学中文了,她还特意买了一本中文教材呢,”黎小淳兴高采烈地讲道,“结果怎么样?你都没法想象,她勉强讲出来的唯一一句话,竟然是一句电话用语----喂。”
   “这不是法语吗?”
   “对呀,就因为这句电话用语中文与法文完全相同啊。”
   “那,那她一定是在追求你吧?”丹妮娅的笑容里有点儿坏。
   “你看我象是那种胡乱恋爱的人吗?象那种毫无原则的人吗!”   
    丹尼娅假装惊讶地盯着黎小淳,“哟,恋爱难道需要原则吗?胡乱的恋爱才最有滋味。”
    丹尼娅一边说着,不由得认真地多打量了眼前这位公子哥几眼。
    黎小淳个头不高,身型偏瘦,脸型带着生长在东南亚一带的马来人与华人混血的显著特徵。但他的眼窝并不象很多同胞那样深陷,而是细长型的,单眼皮的双眼神采奕奕。又是一个单眼皮,丹尼娅心里暗暗发笑。但是,这个单眼皮哪里有那位警官的眼睛动人,那双眼深藏不露,含蓄内敛。
    而此时,黎小淳真想对这位令他心旌摇动的丹尼娅大喊,不,自从遇到了你,我的恋爱再也不会胡乱来了。
    但是他没有,脸上竟然微微发烫。正好这个时候,管家走过来,通告他们晚餐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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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7:09:0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在波音飞机的轰隆声中,李警官酣然入睡了。整个一个回程,9个小时的飞机,李警官竟然一直昏睡未醒。半夜才睡着的小芳,想了一路的心事,心里充满了沮丧和失落。案子发生得如此突然,如此不可思议,当着自己和李警官的面,一位如花似玉般的小女孩丧失了性命。接着,罪犯竟然利用他们对国外状况不熟悉的弱点,冒充国际刑警值班员,半夜劫击李警官,成功地夺回罪案现场的重要证据蓝宝石。而此时此刻,她和李警官作为中国刑警的优秀代表,竟然一筹莫展,无可奈何。这样的事件,不要说是李警官,就是自己这个普通的刑警,在心理上和名誉上,都是难以忍受的。李警官经验丰富,经历过大风大浪,但此时的疲惫,其实也是与案情复杂,疑点难解的沮丧混杂在一起的,是一种极其强烈的失落感,就象拳击台上,第一轮就被对手击倒在地的选手一样,无言的痛苦,陪伴他们的整个归程,直到他们重新进入这场比赛,重新面对那个狡猾的对手。
    小芳没有料到的是,航班刚刚在北京机场降落,他们刚刚踏上祖国的土地,李警官立刻象换了一个人,一下子青春焕发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激情,在上午的阳光下炯炯发亮,象是一只精力充沛的猛虎,目光如炬,精神抖擞,精力充沛地向前直冲。
    回到国内,正是北京的上午。他们没有回家,直接回到局里,向领导作了简单的汇报后,当天下午,就急不可耐地按照杂技团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受害者梁雯丽的家。
    梁雯丽的父母在几年前遇到车祸双双去世了,所以,她平时都是住在杂技团的宿舍里,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家与年迈的爷爷团聚。爷爷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她与杂技团外面的世界中唯一的联系。
    粱雯丽爷爷的家在北京西郊的石景山区。
    警车沿着宽敞的长安街上一路疾驰,过了老山,汽车就拐进了一条狭窄的郊区公路。颠簸的路面显露出丑陋的龟裂,柏油路的边缘,由於没有马路牙的石沿保护,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似地在土路面上蔓延。在这片属於首都钢铁公司的旧住宅区楼群里,满眼看到的是一片片被晾晒的衣服装饰的阳台和变得陈旧的楼房。在这样的楼群里东弯西拐,他们终於找到了粱雯丽的家。这是一栋陈旧的楼房,这样的楼房在北京城区范围内差不多全部消失了,也只有在这种未被开发,又位於城乡结合部的地方才能看到。
    前来开门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您好!”小芳首先招呼,“您是粱海波老先生吧?我们是北京市公安局的。”
    老人打量他们几眼,沉默地把他们让进屋,一个女孩子出来给他们斟好茶,又退了出去。
    老人无言地打量两个陌生的警察。由於没有穿警服,李警官身上的西装掩盖了他的身份和锐气,小芳年轻欢快,在沉默的老人面前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直到此时,老人才开口。
    “你们今儿个到我家里头来,可是为了雯雯的事情?”
    老人的语言简洁,但老北京的味道很浓,与他灼灼的目光一起,构成一道威严的压力。
   “我们也是来看看您老人家。”小芳这句话脱口而出,刚刚说完,就不由得抿抿嘴。
   “同时,也想看看雯丽小妹妹的生活环境。”李警官恰到好处地补充一句。
   “我这个孙女,我这个孙女一向和善,温良,只知道苦练功夫,”老人悲愤地说,“这是她第三次参加国际马戏大赛,好不秧儿的,她,她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老人眼角淌出一滴浑浊的泪水,但仅仅一瞬,老人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一望可知,这是一位睿智的老人。
   “也许,是有些敌对人物对我们国家心怀仇恨,”李警官缓慢地开口,“也许,这仅仅是一次误伤,因为梁雯丽还是一个孩子,一个与世无争的孩子。”
   老人重重地打量了李警官一眼,这一眼中,饱含了深深的疑虑,“你们警方,在蒙特卡洛这个城市,有没有自己的侦察力量?”
   李警官沉重地摇摇头,“大爷,我们理解您的内心感受,我们也感到非常痛苦。因为,歹徒就是在我和我的同事眼前下的手。可是,可是我们却毫无线索,也无法在国外继续侦察。”
  “这事儿,这事儿难道就。。。。。。”
  “不,不能就此结束。”李警官理解了老人的心情,坚决地说,“蒙特卡洛那边,有当地警方和国际刑警的同事们,他们还在继续侦察。为了配合他们,我们在国内,也要及时提供与受害者有关的详细情况以及一切能够帮助破案的线索。”
  “凶手,那个杀人凶手是什么样的人?他是欧洲人还是咱中国人?”老人问。
  “老人家,对不起,我们目前确实没有任何可靠的情报。无论如何,我们希望您能够提供第一手材料,以便我们和海外警方协同破案。您知道,作为警方调查案件的规矩,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我们只能从受害者的身边寻找线索,这一点,我们希望您能够理解,并积极配合我们。”
   老人悲愤地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我们首先希望您能够提供的情况,就是从您的家庭履历和亲属关系中,是不是存在任何可以发现嫌疑分子的线索?尤其,事情发生在国外,这种对象更容易锁定在与海外有特殊关系的家属,亲戚和社会关系身上。”
  “这点儿绝对没那种可能性。”老人肯定地摇头,一口老北京话说得干脆明确,“自打我进入马戏班子学艺,才刚7,8岁,整天练功走场,连家乡的亲戚都很少来往。到了雯雯父母那一辈,社会关系稍微复杂了些,但他们性子和善得很,根本没有什么仇人对手。雯雯这孩子就更甭提了,她年轻,单纯,善良,有哪个人会仇恨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老人说着有些激动,他胸膛起伏,声音哽咽。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够继续说下去,“其他的社会关系,比如我在老家和北京城里沾点儿边的亲属和熟人,我不记得有谁与我们家有啥过节儿,我们和雯雯这一家子,平时就是跟人红个脸儿都少有,别说心里有仇儿的了。再说了,说起与国外的联系,我和我儿子,媳妇对这些洋人连个熟人都没有,何况仇人呢。”
   老人的话说完,李警长深深点头,表示赞同。
  “会不会有人出於嫉妒,或者。。。。。。”小芳问道。
  “怎么可能。”老人的态度更加肯定,“出国参赛是由咱们国家的杂技团组织的,这是一个齐心抱团儿的集体,从团长到团员,一门儿心思想在大赛上显山露水,为国争光。那种自私自利,蝇蝇苟苟的小人,怎么能够被选入咱出国参赛的团体里呢。”
  “也是,”小芳点头,把这句话记录在笔记本中。
  “除非是那些老外,”老人悲愤地抬头,对着用笔记本记录的小芳,“有些老外选手个人技巧也不错,但他们缺一股子劲儿,个个象大尾巴猴儿似的,怎么能和咱们国家的选手比。他们输得不服气,会不会就有人干出这种**的勾当?”
   李警官摇头,“比赛正在进行,还没有分出高低胜负,再说。。。”
  “我从骨子里不相信那些老外,几十年以前,就是他们在欺负咱们中国人,现在咱强了,他们能服气?”   
   谈话在漫无边际地继续,小芳把老人的每一句话都认真做着记录。李警官边听边用眼角在这个简单陈旧的屋子里四下梭寻。
   这是一套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修建的老式居民楼,房间狭窄拥挤,布局也不够合理,单元内客厅狭小,卧室采光不足,阳台仄窄,隔音肯定极差。李警官能够清晰地听到隔壁邻居在厨房案板上剁肉的咚咚声。
   忽然,李警官的眼睛瞥到了一个挂在客厅墙上的陈旧相框。
   这是一个木制的相框,玻璃板下发暗的旧照片被油烟熏黑的墙壁衬托得毫无生气。何况,照片中有一大半是陈旧的黑白照片。这种把家庭成员历年积累的照片装进玻璃镜框挂在墙上的做法,是很多老北京家庭的习惯。李警官趁着老人说话告一段落,站起身来,走到相框跟前,一边浏览一边信口与老人对话,老人有些惊讶地注视着他。
   这个玻璃相框不算大,整齐地摆放着三排照片。
   最上面一排,一连三四张都是老人的孙女梁雯丽的彩照。这是一个面容娇好的女孩子,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象框最左边,是一张她戴着红领巾站在北海的湖边,以北海宝塔作为背景的照片,而右侧则是她在巴黎埃菲尔铁塔前与另一个小伙伴的合影,正中间,摆放着几张在国际马戏大赛上手捧金小丑奖杯的照片。梁雯丽天真烂漫幸福陶醉的笑脸在李警官熟悉的那个马戏大蓬里绽放,团里其他小女孩簇拥着她,象是环绕一支鲜艳的花朵。李警官闭一闭眼,就出现了那天夜晚从马背上飘然而落的一朵粉红翠绿的云朵,心里登时一阵疼痛。
   第二排照片几乎全是杂技演出的场景。只是,演出场所都是在国内,舞台相对简陋,一看就是十几年以前的那种马戏大蓬。照片上的核心人物也变成一对表演的夫妻。他们做着空中飞人的复杂动作,表演精彩而惊心动魄。挨近木框的位置,才有几张夫妻合影的生活照片,这是一对中年夫妇,两个人精干,爽朗,互相依偎着,露出幸福的笑容。
   最底下一排,李警官看到的都是陌生的人物,以年代较久的黑白照片为主。人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令李警官惊讶的是,还有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宾时时隐现地出现在人群中。
   在相框最不惹眼的右下角,李警官注意到一张早已变得焦黄的非常古旧的黑白照片,由於年代久远,也许由於照相的时辰天色晦暗,整个照片画面显得蒙蒙胧胧的,人物嘴脸也暗淡模糊。
   照片的背景是一条河流,暗色的河水浑浊奔涌,河流的对岸是葱茏的树林,热带植物沿着河边盘根错节。而相机前坐在岸边石头上的,是四个欢乐的少年,他们黧黑消瘦,衣衫简陋,但神态轻松,好像在使劲儿压抑着随时会爆发出来的欢笑。如果不是这四个人中有一个明显露出的欧洲人脸孔,李警官的目光很可能会在这张普通的生活照片上一掠而过。
   李警官过了很久才把目光从象框上移开,他注意到,梁海波老人此时正在紧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随着他的转身,老人也猛地把眼光从他的背影上躲闪开。
  “你家的照片很有历史价值啊。”李警官口吻轻松地说。
   老人显然大大松了一口气,说话的声调也恢复了正常,“那些都是雯丽的父母亲早年的照片,自从他们去世,再也没有人动过这个象框。”
   李警官随口询问了几句当年车祸的情况,深深叹了一口气。
   小芳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张现场发现的蓝宝石的放大照片,“梁老师,您曾经见到过这块蓝宝石吗?”
   老人戴上老花眼镜,仔细地打量照片里的蓝宝石,过了长长的五分钟时间,他才慢慢地摇头,“没有见过,从来没有见过。”
   李警官分明看到老人拿起照片时手臂在颤抖,而且他注意到,老人的语气变得吞吞吐吐,似乎在心里权衡着什么,始终无法下决心。但李警官没有吭声,他只是用眼睛向示意小芳,停止了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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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7:27:2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马戏大蓬象是一只巨大的海兽蹲伏在喧闹的街道旁边。
   丹尼娅肩上跨着一只精巧的小皮包立在大蓬的一侧,她的内心产生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绕了一大圈,她这几天尽力寻找的结论,也许仍然在这个最初发生的地方。
    自从那天晚上与李警官见到第一面,她就不由自主地愿意帮助李警官调查这个案子。如果说参预案件初始的动因是记者的职业习惯,那么,报导写完之后,她仍然契而不舍地东奔西跑,加上见到重伤的李警官时不顾一切的失态,就不仅仅是职业习惯了。她知道自己对李警官已经产生了远远超出职业需要的感情,而这个感情,象是一团火种,在她仍然稚嫩的心中越烧越旺。
   她曾答应过帮助李警官寻找马戏大赛当晚坐在贵宾包厢并且发出一声尖叫的那位贵妇人。她牢记自己的承诺,并为此奔波好几天了,但事情进展并不顺利。今天,当她再一次站立在这个熟悉的大蓬面前时,她忽然发现,也许,答案就藏在这个大蓬之内,前几天舍近求远,难道只为证明返回这个大蓬的重要性?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丹尼娅曾经专门到警察局询问信息。她巧妙地利用记者身份反复纠缠已经显得不耐烦的警察。好在警察局那位负责的新闻官员,对她的反复要求做出答复,答应发个通告,希望发出尖叫的贵妇人到警察局报案。但是事件过去几天了,始终没有人与警察局联系。丹尼娅思想忽然转过弯儿来,象贵妇那样具有尊贵身份的人物,怎么能不顾身份主动跟警察打交道呢。新闻媒体有事没事总是把镜头对准他们,躲都躲不及,谁会吃饱了撑的主动惹火上身?
   没有消息,只好自己另辟蹊径寻找线索。丹尼娅不由自主返回到马戏大蓬。
   临街的售票处从出事的那晚开始,一直悄无声息大门紧闭。出了这么大的谋杀案,原定的马戏表演节目全部停演,有的节目延迟了,有的干脆彻底取消。售票大厅呈弧形的前厅玻璃门上,醒目地张贴着电脑打印的通告,除了对全体购票的观众表示歉意外,同时通告,凡是过去购买预售票的观众,可以在未来几天到马戏大蓬的售票厅全额退票。对於个别被推迟到下一个演出季节的重要节目,不愿意退票的观众届时可以直接使用旧票入场。由於公告的缘故,宽敞的剧场售票前厅此刻空无一人,丹尼娅推门进入大厅,在空空荡荡的售票处前徘徊,听着自己单调的脚步声。
    寂寞的大厅里回声清晰,有如一个巨大的池塘,丹尼娅一时之间感到束手无策。这时,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从剧场小门里踱了出来,他脚步吃力,动作缓慢,看到立于大厅中央的丹尼娅,他摇手说道:
   “小姐,所有的演出都暂停了,现在也不是退票的时间。”
   “对不起,我不是退票,我是。。。”
   “呵,你是记者,出事那天我见过你。”老人眼睛发亮了,他亲切地冲丹尼娅笑,“那天你跟一位来自中国的警官讲中文,我虽然听不懂,但是觉得很有意思。”
    丹尼娅隐约记起那天晚上她从剧场后门离开时,确实看到一位老人在注视着她。
   “您的记性真好,我是费萨尔信使报的记者。”丹尼娅说着,递给老人一张名片。
    老人摆手,“不用给我名片啦,用不着的,我并不了解现场情况,我当时只是在看顾剧场的后门,前台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我只想打听一下,那天的贵宾包厢,在售票处有没有登记。。。?”
   “包厢的特价票?”老人盯着她,“你难道不知道金小丑大奖的所有贵宾票都是通过网上订票的吗?”
   “网上订票,老天,我怎么没有想到!”
    老人笑了,“你为什么了解贵宾包厢的情况?”
   “因为案件发生时,包厢里有一位贵妇人发出了第一声惊叫,也许,她就是目睹谋杀的现场证人。”
   “原来是这样。”老人沉吟一下,“好,今天也是凑巧,我可以替你查一下订票情况。”
   “您?真的?”
   “那还假得了,跟我进来吧。”老人慈祥地笑着,掏出一串钥匙,用其中一把打开了售票处的房门。
    从开着一溜玻璃窗口的前厅推开另外一扇小门,两人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后厅,后厅里空无一人,老人揿开电灯开关,大厅里登时灯火辉煌。丹尼娅首先看到一排崭新的电脑屏幕排列在大厅的桌子上,此时所有的屏幕都是暗的,没有接通电源。
   “唔,看到吧,这就是电脑订票处。只要观众上网,接通网上订票的地址,就会进入这里的订票程序,电脑根据要求确定付款和预订票位,所有的记录都存储在电脑里。”
   “想不到,您还真的挺内行。”丹尼娅吐吐舌头,把老人逗乐了。
   “都什么时代了,不懂电脑还行?”
    老人说着,打开身边一台电脑的电源,熟练地在键盘上输入密码和搜索指令。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排排座位的图形。老人敲入贵宾包厢的字样,屏幕上出现了几行字符。丹尼娅凑上去阅读,很快找到李警官要求她特别留意,最值得怀疑的那个包厢,她发现当天这个包厢内只有两个人的姓名和地址:
    波娜考夫.希拉娜,地址:蒙特卡罗诺玛大街190号
    列别里.孙,地址:空 ,备注:派人前来取票,现金付款。
    丹尼娅露出探询的眼光,老人笑眯眯地点头,
   “记录吧,没有什么可以保密的。”
   “谢谢您,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您。”丹尼娅边记录,边随口询向老人,“能请教您的大名吗?”
   “不必了,得到你需要的东西就行了。
    丹尼娅俏皮地伸伸舌头,“不,我真的希望知道您的名字。”
    老人摇头,依然是慈祥的微笑,“你做什么事情都是这么坚持吗?”
   “对,知道您的名字,也可以表达我的谢意。”丹尼娅抿着嘴唇,眼光真诚坦白。
   “好,那就告诉你,我是这家马戏场老板的好朋友,你叫我巴毕克就可以了。”
   “天呀,”丹尼娅用手捂住嘴,“巴毕克?国王的亲外甥,列尔伯爵啊!”
   “去拜访她吧,我熟悉这位太太,她会把知道的情况尽量告诉你的。”老人慈爱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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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7:42:2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

    送走李警官和他的搭档,丁团长久久立在窗前。
    蒙特卡洛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眼前重演,旋转的灯光,欢呼的观众,奔跑的骏马。但这一切都在最美丽的画面上凝固了。
    一滴略显浑浊的泪珠滚下他的脸庞,他没有察觉,也没有用手去擦,只是从胸膛里发出一阵压抑的叹息。然后,他回转身,看到了案头象框里女儿的照片。青春四溢稚气未消的女儿冲着他欢笑招呼,象一阵春风温暖了他的心。丁团长对着的照片仔细端详,良久,也不舍得放下。
    桌上的电脑发出嘀嘀的声音,提醒他有新的邮件到了。丁团长放下照片,端坐在屏幕前,打开新来的邮件。
    这是一封法文的邮件,篇幅不长,却让丁团长读得惊心动魄。
    他顾不上多想,先敲下一个答复键,然后,纤长的手指开始在电脑键盘上敲击。如果不是屏幕上呈现的法文长信象流水般淌出,人们根本无法相信丁团长的法语竟然如此流利。
   刚写了几行字,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喂,”丁团长抄起听筒,习惯地招呼。
   听筒里寂然无声,只有象宇宙深处真空般的沙沙声。
   丁团长好奇地擎着电话筒,这时,他听到了喘气的声音。
  “是谁,请讲话。”
   听筒固执地沉默,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丁团长感到一阵不宁,他竭力保持声调的平和,“喂。”
   喘息声变轻了,显然,对方把听筒拿开了一些。
  “请讲话。”丁团长最后尝试一次,打算接着把电话挂断。就在这时,听筒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是丁丁,对吗?”
  “什么?”丁团长一怔,但立刻恢复了常态,“请问你找谁?”
  “不用掩饰了,丁团长。”话筒里的声音冷冷的,象是一条没有体温的蛇。
  “抱歉,我不认识你,也没有时间跟你调侃。”
  “你可以说不认识我,也确实不认识我。”那个声音毫不气馁,甚至变得兴致勃勃起来,“但是,有一个人你肯定认识,一个50年前的故人。”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丁团长闷声答道。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但那个喘息声依旧存在,“需要我把蓝宝石的事情讲一下吗?”
  丁团长猛地用右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你说什么?什么蓝宝石?”
  “蒙特卡洛被李警官在现场捡去的蓝宝石,你不是亲眼见到了吗?”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想要什么?”丁团长的声音颤抖,但口气依然严厉。
  “很好,你总算记起一些往事了。”
  “可是,你跟蓝宝石有什么关系?”
  “你感兴趣啦?好吧,今晚9点钟,什刹海湖心岛古月酒吧,我等着你。”
  “我为什么要跟你见面?”
  “为了你的安全。”
  “。。。。。。?”
  “你不认为有这个必要吗?”
  “起码,我必须知道你是谁。”
  “呵呵,你好健忘。”
  “我并不认识你,五十年前更不可能认识你。”
  “但是,这是我能够给你提供的唯一机会。”
  “什么意思?”
  “你必须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我。”
  “这不可能,我没什么可以交给你的东西。”
  “那么,你和你的女儿就等着吧。”
  “你要干什么?关我女儿什么事!”丁团长的声音有些嘶哑,虽然他竭力控制自己的声调。
  “蒙特卡洛死去的女孩子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你可以认为,这是给你一个忏悔的机会。”
  “既然你这么说,我跟你见面,我会准时到的。”丁团长下了决心。
   电话被咯哒一声挂断,干脆而绝情。丁团长手执听筒依然发愣。过去疑惑的事情终於被证实了,但是,他的心不但没有安定,反而变得更加紊乱起来。
   他想起李警官,慌乱地翻弄抽屉,从一堆散放着的名片里找出李警官的名片。他对着名片发呆,耳边又回响起那个冰冷的声音,他又慌乱地把名片放回抽屉,把抽屉深深地推入办公桌。
   夜晚的月亮很亮,但什刹海的湖面却陷入一片漆黑。此时,岸边酒吧已经喧闹起来了。一间挨着一间的酒吧灯光璀灿,把湖面映照得流光溢彩。离岸边不远,一座圆形的湖心岛朦胧隐现,岛上人影憧憧灯光隐约,岸边和湖心岛之间,平静的水面不时被摆渡的木船搅乱。丁团长面色阴沉地坐在摆渡船上,身体随着木船的摇摆而晃动。梢公是个爱说笑的小伙子,他殷勤地向丁团长介绍这里的湖光山色酒吧种类,丁团长似听非听,神态拘谨,眼睛一直注视着前面湖心岛上的动静。
   什刹海古月酒吧就在这座宁静的湖心岛上。
   天气闷热,虫蛾飞舞,古月酒吧门外摆放着几张圆形的低矮小桌,周围是几把短腿的藤椅。每张桌面上,都点燃一只细长的蜡烛。烛火在夜色中摇曳,笼罩出一小片温馨的氛围。
   丁团长看表,差10分9点,他有意早到了十分钟,以便观察动静。他点了一杯啤酒,边啜边向周围打量。
   时间还早,多数人的夜生活还没有真正开始,酒吧的客人也寥寥无几。纵观全岛,这里范围不大,客人稀少,没有一个看起来可疑的人物。
   一个嘴唇涂得很重的女孩凑过来,“先生,一个人吗?”
   丁团长挥手,不耐烦地说,“对不起,朋友还没来。”
   女孩转身离去,留下一股浓浓的香水味儿。
   时间在焦躁的等待中流逝,丁团长把注意力集中在漆黑的湖面上时隐时现的摆渡。九点钟到了,渡船上只下来了一对小青年,女孩子叽叽喳喳跳上岸,象是一只小麻雀。
  丁团长的手机响了,他的心一沉,这个家伙看来要爽约。
  “你为什么不带上那件东西?”这个家伙鼻音很重,说话开门见山。
   丁团长有些不快,“第一次打交道你就爽约,让我怎么相信你?”
  “那是因为你首先失信。”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不知道应该带来什么东西。”
   电话里的声音恼火了,“你没有诚意,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别人想想。”
  “你到底要什么?你到底让我带什么?”
  “跟我通过电话,你没有回家,也没有去银行或者其他安全的地方,所以,你没有按照我的意思办。”
  “。。。。。。”
  “这样的宝物,你根本不可能放在办公室,一定放在家里,银行或者其他保险的地方。”
  “你到底想要什么?”丁团长再次发问,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右手习惯地捂住胸前。
   没有任何预示,电话挂断了。
   此时,在漆黑的岸边,隐约可见几个专心垂钓的人朦胧的身影,他们身后,一个30多岁的男人靠在湖边的铁栏杆上,用一只望远镜仔细观察湖心岛上丁团长的动静。他的嘴角叼着一只烟卷,暗红的火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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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7:44: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万里杀机

                                 二十九

   丁圆圆一进家门就扑倒在沙发上,左伸一个懒腰,右挥一个懒拳,然后把脚一甩,拖鞋横飞出去,但平稳地落在门前换鞋用的架子上,“爸,我饿啦,饿坏啦,今天吃什么啊?”
   爸爸丁络南从厨房出来,假装生气,“吃,吃,就知道吃,长这么大了,男朋友都有了,还这么懒。”      
  “就跟爸爸懒嘛,”丁圆圆翘起嘴唇,做出一副馋得要命的样子,“陆一洲以后也得给我做饭,我就要吃现成,否则,谁愿意嫁给他呀。”
  “我看一洲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啊。”
  “爸,你偏心眼儿。”圆圆嘴里抱怨,心里可得意得要命。
   爸爸走过去递给她一杯晾得差不多了的绿茶,丁圆圆一骨碌坐起来,接过茶杯,刚甜甜地喊了一声,“谢谢爸爸。”她的声音立刻被厨房传出来的巨大爆炸声淹没了。
   轰地一声,厨房里什么东西发生了爆炸,爆炸猛烈,声音爆响,厨房窗户玻璃似乎都被炸碎了。
   接着,浓烟裹着尚未破碎的盘盘碟碟象浪头一样忽地一下从厨房门滚进屋里来,整个房间立刻被呛人的烟雾填满了,爸爸本能地扑到女儿的身上,用身体遮住丁圆圆。他自己的后背立刻被气浪以及飞来的瓷碗碎片击中,血从T恤衫的后背忽地一下涌了出来。
   丁圆圆被爆炸声吓昏了,爸爸的体重又全部压在自己的胸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本能地挣扎着想起来,这时,才发现爸爸的身体软了,圆圆尖声惊叫,“爸,爸,你怎么啦?”
   爸爸没有吭声,也没有动弹,圆圆伸手一摸,发现爸爸后背全是鲜血。
   烟雾弥漫的房间里,爆炸的巨响还在耳边轰鸣,眼前都是弥漫的雾气,浓烟夹着火苗从厨房门口狂猛地向屋里灌,灼人的气浪滚滚不绝。圆圆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和爸爸都会被烟呛死被热浪熏死,必须赶快逃出这个灼烧的地狱。她咳嗽着,用沙发上的毛巾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抽动爸爸的身躯。此时,她才发现爸爸的身体太重了,笨重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眼泪象是决了堤似地往外冒,与脸上的厚厚的灰尘混在一起,用手一擦,立刻把眼睛迷住了。最可怕的是呛人的浓烟,还有灼人的热浪,丁圆圆觉得喉咙象是被一只钢爪牢牢抓紧,一丝都不放松。她终於把爸爸的一条胳膊搭在肩膀上了,爸爸的身体软绵绵地垂着,挂在圆圆的身边,似乎失去了知觉。圆圆的心慌慌的,大脑一片糊涂,但她咬住牙,支撑着向门口爬。这么多年艰苦的练功生涯,逼得她流了多少眼泪,但也使得她的身体灵巧敏捷。此时,这些刻苦练习的功夫都起到了作用,她在烟雾笼罩热浪灼人的房间里,一口气硬是把爸爸拽到客厅的门口。她知道,自己和爸爸的性命就掌握在她的手中,能不能在这烟熏火燎中摸出这道房门,是一个生死的关键。
    房门到了,她的手指触摸到棱角坚硬的木门,但她拉不开,因为房门牢牢地紧闭着,阻挡住不断喷冒的浓烟,也阻挡了她和爸爸的逃生之路。丁圆圆知道门把手在一米多高的位置上,但她的手怎么也够不到那个高度。她不能松开靠在自己背上的爸爸,虽然爸爸的重量压得她抬不起身子,平时开门关门根本不在意的门把手,现在成了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生死一线的关口。浓烟呛得圆圆涕泪交流,就连咳嗽也被哽噎在喉咙里,她感觉到手臂被火灼得剧烈地疼痛,虽然她根本看不到近在身边的火苗,也感觉不到火焰灼烧时的摆动。
   “救命。。。”圆圆拼命喊出这么一声,立刻被窒息得差点儿昏迷过去。她的眼睛模糊了,脑袋拼命向下垂,就象是地心引力突然增强了无数倍的份量。但她知道,她的喊叫声微弱单薄,就象是海浪翻腾中一条小鱼的拨水声。圆圆努力再挣扎一次,又失败了,手指什么也没有触摸到,已经无力地垂下来,“救命 。。”她绝望了,发出低声的喃喃,只记得用最后的一点儿力气,拉紧了爸爸柔若无骨的手臂。。。。
   “通”的一声,圆圆感到头顶传来巨大的震动,这是爆炸再一次发生了吗?而刚才窒息的感觉登时减轻了许多,就在这时,一只坚硬的手掌抓住了她的胳膊,直到她被人扯动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是有人前来搭救他们了。圆圆没有配合这只手掌,而是更紧地抓住爸爸,她用她十八岁青春的生命,牢牢地把爸爸抓在自己的手中。
   “圆圆,圆圆,是我,快抓住我的手,快!”
    半昏迷的状态下,丁圆圆能够感受到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急促,镇定,快捷而不慌乱。
   “一洲!”她忽然感觉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捏住爸爸的手指松开了,接着,她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来,向楼下奔跑。这不是爸爸的手臂,因为爸爸的胳膊更粗,却缺少这种阳刚的硬度。
    就在丁圆圆家发生爆炸的时候,陆一洲骑着自行车刚巧到达圆圆家的楼下。此时,爆炸声响起,四楼丁圆圆家的厨房窗户象是水坝崩堤一样,喷出一股巨大的浓雾。烟雾里火光闪闪,山摇地动,直到这时,象播放慢镜头一样,人们的耳边才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陆一洲楞住了,仅仅一瞬间他已经迅速地判断了形势,快步向楼上奔去。跑上四楼,他一脚将房门踢开,接着就看到烟与火中挣扎的两个人影。陆一洲抓住前面比较弱小的人的手臂。手臂柔细,肯定是丁圆圆,但他却感到拉起的,是两个人的重量。这一个出乎意料,使得他一下子仰倒在楼道里。这时,烟气已经迅速从房门溢出,充斥整个楼道。陆一洲顾不上多想,扯起半昏迷的丁圆圆就向楼下跑,一边跑一边向刚刚冲上来的人们吼道,“快,门口还有一个男人,门口还有一个男人!”烟气象是布团塞住他的喉咙,几乎使他喘不上气来。就在这时,陆一洲耳中听到一声大叫,这是背上的圆圆窒息的喊叫,他马上意识到,丁叔叔肯定处於更大的危险之中。
    刚刚冲上来的邻居们被呛人的烟气挡住了,他们站在楼道中央,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陆一洲喊道:“快点帮我把人送下去。”邻居七手八脚从他背上接过身体已经发软的圆圆,陆一洲返身,毫不犹豫地又冲进烟雾弥漫的楼道。这次再往上跑,困难更大了,烟气噎人,无法呼吸。陆一洲刚刚猛冲了那一气,呼吸急促,正是需要氧气的时候,却不得不屏住呼吸,他的肺部一下子就憋炸了,几乎快要爆发。他脱下T恤衫,捂住口鼻,好歹喘过一口气,接着又向上猛冲。他知道,楼上丁叔叔已经窒息几分钟了,丁圆圆不顾一切紧拉着丁叔叔的情景令他感动,也使得他决心即使拼出性命也要把丁叔叔救出这片火海烟海。
    平时的锻炼这个时候显现出了效果,陆一洲腿部发软,窒息气闷,但仍然冲到了四楼。他的眼睛被泪水淹没,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嗓子被烟气堵住,也发不出声音。他只好用手乱摸。凭着感觉寻找刚才救出丁圆圆的位置,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陆一洲心里一喜,弯腰抱住丁叔叔的双腋,不顾一切地往楼下奔跑。他的动作趔趔介介,但终於钻出了那个浓密的烟团。陆一洲用胳膊肘猛砸楼道窗户上的玻璃,玻璃碎了,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他勉强能够喘上一口气了。低头看丁叔叔,似乎失去了知觉。他把丁叔叔的衣领扯开,让他能够对着窗户上的破口呼吸。这时,他感觉扯断了一根很细但很结实的绳子,一件又薄又轻的物件儿从领口掉了出来。由於绳子的揪扯,陆一洲注意到这个物品,他顾不上多想,随手把物件装在裤兜里。这时,丁叔叔的胳膊动了一下,似乎在恢复知觉。陆一洲架起他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肩膀上,低声说,“丁叔叔,您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下楼了。”
    丁叔叔想说话,但窒息使得他无法开口。陆一洲吃力地架起他,一步一步地沿着台阶向楼下移动。终於有人从楼道里跑上来,是周围的邻居,大家七手八脚抬起丁团长向楼下奔去。出了楼门,丁圆圆已经能从地面坐起来了,她面孔被烟熏得漆黑,手上全是烧伤,衣袖撕烂了,露出黑红色的伤口。圆圆扑过来,抱着爸爸哭叫,“爸爸,爸爸,您醒醒!”
   楼门前聚集起大群的邻居,一些年轻人咋咋呼呼地喊着救人,叫救火车,年岁大一些的仍然在慌忙地用手机报警。陆一洲小心地把丁叔叔放在地面,让他吸进几口新鲜空气。丁团长的伤势比圆圆严重多了,他浑身血肉模糊,呼吸艰难,除了烧伤的痕迹,后背上深深地扎进几块碎碗的硬块。陆一洲让他侧身躺在地上,把手指搭在脉搏上,感到还有微弱的跳动,登时放下心来。看看此时的丁圆圆,她眼睛血红,鼻孔暴涨,浑身痉挛地颤抖着,她向陆一洲喊叫着,“快点儿救爸爸,求你快点儿救爸爸?”
   陆一洲一手抱着丁圆圆,一手向包围上来的人们挥动,“请大家站远些,请别围过来,别影响丁叔叔呼吸。”
   邻居们默默地向后退,让出大块的空间。远处,已经能够听到救护车火急火燎的呼啸声了。

                                  三十
     
   查遍了图书馆所有能够找到的资料后,丹尼娅终於弄清楚了黎家的历史。
   中国的满清王朝时代,黎家有一位祖先考中了当朝的进士,分派到广西做官,从此,黎家开始发达起来。几代人之后,黎家逐渐成为中国广西地区的名门望族。到了满清末年,这个家族随着满清王朝一起败落。最后被一个败家子把百万家财消耗殆尽,黎家从此一厥不振。到了黎小淳的曾祖父一代,竟然被穷困逼迫得携眷跑到越南去谋生。在那里,小淳的爷爷娶了一位越南妻子,把根子扎在邻近的异邦。启料,他乡虽好,终非安身之地。上个世纪中叶的越南,战乱频仍,灾难不断。小淳的爷爷被土匪冷枪打死,留下只有七八岁的父亲孤身一人四处流浪。如果不是邂逅一位善良的法国牧师,黎家很可能会在越南彻底断根。而这位善良的牧师,正是丹尼娅的亲爷爷-----莱尔.佛郎克。
   丹尼娅来不及向父亲询问更多的过去与黎家根根须须的交往历史,雅各局长就忙着到美国参加一个会议去了。爸爸走后,黎小淳虽然三天两头来电话问候,丹尼娅总是找理由推脱。勉强与小淳见的两次面,除了设法弄清他袖子钮扣上的族徽,都是敷衍了事。
   但现在,黎小淳反复牵涉进这个谋杀案。丹尼娅虽然找到了他不在现场的坚实证据,可以排除直接谋杀的可能。但是,他亲自设计的族徽式钮扣图案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杀现场,被那位杀手留下踪迹呢?难道小淳与此人有着摆脱不掉的联系?这种联系可能是血缘上的,或者是利益上的?这个想法,使得丹尼娅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她需要问问小淳,需要听到小淳亲口否定自己与谋杀的关系。因为,小淳毕竟是父辈好友的继承人,毕竟对自己一往情深充满善意。
   但今天情况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一大早,李警官从中国打来了电话,简单几句话,通告了丁团长家发生的致命爆炸,丁团长本人严重烧伤,女儿几乎丧命。
   李警官说,“丹尼娅,我们想请你帮一个忙。”
   丹尼娅说,“是不是通过这个消息,看看黎小淳父子与此事有什么瓜葛?”
   李警官说,“你说对了一半,黎家似乎并没有卷入这个事件。因为,黎小淳安排的眼线,此刻仍在旅馆睡大觉,对爆炸事件一无所知。”
  “那就是说,此事与黎小淳关系不大?”
  “问题是,嫌疑人与黎小淳的关系令人担忧。”
  “我们何不单刀直入地询问黎小淳,让他把实情讲出来。”
  “不能,时机尚早。”
  “我们该怎么办?黎小淳今天已经邀请我去他家吃饭了。”
  “丹尼娅,”李警官字斟句酌地说,“我们想请你帮忙,请你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黎元庭先生。”
  “是看看他的反映吗?但是,我怎么解释这个消息?”
  “你不是报社的记者吗?”
  “好主意,我知道该怎么办啦。”
   傍晚的黎府平静安详,丹尼娅准时把车开到黎家大宅的门前。黎太太早早就守候在门前等她了。她笑眯眯地看着丹尼娅把那台二手雷诺汽车停在台阶前,立刻迎上前去。
  “丹尼娅,我们都在等你呢。”黎太太挽住丹尼娅的胳膊,“让管家帮你把车停到后面去吧。”
   大厅里灯光黯淡,显示出平素家居的安详气氛。丹尼娅正困惑,黎小淳已经满面笑容地出现在客厅门口。
  “今天是家宴,没有外人。是不是有些冷清了?”
  “不是冷清,是亲切。”丹尼娅机敏地抓过话碴,“谢谢伯母。”
   黎太太吟吟笑着,“为什么要感谢我?小淳一意撺唆着请你,我仅仅是出了一下面罢了。”
   丹尼娅偷偷瞪了小淳一眼,小淳扭头,假装没看到。黎元庭从书房出来了,在丹尼娅面前,他就象对待自家孩子一样随便,“丹尼娅,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刚刚找到一瓶1932年的葡萄酒。”
  “32年有什么特别的吗?”
  “当然喽,那一年旱情严重,葡萄大量减产,所以,葡萄酒出得很少。但干旱又使葡萄糖份增加,所以,酿出的葡萄酒味道甘甜,口感极好,尤其适合女孩子喝。”
   黎小淳想起与林先生第一次见面时关于葡萄酒的讨论,不由得露出一丝浅笑。
   丹尼娅把杯中的酒尝了一点儿,自嘲地笑了,“我喝什么酒都是一个味儿,叔叔请我喝酒可是白白浪费了。”  
  “如果不是你来,爸爸哪里舍得开这瓶酒,所以我得谢谢你。”小淳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葡萄美酒,嘴里还忙着凑趣。
   丹尼娅想起今晚前来的目的,她敛住微笑,对小淳说,“小淳,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黎叔叔,你是不是也一块儿听?”
   黎元庭觉得好奇,“咦,丹尼娅,你爸爸让你带来消息?”
  “不,叔叔,是一个北京的消息。”
   黎元庭更好奇了,“你这个丫头,有什么要说的,就边喝酒边说,别辜负了这瓶好酒。”
   丹尼娅的话,却象一枚炸弹在黎元庭脚下爆炸。他的酒杯剧烈摆动,就象他的嘴唇一样。
  “你是说,你是说丁络文?那位团长叫做丁络文?”
  “是,我从中国记者站那里直接得到中文的名字,这样,就不会产生翻译上的错误了。”
   黎元庭的目光立刻投向自己的儿子,“小淳,你那里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林先生干什么去了?鏖头干什么去了?”
   黎小淳一脸茫然,“林先生正在具体落实这位丁团长的出身,首先要查出来他是不是从越南回国的华侨。”
  “查出来了吗?他是不是越南华侨?”黎元庭焦急地问。
  “我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消息,这次到北京还跟林先生见了一面,他几乎没什么进展。”
  “也是,中国的事情,他作为巴黎的私人侦探很难开展调查。”
   丹尼娅打断黎元庭,问道,“黎叔叔,你们委托了私人侦探?”
  “是啊,我交给小淳去办理的。”黎元庭心不在焉地回答,“关于那位丁团长,你们还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吗?”
  “黎叔叔为什么对这个人如此关注啊?难道他。。。?”
  “孩子,如果你爸爸在这里,他也许比我还着急呢。”  
  “爸爸讲过有一位儿时的夥伴在很久以前就消失了,但这个孩子与丁团长有什么关系呢?”
  “很可能,他很可能就是那个孩子。”
  “但爸爸没有说过。。。”
  “唉,”黎元庭摇头叹气,“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爸爸。我只是在网上读到一篇文章,只是感觉这篇文章的内容,很像我们小时候丢失的那个夥伴的故事。”
  “你们就委托了私人侦探去摸情况,希望找到这个人?”
  “孩子,我们必须找到这个人,因为,他是我们的亲兄弟啊。”黎元庭把酒一口喝下去,“我马上去给北京分公司打电话,让他们快去打听消息。”
  “黎叔叔,不要。”丹尼娅决心把真实情况对黎叔叔和盘托出。她相信,这个时候,应该是推诚相见的时候了,北京的李警官一定会同意她的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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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7:46: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万里杀机

                                 二十九

   丁圆圆一进家门就扑倒在沙发上,左伸一个懒腰,右挥一个懒拳,然后把脚一甩,拖鞋横飞出去,但平稳地落在门前换鞋用的架子上,“爸,我饿啦,饿坏啦,今天吃什么啊?”
   爸爸丁络南从厨房出来,假装生气,“吃,吃,就知道吃,长这么大了,男朋友都有了,还这么懒。”      
  “就跟爸爸懒嘛,”丁圆圆翘起嘴唇,做出一副馋得要命的样子,“陆一洲以后也得给我做饭,我就要吃现成,否则,谁愿意嫁给他呀。”
  “我看一洲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啊。”
  “爸,你偏心眼儿。”圆圆嘴里抱怨,心里可得意得要命。
   爸爸走过去递给她一杯晾得差不多了的绿茶,丁圆圆一骨碌坐起来,接过茶杯,刚甜甜地喊了一声,“谢谢爸爸。”她的声音立刻被厨房传出来的巨大爆炸声淹没了。
   轰地一声,厨房里什么东西发生了爆炸,爆炸猛烈,声音爆响,厨房窗户玻璃似乎都被炸碎了。
   接着,浓烟裹着尚未破碎的盘盘碟碟象浪头一样忽地一下从厨房门滚进屋里来,整个房间立刻被呛人的烟雾填满了,爸爸本能地扑到女儿的身上,用身体遮住丁圆圆。他自己的后背立刻被气浪以及飞来的瓷碗碎片击中,血从T恤衫的后背忽地一下涌了出来。
   丁圆圆被爆炸声吓昏了,爸爸的体重又全部压在自己的胸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本能地挣扎着想起来,这时,才发现爸爸的身体软了,圆圆尖声惊叫,“爸,爸,你怎么啦?”
   爸爸没有吭声,也没有动弹,圆圆伸手一摸,发现爸爸后背全是鲜血。
   烟雾弥漫的房间里,爆炸的巨响还在耳边轰鸣,眼前都是弥漫的雾气,浓烟夹着火苗从厨房门口狂猛地向屋里灌,灼人的气浪滚滚不绝。圆圆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和爸爸都会被烟呛死被热浪熏死,必须赶快逃出这个灼烧的地狱。她咳嗽着,用沙发上的毛巾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抽动爸爸的身躯。此时,她才发现爸爸的身体太重了,笨重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眼泪象是决了堤似地往外冒,与脸上的厚厚的灰尘混在一起,用手一擦,立刻把眼睛迷住了。最可怕的是呛人的浓烟,还有灼人的热浪,丁圆圆觉得喉咙象是被一只钢爪牢牢抓紧,一丝都不放松。她终於把爸爸的一条胳膊搭在肩膀上了,爸爸的身体软绵绵地垂着,挂在圆圆的身边,似乎失去了知觉。圆圆的心慌慌的,大脑一片糊涂,但她咬住牙,支撑着向门口爬。这么多年艰苦的练功生涯,逼得她流了多少眼泪,但也使得她的身体灵巧敏捷。此时,这些刻苦练习的功夫都起到了作用,她在烟雾笼罩热浪灼人的房间里,一口气硬是把爸爸拽到客厅的门口。她知道,自己和爸爸的性命就掌握在她的手中,能不能在这烟熏火燎中摸出这道房门,是一个生死的关键。
    房门到了,她的手指触摸到棱角坚硬的木门,但她拉不开,因为房门牢牢地紧闭着,阻挡住不断喷冒的浓烟,也阻挡了她和爸爸的逃生之路。丁圆圆知道门把手在一米多高的位置上,但她的手怎么也够不到那个高度。她不能松开靠在自己背上的爸爸,虽然爸爸的重量压得她抬不起身子,平时开门关门根本不在意的门把手,现在成了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生死一线的关口。浓烟呛得圆圆涕泪交流,就连咳嗽也被哽噎在喉咙里,她感觉到手臂被火灼得剧烈地疼痛,虽然她根本看不到近在身边的火苗,也感觉不到火焰灼烧时的摆动。
   “救命。。。”圆圆拼命喊出这么一声,立刻被窒息得差点儿昏迷过去。她的眼睛模糊了,脑袋拼命向下垂,就象是地心引力突然增强了无数倍的份量。但她知道,她的喊叫声微弱单薄,就象是海浪翻腾中一条小鱼的拨水声。圆圆努力再挣扎一次,又失败了,手指什么也没有触摸到,已经无力地垂下来,“救命 。。”她绝望了,发出低声的喃喃,只记得用最后的一点儿力气,拉紧了爸爸柔若无骨的手臂。。。。
   “通”的一声,圆圆感到头顶传来巨大的震动,这是爆炸再一次发生了吗?而刚才窒息的感觉登时减轻了许多,就在这时,一只坚硬的手掌抓住了她的胳膊,直到她被人扯动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是有人前来搭救他们了。圆圆没有配合这只手掌,而是更紧地抓住爸爸,她用她十八岁青春的生命,牢牢地把爸爸抓在自己的手中。
   “圆圆,圆圆,是我,快抓住我的手,快!”
    半昏迷的状态下,丁圆圆能够感受到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急促,镇定,快捷而不慌乱。
   “一洲!”她忽然感觉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捏住爸爸的手指松开了,接着,她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来,向楼下奔跑。这不是爸爸的手臂,因为爸爸的胳膊更粗,却缺少这种阳刚的硬度。
    就在丁圆圆家发生爆炸的时候,陆一洲骑着自行车刚巧到达圆圆家的楼下。此时,爆炸声响起,四楼丁圆圆家的厨房窗户象是水坝崩堤一样,喷出一股巨大的浓雾。烟雾里火光闪闪,山摇地动,直到这时,象播放慢镜头一样,人们的耳边才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陆一洲楞住了,仅仅一瞬间他已经迅速地判断了形势,快步向楼上奔去。跑上四楼,他一脚将房门踢开,接着就看到烟与火中挣扎的两个人影。陆一洲抓住前面比较弱小的人的手臂。手臂柔细,肯定是丁圆圆,但他却感到拉起的,是两个人的重量。这一个出乎意料,使得他一下子仰倒在楼道里。这时,烟气已经迅速从房门溢出,充斥整个楼道。陆一洲顾不上多想,扯起半昏迷的丁圆圆就向楼下跑,一边跑一边向刚刚冲上来的人们吼道,“快,门口还有一个男人,门口还有一个男人!”烟气象是布团塞住他的喉咙,几乎使他喘不上气来。就在这时,陆一洲耳中听到一声大叫,这是背上的圆圆窒息的喊叫,他马上意识到,丁叔叔肯定处於更大的危险之中。
    刚刚冲上来的邻居们被呛人的烟气挡住了,他们站在楼道中央,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陆一洲喊道:“快点帮我把人送下去。”邻居七手八脚从他背上接过身体已经发软的圆圆,陆一洲返身,毫不犹豫地又冲进烟雾弥漫的楼道。这次再往上跑,困难更大了,烟气噎人,无法呼吸。陆一洲刚刚猛冲了那一气,呼吸急促,正是需要氧气的时候,却不得不屏住呼吸,他的肺部一下子就憋炸了,几乎快要爆发。他脱下T恤衫,捂住口鼻,好歹喘过一口气,接着又向上猛冲。他知道,楼上丁叔叔已经窒息几分钟了,丁圆圆不顾一切紧拉着丁叔叔的情景令他感动,也使得他决心即使拼出性命也要把丁叔叔救出这片火海烟海。
    平时的锻炼这个时候显现出了效果,陆一洲腿部发软,窒息气闷,但仍然冲到了四楼。他的眼睛被泪水淹没,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嗓子被烟气堵住,也发不出声音。他只好用手乱摸。凭着感觉寻找刚才救出丁圆圆的位置,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陆一洲心里一喜,弯腰抱住丁叔叔的双腋,不顾一切地往楼下奔跑。他的动作趔趔介介,但终於钻出了那个浓密的烟团。陆一洲用胳膊肘猛砸楼道窗户上的玻璃,玻璃碎了,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他勉强能够喘上一口气了。低头看丁叔叔,似乎失去了知觉。他把丁叔叔的衣领扯开,让他能够对着窗户上的破口呼吸。这时,他感觉扯断了一根很细但很结实的绳子,一件又薄又轻的物件儿从领口掉了出来。由於绳子的揪扯,陆一洲注意到这个物品,他顾不上多想,随手把物件装在裤兜里。这时,丁叔叔的胳膊动了一下,似乎在恢复知觉。陆一洲架起他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肩膀上,低声说,“丁叔叔,您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下楼了。”
    丁叔叔想说话,但窒息使得他无法开口。陆一洲吃力地架起他,一步一步地沿着台阶向楼下移动。终於有人从楼道里跑上来,是周围的邻居,大家七手八脚抬起丁团长向楼下奔去。出了楼门,丁圆圆已经能从地面坐起来了,她面孔被烟熏得漆黑,手上全是烧伤,衣袖撕烂了,露出黑红色的伤口。圆圆扑过来,抱着爸爸哭叫,“爸爸,爸爸,您醒醒!”
   楼门前聚集起大群的邻居,一些年轻人咋咋呼呼地喊着救人,叫救火车,年岁大一些的仍然在慌忙地用手机报警。陆一洲小心地把丁叔叔放在地面,让他吸进几口新鲜空气。丁团长的伤势比圆圆严重多了,他浑身血肉模糊,呼吸艰难,除了烧伤的痕迹,后背上深深地扎进几块碎碗的硬块。陆一洲让他侧身躺在地上,把手指搭在脉搏上,感到还有微弱的跳动,登时放下心来。看看此时的丁圆圆,她眼睛血红,鼻孔暴涨,浑身痉挛地颤抖着,她向陆一洲喊叫着,“快点儿救爸爸,求你快点儿救爸爸?”
   陆一洲一手抱着丁圆圆,一手向包围上来的人们挥动,“请大家站远些,请别围过来,别影响丁叔叔呼吸。”
   邻居们默默地向后退,让出大块的空间。远处,已经能够听到救护车火急火燎的呼啸声了。

                                  三十
     
   查遍了图书馆所有能够找到的资料后,丹尼娅终於弄清楚了黎家的历史。
   中国的满清王朝时代,黎家有一位祖先考中了当朝的进士,分派到广西做官,从此,黎家开始发达起来。几代人之后,黎家逐渐成为中国广西地区的名门望族。到了满清末年,这个家族随着满清王朝一起败落。最后被一个败家子把百万家财消耗殆尽,黎家从此一厥不振。到了黎小淳的曾祖父一代,竟然被穷困逼迫得携眷跑到越南去谋生。在那里,小淳的爷爷娶了一位越南妻子,把根子扎在邻近的异邦。启料,他乡虽好,终非安身之地。上个世纪中叶的越南,战乱频仍,灾难不断。小淳的爷爷被土匪冷枪打死,留下只有七八岁的父亲孤身一人四处流浪。如果不是邂逅一位善良的法国牧师,黎家很可能会在越南彻底断根。而这位善良的牧师,正是丹尼娅的亲爷爷-----莱尔.佛郎克。
   丹尼娅来不及向父亲询问更多的过去与黎家根根须须的交往历史,雅各局长就忙着到美国参加一个会议去了。爸爸走后,黎小淳虽然三天两头来电话问候,丹尼娅总是找理由推脱。勉强与小淳见的两次面,除了设法弄清他袖子钮扣上的族徽,都是敷衍了事。
   但现在,黎小淳反复牵涉进这个谋杀案。丹尼娅虽然找到了他不在现场的坚实证据,可以排除直接谋杀的可能。但是,他亲自设计的族徽式钮扣图案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杀现场,被那位杀手留下踪迹呢?难道小淳与此人有着摆脱不掉的联系?这种联系可能是血缘上的,或者是利益上的?这个想法,使得丹尼娅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她需要问问小淳,需要听到小淳亲口否定自己与谋杀的关系。因为,小淳毕竟是父辈好友的继承人,毕竟对自己一往情深充满善意。
   但今天情况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一大早,李警官从中国打来了电话,简单几句话,通告了丁团长家发生的致命爆炸,丁团长本人严重烧伤,女儿几乎丧命。
   李警官说,“丹尼娅,我们想请你帮一个忙。”
   丹尼娅说,“是不是通过这个消息,看看黎小淳父子与此事有什么瓜葛?”
   李警官说,“你说对了一半,黎家似乎并没有卷入这个事件。因为,黎小淳安排的眼线,此刻仍在旅馆睡大觉,对爆炸事件一无所知。”
  “那就是说,此事与黎小淳关系不大?”
  “问题是,嫌疑人与黎小淳的关系令人担忧。”
  “我们何不单刀直入地询问黎小淳,让他把实情讲出来。”
  “不能,时机尚早。”
  “我们该怎么办?黎小淳今天已经邀请我去他家吃饭了。”
  “丹尼娅,”李警官字斟句酌地说,“我们想请你帮忙,请你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黎元庭先生。”
  “是看看他的反映吗?但是,我怎么解释这个消息?”
  “你不是报社的记者吗?”
  “好主意,我知道该怎么办啦。”
   傍晚的黎府平静安详,丹尼娅准时把车开到黎家大宅的门前。黎太太早早就守候在门前等她了。她笑眯眯地看着丹尼娅把那台二手雷诺汽车停在台阶前,立刻迎上前去。
  “丹尼娅,我们都在等你呢。”黎太太挽住丹尼娅的胳膊,“让管家帮你把车停到后面去吧。”
   大厅里灯光黯淡,显示出平素家居的安详气氛。丹尼娅正困惑,黎小淳已经满面笑容地出现在客厅门口。
  “今天是家宴,没有外人。是不是有些冷清了?”
  “不是冷清,是亲切。”丹尼娅机敏地抓过话碴,“谢谢伯母。”
   黎太太吟吟笑着,“为什么要感谢我?小淳一意撺唆着请你,我仅仅是出了一下面罢了。”
   丹尼娅偷偷瞪了小淳一眼,小淳扭头,假装没看到。黎元庭从书房出来了,在丹尼娅面前,他就象对待自家孩子一样随便,“丹尼娅,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刚刚找到一瓶1932年的葡萄酒。”
  “32年有什么特别的吗?”
  “当然喽,那一年旱情严重,葡萄大量减产,所以,葡萄酒出得很少。但干旱又使葡萄糖份增加,所以,酿出的葡萄酒味道甘甜,口感极好,尤其适合女孩子喝。”
   黎小淳想起与林先生第一次见面时关于葡萄酒的讨论,不由得露出一丝浅笑。
   丹尼娅把杯中的酒尝了一点儿,自嘲地笑了,“我喝什么酒都是一个味儿,叔叔请我喝酒可是白白浪费了。”  
  “如果不是你来,爸爸哪里舍得开这瓶酒,所以我得谢谢你。”小淳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葡萄美酒,嘴里还忙着凑趣。
   丹尼娅想起今晚前来的目的,她敛住微笑,对小淳说,“小淳,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黎叔叔,你是不是也一块儿听?”
   黎元庭觉得好奇,“咦,丹尼娅,你爸爸让你带来消息?”
  “不,叔叔,是一个北京的消息。”
   黎元庭更好奇了,“你这个丫头,有什么要说的,就边喝酒边说,别辜负了这瓶好酒。”
   丹尼娅的话,却象一枚炸弹在黎元庭脚下爆炸。他的酒杯剧烈摆动,就象他的嘴唇一样。
  “你是说,你是说丁络文?那位团长叫做丁络文?”
  “是,我从中国记者站那里直接得到中文的名字,这样,就不会产生翻译上的错误了。”
   黎元庭的目光立刻投向自己的儿子,“小淳,你那里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林先生干什么去了?鏖头干什么去了?”
   黎小淳一脸茫然,“林先生正在具体落实这位丁团长的出身,首先要查出来他是不是从越南回国的华侨。”
  “查出来了吗?他是不是越南华侨?”黎元庭焦急地问。
  “我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消息,这次到北京还跟林先生见了一面,他几乎没什么进展。”
  “也是,中国的事情,他作为巴黎的私人侦探很难开展调查。”
   丹尼娅打断黎元庭,问道,“黎叔叔,你们委托了私人侦探?”
  “是啊,我交给小淳去办理的。”黎元庭心不在焉地回答,“关于那位丁团长,你们还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吗?”
  “黎叔叔为什么对这个人如此关注啊?难道他。。。?”
  “孩子,如果你爸爸在这里,他也许比我还着急呢。”  
  “爸爸讲过有一位儿时的夥伴在很久以前就消失了,但这个孩子与丁团长有什么关系呢?”
  “很可能,他很可能就是那个孩子。”
  “但爸爸没有说过。。。”
  “唉,”黎元庭摇头叹气,“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爸爸。我只是在网上读到一篇文章,只是感觉这篇文章的内容,很像我们小时候丢失的那个夥伴的故事。”
  “你们就委托了私人侦探去摸情况,希望找到这个人?”
  “孩子,我们必须找到这个人,因为,他是我们的亲兄弟啊。”黎元庭把酒一口喝下去,“我马上去给北京分公司打电话,让他们快去打听消息。”
  “黎叔叔,不要。”丹尼娅决心把真实情况对黎叔叔和盘托出。她相信,这个时候,应该是推诚相见的时候了,北京的李警官一定会同意她的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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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7:47: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一
   
   北京友谊医院座落在离天桥不远的一条杂乱的街道旁边,虽然新建的医院大楼时髦气派,椭圆形的楼体傲然挺立,但碧绿的玻璃窗面象镜子一样倒映的,却是一条破旧肮脏的街面,街道象是一条漂满落叶的河流,自行车出租车近年来不断暴增的小轿车穿插盘绕其间,不时还会有身躯庞大的公共汽车犹如海底巨大的游鱼般在车流中穿过。
    医院的旧楼依然在使用之中,门诊部一如从前,整天人头攒动,声音嘈杂。医院的新楼和旧楼之间,有一条悬在空中的很长的玻璃走廊,这条把两座楼房紧密连接的通道似乎在告诉人们,即使新楼建好并投入使用了,医院的旧楼依然会继续使用。虽然,在耀眼辉煌的新楼面前,这个旧楼就象弓腰塌背的老人,苟延残喘,疲惫不堪。
   医院住院部就设在旧楼的后身。
   与楼前部门诊部闹闹烘烘的嘈杂情况相比,住院部静谧安详,卫生整洁。楼道里除了年轻护士奔波劳碌的身影,几乎看不到一个闲人,人们把说话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路过的脚步虽然匆匆,但也变得格外柔软。
   李警官和小芳受到这个环境的感染,不由得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慢慢走到3001号病房。
   李警官这些天几乎每天都到医院来溜达一圈,他在等待丁团长的苏醒。自从丁团长家发生爆炸事件,他就深感事情发生的蹊跷,不可思议。丁团长这个与世无争的人物,有什么人要跟他过不去,欲置之死地呢。再说,丁团长去年底带团在蒙特卡洛参赛发生了人命大案,时间才过了半年,自己又遭到有意的暗杀性爆炸。这里面到底有着什么内在的联系?是什么人要连连痛下杀手?这一切疑问,一切无法解索的问题,都需要等丁团长苏醒后,才能得到答案。
   今天,他们总算得到医院通知,丁团长从几天的昏迷中苏醒过来了。他内脏受到致命的伤害,随时会出现生命危险。好在,今天情况似乎稳定,如果录取笔供,也许这是最好的机会。李警官立刻带着小芳前来医院,急切地希望与丁团长谈一谈。
   丁团长住在加护病房,这种屋子套屋子的病房,一般只有无菌隔离时才会使用。病人躺在接满各种管线的病床上,身旁象是卫星控制室一样排满了各种仪器,仪器视窗上游走的液晶指示,让人提心吊胆地滴答移动,象是病人极其脆弱的生命力,命悬一线,随时会象流星般坠落,或简单地嘎然而止。
   隔着一个硕大的玻璃窗,外面是医护人员活动的场所。丁团长在窗内的病床上,就象是刚刚被俘获的外星人。值班护士有时轻手轻脚地进入玻璃屋,更换悬挂的药瓶,然后悄声走出来。她们脚下是柔软的布鞋,严肃的脸上,全是与她们年轻的年龄不符的谨慎。
   玻璃屋外面的房子整洁而安静,有点儿象单人病房。洁白的四壁一尘不染,但也没有任何装饰。离护士值班台不远的地方,靠墙放置着一个奶白色的长沙发,给房间带来一丝家庭的气息。柔软的沙发,笼罩在光线舒适的柱灯下,使得被厚重的窗帘包围的病房显得格外温馨。
    随着小芳轻柔的敲门声,一个年轻人从沙发上猛地翻身坐起,李警官认出这就是那天在火灾现场救人的小伙子。李警官第一次到医院时曾经询问过这位年轻人,当时,他头上胳膊上裹满纱巾,精疲力竭地躺在病床上,由於经过烟熏火燎,他的眉毛被烧掉了一大半,眼睛也被熏得无法睁开。但短短几天过去,他不但基本康复了,而且还能够照顾丁团长。他与丁团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不顾死活地尽心尽力?李警官心里充满了疑团。
    青年手忙脚乱地招呼李警官和小芳,当他认出来人是公安局的李警官时,忍不住嘟囔几句,“丁叔叔伤势非常严重,现在仍然不能恢复,不可能这么快就录笔供吧。”
    玻璃窗后面的丁团长苏醒了,他吃力地挥手。护士明白了他的意思,容许几个人静悄悄地进入玻璃屋,等大家都坐下了,丁团长气喘吁吁地说,“一洲,你请护士来,帮我坐得高一些。”
    陆一洲有些惊讶地瞪视着丁团长,他没想到丁叔叔会答应现在就做笔录。但他没有办法,他了解丁叔叔虚弱的体质,在这个生死犹关的时刻,丁叔叔打算告诉警方什么事情呢?
    护士进来,把病床摇高,丁团长差不多直坐起来了,小芳掀开笔录记录本。
   “丁团长,真的好抱歉,这个时候还要打搅你。”李警官用温和的口吻说出了开场白。
   “咱们早该见面的,”丁团长吃力地回答,“在蒙特卡罗见面以后,我,我已经总结了事故现场的所有情况。在向上级汇报的同时,我特意留下一份材料,准备提交给您。”
   “上次拜访后,我们又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线索,正打算跟你联络呢。”小芳插嘴说。
   “什么?你们有新的线索了?”丁团长惊讶地张大嘴巴。这时,他注意到李警官和小芳神情庄重异常。
   “那个家伙跟踪你,已经到了中国。”李警官说,眼睛注视着丁团长的反映。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丁团长不解地嘟囔,喘气的声音更加沉重了。
   “你向上级汇报的现场报告我们也看到了。所以,今天到这里来,不打算再对蒙特卡罗的事情麻烦你。”李警官转换话题,“今天来,是针对上周六你家发生的爆炸。”
   “哦,爆炸?”丁团长神色有些不解,“我家的火灾是煤气泄露造成的。说起来也怪我,炒菜之后忘记关火了,煤气泄漏太多,遇到明火,一下子就炸了。”
   丁团长说话似乎有些过快,话还没有说完,就忍不住剧烈喘息起来。
   陆一洲赶忙过去用手抚他的胸脯,“丁叔叔,我。。。”
   丁团长伸手挡住陆一洲,“今天上午市消防队的队长也来过,我向他们如实地汇报了火灾的情况,请他们正式结案。对於我本人的疏忽,我会承担全部的责任。”
   “丁叔叔。。。”陆一洲试图插话,但被丁叔叔挡住。
    李警官有些惊讶地打量丁团长,但没有开口。
   “我们居住的楼房有些太老旧了,煤气管道失灵也是难以避免,加上我太麻痹,太掉以轻心了,这真是教训啊。”丁团长仍然继续刚才的话题,似乎在试图说服李警官。
   “在发生火灾以及火灾发生期间,你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李警官似乎在抑制自己的好奇,用平淡的口吻问道。
   丁团长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没有,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发生爆炸的时候你在家里的哪个位置上?”小芳问。
   “我在厨房,”丁团长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费力地喘上一口气,“我刚刚炒完一道菜,端到客厅的餐桌上,返回厨房炒下一盘。点火的时候,我似乎发现刚才忘记关煤气阀门了,但我手中的火已经点燃,这时,爆炸发生了。”
   “你当时。。。”李警官眼睛盯着丁团长,“确实是在厨房?”
   “对,我站在厨房。”
   “后来的情况呢?”
   “我似乎昏迷了一瞬,接着,听到女儿的喊叫声,我循着声音摸过去,试图救护我的女儿,没想到自己反倒先昏过去了。如果不是。。。”他深情地望了一眼陆一洲,“如果不是一洲及时赶来,不顾死活地抢救我们,我们也许就。。。”
   陆一洲想说点儿什么,但被丁叔叔握住手,久久也不松开。一滴温暖的泪珠顺着丁叔叔的脸庞流淌下来,陆一洲发现丁叔叔的掌心在颤抖,感受到他剧烈的冲动。
   李警官和小芳继续询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渐渐发现丁团长表情变得痛苦疲劳,似乎无力支撑。於是,两个人停止询问,嘱咐丁团长好好休息,尽早恢复,就匆匆告辞了。
   送李警官他们出了门,陆一洲回身帮助护士把丁叔叔的病床放平,这时,他发现自己的手再次被丁叔叔紧紧握住。
  “一洲,这些天你辛苦了。”
  “丁叔叔,没什么,我休息得很好。”
  “圆圆呢?她在哪里?”
  “圆圆很好,这两天她都在这里。今天做植皮手术,下午才能过来,她让我在这里看护您。”
  “这么不巧。”丁团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我去看看她手术做完没有?”陆一洲起身想离开,但丁叔叔抬起一只手,吃力地摆了摆,“不用找她,她做手术,怎么可能过来。”
  “手术做完,她一定会马上过来的。”陆一洲安慰他。
   丁团长悲哀地摇头,“这是命,也许,这是命。”
  “丁叔叔,我,我。。。”
  “算啦,一洲,圆圆毕竟能够看到我。。。”
   陆一洲没听明白这句禅味很重的话,丁叔叔话锋已经转向,“叔叔过去误解过你,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有,没有。都是我太鲁莽,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好孩子,好孩子。”丁叔叔反反复复重复着。陆一洲倒了一杯开水,等晾凉了一些,准备喂丁叔叔喝,但丁叔叔拦住了他。“一洲,叔叔从此把你当做自己一家人,希望你不要对我见外。”
  “嗯。”
  “这几天虽然昏迷不醒,但每当清醒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在思谋一件事情,思考的时候,我就把浑身的疼痛忘记了。叔叔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但女孩子没有办法帮助我办成这件大事。现在有你了,我就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儿子,叔叔把未来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陆一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对圆圆的爱纯真美好,他早已把自己的未来与圆圆结合在一起,生生世世也不会分开。但是,丁叔叔现在讲的是什么?难道除了对圆圆的爱以及将来给圆圆带来幸福之外,丁叔叔还对他寄予什么厚望吗?
   李警官和小芳并肩走在医院后院的石子甬道上,甬道围绕着一座花池,他们穿花抚柳地在花草间穿行,松散的石子在脚下吱吱作响。李警官似乎在自言自语,
  “这个丁团长为什么要在爆炸的事情上撒谎呢?”
  “可不,他为什么向我们隐瞒实情?”小芳说。
  “无法理解。”李警官继续说,“先说爆炸时他站立的位置。昨天他的女儿明明讲丁团长当时正站在沙发前跟她聊天,爆炸就突然发生了。但今天他一口咬定是在厨房点火炒菜。我用步子量过,从卧室沙发到厨房灶台的距离大约有七,八米,这么大的差距,是很难记错的。”
  “现场的情况是,如果是他点火,爆炸的原因就不是爆炸而是煤气事故了。”
  “对,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李警官皱紧眉头,“从煤气公司了解的情况是,即使忘记关闭煤气阀门,造成的煤气燃烧事故也不会引发如此规模的大爆炸。更关键的一点是,即使是煤气爆炸,如果丁团长当时在厨房,他肯定会当场被烧死,同时,正在卧室沙发上躺卧的丁圆圆也会严重烧伤。现在的结果是,父亲伤势虽然危及生命,但毕竟没有当场毙命,同时后背多处被破碎的瓷器击伤。而据丁圆圆的形容,当时是父亲把她挡在身体下面,才使得她逃脱了危险的爆炸锋芒。”
  “丁圆圆的说法显然真实。”
  “今天技术科的初步鉴定出来了,爆炸现场发现了TNT炸药的成分。”
  “嗯,”李警官思索着说,“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这是一颗小型炸弹造成的爆炸。”
  “明明是被人谋害,丁团长为什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小芳好奇地问。
  “这就是我很不理解的地方。丁团长是这次爆炸案的受害人,他应该仇恨爆炸的制造者,并积极配合我们破案抓获凶手才对。但他今天的笔供,简直就是蓄意遮掩事实,甚至是直接保护凶手。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想回避什么?他用自己生命的代价到底保护什么人呢?”
  “凶手会不会是他的同谋?”小芳的直接反应就是如此荒唐,连她自己都立刻摇头否认了,“他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啊。如果他当时没有进入卧室,厨房里的炸弹会把他炸成碎片。”
  “除非,除非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他心里清楚这里存在着一个天大的误会。”李警官手掌斜着切下去,做出一个坚决的手势。
  “误会?”小芳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受害者对谋杀者的误会,牺牲者对屠夫的难言之隐?”
  “所以,事情也许不象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那么单纯。也许,也许。。。”李警官的眼光变得深邃,但也带着难以掩饰的迷茫。“这件事情,似乎牵涉到什么历史的隐秘,或者是某种利益的争夺。”
  “丁团长家已经被仔细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文物或过於贵重的物品。”
  “如果不是利益,就必定是历史上的隐秘。”
  “我们已经查阅了丁团长的档案,他历史清白,政治可靠,深得上级领导信任。唯一有些模糊的,是在文革期间,有人揭发他幼年时曾经在东南亚一带流浪过。后来,组织查证,发现他参加过越南的解放战争,是一位功臣。”
  “他是越南华侨?”
  “嗯,归国华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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