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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高宜_LZLJ

法国蓝宝石谋杀 悬疑系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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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7: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二

   “一洲,你坐过来些,离我近一点儿。”说了太久的话,丁团长昏迷了一阵子,陆一洲以为他睡着了,刚要离开去看看正在做手术的圆圆,丁叔叔忽然清醒过来,“一洲,我的力气用尽了。”
   “丁叔叔,您歇一歇。”陆一洲劝道。
   “不行,来不及了。”丁团长叹气,一滴浑浊的眼泪淌出眼角。
   “为,为什么来不及?”陆一洲一时无法理解丁叔叔的话。
   “你听我说。”
   “叔叔别急,还是等圆圆回来?”陆一州试探地问。
   “不用了,也许来不及了。”丁叔叔喘气的声音很重,情绪很焦躁。
    喘了好一会儿,丁团长才积聚起一些力量,“我,我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但是,有一件事,我,在我离开之前,必须立刻告诉你,由你来转告圆圆。”
  “丁叔叔。”陆一州紧张了,“我去找医生。”
  “听我说,我没有力气了。” 丁叔叔浑身松软,力气似乎被抽干。他强挣着抓住陆一洲的手,急促的喘息如同力竭的风箱。
   “这次爆炸,是一个误会,一个天大的误会,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牢牢记住。”
    陆一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丁叔叔,刚才警察在的时候,您不是说,那是一起煤气爆炸的事故吗?”
    丁叔叔摇头,“我,我没有说实话。”
    他语音极轻,同时担心地瞥瞥玻璃窗外。那里,两个护士正在交接班。为了不打搅他们,护士们暂时没有进屋,只是叽叽喳喳地谈着交班的琐事。
   “丁叔叔。。。”
   “不要插话,听我讲,我的力量用尽了。”
   “叔叔您讲。”
   “我无法向你解释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个故事太长。我怕随时会丧失力量,无法叙述得清楚完整。但是,请你相信丁叔叔,我让你做的,肯定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对得起良心的事情。你能够告诉我,你会帮助我吗?”
    陆一洲只思考了短短几秒钟,就下定了决心,他点头,郑重地答道,“丁叔叔,我相信您,有什么需要办的事情,您尽管嘱托我。”
    丁叔叔放松地闭了一会儿眼睛,给人的感觉,这段谈话似乎把他拖得太疲劳了。但是,稍稍缓过来一口气儿,他又睁开了眼睛。
   “一洲,你设法到住院部把我入院时穿的衣服和随身物品找到,记住,是我平时穿的衣服和随身物品。”
    陆一洲认真地点头,一只手始终与丁叔叔的手握在一起。
   “也许,医院不容许你擅动我的随身衣物,所以,你要动作迅速,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你就去办。”
   看到陆一洲没有听明白,丁团长只好补充一句,“如果时机太晚了,你可以让圆圆跟你一块儿去办。”
    陆一洲依然没有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在我的上衣口袋里,你会发现两件物品。第一,是一块蓝宝石,一个穿在红丝线上的蓝宝石。这个宝石,我平时总挂在脖子上随身佩戴,所以,医院在对我进行抢救的时候,一定替我收存起来了。”
   “红丝线上的蓝宝石?”陆一洲忽然忆起来了,“丁叔叔,在救您的时候,为了砸开窗户,无意中扯落了您脖颈上的一段丝线。我顺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准备随时归还给您,您看,是这个吗?”陆一洲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红丝线,在丝线的中间,悬挂着一个晶莹的蓝宝石。
   “对,就是这块宝石。”丁叔叔大大松了一口气,神情放松了很多,“除了蓝宝石,在裤子的右口袋里,有一个钥匙串,上面挂着一把式样特殊的钥匙,那是一把很容易辨认的电子密码钥匙。你把这把钥匙取下来。”
   “好,我去取。”
   “记住,这是一把银行保险柜的钥匙,你拿到手后,一定要妥善保管。”
   “银行保险柜?”
   “对,银行保险柜,瑞士联合银行的保险柜。”丁叔叔吃力地抬抬身子,“但这个保险柜不在北京,甚至不在中国。而是在欧洲的蒙特卡洛市,在离市中心不远的法力克大街的拐角上,你们可以很容易打听到这家银行的地址。”
   陆一洲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
   陆一洲的表情,早在丁叔叔的意料之中,他加快了讲述的速度,“你只要说出我的名字并出示我脖子上挂的蓝宝石,银行一定会容许你去打开保险柜。但是,在打开保险柜之前,除了插入电子钥匙,你还需要输入一串特殊的密码。”
  “嗯,”陆一洲紧张地倾听,虽然,听到的一切早已使得他大脑陷入迷糊状态了。
  “密码,银行保险柜的密码,锁在我卧室床边那个金属保险盒的夹层里面。这个保险盒,你可以和圆圆一同去取,她从小就经常在保险盒前玩耍,经常琢磨怎么才能打开这只铁盒子。
   谈到女儿,丁叔叔唇边浮现出一缕欣慰的笑容。“所以,这个保险盒,圆圆可以帮助你轻易打开,打开盒子后,你把右侧的隔板拆掉,取出密码。”
   陆一洲郑重地点点头,表示一定办到。虽然,直到此刻,他依然无法理解丁叔叔的病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他的嘱托,到底有什么意义。但他感觉到丁叔叔郑重其事地托付给他的这个心愿,一定是极其重要,极其紧迫的。
  “还有一件更大的事情,你要同时去做。”丁叔叔喘息得更厉害了,他显然在抓紧时间,唯恐来不及将嘱托说完,“你记住一个网址,这个网址是法国的,内容主要也是法文,好在你和圆圆的法语已经很好了,完全可以发现那样一条信息,信息的内容是一个叫做三剑客的人写的。记住,这个三剑客不是别人,而是我。”
  “三剑客?您写的内容?用法语写的内容吗?”陆一洲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对,用法语写的三个招贴的内容。”丁叔叔嘴角流露出一丝疲惫的微笑,“你可能想象不到,丁叔叔的法语始终是在一流的水平上呢?”
   陆一洲早被这一连串令人震惊的消息惊呆了,他呆滞地点点头。
   丁叔叔手指颤抖地握着陆一洲递过来的圆珠笔,吃力地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几个弯曲歪扭的法语字母,当他写到最后面的fr两个字母时,剧烈的喘息已经使得他握不住笔杆了。硕大的汗珠出现在他的额头上,一股灰暗的颜色渗上他的脸颊。陆一洲几次想阻止他,但看到他竭力挣扎的样子,只好忍住了自己的冲动。他知道,丁叔叔已经使出生命中最后的力量来完成这个谈话,丁叔叔的嘱托,是一种最郑重的生命的遗嘱。
  “读到文章的内容,你就会了解一段50年前发生的往事,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伴随这个故事,还会读到一个非常悠久的历史事件,以及整个事件遮盖的巨大谜团。”
  “历史?”
  “对,是历史,”丁团长的眼睛里闪出凄迷的泪光,“文章没有写完,最后的结尾,是,是最重要的部分,我竟然没有写完。所以,所以。。。”
  “丁叔叔!”
  “所以,你和圆圆都要记住,都要记住。。。”
  “您讲。。。”
  “不,不,不要。。。。”丁团长的目光变得黯淡,象是一节即将燃尽的蜡烛忽闪了几下,抓住陆一州的手忽然松驰了,剧烈颤抖的嘴角抽搐着吐出最后几个字,“不要,报。。。报。。。”
   这几个字丁叔叔竟然没有说完,他的生命迅速衰竭了,就象一只水缸被砸破一个大洞,缸内的水从破口狂涌而出,任怎么堵也堵不住了。
   床边的仪器发出声嘶力竭的锐叫,玻璃窗外的护士跌跌撞撞冲进来,另外一个护士推开外间病房门,大声喊叫着冲进楼道,她忘记了打电话,只是想用最快的速度把医生找来。
   陆一洲被不知所措的护士赶到外间值班室,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护士神色慌乱地在那里手忙脚乱。很快,医生来了,更多的护士拥了进来。医生一边诊断病情,一边生气地责怪护士的疏忽。混乱之中,只有陆一洲静悄悄地躲在玻璃窗后面,手中紧紧捏着丁叔叔写下网址的笔记本。他已经忘记了害怕,忘记了悲哀,甚至忘记了丁叔叔嘱托的大事。在他的心目中,第一次面对生死一线的瞬间,使得他猛然感悟到人生的无常,死亡,这个漫长人生最后的一个句号,竟然来临得如此迅捷,令人手足无措。难道,这就是每一个人的最后归宿。。。?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陆一洲,他发现丁圆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一洲,爸爸,爸爸怎么了?爸爸究竟怎么了?”
   丁圆圆的声音柔弱迟钝,一反她平时的果敢坚强,此时的丁圆圆,就象是一个深夜中迷失方向的小姑娘,恐惧,迷茫,软弱无助。
  “圆圆,叔叔让我照顾你,爱你,永远永远地保护你。”泪水涌满了陆一洲的眼眶,很快就顺着脸膛肆意横冲下来。陆一洲忽然察觉自己肩膀承受的巨大重量,命运以沉重而令人窒息的严酷出现在他面前,令得他不能不勇敢面对,没有丝毫的退让余地。
  “爸爸,爸爸。”圆圆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嘴里喃喃地轻唤着,象是在梦游,又好像要把隔在玻璃窗另一边的父亲轻轻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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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7:52:25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四

    两个人回到了陆一州在大学里的宿舍,陆一州打开背包,取出书籍和笔记本。
    丁圆圆靠在他身边,她忽然从身后抱住陆一州,用非常忧郁的声音说道,“一洲,我好害怕,好耽心啊,我怎么一下子不了解父亲了呢?”
    陆一州转过身来,捧起圆圆沾满泪水的脸庞,“圆圆,你这是怎么了?”
   “我和爸爸从来无话不谈,没有秘密。我是爸爸唯一的亲人,又是他最疼最爱的女儿。但今天咱们发现的一切,使我对爸爸产生一种强烈的陌生感。为什么这只保险箱,保存了如此多的秘密,我竟然毫无所闻,爸爸从来没有对我透露过一丝一毫啊。亲爱的爸爸保守着许多可怕的秘密,他一下子变得离我如此遥远,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陆一州发现,那个过去多少有些强悍的女孩子消失了,丁圆圆一夜之间变得柔弱,变得温存,变得楚楚可怜。陆一州心中象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锥了一下子,感到格外酸楚,他柔柔地安慰道,“圆圆,你爸爸承担着一家人的生活,承担着咱们尚不了解的秘密,没有人能够为他分忧。他独自承受这些历史的重负,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应该理解他,接受他。我想,他一定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才独自承担这些重担的,为此,他付出了宝贵的生命代价。圆圆,你爸爸是个男子汉,是个真正了不起的人。你不是亲眼见到了,你爸爸为了这些历史上的秘密作出的牺牲,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他独自承担了一切,甚至不让你为此感到焦虑不安,你爸爸是个很可靠的人。”
   丁圆圆信赖地仰头望着陆一州,眼光中除了凄楚,哀伤之外,更多的是信任和崇敬,在她悲哀动摇的心中,陆一州变得高大起来了。
   陆一州又改换了一种沉静安详的口吻,“圆圆,为了你的爸爸,为了你爸爸的嘱托,咱们一定要揭开这些历史之迷,一定要破解这些古书和蓝宝石之迷。”
   在陆一州婉转耐心的劝说下,丁圆圆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一旦得知爸爸仅仅是为了她的生命安全,才让她回避这些秘密,圆圆立刻理解了爸爸,她感激陆一州,更愿意与一洲一同实现爸爸的遗愿。
    陆一州拉圆圆回到桌子旁,他把保险箱里掏出来的几件物品一件件摆放在桌面上。
    首先是那本古旧的<<圣经>>。
    现在,当书本放在亮处的时候,可以格外清晰地观察书本的所有细部。陆一州和丁圆圆立刻发现,这部古籍是被非常仔细地保管下来的。
    首先,书本摆平,可以发现书页平整,边缘整齐,没有被窝折的痕迹,更没有被手指沾染的过重痕迹。如果不是岁月留下了难以抹掉的沧桑,人们甚至怀疑,这本书从来没有被人翻阅过呢。
    但是,书确实被人阅读过,而且不止一次地阅读。只是,读书的人非常仔细,非常小心,当他们读书的时候,一定是坐在一个整洁的书桌面前,每翻开一页,都会用手指轻轻地顶住页面,宁可自己格外费力,也不舍得把书页折出任何痕迹。但是,读书人毕竟是借助蜡烛的光线,毕竟空气中会漂浮一些细小的灰尘,毕竟书籍被长久地存放在灰尘,潮湿,甚至有些阴暗的地方,原本发黄的书页上,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岁月和人气的痕迹,颜色变得发暗,发黑,呈现一番古老陈旧的气息。
    陆一州小心翼翼地打开扉页,一点点仔细检查书中的内容。虽然他无法读懂上面的文字,但是,<<圣经>>本身那种神秘,庄重,圣洁的朦胧感仍然从陌生的文字里升腾起来,充满了隆重高洁之感。
   <<圣经>>里并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除了古老和庄严之外,<<圣经>>里不存在任何多余的东西。唯一能够引起人们注意的,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签名者好像精神紧张,仓促慌乱,从字体的笔划上,虽然笔法纯熟,线条光滑,但陆一州仍然发现在一个弧线的表面,出现了一点儿毛疵,这肯定是签字者心潮起伏或情绪激荡而出现于笔端的跳跃。
    陆一州叹了一口气,把<<圣经>>轻轻放在桌子的另外一端。然后,把那本封面有些破损的<<马可波罗游记>>放在面前。他感到身后微微的喘息声,伸出手,指尖立刻被圆圆温暖的手掌握住了。
    两个人一同参祥这本散发着陈旧气息的书籍。
    <<马可波罗游记>>一看就不如<<圣经>>古老。书页虽旧,但并不是那种岁月造成的陈旧,与保护完好的<<圣经>>相比,这本书反倒象是被谁狠狠蹂躏过一番似的。虽然如此,陆一州仍然无法断定书本的年代,因为印刷者很反常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出版社,没有诸如印数和年代等。唯一可以追溯的,是书本使用的铅字显然笨拙,也就是说,这本书如果不是珍贵的古代版本,也是模仿古籍的刻本。这些笨拙的法文字母,个个古朴苍劲,书目的标题还是那种博物馆里常见的花体字。
    除了已经发现的那些划着红蓝色线条的书页,书中没有任何值得提示的地方。陆一州逐页翻着书,再次核对被线条加重的内容,他发现,这些线条都集中在马可波罗跟随蒙古大军进入云南,以及他带领元朝使团进入越南的章节。
    <<马可波罗游记>>曾经作为附加教材被大学的专业老师详细介绍过,陆一州和丁圆圆对这本书非常熟悉。丁圆圆在陆一州合上书本后说道,“一洲,爸爸为什么收藏这样一本书?还郑重其事地标划出要点?要知道这不是一本真正的历史资料,只能被当作一种消遣书籍来阅读。主要的原因,是马可波罗是否真的到过中国,至今仍令人心存疑虑呢。”
    陆一州问,“你能够证实这些线条都是丁叔叔划的吗?”
    丁圆圆不很肯定地点头,“爸爸倒是有在书中重点内容划线的习惯,尤其是使用红蓝铅笔。只是我无法辨认这本书上的划痕是否与爸爸有关。”
   “你见过丁叔叔读这本书吗?”
    圆圆摇头,“我无法确定,爸爸习惯夜晚读书,小的时候,都是选择在我睡觉以后。等我长大了,还从来没有夜晚打搅过爸爸读书呢。所以,我应该没有见到过这本书。”
    陆一州有些迟疑,但仍然很小心地问出了一句话,“想想看有没有这种可能性,你爸爸会有意背着你阅读这本书?”
    丁圆圆没有感到这句话的份量,她肯定地回答,“应该不会,爸爸每天晚上都要读书,直到深夜。他喜欢读书,喜欢研究历史事件。只是这些历史事件,怎么能与暗杀发生联系呢?”
    “圆圆,你不觉得此事太不可思议吗?马可波罗,<<圣经>>,暗杀,还有挂在脖子上的蓝宝石,以及,以及远在欧洲的银行保险箱?圆圆,我们面前蒙着一张遮天盖地的雾帐,丁叔叔留给我们一个迷,但谜底是什么,我不知道该从哪里查起。”
    丁圆圆感受到陆一州的迷惘,她自己也处於这种无边无际的迷惘之中。
    “还有这本书,”陆一州拿起<<马可波罗游记>>,“丁叔叔怎么会对这样一本杂书兴趣浓厚,不但认真研读,还要深藏密室,他似乎从中发现什么隐秘似的。”
    丁圆圆不自觉地摇头,“我也不懂,我也不懂,爸爸从来没有提起过,甚至从来没有显露出对这本书和这段历史的任何兴趣。”
    陆一州把书放在桌子上,“圆圆,你爸爸到过云南和越南吗?”
   “爸爸率领杂技团,哪里没有去过啊,不要说云南和越南,就是欧洲美洲爸爸也去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为什么丁叔叔特别关注云南,况且还与马可波罗联系在一起?”陆一州自言自语。
   “<<马可波罗游记>>其实是一本至今也无法证明其真伪的书籍,据说,马可波罗根本就没有到过中国,他书中讲述的一切,无非是从做生意的波斯商人那里道听途说。”丁圆圆说,“这本书,这些观点,有太多的疑点无法证实,作者显然遗漏了太多重要的证据。”
    陆一州又从桌上拿起书,“圆圆,大学老师的话有些已经过时了。前不久,中国的学者通过考证,发现了元朝时期,确实有一位名字古怪的人似乎是欧洲人”
   “但是,<<马可波罗游记>>有许多常识性的错误和缺失。作为一个到过中国的欧洲人,一些事物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但马可波罗并没有介意,也没有提及一句。比如中国的长城,那么浩瀚的历史大工程,穿过长城要塞,并在中国居住十七年的马可波罗竟无一言提及,还有。。。”
   “过去的许多考证都是国外学者做出的,奇怪的是,很少有中国学者提出深入的观点或证据。但是,在这个观点上,外国学者们很可能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陆一州打断圆圆的讲述,边想边说道,“从情理上讲,马可波罗没有提及长城,最大的可能是当地的主人不愿意提及,甚或根本不屑于提及。试想一下,长城修建于春秋战国,完成于秦朝帝国,到了成吉斯汗的元朝,长城的很多部分已经塌毁,或者被攻占者拆除。马可波罗没有看到,或是没有注意到长城的存在,或虽然看到了长城,但并不了解长城的地位,或不敢提及长城,是根本不足为怪的。要知道,修建长城的目的,是为了防范以蒙古祖先和其他草原游牧民族铁骑的侵犯,是以蒙古为敌。千百年来,蒙古人的祖先为了突破长城而流血牺牲,前赴后继,经过了无数惨烈的战斗,留下了无数痛苦的记忆。到了元朝,终於把汉人的长城推倒了。想想看,元朝蒙古人的心目中,这段可恶的长城,怎么可能象汉族民族认为的那样伟大豪迈呢?蒙古人终於推倒了长城,把这个侵浸着祖先鲜血和尸骨的长城踩在脚下,元朝贵族当然对长城不屑一顾,充满蔑视。那时候的长城,不可能保持其雄伟高大的形像,应该是一段失败颓废的象征才对。外国人只了解长城作为中华民族自豪骄傲的部分,他们哪里了解中国历史上各民族曾经经历的惨烈战争,又哪里会感受到长城本身对於元朝蒙古人是一个何等惨烈何等痛苦的可怕印记呢。元朝官员不愿意,不屑于,或者是根本没有向远来的贵客介绍长城。加上那时候长城的大部分坍塌毁坏得非常厉害,马可波罗在没有人提及情况下没有注意到长城的存在,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圆圆一边听,一边默默地点头。
   “柏林的威廉一世教堂永远凝固住二战废墟的惨烈形像,用以提醒德国人民那次战争的非正义和悲惨,这是现代文明的高度体现。但是,在十三世纪元朝蒙古人统治的中国,蒙古统治者怎么可能具备现代人这种胸怀和气量。他们仇恨长城,蔑视长城,闭嘴不谈长城,所以,马可波罗没有在自己的游记中提及长城,就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了。”
   “就算马可波罗确实到过中国,就算这本游记是真实无虚的记录,但是,但是这与我的父亲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竟有人因为一本八百年前的古书而对爸爸下毒手呢。”圆圆的语音悲切,抽泣哀愁,打断了陆一州的思索。
   “圆圆,也许咱们可以从这本书入手,查出杀害丁叔叔的凶手,尤其要追踪他下毒手的原因。也许,也许这本书真的能够告诉我们一些什么。”
   “一洲,我信你,我相信你。”
    陆一州轻抚着圆圆的秀发,心中充满了怜悯和柔情。但是,为丁叔叔报仇的誓言令他无法静下心来,他必须抓紧工作。   
    陆一州两本古书下面的笔记本抽出来,与丁圆圆一起从第一页开始阅读。
    刚刚读了几行,两个人就傻住了。
    丁叔叔在本子里写的,竟然是像天书一样的乱码!文字大多是法文,但法文字母杂乱无章地分行穿插,看似无心,但又明显地被认真书写下来。每个字母都与相邻的字母毫无关联,永远也拼写不出法文单词。除了开头的几句中文,其余的文字,基本都是毫无头绪,没头没脑。无论从哪个方向读起,人们都无法猜测其中的内容。何况,不要说内容,简直连单词也拼写不出来。
    陆一州迅速向后翻页,一直到把笔记本所有页面翻阅一遍。他发现,整个本子写满了这种单个的法文字母,既无明确的意思,也没有任何表面的或实质的函义。这个爬满乱码的本子,竟然如此的模样怪异,毫无逻辑,又似乎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秘感。   
    陆一州对着本子不发一言表情凝重,圆圆也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
    “圆圆,丁叔叔喜欢密码一类的东西吗?”陆一州闷声闷气地问了一句。
    丁圆圆摇头,“从来没有,起码我从来没有见他摆弄过什么密码。”
    “但这个本子里的东西,好像只能用密码一类的东西进行整理,才能读懂里面的意思。”
    听到这句话,圆圆明白他们碰到钉子了。而设置这个难题的人,竟然是自己一贯认为最了解最亲近的爸爸。
   “一洲,咱们能不能在互联网址上找找爸爸的文章,你不是说,爸爸叫做三剑客吗?”
    陆一州用手狠狠拍了一下脑门,“看我昏的,竟然把互联网的事情给忘了。”
    他把小本子打开,看到了丁叔叔留给他的互联网地址。
    陆一州的笔记本电脑在桌上发出细微的嗡嗡声,似乎在召唤他们前来加入世界的漫游。陆一州把地址输入,很快打开了一个法文的网站,看清楚名字,叫做环球寻宝网。
    丁圆圆好奇地问,“爸爸对於探险寻宝一类的事情从来没有兴趣啊,他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网站?”
    陆一州一边熟练地操作电脑一边说,“圆圆,丁叔叔寻找的,好像是一个历史的秘密,好像还有一些什么朋友。可惜,他没有来得及全部讲出来。”
    丁圆圆的眼泪又聚集起来,她赶紧用手擦。陆一州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角柔软的纸巾,递给圆圆,圆圆把下巴靠在他的肩上,用纸巾擦脸。“一洲,我们能够完成爸爸的遗愿吗?”
   “能,当然能。”
    三剑客的名字放在网友查询栏目,很快内容就出来了,三剑客在这个网站总共上传了三篇文章。
    <<密码的功用>>,<<记得童年的岁月吗?>>和<<圣经在我们身边>>。
   “密码!”圆圆发出轻呼,“是爸爸要告诉我们吗?”
    陆一洲首先点击打开这篇文章,这是一篇与密码完全无关的回忆文章。
    陆一州把短文迅速地浏览一遍,疑惑地眨着眼睛,“圆圆,这是关于你的回忆。”
    圆圆也在阅读文章,她的眼眸湿了,睫毛微微抖动。
   “一洲,我知道密码了,爸爸告诉我们密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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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8: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五

   也许真是心有灵犀的缘故,李警官刚向小芳提起丹尼娅,不到下午五点,丹尼娅就从巴黎图书馆用手机打来了电话。
  “李警官,想听我给你讲述一个故事吗?”丹尼娅的口吻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你用手机打国际长途,就是为了给我讲一个故事?”李警官疑惑地问。他心里明白,刚刚大学毕业的丹尼娅,如果不是发现了重大的线索,是不会这么铺张的,“你对於蓝宝石案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no,no,”虽是否定,但丹尼娅的口吻轻松,充满了激情,“你肯定猜不出我到底发现了什么。”
   按捺不住的小芳对着话筒喊道,“说来看看,快说来看看。”
   李警官按了一下免提按钮,丹尼娅的声音在整个办公室响了起来。
  “我昨天开始就在图书馆用电脑查找了与蓝宝石相关的所有资料,当然,是出现在法国的蓝宝石,最最著名的那种,竟然有所发现。”
   连一向严肃的李警官也兴奋了,“有什么发现,快告诉我们。”
  “严格地讲,这块蓝宝石很可能不是法国宫廷或贵族的用品,根据宝石上雕刻的花纹,我找到了意大利的马迪诺家族,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家族,在意大利历史上,曾经起到过举足轻重的作用。”
  “哦,”李警官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个消息。意大利贵族,古老家族,崇高的地位和历史作用,这些因素,与正在侦办的蒙特卡络谋杀案有什么关联?这位法国女孩子是不是想得有些出圈了?
  “难道蓝宝石上面雕刻的花纹,是马迪诺家族独有的族徽标志?”李警官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根本不相信似地对话筒嘀咕道。
  “你说对了一半。”丹尼娅在万里之外的声音格外清晰,“根据雕饰的图案,我发现这块蓝宝石仅仅是一个完整宝石的局部,因为,这个图案,正好是马迪诺家族族徽的四分之一。”
  “四分之一?”李警官疑惑着,“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四块样子相同的蓝宝石?”
  “你好聪明,我就知道你能够猜到。”
   李警官注意到小芳的眼神有些迷茫,但他此时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蓝宝石的线索上面,“你发现其他三块蓝宝石的信息吗?它们在哪里?”
   听筒里传来丹尼娅爽快的笑声,“李警官,我仅仅查到了这个图案的基本线索。至於蓝宝石,我不但没有发现另外三块,就连其中的一块我也仅仅是见过照片啊。”
   李警官自嘲地一笑,小芳对着话筒问道,“丹尼娅,你能把这个家族的族徽给我们传过来一份吗?”
  “当然可以,我现在正在电脑上给你们发伊妹儿呢。”
   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正好闪起一个信号,收到邮件。小芳按下打开按钮,邮件里面的附件被打开了,一张经过放大的彩色图片显影出来。
  “哇,真的与蓝宝石上的刻线相吻合。”
   李警官说,“丹尼娅,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提供马迪诺家族的历史,对吗?”
  “拜托你。”
  “你们看第二个附件,我已经传过去了。”
  “丹尼娅,我们还需要翻译一下,等阅读完,我们再跟你联系。”
  “请你们注意其中一段,1269年那一段。”
  “马迪诺家族史中的情节?”
  “对,那一年,这个家族发生了一个巨大的变故,一位家族的重要成员,梵迪冈教廷的红衣主教,身份尊贵受人景仰,同时又是家族唯一继承人的马迪诺红衣主教,忽然失踪了。”
  “1269年?我们去查一下。”
  “这位家族继承人,马迪诺侯爵,也许是一条重要线索。”
   只用了半个小时,李警官已经明白了这些资料的内容。他马上拨通了丹尼娅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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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8:12:3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六

   丁圆圆的兴奋感染了陆一州,他有些急不可待,“圆圆,快讲讲,丁叔叔在这篇文章里透露了什么?”
   圆圆说,“你先仔细阅读一下文章,我再告诉你。”
   陆一州说,“我已经认真读过了,丁叔叔在文章里,只是回忆了与童年的你相依为命的生活,谈论了天伦之乐的幸福。这些生活中的琐屑细节能够告诉我们什么啊?”
  “你仔细读读这一段,爸爸教我数学题的故事。”
  “神秘的数字排列?无限不循环小数?你是说,你知道是哪一组数字排列?”
  “对,一洲,你真聪明。这是一个简单的无理数密码,这是我们阅读爸爸笔记本内容的钥匙。”
  “无理数有很多,从开方,到圆周率,得出的,都是无限不循环小数。”
  “关键是看具体哪个无理数以及从第几位算起。”圆圆简短地回答。
   她找出一块不大的硬纸板,按照一定间距,挖出法文字母大小的孔洞。然后把这块带有许多洞眼的纸板扣在电脑屏幕的第一篇文章上。“一洲,我读字母,你用笔记录下来。”
   文字出来了,随着阅读,丁圆圆的泪珠一滴滴跌落在纸面上。此时,她象是看到了爸爸那张关切的脸孔,爸爸低沉的语调在耳边响起。
  “圆圆,我亲爱的女儿。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注定已经不在人世了。爸爸惦记你,耽心你,真的舍不得离开你啊。
   但是,谁也逃脱不了命运的无情摆布。谁能想到,当七百年前那个失魂落魄的牧师逃离自己家园的时候,这个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大戈壁的风沙把一个陌生的行旅推向绝望的深渊,那位主教的出现,使得我今后几十年的人生被一双看不到的手操纵。你的父亲用自己的一生来背负一个历史的重负,一心想满足这位可怜牧师的临终遗愿。但是,命运捉弄人,岁月不留情啊。在那个亲人逝去,朋友离散,童年密友猜忌的可怕时刻,我仍坚韧地履行着自己的诺言。
   蒙特卡络的谋杀太可怕了,它把酝酿了五十年的复仇阴谋暴露在我的眼前。鬼使神差,造化弄人,凶手的暗器竟然在我的面前击中了一个纯洁无辜的女孩。那枚毒针可是瞄准着我,应该扎入我的胸膛的啊!我阻拦住打算退场的小演员,我哪里知道就是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无意中挡住了凶手射向我的毒针!深切的悲哀涌满我的胸臆。我多么想与凶手一起长跪在神的十字架前,辨析历史烟尘带来的迷雾,与他一起忏悔这个凶蛮的谋杀啊。但我不能,我无法找到那个暗藏了五十年的幽灵,他象一个复仇之神般凶狠无情,又象狡兔一样机敏诡诘。
   女儿,我亲爱的女儿,告诉你这些,并非要你去复仇。不,千万不要,甚至不要产生一丝复仇的念头。神告喻我们,别人打你的右脸,你需把左脸伸给他。况且,这个仇人,根本就是我亲如兄弟的少年夥伴,根本就是一个黑白分明侠肝义胆的好汉。你不能复仇,甚至不应感受仇恨。爸爸要求你,设法寻找他,把我的歉疚和深切的爱交给他,让他明白,这仅仅是一场可怕的误会,而始作俑者者乃是命运,是命运对我们的愚弄与考验。
   亲爱的女儿,用密码书写干扰了我震撼心扉的表达,限制了我触及灵魂的流露。但我必须使用密码,因为,若非如此,你会陷入毫不知情的风险,会茫然地坠入一个深渊。凶手就在眼前,而警方已经把视线焦聚到我的身上,我每天面带微笑出现在你的面前,但我的心在绞痛,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让我继续每天面对你的快乐和幸福,爸爸一心想与你共享这美好的生活啊。但是,我不能把迫近的危险告诉你,因为,只要我活着,这个可怕的任务就不能落到女儿依然柔弱的肩上。
   我的女儿,打开你的电脑,在这个独特的法国网站上,搜索我的第三篇文章,这篇文字详细记载了我在五十年前经历的一段往事,以及发生在七百年前的那场悲剧,要知道,今天发生的所有误解,仇杀,都来源于这段特殊的经历。而更为重要的是,我们不可避免地搀入到这场七百年前发生的神秘事件当中,这个事件以及相关的信物,非常可能给执行人赢得巨大的财富,这就构成了这场误解的恐怖根源。要知道,对於我来说,我所履行的,仅仅是一个终生不渝必须做到的承诺,我必须亲自见证这个遗愿的实现,这是一个对于高尚人品的忠实承诺。
   思你,念你,我的女儿,我唯一的亲人!”
   笔记到此嘎然而止,丁圆圆感到锥心的伤痛和彻骨的寒意,记录着遗书的纸片从她手中跌落,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爸爸,爸爸!”
   她哭叫着趴在面前的桌子上,声音哽咽,后背剧烈地抖动。一直搂着她肩膀的陆一州察觉到贯穿她全身的颤栗,他更加有力地搂紧她,陪着她垂泪,但是,陆一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过了良久,陆一州才轻声说,“圆圆,咱们看一看丁叔叔在文章里,能告诉我们些什么?”
   丁圆圆点头,同时用手背擦干眼泪。在这一瞬间,陆一州觉得丁圆圆长大了,突然之间成熟了。
   第二篇文章被鼠标点开,刚读了几句,两个人就楞住了。
   这是一篇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书写的文字,字体古怪,无法读懂。
  “这是越语。”陆一州用猜测的语气说,他仍然有些吃不准。
  “爸爸怎么会越南语?”
  “确实不可思议,咱们必须找一个懂越语的人核对一下。”
   陆一州用打印机把这份文章打印下来,在等待打印机工作的时候,屋里的电话响了。
  “喂,”陆一州刚打了招呼,就把听筒递给丁圆圆,“圆圆,这是你的,李警官打来的电话。”
   丁圆圆双手握住听筒,只听了一句,泪水就流出来,“李警官,我答应,我答应你。为了给爸爸报仇,叫我做什么都成。”
   陆一州有些紧张地盯着圆圆,但圆圆沉浸在电话的对话中,一洲用钢笔在掌心写下几个字,把手伸给圆圆。
   圆圆读到一洲的字迹,“丁叔叔不让报仇!”
   但圆圆狠狠地摇头,继续把电话的内容说完,才挂断了电话。
   圆圆用双手抱着头,任凭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流淌。陆一州沉默无言,静静地等待着。
   哭了好一会儿,丁圆圆抽泣着,用手推一推陆一州,“你为什么不问我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不问我李警官让我干什么?”
   陆一州平静地说,“你已经答应了,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为什么要干预。”
   丁圆圆破涕为笑,“就是你镇静,周到,要不然爸爸怎么选择把秘密告诉你。”
  “现在说吧,李警官要你干什么?”
  “他们要设计擒获凶手,需要我的配合。”
  “封锁消息,守株待兔?”
  “咦,你猜出来了?”
  “否则,李警官不会要求你去配合。”
   丁圆圆挽住陆一州的胳膊,“一洲,我真的矛盾,真的好矛盾。爸爸明明被人害死,如果不是你正巧赶到,我这条命也搭上了。但爸爸为什么不让报仇?为什么不让我们抓到这个凶手?”
   陆一州摇头,“圆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处了。警方要求你配合,你就必须配合。在人情与法律之间,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服从法律。”
  “我已经答应警方了。”
  “我相信,丁叔叔一定能理解你这个选择。”
  “好了,一洲,咱们继续刚才的工作吧。李警官要求我今晚就去医院。”
  “嗯。”陆一州把已经折起来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屏幕闪了几下,重新显现出网页。他们很快找到三剑客的第三篇文章。
  丁叔叔发表的第三篇文章,署名仍然是三剑客,但是,在文章尚未打开之前,陆一州已经惊讶地发现,文件的字幅量是零。
   他慌乱地点击打开文章,果然,除了一个标题,文章内容竟然空无一字!
   陆一州和丁圆圆面面相觑,两个人的脑海里同时出现了同一个名字。
  “电脑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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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8:15:23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九

   日头偏西的时候,马迪诺牧师和佛郎克走入了一个半戈壁半沙漠的地区。马迪诺停下来,从覆满灰尘的袍口掏出一张地图,他想找到眼下的位置,但头昏眼花竟然无法查看地图,他叹了口气。
  “比格,歇歇吧。”
   比格.佛郎克解下水囊,递给牧师。
   为了节省精力,同时也是喉咙干哑,两个人都避免多讲话。如果非讲不可,也是选用最简洁,最省力的方式,只要对方能听懂就行了。
   马迪诺牧师谨慎地喝下几口水,感到力气恢复了一些。又把水囊递给佛郎克,但佛郎克没有喝,他只是检查了一下水囊的塞子,然后,把水囊背在后背上。
  “你为什么不喝?”牧师用眼神表示疑问。
  “我不渴。”佛郎克简单地答道。
  “比格,我感谢你的忠心。但我仍然要问你。对於我这样疯狂地想要追寻一个浮光掠影般的东方奇迹,一个神秘的大帝国,你能够理解吗?万一哪天面临失败,你也会无怨无悔吗?”
   比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比格。”
  “没什么,我相信你。”
  “比格,我的孩子。如果你留在罗马,我会要求你继承我全部的家产。这么多年来,你已经象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了。”
  “不,主教,我不能继承你的财产,因为,我希望你健康地活着。”
  “嗯,”主教笑了。
   比格把水囊的带子拴拴牢,准备继续赶路。主教拦住他。
  “孩子,再多歇一阵吧,我们已经走出戈壁了。”
   比格向四周望望,确实,遍地的沙石似乎减少了,代之以赭色的沙堆。这些沙堆就象奇形怪状的雕塑,被雕刻家肆无忌惮的想象所堆砌。
  “主教,我们离那个神秘的大帝国仍然遥远吗?”
  “近了,孩子,我们一定离开她很近了。”
  “但我觉得这里似乎就是天地的边缘,是世界的尽头啊。”比格.佛郎克把这几天一直折磨他的一个想法说了出来。
  “在过去,人们都认为这片沙漠是世界的尽头,”主教指指眼前一望无际的沙峰,“这里颜色恐怖,地势凶险,多象是但丁书中的地狱啊。”
   比格.佛郎克恐怖地看了一眼,赶快低下眼睑。
   “但是,马可波罗兄弟确实穿越了这个恐怖的地域,他们看到的却是一个庞大的帝国。”
   “主教,万一他们兄弟所言有误,甚至是吹嘘呢?”
   主教认真地思考着比格的推断,但很快,他摇头,“我觉得这兄弟俩说的真实可信。当然,世上万物千奇百怪,无法判断。所以,这次出行,我才没有携带回赠辽国皇帝的礼物。”
  “主教难道打算代表罗马教廷赠送给东方帝国礼物吗?”
   马迪诺主教深深地点头。
  “主教,为什么?”
  “因为,”主教预言又止,“孩子,还有很多事情你并不了解。但是,从今天开始,你要记住我的一句话。”
   佛郎克全神贯注,认真把主教的话记在心中,他的样子,使得主教露出轻松的笑容。
  “孩子,如果你能够先于我回到罗马。”
  “为什么先于你?”佛郎克打断主教的话。
  “因为上帝。”主教用手指指头顶,那里,西斜的的太阳仍然在肆虐地燃烧。
   佛郎克胆怯地点头,不再追问。
  “那时,我会要求你带上一枚蓝宝石十字架,”主教用手从胸前的衣服下抽出一个蓝光闪烁的十字架。“你把十字架出示给人们看,他们就会容许你动用我所有的财产。”
  “我不会离开你,主教,所以,并不需要你的任何财产。”佛郎克坚决地说。
  “哦,上帝有时会安排你离开一段时间的。”主教用安慰的口吻说道,“那时,你要用我的财产办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佛郎克紧张地问。
  “你要携带足够的钱财,沿着我们今天走过的道路,到达东方,到达那个大帝国。”
  “然后呢?”
  “然后,你要修建第一座教堂,你要做第一个上帝的仆人。”
  “你是第一个。”佛郎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补上一句。
   主教轻轻地摇头,叹了一口气,“我应该把你留在罗马,因为我没有想到这条路竟然这样难走。”
  “主教,我愿一直陪伴着你。”
  “不,孩子,记住我的话。假如我走得比你快,假如我要求你立刻返回,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并且,按照我刚才对你讲的话去做。”马迪诺主教神态格外严肃,以至于比格不敢再跟主教顶嘴了。
   暴晒的太阳变得更加倾斜,变成撕扯着残存酷热的夕阳。比格.佛郎克的心情变得压抑,走了这么一路,主教一直孤言寡语,奇怪的是,今天竟然说出这么多话。其中许多话,他并没有听懂。但是,他感到了不安,这是上路半年多来第一次感受不安。他惶恐地注视主教,但马迪诺主教似乎忘记了刚才那番预示着灾难的话语,安详地注视着远处那一座座奇形怪状的山峦。
   马迪诺最后一次翻开地图,搜寻这个区域的信息,但显然一无所获。
   此时,他们站立的区域,地貌确实太奇特了。
   遍地的砂石,柔软的沙粒,这些与三天来一直穿行的大戈壁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前面的地面颜色陡变,从沙漠的暗黄,戈壁的浅灰,忽然变成炽烈的赭红。地貌的形状也骤然改观,许多姿态各异的沙丘兀然而起,矗立在夕阳如血的碎石地面。看似沙丘,稍加观察才发现,这些其实是一种暗红色松软的岩石。沙柱般整齐的岩石被风暴反复刮削,使得腰部变细了,留下肥大的底部和形状怪异的头部。在夕阳血红的照映下,地面的沙石与耸立的沙岩乃至天地万物,都被笼罩在一片阴惨抑郁的暗红色的氛围之中。空气依然灼热,而这种如同火焰般的色彩,使得空气变得更加酷热难耐。
   马迪诺把手中的地图折叠起来,此刻,他显得有些颓唐。
  “比格,我们迷路了。”马迪诺主教有着一种遇事不惊的沉稳,但他的声音明明在颤抖。
  “主教,我不在乎。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马迪诺主教有些责怪地盯了比格一眼,“嘱咐你多少次了,不要称呼我主教。”
  “对不起,我认为这里没有别人。”
  “没有吗?”马迪诺抬头,扫视着包围着他们的,如同雕像般的奇形怪状的岩石。
  “您一直对我说,世上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地图已经用到头了。往后的道路,我们只能依靠上帝。”
   比格把身上的水囊用力抓了抓,“主教,只要我们节省一些,就会走出这片古怪的区域。”
   “但愿如此。”
   自从进入戈壁,他们就知道了,在戈壁和沙漠里的任何耽搁,都会导致生命的枯竭。所以,两个人趁着喉咙里尚保留着饮水后的轻松,再次艰难地起身,进入了这片似乎经过雕塑的地区。
   很多年以后,人们把这种地区称作亚丹地貌。这个名称的发音,是当地人的土语,意思就是被改变的地区。
   在两个人的身后,落日投影下一个巨大的怪兽,怪兽脖颈粗长,头颅硕大,瞪着一双牛眼盯视他们。
   比格有些耽心地打量砂石的雕塑,诧异于大自然的威力。
   马迪诺主教目不旁视,始终面向行进的方向,坚毅地迈动脚步。
   日影,把他们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
   太阳很快就落山了,摆脱了灼烤人的烈日,两个人加快了脚步。
   随着太阳最后几缕光线在血色的沙石堆上消失,道路变得漆黑难辨。就在这时,起风了。
   刚开始起风时,他们听到了自远及近的忽哨声,比格心里还感到一阵兴奋。因为有微风的吹拂,空气会变得凉爽许多,会给两个人的夜行带来舒适的爽快。但刚刚前行几步,一切就突然改变了。
   风声在霎那间变成了一种犀利的嘶吼,象是从远处匆匆赶来了一群厉鬼。在他们的身周喧嚣悲鸣,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本来在刚刚升起的月光下凝固的雕像忽然舞动了起来,雕像与飞奔而至的厉鬼一同跳跃,狂奔。风扬起鬼怪的长发,挥舞的发梢抽打旅人的脸庞,抽得人脸蛋生疼。地面的沙石跟着这些疯鬼飞舞骚动,沙子迷住人的眼睛,石子象冰雹一般抽打着裸露出来的皮肤。
   两个人用衣服包住脑袋,在狂风石雨中躲闪。但凄厉的呼啸声,却从耳朵里刺心地钻入。比格发现自己头顶上的一头巨兽张开了狰狞的大口,漆黑的喉咙发出震撼人心的嘶吼。他的头脑一阵昏黑,脚下不由自主倒退几步,但他挺住了,在他的前面,主教吃力地跋涉着,没有被这些厉鬼吓倒。比格抱紧搂在胸前的水囊,顶着狂风迈步向前,但这时,一只吐出舌头的厉鬼抓住了他的肩膀。
   比格惊呆了,颤抖了。这只厉鬼头颅巨大,舌头血红,眼珠就象两盏汽灯。“把命留下,把命留下!”厉鬼嘶吼着,尖利的牙齿摩擦着比格的脖颈。比格胆怯了,他闭紧眼睛,发出大声的祈祷,然后,拼命叫喊走在前面的主教。但是,周围都是冤魂厉鬼凄厉的嘶叫,马迪诺主教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呼喊。比格的膝盖一软,咕咚一下跪在地上,他不敢睁眼,耳边全是鬼怪惊天动地的怒吼。他的衣袖被另外一只妖怪抓住了,几只妖怪撕扯着他,象是要把他撕成碎片。比格知道,这里也许就是所谓的地狱,他和主教误入歧途,竟然一路走到了地狱的门口!
   比格不敢再停留了,他用尽力气喊叫主教的名字,然后,他扭转头,顺风向着相反的方向狂奔。巨兽沉重的脚步在他身后震响,呼出的热气蒸烤他的后背,他的嘴里发出阵阵哀嚎,不知是绝望还是乞求饶命,但脚下的步伐更快了,此时,他一心想的,只是赶快逃离这个地狱,这个恐怖的厉鬼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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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8:20: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九

   日头偏西的时候,马迪诺牧师和佛郎克走入了一个半戈壁半沙漠的地区。马迪诺停下来,从覆满灰尘的袍口掏出一张地图,他想找到眼下的位置,但头昏眼花竟然无法查看地图,他叹了口气。
  “比格,歇歇吧。”
   比格.佛郎克解下水囊,递给牧师。
   为了节省精力,同时也是喉咙干哑,两个人都避免多讲话。如果非讲不可,也是选用最简洁,最省力的方式,只要对方能听懂就行了。
   马迪诺牧师谨慎地喝下几口水,感到力气恢复了一些。又把水囊递给佛郎克,但佛郎克没有喝,他只是检查了一下水囊的塞子,然后,把水囊背在后背上。
  “你为什么不喝?”牧师用眼神表示疑问。
  “我不渴。”佛郎克简单地答道。
  “比格,我感谢你的忠心。但我仍然要问你。对於我这样疯狂地想要追寻一个浮光掠影般的东方奇迹,一个神秘的大帝国,你能够理解吗?万一哪天面临失败,你也会无怨无悔吗?”
   比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比格。”
  “没什么,我相信你。”
  “比格,我的孩子。如果你留在罗马,我会要求你继承我全部的家产。这么多年来,你已经象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了。”
  “不,主教,我不能继承你的财产,因为,我希望你健康地活着。”
  “嗯,”主教笑了。
   比格把水囊的带子拴拴牢,准备继续赶路。主教拦住他。
  “孩子,再多歇一阵吧,我们已经走出戈壁了。”
   比格向四周望望,确实,遍地的沙石似乎减少了,代之以赭色的沙堆。这些沙堆就象奇形怪状的雕塑,被雕刻家肆无忌惮的想象所堆砌。
  “主教,我们离那个神秘的大帝国仍然遥远吗?”
  “近了,孩子,我们一定离开她很近了。”
  “但我觉得这里似乎就是天地的边缘,是世界的尽头啊。”比格.佛郎克把这几天一直折磨他的一个想法说了出来。
  “在过去,人们都认为这片沙漠是世界的尽头,”主教指指眼前一望无际的沙峰,“这里颜色恐怖,地势凶险,多象是但丁书中的地狱啊。”
   比格.佛郎克恐怖地看了一眼,赶快低下眼睑。
   “但是,马可波罗兄弟确实穿越了这个恐怖的地域,他们看到的却是一个庞大的帝国。”
   “主教,万一他们兄弟所言有误,甚至是吹嘘呢?”
   主教认真地思考着比格的推断,但很快,他摇头,“我觉得这兄弟俩说的真实可信。当然,世上万物千奇百怪,无法判断。所以,这次出行,我才没有携带回赠辽国皇帝的礼物。”
  “主教难道打算代表罗马教廷赠送给东方帝国礼物吗?”
   马迪诺主教深深地点头。
  “主教,为什么?”
  “因为,”主教预言又止,“孩子,还有很多事情你并不了解。但是,从今天开始,你要记住我的一句话。”
   佛郎克全神贯注,认真把主教的话记在心中,他的样子,使得主教露出轻松的笑容。
  “孩子,如果你能够先于我回到罗马。”
  “为什么先于你?”佛郎克打断主教的话。
  “因为上帝。”主教用手指指头顶,那里,西斜的的太阳仍然在肆虐地燃烧。
   佛郎克胆怯地点头,不再追问。
  “那时,我会要求你带上一枚蓝宝石十字架,”主教用手从胸前的衣服下抽出一个蓝光闪烁的十字架。“你把十字架出示给人们看,他们就会容许你动用我所有的财产。”
  “我不会离开你,主教,所以,并不需要你的任何财产。”佛郎克坚决地说。
  “哦,上帝有时会安排你离开一段时间的。”主教用安慰的口吻说道,“那时,你要用我的财产办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佛郎克紧张地问。
  “你要携带足够的钱财,沿着我们今天走过的道路,到达东方,到达那个大帝国。”
  “然后呢?”
  “然后,你要修建第一座教堂,你要做第一个上帝的仆人。”
  “你是第一个。”佛郎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补上一句。
   主教轻轻地摇头,叹了一口气,“我应该把你留在罗马,因为我没有想到这条路竟然这样难走。”
  “主教,我愿一直陪伴着你。”
  “不,孩子,记住我的话。假如我走得比你快,假如我要求你立刻返回,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并且,按照我刚才对你讲的话去做。”马迪诺主教神态格外严肃,以至于比格不敢再跟主教顶嘴了。
   暴晒的太阳变得更加倾斜,变成撕扯着残存酷热的夕阳。比格.佛郎克的心情变得压抑,走了这么一路,主教一直孤言寡语,奇怪的是,今天竟然说出这么多话。其中许多话,他并没有听懂。但是,他感到了不安,这是上路半年多来第一次感受不安。他惶恐地注视主教,但马迪诺主教似乎忘记了刚才那番预示着灾难的话语,安详地注视着远处那一座座奇形怪状的山峦。
   马迪诺最后一次翻开地图,搜寻这个区域的信息,但显然一无所获。
   此时,他们站立的区域,地貌确实太奇特了。
   遍地的砂石,柔软的沙粒,这些与三天来一直穿行的大戈壁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前面的地面颜色陡变,从沙漠的暗黄,戈壁的浅灰,忽然变成炽烈的赭红。地貌的形状也骤然改观,许多姿态各异的沙丘兀然而起,矗立在夕阳如血的碎石地面。看似沙丘,稍加观察才发现,这些其实是一种暗红色松软的岩石。沙柱般整齐的岩石被风暴反复刮削,使得腰部变细了,留下肥大的底部和形状怪异的头部。在夕阳血红的照映下,地面的沙石与耸立的沙岩乃至天地万物,都被笼罩在一片阴惨抑郁的暗红色的氛围之中。空气依然灼热,而这种如同火焰般的色彩,使得空气变得更加酷热难耐。
   马迪诺把手中的地图折叠起来,此刻,他显得有些颓唐。
  “比格,我们迷路了。”马迪诺主教有着一种遇事不惊的沉稳,但他的声音明明在颤抖。
  “主教,我不在乎。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马迪诺主教有些责怪地盯了比格一眼,“嘱咐你多少次了,不要称呼我主教。”
  “对不起,我认为这里没有别人。”
  “没有吗?”马迪诺抬头,扫视着包围着他们的,如同雕像般的奇形怪状的岩石。
  “您一直对我说,世上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地图已经用到头了。往后的道路,我们只能依靠上帝。”
   比格把身上的水囊用力抓了抓,“主教,只要我们节省一些,就会走出这片古怪的区域。”
   “但愿如此。”
   自从进入戈壁,他们就知道了,在戈壁和沙漠里的任何耽搁,都会导致生命的枯竭。所以,两个人趁着喉咙里尚保留着饮水后的轻松,再次艰难地起身,进入了这片似乎经过雕塑的地区。
   很多年以后,人们把这种地区称作亚丹地貌。这个名称的发音,是当地人的土语,意思就是被改变的地区。
   在两个人的身后,落日投影下一个巨大的怪兽,怪兽脖颈粗长,头颅硕大,瞪着一双牛眼盯视他们。
   比格有些耽心地打量砂石的雕塑,诧异于大自然的威力。
   马迪诺主教目不旁视,始终面向行进的方向,坚毅地迈动脚步。
   日影,把他们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
   太阳很快就落山了,摆脱了灼烤人的烈日,两个人加快了脚步。
   随着太阳最后几缕光线在血色的沙石堆上消失,道路变得漆黑难辨。就在这时,起风了。
   刚开始起风时,他们听到了自远及近的忽哨声,比格心里还感到一阵兴奋。因为有微风的吹拂,空气会变得凉爽许多,会给两个人的夜行带来舒适的爽快。但刚刚前行几步,一切就突然改变了。
   风声在霎那间变成了一种犀利的嘶吼,象是从远处匆匆赶来了一群厉鬼。在他们的身周喧嚣悲鸣,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本来在刚刚升起的月光下凝固的雕像忽然舞动了起来,雕像与飞奔而至的厉鬼一同跳跃,狂奔。风扬起鬼怪的长发,挥舞的发梢抽打旅人的脸庞,抽得人脸蛋生疼。地面的沙石跟着这些疯鬼飞舞骚动,沙子迷住人的眼睛,石子象冰雹一般抽打着裸露出来的皮肤。
   两个人用衣服包住脑袋,在狂风石雨中躲闪。但凄厉的呼啸声,却从耳朵里刺心地钻入。比格发现自己头顶上的一头巨兽张开了狰狞的大口,漆黑的喉咙发出震撼人心的嘶吼。他的头脑一阵昏黑,脚下不由自主倒退几步,但他挺住了,在他的前面,主教吃力地跋涉着,没有被这些厉鬼吓倒。比格抱紧搂在胸前的水囊,顶着狂风迈步向前,但这时,一只吐出舌头的厉鬼抓住了他的肩膀。
   比格惊呆了,颤抖了。这只厉鬼头颅巨大,舌头血红,眼珠就象两盏汽灯。“把命留下,把命留下!”厉鬼嘶吼着,尖利的牙齿摩擦着比格的脖颈。比格胆怯了,他闭紧眼睛,发出大声的祈祷,然后,拼命叫喊走在前面的主教。但是,周围都是冤魂厉鬼凄厉的嘶叫,马迪诺主教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呼喊。比格的膝盖一软,咕咚一下跪在地上,他不敢睁眼,耳边全是鬼怪惊天动地的怒吼。他的衣袖被另外一只妖怪抓住了,几只妖怪撕扯着他,象是要把他撕成碎片。比格知道,这里也许就是所谓的地狱,他和主教误入歧途,竟然一路走到了地狱的门口!
   比格不敢再停留了,他用尽力气喊叫主教的名字,然后,他扭转头,顺风向着相反的方向狂奔。巨兽沉重的脚步在他身后震响,呼出的热气蒸烤他的后背,他的嘴里发出阵阵哀嚎,不知是绝望还是乞求饶命,但脚下的步伐更快了,此时,他一心想的,只是赶快逃离这个地狱,这个恐怖的厉鬼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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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8:27:3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二

   丁团长去世的消息被警方严格地保守着秘密,杂技团接到的通知,是丁团长目前尚需要完全的静养,从身体恢复和人身安全的角度考虑,警方决定对他采取严格的保护措施,从即日起,暂时禁止杂技团人员以及和其他亲属朋友到医院探访。同时为了确保丁团长能够得到充分的休息,医院重症病房的楼道,专门安排了一名医院的保安,二十四小时看守这间特护病房。
   这些表面上的工作当然无法阻挡高明的杀手,李警官就是盼着他能看出保安工作的漏洞,早点儿在医院露面。否则,时间一久,李警官精心设计的圈套,就算枉费心机了。
   友谊医院重症病区丁团长的病房内,一切救护设施摆放如故,病床上也躺着陷入深度昏迷的重病号。李警官的鼻子虚插着鼻饲管,脸上罩着氧气面罩(其实是为了遮挡李警官的面孔),手腕上输液的针头被胶布贴牢,下面连接着往下滴水的细管,使得输液瓶显示不断滴注的假象。透过观察室宽大的玻璃窗,谁也无法辨认氧气罩下深深熟睡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脸孔。
   接连三个夜晚,李警官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这种一动不动的静卧,简直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折磨,时间久了,卧床的人会陷入腰酸背痛烦躁难耐极度疲劳之中。但李警官不能动弹,不能翻身,他必须做出失去知觉深沉入睡的假象,整夜一动不动地倾听耳边治疗仪器单调的滴答声。虽然安静,单调,催人欲眠,但李警官的耳朵变得格外机敏,触觉变得格外敏锐。他知道,为了避免夜半来访者疑心,病房内外几乎不设一个埋伏,就连医院大门外的停车场,也不设伏。全部的安全保障,只有病区走廊尽头那个形同虚设的保安了。此时,保安似乎并不知晓可能到来的危险,早已瞌睡连天,摇摇欲坠了。三天前,丁团长逝世当天李警官提出这个大胆的计划时,全队的人几乎齐声反对。可是大家又明明知道,这个多次逃脱的杀手太狡猾太凶残太敏锐了。如果医院附近埋伏人马,蹲坑,设置圈套,不但无济于事,还会惊动他,使得他不敢接近。但如果李警官一人独自等待他的到来,风险又太大。经过两次准确无误的谋杀,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心狠手辣的职业杀手。李警官也在蒙特卡络吃过他的亏,北京街头追踪还被他成功甩脱。此时,深更半夜在医院的病房李警官独自一个人与他交手,胜算的把握到底有多大?所有的人都捏着一把汗。这种时候,万一失手,李警官承受性命之危,到底值不值得?
   但李警官力排众议,坚持己见,拒绝了局领导另择其他方案的提议。他坚持的理由只有一个,如果丁团长的死讯传出,杀手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从而远走高飞,消失无踪。蒙特卡络中国女孩儿的遇害,北京丁团长的谋杀都将成为无法侦破的死案。警方失职不说,凶手从此逍遥法外,受害者永远无法瞑目九泉,甚至此后天涯海角,清平世界,不知会有多少人因之寝食难安,性命难保。所以,利用丁团长的信息作诱饵,擒获狡猾的凶手,这个机会,肯定极其珍贵,极其难得。也许,这就是在中国境内擒凶破案的唯一机会了。
   李警官深信杀手会在医院里出现。
   杀手太精明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使他惊动警觉。李警官的脑海里深深刻印着蒙特卡络月光下那张脸孔,刚毅,精明,耐心,势在必成。他象是一条毒蛇,耐心潜伏,纹丝不动,一旦行动,便会象狡兔般一跃而起,致命一击。从他干练的军人般的动作中,可以看到严格训练的痕迹。他不是一个普通的杀手,而是一个职业军人,甚至职业间谍。这次,他精心策划的爆炸竟然没能干掉丁团长,一定会使他恼羞成怒,倍感窝火,难以甘心。他不会就此罢休,极有可能挺而走险,选择防守薄弱的医院再次下手。
   基於这个推测,李警官坚持己见,毫不动摇。终於说服了领导和同事。从那天开始,他便一个人孤胆独对,一动不动,忍着受病床上腰酸背痛的折磨,高度警觉地等待歹徒的来临。
   夜晚的时光缓慢寂寞,最折磨人的是那种极其强烈的孤独感。虽然,外面值班室坐着一位哈嘁连天的值班员,这位由小芳扮演的女护士为了能够迷惑对方,必须做出瞌睡不醒的假象。小芳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李警官才勉强容许她留下来。这个角色其实很难扮演,周围危机四伏,杀手随时可能出现,但小芳必须做出摇摇欲坠的疲劳象。连续三天,小芳每晚瞌睡连连,内心又紧张得要命。本能地想睁开警觉的眼睛,任何蛛丝马迹都会使她紧张疯狂。但小芳必须强迫自己进入状态,甚至发出轻微的鼾声,不惜干扰本来就紧张得要命的听觉。
   两夜时间过去了,李警官和小芳的心里充满了焦虑。丁团长的死讯不可能长时间保密,无论公众舆论还是私人感情,都不会容许把时间拖得过久。否则,他们的行动会变得违反天理,伤害人情。更何况,为了把这出戏演得逼真,李警官不得不请丁团长的独生女儿丁圆圆与公安局配合,每天仍然前来医院看护,直到傍晚才能离去。丁圆圆的情绪一直激动焦躁,很难长久控制,这样的局面,确实很难继续维持下去了。
   时间进入第三个夜晚,李警官已经决定,如果今夜仍旧徒劳,凶手将不会再出现,他会撤销这次行动。
   特护病房没有时钟,为了伪装的真实,李警官手腕上的手表被摘掉了。其实,就算有手表,他也绝对不敢核对时间,举手抬腕之间,就可能惊动歹徒,使得整个行动失败。李警官在心里默默地计算时间,应该是佛晓时分了,凌晨是歹徒下手的最佳时机。时间过了半夜,医院走廊里没有人走动了,出现的任何身影,都容易被过度安静的环境掩饰,窗外晃动的树枝,也能遮掩贴墙行进的步伐。天色渐明,一阵强烈的失望情绪笼罩着李警官,阵阵涌上心头的烦躁,使得李警官想翻动一下身子。但他强迫自己安静,忍住了翻身一下的冲动。他知道,越是最后几秒钟的坚持,越会对破案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就在李警官内心剧烈搏斗的时候,特护病房的房门发出喀哒一声轻响。这个响动太轻微了,似乎是老鼠踩断了一根火柴棍。有那么几秒钟时间,李警官怀疑自己的听觉出现故障,是不是刚才突发的烦躁造成的干扰,使得他出现幻听。李警官追寻这个声音继续倾听下去,竟然渺无声息,周围除了仪器发出的单调乏味的嘀嘀声之外,只有外间值班室小芳那不知是故意还是真实的由於睡眠而产生的呼吸声。
   李警官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处於高度戒备的状态,他强烈克制自己想睁开眼睛的欲望,因为,只要产生睁眼的想法,眼皮就会出现抖动,一个轻微的抖动,也会惊动进入室内的敌人。
   安静,极度的安静,同时是一个长时间的忍耐。这种静谧显得过於漫长,但,床单下面,李警官的手指抖动了一下,进入了最佳的状态,因为,他的耳朵终於捕捉到了一丝风声,这是软底鞋触及地板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声响。其实,鞋底并没有发生一点儿擦音,要感谢医院的木制地板,人体的重量使得地板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呻吟,这个呻吟声触发了李警官高度紧张的神经末梢。接着,特护病房靠近病床的位置,传出了极其低微的喘息声,来人用手抓住连接李警官手腕的点滴瓶,用一种针筒类的器具向滴注管内加注什么液体。接着,这个人转身面向李警官,似乎打算与这个即将长逝的人最后告别一下。他突然一惊,不知是猛地发现氧气罩下面李警官的相貌与丁团长不同,还是他看到了床单下抬起的手臂,一只六四式警用自动手枪正正地对着他的眼睛。来人忽地向起一跳,象一只脱逃的狡兔向门口飞去。“别动。”李警官的声音很低,但在接近黎明的极度静谧中响如惊雷,“林先生,你逃不掉了。”
   外间值班室的玻璃门擦得干净,纤尘不染,玻璃外面,站着刚才那个瞌睡连天的小护士,她的手中,也一动不动地握着一把式样相同的警用手枪。
   来者没有露出丝毫慌乱,他收回对门外小芳冷冷的注视,回过头来打量李警官一眼。这两个人,他已经非常熟悉了,熟悉得就象他腰间KGB制式的手枪一样。但他的眼中并没有流露出绝望,甚至摆出一副与己无关,漠然无聊的神情。
  “林先生,我一直在等待你,希望跟你好好谈一谈,”李警官平静地说,“我想,你不会反对吧?”
   林先生漠然地瞥了李警官一眼,眼光中全是蔑视。
  “你的护照是英国的,服装是法国名牌,但手枪却是俄国制式,望远镜是克格勃的精品。”
   李警官依然坐在病床上,身上披着白色的床单,紧握的手枪油光发亮。这样的场景不但可笑,李警官的模样也格外滑稽,林先生甚至忍不住在嘴角流露出一丝嘲笑。
  “也许,指派你行动的是巴黎的富商黎小淳,也许,你的背后另有他人。”李警官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不愿意稍微解释一下吗?”
   林先生依然沉默,一双眸子闪闪发亮。
  “你出生在欧洲,你会讲英语,德语,俄语,越南语,法语甚至丹麦语。你曾经出现在阿富汗和伊拉克,你为美国服务,也对俄罗斯效忠,你的公开身份是私人侦探,你的秘密身份。。。”
  “请你不必说了,”林先生终於开口,他的中文带有浓重的南方口音,“请你告诉我,丁团长,就是丁络文,他到底死了没有?”
  “丁团长既非美国间谍,也非克格勃特务,更不是什么中国特工,你为什么三番五次地暗杀他,使用了各种最先进的谋杀手段,不惜误杀年轻的杂技团女孩子。你为什么对他这么重视,你跟他素不相识从无交往,年龄上也并非同一代人,到底是什么仇恨令你如此疯狂呢?”李警官严肃地问。
  “请先回答我的问题。”林先生对李警官的盘问不理不睬,执拗地说道。
  “很遗憾,我不能告诉你。也许,只有在监狱的铁门里你才能慢慢得到关于丁团长的传闻,但现在,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林先生忽然凄楚地微微一笑,他冲李警官摇头,嘟囔一句。
“您总是让我失望,虽然您始终没能打赢我。”
  李警官忽地从病床上一跃而起,双手齐伸扑向林先生。但是,他毕竟晚了一步,林先生的牙根发出轻微的爆裂声,仅仅百分之一秒钟的时间,他已经浑身酥软,眼白上翻,倒向地面。接着,一股黑血从嘴角溢出,血液发腥,稍淌即凝。李警官只来得及抓住他的下颌,林先生已然断气了。
  “叫医生,快叫医生来。”李警官吼道。
  “是。”冲到门口的小芳回答。
   医生很快到了,他简单地翻了一下林先生的眼皮,摇摇头说一句,“没救了。”
   李警官丧气地坐在床沿上,狠狠地骂了一句。
   小芳走过来,“队长,我刚搜了他的身上,没有那块蓝宝石。”
  “脖子上也查了?”
  “都检查了。”  
   李警官换下医院的病号服,始终心事重重,一声不吭。小芳耽心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时,林先生的尸体已经被抬了出去,地面也清理干净。
  “现在可以为丁团长开追悼会了。”
  “对,丁团长应该是清白的。”
  “不是应该,而是确定。”
   小芳有些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林先生刚才并没说什么啊?”
  “我就没指望他说什么,谁想到这小子性子好烈。”
  “是克格勃训练出来的。”
  “也许,”李警官说,“可是还不止。”
  “他身后另有其人?”
  “你知道吗?丁团长是一个在越南长大,曾被法国牧师收养的孤儿。在这个法国牧师家里,还有几个和他一块儿长大的孩子,这些孩子包括巴黎的那位黎先生。”
  “黎小淳?”
  “不,黎小淳的父亲,黎元庭。”
  “其他人还有谁?”
  “李警官用下颌点点刚才林先生站立的位置。
  “林先生?”
  “不,他的雇主。”
  “天啊,他们难道是私人仇杀?”
   李警官沉重的面色出现笑意,他看着小芳,“有长进,有想法。”
   小芳说,“怎么,你又是早知道了?”
  “还记得梁海波老先生吗?他家墙上的镜框?”
  “当然记得,当然有印象。”
  “那四个十几岁的小孩在河边的合影。知道那条河叫什么名字吗?”
  “我哪里知道?一条普通的河呗。”
  “那是湄公河,是流经老过,柬埔寨和越南的一条著名的河流。”
  “天啊,你怎么当时就注意到了?”小芳敬佩地张大了嘴。
  “不是当时,自从姓林的杀手一出现,我就开始研究这张照片了。”
  “照片。。。?”
  “对,我去跟老爷子借来,复印了一张。”李警官故作轻松地说。
  “但梁海波先生怎么得到的照片呢?”
  “上个世纪50年代,丁团长曾经委托梁海波先生在海外寻找照片上的几个人。那个时候,梁先生是杂技明星,经常到欧洲演出。文革时期,气氛紧张,梁先生偷偷地把照片藏了起来,直到文革结束。后来,丁团长经常出国了,梁先生就把照片当做纪念品收藏起来。如果不是我再三解释,梁先生说什么也不让我复印照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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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8:28:38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三

   凶手终於被抓住了,但结局竟然是一个悲惨的意外,凶手的自杀,不但使警方追查的线索再次中断,而且,也使陆一州和丁圆圆背上了沉重的精神包袱。
   爸爸临终前的嘱托,爸爸遗书上的叮咛。不要报仇,千万不要报仇,丁叔叔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嘶吼。陆一州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报仇,但协助警方,是一个守法公民不可推卸的责任。丁圆圆所做的一切,虽然在天理与人情之间难以分辨,但这种矛盾带来的后果,却是令人极其痛苦甚至是锥心的。
   这些天,陆一州尽量安慰圆圆,他明确表示,圆圆所做的一切都是无可非议的,丁叔叔不会因此而责怪她。但面对着疑犯死亡的现实,丁叔叔在天堂里是否会痛心疾首呢?
   弥合丁圆圆心灵伤痛的唯一办法,也许只有继续追踪线索,让这种不间断的工作和思索,来平复丁圆圆的矛盾和痛苦吧。
  “圆圆,咱们应该着手解答越南语的翻译了吧?”陆一州好容易说服丁圆圆睡了一个不断被恶梦惊醒的长觉,看到圆圆精神状况好一些了,才开始动员她。
  丁圆圆心神恍惚,但总算回答道,“是啊,不能总是耽搁下去了。”
  “来,咱们再上网看一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丁圆圆晃晃脑袋,“一洲,爸爸不在了,怎么会有新的信息呢?”
  陆一州已经打开电脑,进入了记忆下来的法国网页。
“圆圆,你看,有新的消息了。”陆一州大声叫道,令圆圆浑身一机灵。
  两个人并着脑袋看电脑。在丁团长第二篇文字的下面,出现了一个新的条目,评论栏目里,出现了留言,不知什么人写下了一句话。
“想知道你父亲被追杀的原因吗?想得到700年前发生的那段历史吗?请跟我联系。”------署名:密友
  这句话,是用中文写的!
  丁圆圆脸色苍白,眼睛死死盯住这条留言,嘴角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陆一州慌忙搂住她的肩,把她揽入怀里,象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圆圆,不要害怕,这个密友,也许是个朋友。”
“但是,我害怕,一洲,我好害怕。”
“这也许是通向答案的一条通道,我们应该联系这个叫密友的人。”
  过了很久,圆圆才稍稍镇定下来,她的脸色依然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但是,她似乎下了决心,不再犹豫,不再恐慌,“一洲,警方抓获的也许还不是真正的凶手,他的背后还有人物。这件事情也不那么简单。所以,咱们应该给密友回信,咱们不能放弃这条线索。”
  陆一州满意地点头,“圆圆,我一直希望你能够这样勇敢。”
  由於没有通信地址,他们只能在后面留言,并且写下自己的邮箱。当天下午,他们收到了来信。
“你总算是一个热爱自己父亲的人,你总算是一个可以完成父亲心愿的人。现在,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你父亲留下来的文件,那个杀手未能找到的文件,等候我进一步的指示。”---署名:依然是密友,但这次用的是法文。
  陆一州和丁圆圆一遍遍地阅读这份邮件,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凶手已经自杀身亡,整个案子应该算是告破了。难道这其间仍然有着自己尚未知晓的秘密?凶手在刺杀之外,仍然有着什么不可理喻的动机?
  确实,凶手的身份尚未得到确认,他使用的暗杀器具不但先进,而且是一般人,甚至一般间谍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他的作案手段如此高明,难道仅仅是为了暗杀一位中国杂技团的团长?
  那么,这件事背后掩饰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这一切与一个700年前的历史又有什么关联?这许多难解之迷,震撼着两个人的思维,也刺激着他们的好奇。
  经过长时间的商量,两个人决定与这个密友进一步交涉。因为,这是寻找答案的唯一线索,是丁圆圆真正了解爸爸的唯一途径。
“我们已经找到了文件,请告诉我们怎么和你联系。”
  第二天,一封法文信躺在邮箱里,“不要对我不撒谎,告诉我找到的是什么文件,我才能相信你。”
  陆一州咂嘴,“这家伙可真聪明。”
“也许是狡猾。”
“那么,咱们就冒一些险,给他提供一些消息。”
  他们的回信写道,“一本<<圣经>>,一块蓝宝石。”
“为什么不把保险柜等消息透露给他?”丁圆圆不解地问。
“咱们也要吊吊他的胃口,不能让他牵着咱们的鼻子走。”
“原来以为只有密友是个狡猾的东西,结果发现,你才真的好狡猾。”圆圆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笑脸。
  她的笑容是那种特别阳光的,这种开朗的笑令陆一州格外开心。他抱起圆圆,在屋子里旋转一圈,“哀兵必胜,但我们不能总是悲哀。”
“有你,我就不会总是悲哀的。”
  当天下午,回信就到了,语言开诚布公,毫不客气,“你还算诚实,好吧,我现在确实打算把历史文件交给你,这样,你就能了解你爸爸被害的真正原因。”
  陆一州很快敲着键盘,边敲边向圆圆解释,“趁着他在网上,咱们加快进行。”
“我们该怎么说?”
“只是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文件,我们跟他怎么接头?”
  但是,等待的结果却让他们灰心,密友似乎刚刚答复完就下线了,当天他们没有得到任何新的消息。
“他不相信咱们?”丁圆圆问。
“不,我觉得他信了,”陆一州答道,“他只是过於谨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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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8:30:1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四

   比格.佛郎克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弄明白了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他继承了马迪诺家族的财产和爵位,甚至继承了这个光辉的姓氏。比格.马迪诺勋爵乘着雕花的马车前往元老院去签署财产证书,走在路上他才逐渐从睡梦中清醒过来。马迪诺主教的遗嘱在他们动身前往东方旅程的那晚就写好了,主教郑重其事地宣布,一旦比格继承马迪诺家族的产业,他将拥有把这些产业迁往世界任何地方的权利。比格瞬时明白了主教的用心,主教相信比格会妥善处理他的遗产,会把财产用在他叮嘱过的地方。比格登时意识到强烈的使命感,马迪诺主教在分手前的霎那,把最重要的嘱咐告诉他,好像,主教已经从上帝那里聆听到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一般。
   比格没有浪费时间,这几天功夫,一个具体落实主教遗嘱的措施在他的心中逐渐成熟。
   昨天夜里,他梦见了马迪诺主教。主教依然那样慈祥,健康,一双蓝色的眼睛就象地中海的海水,洋溢地注视着他。
  “我的孩子,我的夥伴,看到你回家了,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主教,我把你丢弃了,我带走了你唯一能够生存的水囊,我是你的罪人啊。”比格热泪盈眶。
  “不,孩子,我不需要水囊,我有上帝的关照。”
   比格仔细观察主教,发现主教的嘴唇红润,发音清晰,眼睛明亮,不象是沙漠上缺水疲倦的样子,他放心了。“主教,我无意继承你的财产和爵位,我只是想实现。。。”
  “孩子,动身前我就签好了遗嘱,我希望你幸福。同时,更希望你能够实现我的愿望,到东方寻找那个伟大的帝国,修建一座高大耸立的教堂。”
  “主教,我会去的,我此刻正努力地进行呢。”
   主教微笑了,就象过去无数次面对时一样,用手抚摸着他的头顶,“孩子,在东方,我等你。”
   第二天,管家带着他到执政官那里签署一份财产继承公证,这时,执政官忽然发现了遗嘱里有一条信息被人们忽略了。
  “主教有一个个人的信物,他交给你了吗?”执政官神情严肃地问道。
  “主教的蓝宝石十字架吗?”
  “对,这是马迪诺主教在最后一刻将会交给你的私人信物。”
  “主教没有来得及把十字架交给我。”
  “很遗憾,没有这个私人信物,我无法为你开具证书,你必须首先与马迪诺家族的人们协商一个解决办法。”执政官说。
   与马迪诺家族其他人打交道时比格遇到了麻烦。很明显,他缺少一件马迪诺主教交付的信物,缺少马迪诺主教片刻也不离身的蓝宝石十字架。比格没有来得及得到这个证物,他与主教分别得太仓促,太突然。然而,对於马迪诺家族和罗马的人们来说,没有蓝宝石十字架,就等於没有满足遗嘱的全部条件,他的继承马迪诺家族财产的资格也由此倍受怀疑。
   比格心急如焚,苦苦乞求,但是,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理解他的苦衷,有谁能相信他的解释,又有谁相信他对於主教的承诺呢?
   马迪诺主教有一个年青的表侄子,作为家族过於遥远的旁枝别戚,本来是没有资格分割财产。但是,比格失败的消息象广场上的鸽子一样在罗马城内传播,很快就传到这个远房表侄子的耳中。巨大的财产使得表侄子下定决心,与比格进行一番较量。
   非常不幸的是,这位表侄子功于心计,颇通法律。
   他先在罗马城中煽风点火,散布谣言。很快,罗马狭窄的石头街巷间开始流传出一个故事,阴险的比格取得主教的信任,在得知主教遗书的内容后,就急不可耐地在旅途中谋害了马迪诺主教。这个奸恶之徒,完全没有想到主教尚有最后一个措施,就是自己随身携带永不离弃的蓝宝石十字架。这枚十字架破坏了比格的阴谋,使得主教的遗产得以安全。
   比格在谣言的压力下艰难地抗争,他把自己的申诉向罗马元老院和执政官反复解释。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当一个人的诚实受到怀疑,他的所有高尚的理由都会变得苍白。半个月后,比格败诉了,元老院拒绝了他继承财产的权利。除非,他能够找到主教,带回主教的蓝宝石十字架。
   比格心烦意乱地走进梵蒂冈的圣彼得广场,心中苦苦地向上帝祷告。这时,两个来自威尼斯的中年人带着一个十几岁的青年出现在他面前。他们是前来梵蒂冈向马迪诺主教辞行的,没有见到主教,却无意中与比格相遇了。
  “波罗兄弟,你们是波罗兄弟。”比格叫道。
   波罗兄弟友好地与他拥抱,“佛郎克先生,我们还记得你。你总是立在马迪诺主教身旁,寸步不离。”
   比格忽然发现机会来了,他可以跟随波罗兄弟一块儿去东方。即使他一文不名,即使他无法很快实现主教的遗愿。但是,他可以到达东方后再设法筹备金钱。凭着一双勤劳的手和一个聪明的头脑,他总能筹集到足够的资金,建立起一座宏伟的教堂。
   波罗兄弟异常兴奋,因为,他们得知在罗马梵蒂冈教廷内,这位地位崇高的红衣主教始终在支持着他们。这样是事实使得他们激动,振奋。他们立刻与比格约定,三天后就在这里聚集,一块儿前往东方,前往那个伟大的帝国。
   送走波罗兄弟,比格仰天长叹,泪流满面。主教,我终於可以弥补自己的胆怯,终於可以实现对您的承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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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8:3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五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早上,密友的信已经躺在邮箱里了。
  “你需要的历史文件都在我的手里,我可以交给你。可惜的是,你并不诚实,也许是你尚未了解。你依然隐瞒了一件最重要的物品,而找到这个物品是你能够见到我的唯一机会。”
  “抱歉,我目前尚不知晓这件物品是什么,但是,父亲给我留下了线索,我能够很快找到它的。”
  “找到了再跟我联系。”
  “如果找到了,我们怎样接头?我怎么才能见到你?”陆一州手指动得飞快,键盘在他的指尖下发出轻快的哒哒声,“如果能在北京见面对我是最方便的。但是,我也可以到你居住的城市去取。”
  “我无法到北京,因为,我在欧洲。”
   陆一州和圆圆对视了一眼,“但我无法立刻到达欧洲。”
  “无奈,如果不来找我,这些资料只能作废。”
  “请你等一等。”
   陆一州双手离开键盘,揉着手腕使劲摇头,“圆圆,这个难题我们确实没法解决。你看,我们是不是干脆报警算了。”
  “不,”圆圆坚定地摇头,“我们自己想办法。”
  “你是说,去欧洲跟密友见面?”
  “我们必须去,我们一块儿去,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向学校请假不成问题,只是。。。”
  “我们马上到旅行社报名,爸爸还留下将近两万殴元,我估计够了,我要你陪着我一块儿去。”
   陆一州发现,此时丁圆圆似乎又恢复了敢做敢为的性格。
  “好吧,我可以到欧洲去见你。”陆一洲打出一行字。
  “这样最好。”
  “请你稍微等待几天,我去找到父亲留下的东西,并办妥所有手续。”
  “越快越好,我不会等候很久。”
  “到了欧洲,怎么才能找到你?”
  “到了就会知道了。”
  “你能够给我一些提示吗?”
  “不可能。”
  “我希望一到欧洲就能立刻见你。”
  “记住前提,当你找到那个物件的时候。”
  “我记得,并且一定能找到。”
  “好,欧洲见。”
  “欧洲见。”
   当天下午,他们赶到旅行社,报名参加了最近期的旅行团,同时办理了申办护照的手续。由於手头握有足够的外汇,他们参加的是自助游,这样,在欧洲的时间他们可以自己筹划安排,不必受到旅行社行程的限制。
   等到相关手续办完,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们在路边饭店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了下来。
  “圆圆,你的信心又恢复了,我真为你高兴。”
  “谢谢你,一洲,”圆圆动情地说,“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能不能闯过这一关。”
  “你能够的,你是丁叔叔的女儿,你有着丁叔叔的豁然大气和履行诺言的神圣感。”
  “一洲,陪伴着我好吗?一直陪伴着我,好吗?”
   陆一州笑了,“圆圆,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对着丁叔叔发过誓,我会陪伴你一辈子,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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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 18:47:22 | 显示全部楼层
DSCN1464.jpg

五十四
   圆圆转过身,她看到了一个衣衫陈旧,躯体勾偻,满脸胡须,眼珠浊黄的老人,准确地说,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紧接着,圆圆猛然醒悟,这个老人刚才讲的,是中文!地地道道的中文!
   老人的口齿不太清楚,似乎他很久没有说话了,开口的时候,嘴唇动作滞重而吃力,象是一台生涩的旧磨盘。
   丁圆圆睁大眼睛,吃惊地打量眼前的老人。
   老人也面向着她,祈祷堂窗前光线充足,圆圆可以看到老人满脸的风霜,满脸的皱纹,满脸的专注。
  “丁丁倒是生下了一个俊俏的女儿。”老人首先开口。
   丁圆圆吃惊地瞪着他,“谁是丁丁?我的父亲?你认识我的父亲?”
  “不要这么吃惊。”老人慢条斯理地回答,“咱们有的是时间,反正你很快就会知道所有的谜底。”
  “你答应给我的资料呢?你带来了吗?”
  “我必须首先要求你出示十字架和蓝宝石。”
  “好,我拿给你看。”
   丁圆圆从胯包里取出青铜十字架和蓝宝石,“看到了吧?这就是你要求的所有前提。”
   老人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眼睛紧盯着这两件物品,忽然,一只痉挛的手伸向十字架。
   丁圆圆早有准备,她迅速把胳膊收回,十字架和蓝宝石被她紧紧地握在掌心。“把你的东西拿出来吧。”
   老人摇头,“你知道吗,这两件东西,是你父亲从我的手中夺走的。”
  “你胡说,我从小就见到父亲脖子上挂着这枚蓝宝石了。”
  “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当年的那个丁丁,”老人说到这里,变得有些咬牙切齿,“是他一人独霸了青铜十字架,为了吞掉巨大的财富,他竟然背叛了所有的人,偷走了最后的信物。”
  “不可能,不许你侮辱我的父亲。”
  “我没有侮辱他,我根本没有侮辱他。”
  “我的父亲是个高尚的人,他不会贪图任何人的财产。”
  “他是个最奸诈最狡猾的人。”
  “你胡说。”
   老人忽然住嘴了。
   他的眼睛盯住了地面,那里,躺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刚才,圆圆从胯包里掏出十字架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个折叠的纸掉落下来。两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十字架上,谁也没有听到纸张落地的啪哒声。
   在圆圆察觉前,老人已经迅速弯腰,捡起这张折叠的纸。
   “这是什么?是不是你爸爸留下的密码?”
   “还给我,不许你看爸爸的遗书。”
   “哈哈,遗书,明明是他把这个秘密留给自己的女儿,他应该死上十回!”
   “你怎么知道我父亲去世的消息?”
   “哼哼,保住了巨额财富,你爸爸死得其所吧?”一道阴森森的目光剑一样从老人细眯的眼中射出,丁圆圆感到一阵颤栗。
   “你,你是那个杀手的。。。?”
   “亲人!”老人吼道。
   “你,你。。。”
   “复仇!给我的亲人复仇,给我自己复仇!”
   丁圆圆在老人凶狠的目光前瑟瑟发抖,她恐惧地倒退,把十字架和蓝宝石紧紧搂在自己的胸前。
   “把十字架和蓝宝石交给我。”
   圆圆恐惧地摇头。
   “如果你不交出来,我就把你从这个窗口推下去。”
   丁圆圆回头,她已经贴近祈祷堂的玻璃窗口了,窗口外,是万丈深渊!
   “把东西交给我。”
   丁圆圆摇头,两只手抓得更紧。
   老人枯瘦的手指象干柴枝,手背上青筋暴露,蚯蚓一样卷曲,但一双手臂依然强健有力。手指伸向前来,象铁箍一般掐住圆圆的脖颈。
   就在这时,老人的手攸地缩回去,他同时倒退半步。在他的身后,转出来一群静悄悄的男女,这是一个日本旅游团。
   游客们很快涌满半个祈祷堂,导游站在人群前面,用日语讲解。丁圆圆面对着老人阴险的眼睛,把十字架和蓝宝石往胯包里一塞,扭转头,向着来时的通道逃去。
   她知道不能从下山通道逃跑,因为时间太早,下山的通道不会有一个游客。唯一的机会,就是循上山通道退回。这时,正是游客上山的时候,而且,陆一州一定在这条通道上隐藏。
   她穿过人工花园,跑过教堂大厅,她能够听到老人追赶的喘息声,此时,游人依然稀少,丁圆圆根本顾不上细看,她只是凭记忆寻找刚才经过的上山路径,这时,通道转暗变窄,她的肩膀被几根冰冷坚硬的手指抓住,耳边传来那个苍老的声音。
  “嘿嘿,是你选择了这个痛苦的死法。”
   圆圆的肩膀剧痛,她发现,她已经到达山顶起重机的运货口。她的后背撞在运货口的矮墙上,头顶,是那根垂向百丈深渊的起重机的缆索。
   老人喘息着,双眼突暴,他强壮有力的手指抓牢了圆圆,鼓起力量,正打算把圆圆狠劲儿推出矮墙,忽然,他的手松弛了,他痛苦地哼了一声,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圆圆衔满泪花的眼睛瞥到了站在老人身后的陆一州。
   陆一州手里抓着一个祈祷台上摆放的金属烛台,他就是用这个烛台砸向了老人的头部。
   老人阴险地凝视陆一州,鲜血在他的额角涌出,糊住他半只眼睛。
   丁圆圆扑到一州的怀抱,放声大哭。陆一州心疼地搂紧他,一手依然紧紧握着烛台。
   丁圆圆的浑身在剧烈地颤抖,但她扭回头,看着凶狠的老人,说道。
  “一州,放他走。”
  “什么?怎么能放掉他?”一州惊讶地看着抖成一团的圆圆。
  “放了他。”
  “不行,我们必须把他交给警方。”
  “一州,求你,放掉他。”圆圆双手抱住一州的脖颈,口吻中充满了乞求。
  “圆圆,放走他,你会处於更大的危险之中。他是个杀手!”
  “你忘记爸爸的话了吗?你忘记了爸爸的临终遗言了吗?”
   陆一州痛苦地低下头,“他太危险了,只差一步,他就把你推下山崖了。”
  “一州,我们必须遵循爸爸的遗嘱。”
   金属烛台掉落在地面。老人艰难地扶墙站起,目光依然凶狠,他倒退着挪动几步,隐入黑暗的石头走廊,接着,走廊里传出疾速的脚步声,老人逃脱了。
   下山的通道是环绕教堂外面的高耸的石墙,从这里,可以看到大海泛着泡沫在石墙上撞击。石墙内,可以俯视已经喧闹起来的城内狭窄的商业街。旅游的人们开始大批地涌来,远远看去,那条通向圣米歇尔山的通道一侧的停车场上,停满了各种车辆。大轿车,小汽车,旅游车,生活车整齐地排列。从教堂山上居高临下,就象是面对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军阵。
   一路上,陆一州始终警惕着密友的身影,但这个老人鬼魅般地消失了。丁圆圆搂着陆一州的腰,把脸紧紧地贴在一州的肩膀上。她的脸腮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泪珠在早晨的阳光下灼灼闪光。
   当天下午,他们返回巴黎城内。
   回巴黎,这是陆一州的主意。既然圣米歇尔山的见面使得密友暴露,除了证实密友是杀手林先生的同夥外,他们没有得到任何新的信息。丁叔叔的秘密,必须另辟蹊径才能找到答案。他们回到昨天住过的小旅馆,陆一州急不可待地接通电脑网络,寻找任何新的消息。丁圆圆则在浴室长时间地洗涮,她泡在暖人的盆溏浴液之中,设法用热水涤去周身极大惊吓后的疲惫。
   忽然,陆一州轻轻地敲浴室的门,“圆圆,圆圆,我发现了新的消息。”
   丁圆圆正在热水中昏昏欲睡,豁然惊醒,赶忙穿上浴衣走出浴室,“什么消息?密友的吗?”
   “不,是另外一个人,哦,不,是两个人,有两个人在答复丁叔叔的文章。”
   “什么人?他们?”圆圆坐在一州身边,边擦头发边问。
   “他们用的都是真实姓名,一个是雅各.佛郎克,自称巴黎警察局局长,另一个叫做黎元庭。”
   “爸爸不认识这些人啊。”
   “他们留下了邮箱,电话和手机号。”
   “看来,挺有诚意的。”
   “佛郎克先生还留下了大巴黎市警察局的电话号码,要求我们去核实。”
   “咱们该不该。。。?”
   “应该跟他们联系,如果他们是真实的。”
    他们首先拨通了巴黎市警察局的对外电话,核实了佛郎克局长的身份后,总机从内部把电话转给警察局长。
   “喂,”是一个厚重的男低音。
   “你好。”陆一州用法语说道。
   “你们是?”
   “您,您认识丁络文吗,中国的丁络文?”
   “当然,丁丁,你们是。。。?”
   “丁叔叔的女儿丁圆圆就在我身边。”
   “丁圆圆,对,你们中国的李警官讲过,丁丁的女儿,丁圆圆。”
    丁圆圆接过话筒,她刚一开口,佛郎克的声音就有些哽咽。
   “丁圆圆,我要见到你。我和黎元庭叔叔都要见到你。”
   “黎元庭?”
   “你的爸爸显然隐瞒了一段历史,这能够理解,因为,中国曾经出现过那种畸形的年代。”
   “你们是爸爸的老朋友吗?我怎么找到你们?”
   “这样吧,我们马上去接你们,然后,一同去黎元庭的家。”
   “好吧。”丁圆圆的回答仍然有些迟疑。
    不到半个小时,一辆加长型轿车停靠在小旅馆的门前。旅馆的老板惊讶得目瞪口呆,他看着陆一州和丁圆圆退房后直接钻进这辆豪华轿车,轿车在显得狭窄简陋的火车总站前小街费力地挤出来,然后沿着宽敞的大街进入巴黎的滚滚车流。
    车里迎接两个人的,是两个衣装整齐的年轻人。
    丹尼亚迫不及待地向丁圆圆伸出手,“我是丹尼亚,是佛郎克局长的女儿。”她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称呼我爸爸是局长大人。”
   丁圆圆被她握着手的同时,黎小淳也伸出了手,“黎小淳,是黎元庭先生的儿子。”
   丁圆圆只好用另外一只手和他握手。然后,两个人又同时向陆一州打招呼,握手。
  “很抱歉,我们二人的父亲都没能亲自前来,因为,他们正在家里热切地等待你们前往。”黎小淳说。
  “我还认识你们北京的李警官,他很关心你们两人的安全。”丹尼亚补充道。
   黎家的大宅大门洞开,加长型豪华轿车长驱直入,直接停在大宅的门前。身材微胖的黎元庭和气宇轩扬的佛郎克局长等候在大屋的门口,初次见面的气氛立刻被两位老人热切的拥抱温暖了。
  “圆圆,我们两人,哦,不,三个人,都是你爸爸的亲兄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亲兄弟啊。”
  丁圆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她从来没有听说,也根本想象不出,爸爸还有这么多国外的好朋友。
  “我们立刻就会告诉你我们和你爸爸小时候的故事。”黎元庭爽朗地笑着。
  “元庭,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雅各.佛郎克提醒他,“哑巴的踪迹依然渺茫,咱们必须立刻找到他。”
  “对,对,哑巴怎么可能与这件事有牵连呢?”
  “黎叔叔,北京的李警官向我和爸爸通报了消息,那个杀手,林先生,是哑巴的同夥。”
  “他怎么知道?”
  “北京警方在林先生的酒店房间发现了一个打往丹麦的电话,发现了他的同夥就住在丹麦。”
  “地址呢?”
  “可惜的是,警方没有找到地址,那个电话只是个手机号码,手机是无法追踪地址的。”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吭气的黎小淳忽然从里间屋跑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纸,“爸爸,雅各叔叔,刚收到一封信,是在丁叔叔那篇文章后面附着的。”
  “快读给我们听。”黎元庭命令道。
  “雅各,元庭,我回到丹麦就看到了你们的留言。”
   刚读了一句,陆一州就打断了黎小淳,“我们今早刚刚在圣米歇尔山见到那个叫密友的家伙,如果他是哑巴,怎么可能下午他就出现在丹麦了呢?”
   雅各笑了,“他在跟你们见面的时候,已经准备好退路,下山之后,立刻乘车直奔机场,只需一个多小时,他就可以到达丹麦。”
   黎小淳继续往下读,“返回哥本哈根的飞机上,我阅读了丁丁的遗书。我惊呆了,甚至怀疑这份遗书是专门伪造出来,用来欺骗我的。”
  “遗书?”佛郎克感到奇怪,“丁丁留下了遗书?”
  “是这样,”陆一州替圆圆回答,“今早圆圆和他见面时,不小心把打印的丁叔叔的遗书掉在地上,被那个老人抢去了。”
  “哦,是这样。”
   黎小淳看看大家,然后继续读下去,“但转念一想,这不可能有假。丁丁的女儿不可能知道所有底细,如果她知道了整个秘密,她又何须跟我见面?看来,遗书确实是真的,是丁丁临死前真实的告白。”
   客厅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听黎小淳往下读,“为了佛郎克牧师的嘱托,我付出了几十年的时光,牺牲了自己亲人的性命,可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误会,一场可怕的天大的误会?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
  “马迪诺主教出身于意大利的巨富豪族,带回他的消息和信物,可以得到巨额的回报。丁丁当年不就是为了这个才害死佛郎克牧师,独自携带十字架逃脱了吗!难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一切都是误会,一个愚蠢至极的误会?”
  “但是,丁丁的遗书写得清清楚楚,他答应了佛郎克牧师一个承诺,他是为了这个承诺而忍受了对他五十年来的误解,甚至甘冒生命的危险不去揭露我,更不利用警方的力量打击我。在他失去生命的瞬间,他嘱托自己的亲人不要报警,不许复仇,不许抓获我们这些为非作歹的恶徒!”
  “这就是丁丁,确实是丁丁,我的好兄弟,好兄弟啊。直到今天早晨,我还在苦心积虑地打算亲手杀害他的女儿!在把丁丁杀害之后!”
  “回到哥本哈根,我看到了你们的留言,这是在读到丁丁的遗言之后,在我策划杀害丁丁,又图谋杀害他的女儿之后。我好心痛,好痛悔啊,我没脸再见你们,我的亲兄弟。我也无颜与你们相约,共同完成佛郎克牧师留给我们的遗愿。我把蓝宝石留给你们,留给我的唯一生存下来的好兄弟,请来哥本哈根市,哈勃路121号,你们将见到我留给你们的唯一遗物,那颗带着永恒承诺的蓝宝石。”
   所有人吁嘘良久,心情沉痛。忽然,雅各象是被什么点醒似的跳起来,他大声喊,“快,咱们马上去哥本哈根,哑巴恐怕不想活了。”
  “他,他会选择死吗?”丹尼亚惊恐地问。
  “一定,我了解哑巴,他这样写信,肯定是向我们所有人告别。”
  丹尼亚和丁圆圆慌乱起来,雅各叔叔也有些慌张。
  “我们必须迅速赶到哥本哈根去,我们必须立刻赶到。”
  “乘我的私人飞机去,我们只需要两个多小时。”黎元庭喊道,同时抄起身边的电话,“我马上申请巴黎机场的管制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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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2 12:40: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万里杀机

                                 二十九

   丁圆圆一进家门就扑倒在沙发上,左伸一个懒腰,右挥一个懒拳,然后把脚一甩,拖鞋横飞出去,但平稳地落在门前换鞋用的架子上,“爸,我饿啦,饿坏啦,今天吃什么啊?”
   爸爸丁络南从厨房出来,假装生气,“吃,吃,就知道吃,长这么大了,男朋友都有了,还这么懒。”      
  “就跟爸爸懒嘛,”丁圆圆翘起嘴唇,做出一副馋得要命的样子,“陆一洲以后也得给我做饭,我就要吃现成,否则,谁愿意嫁给他呀。”
  “我看一洲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啊。”
  “爸,你偏心眼儿。”圆圆嘴里抱怨,心里可得意得要命。
   爸爸走过去递给她一杯晾得差不多了的绿茶,丁圆圆一骨碌坐起来,接过茶杯,刚甜甜地喊了一声,“谢谢爸爸。”她的声音立刻被厨房传出来的巨大爆炸声淹没了。
   轰地一声,厨房里什么东西发生了爆炸,爆炸猛烈,声音爆响,厨房窗户玻璃似乎都被炸碎了。
   接着,浓烟裹着尚未破碎的盘盘碟碟象浪头一样忽地一下从厨房门滚进屋里来,整个房间立刻被呛人的烟雾填满了,爸爸本能地扑到女儿的身上,用身体遮住丁圆圆。他自己的后背立刻被气浪以及飞来的瓷碗碎片击中,血从T恤衫的后背忽地一下涌了出来。
   丁圆圆被爆炸声吓昏了,爸爸的体重又全部压在自己的胸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本能地挣扎着想起来,这时,才发现爸爸的身体软了,圆圆尖声惊叫,“爸,爸,你怎么啦?”
   爸爸没有吭声,也没有动弹,圆圆伸手一摸,发现爸爸后背全是鲜血。
   烟雾弥漫的房间里,爆炸的巨响还在耳边轰鸣,眼前都是弥漫的雾气,浓烟夹着火苗从厨房门口狂猛地向屋里灌,灼人的气浪滚滚不绝。圆圆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和爸爸都会被烟呛死被热浪熏死,必须赶快逃出这个灼烧的地狱。她咳嗽着,用沙发上的毛巾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抽动爸爸的身躯。此时,她才发现爸爸的身体太重了,笨重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眼泪象是决了堤似地往外冒,与脸上的厚厚的灰尘混在一起,用手一擦,立刻把眼睛迷住了。最可怕的是呛人的浓烟,还有灼人的热浪,丁圆圆觉得喉咙象是被一只钢爪牢牢抓紧,一丝都不放松。她终於把爸爸的一条胳膊搭在肩膀上了,爸爸的身体软绵绵地垂着,挂在圆圆的身边,似乎失去了知觉。圆圆的心慌慌的,大脑一片糊涂,但她咬住牙,支撑着向门口爬。这么多年艰苦的练功生涯,逼得她流了多少眼泪,但也使得她的身体灵巧敏捷。此时,这些刻苦练习的功夫都起到了作用,她在烟雾笼罩热浪灼人的房间里,一口气硬是把爸爸拽到客厅的门口。她知道,自己和爸爸的性命就掌握在她的手中,能不能在这烟熏火燎中摸出这道房门,是一个生死的关键。
    房门到了,她的手指触摸到棱角坚硬的木门,但她拉不开,因为房门牢牢地紧闭着,阻挡住不断喷冒的浓烟,也阻挡了她和爸爸的逃生之路。丁圆圆知道门把手在一米多高的位置上,但她的手怎么也够不到那个高度。她不能松开靠在自己背上的爸爸,虽然爸爸的重量压得她抬不起身子,平时开门关门根本不在意的门把手,现在成了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生死一线的关口。浓烟呛得圆圆涕泪交流,就连咳嗽也被哽噎在喉咙里,她感觉到手臂被火灼得剧烈地疼痛,虽然她根本看不到近在身边的火苗,也感觉不到火焰灼烧时的摆动。
   “救命。。。”圆圆拼命喊出这么一声,立刻被窒息得差点儿昏迷过去。她的眼睛模糊了,脑袋拼命向下垂,就象是地心引力突然增强了无数倍的份量。但她知道,她的喊叫声微弱单薄,就象是海浪翻腾中一条小鱼的拨水声。圆圆努力再挣扎一次,又失败了,手指什么也没有触摸到,已经无力地垂下来,“救命 。。”她绝望了,发出低声的喃喃,只记得用最后的一点儿力气,拉紧了爸爸柔若无骨的手臂。。。。
   “通”的一声,圆圆感到头顶传来巨大的震动,这是爆炸再一次发生了吗?而刚才窒息的感觉登时减轻了许多,就在这时,一只坚硬的手掌抓住了她的胳膊,直到她被人扯动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是有人前来搭救他们了。圆圆没有配合这只手掌,而是更紧地抓住爸爸,她用她十八岁青春的生命,牢牢地把爸爸抓在自己的手中。
   “圆圆,圆圆,是我,快抓住我的手,快!”
    半昏迷的状态下,丁圆圆能够感受到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急促,镇定,快捷而不慌乱。
   “一洲!”她忽然感觉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捏住爸爸的手指松开了,接着,她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来,向楼下奔跑。这不是爸爸的手臂,因为爸爸的胳膊更粗,却缺少这种阳刚的硬度。
    就在丁圆圆家发生爆炸的时候,陆一洲骑着自行车刚巧到达圆圆家的楼下。此时,爆炸声响起,四楼丁圆圆家的厨房窗户象是水坝崩堤一样,喷出一股巨大的浓雾。烟雾里火光闪闪,山摇地动,直到这时,象播放慢镜头一样,人们的耳边才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陆一洲楞住了,仅仅一瞬间他已经迅速地判断了形势,快步向楼上奔去。跑上四楼,他一脚将房门踢开,接着就看到烟与火中挣扎的两个人影。陆一洲抓住前面比较弱小的人的手臂。手臂柔细,肯定是丁圆圆,但他却感到拉起的,是两个人的重量。这一个出乎意料,使得他一下子仰倒在楼道里。这时,烟气已经迅速从房门溢出,充斥整个楼道。陆一洲顾不上多想,扯起半昏迷的丁圆圆就向楼下跑,一边跑一边向刚刚冲上来的人们吼道,“快,门口还有一个男人,门口还有一个男人!”烟气象是布团塞住他的喉咙,几乎使他喘不上气来。就在这时,陆一洲耳中听到一声大叫,这是背上的圆圆窒息的喊叫,他马上意识到,丁叔叔肯定处於更大的危险之中。
    刚刚冲上来的邻居们被呛人的烟气挡住了,他们站在楼道中央,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陆一洲喊道:“快点帮我把人送下去。”邻居七手八脚从他背上接过身体已经发软的圆圆,陆一洲返身,毫不犹豫地又冲进烟雾弥漫的楼道。这次再往上跑,困难更大了,烟气噎人,无法呼吸。陆一洲刚刚猛冲了那一气,呼吸急促,正是需要氧气的时候,却不得不屏住呼吸,他的肺部一下子就憋炸了,几乎快要爆发。他脱下T恤衫,捂住口鼻,好歹喘过一口气,接着又向上猛冲。他知道,楼上丁叔叔已经窒息几分钟了,丁圆圆不顾一切紧拉着丁叔叔的情景令他感动,也使得他决心即使拼出性命也要把丁叔叔救出这片火海烟海。
    平时的锻炼这个时候显现出了效果,陆一洲腿部发软,窒息气闷,但仍然冲到了四楼。他的眼睛被泪水淹没,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嗓子被烟气堵住,也发不出声音。他只好用手乱摸。凭着感觉寻找刚才救出丁圆圆的位置,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陆一洲心里一喜,弯腰抱住丁叔叔的双腋,不顾一切地往楼下奔跑。他的动作趔趔介介,但终於钻出了那个浓密的烟团。陆一洲用胳膊肘猛砸楼道窗户上的玻璃,玻璃碎了,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他勉强能够喘上一口气了。低头看丁叔叔,似乎失去了知觉。他把丁叔叔的衣领扯开,让他能够对着窗户上的破口呼吸。这时,他感觉扯断了一根很细但很结实的绳子,一件又薄又轻的物件儿从领口掉了出来。由於绳子的揪扯,陆一洲注意到这个物品,他顾不上多想,随手把物件装在裤兜里。这时,丁叔叔的胳膊动了一下,似乎在恢复知觉。陆一洲架起他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肩膀上,低声说,“丁叔叔,您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下楼了。”
    丁叔叔想说话,但窒息使得他无法开口。陆一洲吃力地架起他,一步一步地沿着台阶向楼下移动。终於有人从楼道里跑上来,是周围的邻居,大家七手八脚抬起丁团长向楼下奔去。出了楼门,丁圆圆已经能从地面坐起来了,她面孔被烟熏得漆黑,手上全是烧伤,衣袖撕烂了,露出黑红色的伤口。圆圆扑过来,抱着爸爸哭叫,“爸爸,爸爸,您醒醒!”
   楼门前聚集起大群的邻居,一些年轻人咋咋呼呼地喊着救人,叫救火车,年岁大一些的仍然在慌忙地用手机报警。陆一洲小心地把丁叔叔放在地面,让他吸进几口新鲜空气。丁团长的伤势比圆圆严重多了,他浑身血肉模糊,呼吸艰难,除了烧伤的痕迹,后背上深深地扎进几块碎碗的硬块。陆一洲让他侧身躺在地上,把手指搭在脉搏上,感到还有微弱的跳动,登时放下心来。看看此时的丁圆圆,她眼睛血红,鼻孔暴涨,浑身痉挛地颤抖着,她向陆一洲喊叫着,“快点儿救爸爸,求你快点儿救爸爸?”
   陆一洲一手抱着丁圆圆,一手向包围上来的人们挥动,“请大家站远些,请别围过来,别影响丁叔叔呼吸。”
   邻居们默默地向后退,让出大块的空间。远处,已经能够听到救护车火急火燎的呼啸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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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万里杀机

                                 二十九

   丁圆圆一进家门就扑倒在沙发上,左伸一个懒腰,右挥一个懒拳,然后把脚一甩,拖鞋横飞出去,但平稳地落在门前换鞋用的架子上,“爸,我饿啦,饿坏啦,今天吃什么啊?”
   爸爸丁络南从厨房出来,假装生气,“吃,吃,就知道吃,长这么大了,男朋友都有了,还这么懒。”      
  “就跟爸爸懒嘛,”丁圆圆翘起嘴唇,做出一副馋得要命的样子,“陆一洲以后也得给我做饭,我就要吃现成,否则,谁愿意嫁给他呀。”
  “我看一洲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啊。”
  “爸,你偏心眼儿。”圆圆嘴里抱怨,心里可得意得要命。
   爸爸走过去递给她一杯晾得差不多了的绿茶,丁圆圆一骨碌坐起来,接过茶杯,刚甜甜地喊了一声,“谢谢爸爸。”她的声音立刻被厨房传出来的巨大爆炸声淹没了。
   轰地一声,厨房里什么东西发生了爆炸,爆炸猛烈,声音爆响,厨房窗户玻璃似乎都被炸碎了。
   接着,浓烟裹着尚未破碎的盘盘碟碟象浪头一样忽地一下从厨房门滚进屋里来,整个房间立刻被呛人的烟雾填满了,爸爸本能地扑到女儿的身上,用身体遮住丁圆圆。他自己的后背立刻被气浪以及飞来的瓷碗碎片击中,血从T恤衫的后背忽地一下涌了出来。
   丁圆圆被爆炸声吓昏了,爸爸的体重又全部压在自己的胸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本能地挣扎着想起来,这时,才发现爸爸的身体软了,圆圆尖声惊叫,“爸,爸,你怎么啦?”
   爸爸没有吭声,也没有动弹,圆圆伸手一摸,发现爸爸后背全是鲜血。
   烟雾弥漫的房间里,爆炸的巨响还在耳边轰鸣,眼前都是弥漫的雾气,浓烟夹着火苗从厨房门口狂猛地向屋里灌,灼人的气浪滚滚不绝。圆圆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和爸爸都会被烟呛死被热浪熏死,必须赶快逃出这个灼烧的地狱。她咳嗽着,用沙发上的毛巾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抽动爸爸的身躯。此时,她才发现爸爸的身体太重了,笨重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眼泪象是决了堤似地往外冒,与脸上的厚厚的灰尘混在一起,用手一擦,立刻把眼睛迷住了。最可怕的是呛人的浓烟,还有灼人的热浪,丁圆圆觉得喉咙象是被一只钢爪牢牢抓紧,一丝都不放松。她终於把爸爸的一条胳膊搭在肩膀上了,爸爸的身体软绵绵地垂着,挂在圆圆的身边,似乎失去了知觉。圆圆的心慌慌的,大脑一片糊涂,但她咬住牙,支撑着向门口爬。这么多年艰苦的练功生涯,逼得她流了多少眼泪,但也使得她的身体灵巧敏捷。此时,这些刻苦练习的功夫都起到了作用,她在烟雾笼罩热浪灼人的房间里,一口气硬是把爸爸拽到客厅的门口。她知道,自己和爸爸的性命就掌握在她的手中,能不能在这烟熏火燎中摸出这道房门,是一个生死的关键。
    房门到了,她的手指触摸到棱角坚硬的木门,但她拉不开,因为房门牢牢地紧闭着,阻挡住不断喷冒的浓烟,也阻挡了她和爸爸的逃生之路。丁圆圆知道门把手在一米多高的位置上,但她的手怎么也够不到那个高度。她不能松开靠在自己背上的爸爸,虽然爸爸的重量压得她抬不起身子,平时开门关门根本不在意的门把手,现在成了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生死一线的关口。浓烟呛得圆圆涕泪交流,就连咳嗽也被哽噎在喉咙里,她感觉到手臂被火灼得剧烈地疼痛,虽然她根本看不到近在身边的火苗,也感觉不到火焰灼烧时的摆动。
   “救命。。。”圆圆拼命喊出这么一声,立刻被窒息得差点儿昏迷过去。她的眼睛模糊了,脑袋拼命向下垂,就象是地心引力突然增强了无数倍的份量。但她知道,她的喊叫声微弱单薄,就象是海浪翻腾中一条小鱼的拨水声。圆圆努力再挣扎一次,又失败了,手指什么也没有触摸到,已经无力地垂下来,“救命 。。”她绝望了,发出低声的喃喃,只记得用最后的一点儿力气,拉紧了爸爸柔若无骨的手臂。。。。
   “通”的一声,圆圆感到头顶传来巨大的震动,这是爆炸再一次发生了吗?而刚才窒息的感觉登时减轻了许多,就在这时,一只坚硬的手掌抓住了她的胳膊,直到她被人扯动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是有人前来搭救他们了。圆圆没有配合这只手掌,而是更紧地抓住爸爸,她用她十八岁青春的生命,牢牢地把爸爸抓在自己的手中。
   “圆圆,圆圆,是我,快抓住我的手,快!”
    半昏迷的状态下,丁圆圆能够感受到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急促,镇定,快捷而不慌乱。
   “一洲!”她忽然感觉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捏住爸爸的手指松开了,接着,她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来,向楼下奔跑。这不是爸爸的手臂,因为爸爸的胳膊更粗,却缺少这种阳刚的硬度。
    就在丁圆圆家发生爆炸的时候,陆一洲骑着自行车刚巧到达圆圆家的楼下。此时,爆炸声响起,四楼丁圆圆家的厨房窗户象是水坝崩堤一样,喷出一股巨大的浓雾。烟雾里火光闪闪,山摇地动,直到这时,象播放慢镜头一样,人们的耳边才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陆一洲楞住了,仅仅一瞬间他已经迅速地判断了形势,快步向楼上奔去。跑上四楼,他一脚将房门踢开,接着就看到烟与火中挣扎的两个人影。陆一洲抓住前面比较弱小的人的手臂。手臂柔细,肯定是丁圆圆,但他却感到拉起的,是两个人的重量。这一个出乎意料,使得他一下子仰倒在楼道里。这时,烟气已经迅速从房门溢出,充斥整个楼道。陆一洲顾不上多想,扯起半昏迷的丁圆圆就向楼下跑,一边跑一边向刚刚冲上来的人们吼道,“快,门口还有一个男人,门口还有一个男人!”烟气象是布团塞住他的喉咙,几乎使他喘不上气来。就在这时,陆一洲耳中听到一声大叫,这是背上的圆圆窒息的喊叫,他马上意识到,丁叔叔肯定处於更大的危险之中。
    刚刚冲上来的邻居们被呛人的烟气挡住了,他们站在楼道中央,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陆一洲喊道:“快点帮我把人送下去。”邻居七手八脚从他背上接过身体已经发软的圆圆,陆一洲返身,毫不犹豫地又冲进烟雾弥漫的楼道。这次再往上跑,困难更大了,烟气噎人,无法呼吸。陆一洲刚刚猛冲了那一气,呼吸急促,正是需要氧气的时候,却不得不屏住呼吸,他的肺部一下子就憋炸了,几乎快要爆发。他脱下T恤衫,捂住口鼻,好歹喘过一口气,接着又向上猛冲。他知道,楼上丁叔叔已经窒息几分钟了,丁圆圆不顾一切紧拉着丁叔叔的情景令他感动,也使得他决心即使拼出性命也要把丁叔叔救出这片火海烟海。
    平时的锻炼这个时候显现出了效果,陆一洲腿部发软,窒息气闷,但仍然冲到了四楼。他的眼睛被泪水淹没,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嗓子被烟气堵住,也发不出声音。他只好用手乱摸。凭着感觉寻找刚才救出丁圆圆的位置,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陆一洲心里一喜,弯腰抱住丁叔叔的双腋,不顾一切地往楼下奔跑。他的动作趔趔介介,但终於钻出了那个浓密的烟团。陆一洲用胳膊肘猛砸楼道窗户上的玻璃,玻璃碎了,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他勉强能够喘上一口气了。低头看丁叔叔,似乎失去了知觉。他把丁叔叔的衣领扯开,让他能够对着窗户上的破口呼吸。这时,他感觉扯断了一根很细但很结实的绳子,一件又薄又轻的物件儿从领口掉了出来。由於绳子的揪扯,陆一洲注意到这个物品,他顾不上多想,随手把物件装在裤兜里。这时,丁叔叔的胳膊动了一下,似乎在恢复知觉。陆一洲架起他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肩膀上,低声说,“丁叔叔,您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下楼了。”
    丁叔叔想说话,但窒息使得他无法开口。陆一洲吃力地架起他,一步一步地沿着台阶向楼下移动。终於有人从楼道里跑上来,是周围的邻居,大家七手八脚抬起丁团长向楼下奔去。出了楼门,丁圆圆已经能从地面坐起来了,她面孔被烟熏得漆黑,手上全是烧伤,衣袖撕烂了,露出黑红色的伤口。圆圆扑过来,抱着爸爸哭叫,“爸爸,爸爸,您醒醒!”
   楼门前聚集起大群的邻居,一些年轻人咋咋呼呼地喊着救人,叫救火车,年岁大一些的仍然在慌忙地用手机报警。陆一洲小心地把丁叔叔放在地面,让他吸进几口新鲜空气。丁团长的伤势比圆圆严重多了,他浑身血肉模糊,呼吸艰难,除了烧伤的痕迹,后背上深深地扎进几块碎碗的硬块。陆一洲让他侧身躺在地上,把手指搭在脉搏上,感到还有微弱的跳动,登时放下心来。看看此时的丁圆圆,她眼睛血红,鼻孔暴涨,浑身痉挛地颤抖着,她向陆一洲喊叫着,“快点儿救爸爸,求你快点儿救爸爸?”
   陆一洲一手抱着丁圆圆,一手向包围上来的人们挥动,“请大家站远些,请别围过来,别影响丁叔叔呼吸。”
   邻居们默默地向后退,让出大块的空间。远处,已经能够听到救护车火急火燎的呼啸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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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万里杀机

                                 二十九

   丁圆圆一进家门就扑倒在沙发上,左伸一个懒腰,右挥一个懒拳,然后把脚一甩,拖鞋横飞出去,但平稳地落在门前换鞋用的架子上,“爸,我饿啦,饿坏啦,今天吃什么啊?”
   爸爸丁络南从厨房出来,假装生气,“吃,吃,就知道吃,长这么大了,男朋友都有了,还这么懒。”      
  “就跟爸爸懒嘛,”丁圆圆翘起嘴唇,做出一副馋得要命的样子,“陆一洲以后也得给我做饭,我就要吃现成,否则,谁愿意嫁给他呀。”
  “我看一洲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啊。”
  “爸,你偏心眼儿。”圆圆嘴里抱怨,心里可得意得要命。
   爸爸走过去递给她一杯晾得差不多了的绿茶,丁圆圆一骨碌坐起来,接过茶杯,刚甜甜地喊了一声,“谢谢爸爸。”她的声音立刻被厨房传出来的巨大爆炸声淹没了。
   轰地一声,厨房里什么东西发生了爆炸,爆炸猛烈,声音爆响,厨房窗户玻璃似乎都被炸碎了。
   接着,浓烟裹着尚未破碎的盘盘碟碟象浪头一样忽地一下从厨房门滚进屋里来,整个房间立刻被呛人的烟雾填满了,爸爸本能地扑到女儿的身上,用身体遮住丁圆圆。他自己的后背立刻被气浪以及飞来的瓷碗碎片击中,血从T恤衫的后背忽地一下涌了出来。
   丁圆圆被爆炸声吓昏了,爸爸的体重又全部压在自己的胸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本能地挣扎着想起来,这时,才发现爸爸的身体软了,圆圆尖声惊叫,“爸,爸,你怎么啦?”
   爸爸没有吭声,也没有动弹,圆圆伸手一摸,发现爸爸后背全是鲜血。
   烟雾弥漫的房间里,爆炸的巨响还在耳边轰鸣,眼前都是弥漫的雾气,浓烟夹着火苗从厨房门口狂猛地向屋里灌,灼人的气浪滚滚不绝。圆圆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和爸爸都会被烟呛死被热浪熏死,必须赶快逃出这个灼烧的地狱。她咳嗽着,用沙发上的毛巾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抽动爸爸的身躯。此时,她才发现爸爸的身体太重了,笨重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眼泪象是决了堤似地往外冒,与脸上的厚厚的灰尘混在一起,用手一擦,立刻把眼睛迷住了。最可怕的是呛人的浓烟,还有灼人的热浪,丁圆圆觉得喉咙象是被一只钢爪牢牢抓紧,一丝都不放松。她终於把爸爸的一条胳膊搭在肩膀上了,爸爸的身体软绵绵地垂着,挂在圆圆的身边,似乎失去了知觉。圆圆的心慌慌的,大脑一片糊涂,但她咬住牙,支撑着向门口爬。这么多年艰苦的练功生涯,逼得她流了多少眼泪,但也使得她的身体灵巧敏捷。此时,这些刻苦练习的功夫都起到了作用,她在烟雾笼罩热浪灼人的房间里,一口气硬是把爸爸拽到客厅的门口。她知道,自己和爸爸的性命就掌握在她的手中,能不能在这烟熏火燎中摸出这道房门,是一个生死的关键。
    房门到了,她的手指触摸到棱角坚硬的木门,但她拉不开,因为房门牢牢地紧闭着,阻挡住不断喷冒的浓烟,也阻挡了她和爸爸的逃生之路。丁圆圆知道门把手在一米多高的位置上,但她的手怎么也够不到那个高度。她不能松开靠在自己背上的爸爸,虽然爸爸的重量压得她抬不起身子,平时开门关门根本不在意的门把手,现在成了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生死一线的关口。浓烟呛得圆圆涕泪交流,就连咳嗽也被哽噎在喉咙里,她感觉到手臂被火灼得剧烈地疼痛,虽然她根本看不到近在身边的火苗,也感觉不到火焰灼烧时的摆动。
   “救命。。。”圆圆拼命喊出这么一声,立刻被窒息得差点儿昏迷过去。她的眼睛模糊了,脑袋拼命向下垂,就象是地心引力突然增强了无数倍的份量。但她知道,她的喊叫声微弱单薄,就象是海浪翻腾中一条小鱼的拨水声。圆圆努力再挣扎一次,又失败了,手指什么也没有触摸到,已经无力地垂下来,“救命 。。”她绝望了,发出低声的喃喃,只记得用最后的一点儿力气,拉紧了爸爸柔若无骨的手臂。。。。
   “通”的一声,圆圆感到头顶传来巨大的震动,这是爆炸再一次发生了吗?而刚才窒息的感觉登时减轻了许多,就在这时,一只坚硬的手掌抓住了她的胳膊,直到她被人扯动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是有人前来搭救他们了。圆圆没有配合这只手掌,而是更紧地抓住爸爸,她用她十八岁青春的生命,牢牢地把爸爸抓在自己的手中。
   “圆圆,圆圆,是我,快抓住我的手,快!”
    半昏迷的状态下,丁圆圆能够感受到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急促,镇定,快捷而不慌乱。
   “一洲!”她忽然感觉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捏住爸爸的手指松开了,接着,她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来,向楼下奔跑。这不是爸爸的手臂,因为爸爸的胳膊更粗,却缺少这种阳刚的硬度。
    就在丁圆圆家发生爆炸的时候,陆一洲骑着自行车刚巧到达圆圆家的楼下。此时,爆炸声响起,四楼丁圆圆家的厨房窗户象是水坝崩堤一样,喷出一股巨大的浓雾。烟雾里火光闪闪,山摇地动,直到这时,象播放慢镜头一样,人们的耳边才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陆一洲楞住了,仅仅一瞬间他已经迅速地判断了形势,快步向楼上奔去。跑上四楼,他一脚将房门踢开,接着就看到烟与火中挣扎的两个人影。陆一洲抓住前面比较弱小的人的手臂。手臂柔细,肯定是丁圆圆,但他却感到拉起的,是两个人的重量。这一个出乎意料,使得他一下子仰倒在楼道里。这时,烟气已经迅速从房门溢出,充斥整个楼道。陆一洲顾不上多想,扯起半昏迷的丁圆圆就向楼下跑,一边跑一边向刚刚冲上来的人们吼道,“快,门口还有一个男人,门口还有一个男人!”烟气象是布团塞住他的喉咙,几乎使他喘不上气来。就在这时,陆一洲耳中听到一声大叫,这是背上的圆圆窒息的喊叫,他马上意识到,丁叔叔肯定处於更大的危险之中。
    刚刚冲上来的邻居们被呛人的烟气挡住了,他们站在楼道中央,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陆一洲喊道:“快点帮我把人送下去。”邻居七手八脚从他背上接过身体已经发软的圆圆,陆一洲返身,毫不犹豫地又冲进烟雾弥漫的楼道。这次再往上跑,困难更大了,烟气噎人,无法呼吸。陆一洲刚刚猛冲了那一气,呼吸急促,正是需要氧气的时候,却不得不屏住呼吸,他的肺部一下子就憋炸了,几乎快要爆发。他脱下T恤衫,捂住口鼻,好歹喘过一口气,接着又向上猛冲。他知道,楼上丁叔叔已经窒息几分钟了,丁圆圆不顾一切紧拉着丁叔叔的情景令他感动,也使得他决心即使拼出性命也要把丁叔叔救出这片火海烟海。
    平时的锻炼这个时候显现出了效果,陆一洲腿部发软,窒息气闷,但仍然冲到了四楼。他的眼睛被泪水淹没,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嗓子被烟气堵住,也发不出声音。他只好用手乱摸。凭着感觉寻找刚才救出丁圆圆的位置,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陆一洲心里一喜,弯腰抱住丁叔叔的双腋,不顾一切地往楼下奔跑。他的动作趔趔介介,但终於钻出了那个浓密的烟团。陆一洲用胳膊肘猛砸楼道窗户上的玻璃,玻璃碎了,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他勉强能够喘上一口气了。低头看丁叔叔,似乎失去了知觉。他把丁叔叔的衣领扯开,让他能够对着窗户上的破口呼吸。这时,他感觉扯断了一根很细但很结实的绳子,一件又薄又轻的物件儿从领口掉了出来。由於绳子的揪扯,陆一洲注意到这个物品,他顾不上多想,随手把物件装在裤兜里。这时,丁叔叔的胳膊动了一下,似乎在恢复知觉。陆一洲架起他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肩膀上,低声说,“丁叔叔,您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下楼了。”
    丁叔叔想说话,但窒息使得他无法开口。陆一洲吃力地架起他,一步一步地沿着台阶向楼下移动。终於有人从楼道里跑上来,是周围的邻居,大家七手八脚抬起丁团长向楼下奔去。出了楼门,丁圆圆已经能从地面坐起来了,她面孔被烟熏得漆黑,手上全是烧伤,衣袖撕烂了,露出黑红色的伤口。圆圆扑过来,抱着爸爸哭叫,“爸爸,爸爸,您醒醒!”
   楼门前聚集起大群的邻居,一些年轻人咋咋呼呼地喊着救人,叫救火车,年岁大一些的仍然在慌忙地用手机报警。陆一洲小心地把丁叔叔放在地面,让他吸进几口新鲜空气。丁团长的伤势比圆圆严重多了,他浑身血肉模糊,呼吸艰难,除了烧伤的痕迹,后背上深深地扎进几块碎碗的硬块。陆一洲让他侧身躺在地上,把手指搭在脉搏上,感到还有微弱的跳动,登时放下心来。看看此时的丁圆圆,她眼睛血红,鼻孔暴涨,浑身痉挛地颤抖着,她向陆一洲喊叫着,“快点儿救爸爸,求你快点儿救爸爸?”
   陆一洲一手抱着丁圆圆,一手向包围上来的人们挥动,“请大家站远些,请别围过来,别影响丁叔叔呼吸。”
   邻居们默默地向后退,让出大块的空间。远处,已经能够听到救护车火急火燎的呼啸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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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万里杀机

                                 二十九

   丁圆圆一进家门就扑倒在沙发上,左伸一个懒腰,右挥一个懒拳,然后把脚一甩,拖鞋横飞出去,但平稳地落在门前换鞋用的架子上,“爸,我饿啦,饿坏啦,今天吃什么啊?”
   爸爸丁络南从厨房出来,假装生气,“吃,吃,就知道吃,长这么大了,男朋友都有了,还这么懒。”      
  “就跟爸爸懒嘛,”丁圆圆翘起嘴唇,做出一副馋得要命的样子,“陆一洲以后也得给我做饭,我就要吃现成,否则,谁愿意嫁给他呀。”
  “我看一洲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啊。”
  “爸,你偏心眼儿。”圆圆嘴里抱怨,心里可得意得要命。
   爸爸走过去递给她一杯晾得差不多了的绿茶,丁圆圆一骨碌坐起来,接过茶杯,刚甜甜地喊了一声,“谢谢爸爸。”她的声音立刻被厨房传出来的巨大爆炸声淹没了。
   轰地一声,厨房里什么东西发生了爆炸,爆炸猛烈,声音爆响,厨房窗户玻璃似乎都被炸碎了。
   接着,浓烟裹着尚未破碎的盘盘碟碟象浪头一样忽地一下从厨房门滚进屋里来,整个房间立刻被呛人的烟雾填满了,爸爸本能地扑到女儿的身上,用身体遮住丁圆圆。他自己的后背立刻被气浪以及飞来的瓷碗碎片击中,血从T恤衫的后背忽地一下涌了出来。
   丁圆圆被爆炸声吓昏了,爸爸的体重又全部压在自己的胸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本能地挣扎着想起来,这时,才发现爸爸的身体软了,圆圆尖声惊叫,“爸,爸,你怎么啦?”
   爸爸没有吭声,也没有动弹,圆圆伸手一摸,发现爸爸后背全是鲜血。
   烟雾弥漫的房间里,爆炸的巨响还在耳边轰鸣,眼前都是弥漫的雾气,浓烟夹着火苗从厨房门口狂猛地向屋里灌,灼人的气浪滚滚不绝。圆圆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和爸爸都会被烟呛死被热浪熏死,必须赶快逃出这个灼烧的地狱。她咳嗽着,用沙发上的毛巾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抽动爸爸的身躯。此时,她才发现爸爸的身体太重了,笨重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眼泪象是决了堤似地往外冒,与脸上的厚厚的灰尘混在一起,用手一擦,立刻把眼睛迷住了。最可怕的是呛人的浓烟,还有灼人的热浪,丁圆圆觉得喉咙象是被一只钢爪牢牢抓紧,一丝都不放松。她终於把爸爸的一条胳膊搭在肩膀上了,爸爸的身体软绵绵地垂着,挂在圆圆的身边,似乎失去了知觉。圆圆的心慌慌的,大脑一片糊涂,但她咬住牙,支撑着向门口爬。这么多年艰苦的练功生涯,逼得她流了多少眼泪,但也使得她的身体灵巧敏捷。此时,这些刻苦练习的功夫都起到了作用,她在烟雾笼罩热浪灼人的房间里,一口气硬是把爸爸拽到客厅的门口。她知道,自己和爸爸的性命就掌握在她的手中,能不能在这烟熏火燎中摸出这道房门,是一个生死的关键。
    房门到了,她的手指触摸到棱角坚硬的木门,但她拉不开,因为房门牢牢地紧闭着,阻挡住不断喷冒的浓烟,也阻挡了她和爸爸的逃生之路。丁圆圆知道门把手在一米多高的位置上,但她的手怎么也够不到那个高度。她不能松开靠在自己背上的爸爸,虽然爸爸的重量压得她抬不起身子,平时开门关门根本不在意的门把手,现在成了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生死一线的关口。浓烟呛得圆圆涕泪交流,就连咳嗽也被哽噎在喉咙里,她感觉到手臂被火灼得剧烈地疼痛,虽然她根本看不到近在身边的火苗,也感觉不到火焰灼烧时的摆动。
   “救命。。。”圆圆拼命喊出这么一声,立刻被窒息得差点儿昏迷过去。她的眼睛模糊了,脑袋拼命向下垂,就象是地心引力突然增强了无数倍的份量。但她知道,她的喊叫声微弱单薄,就象是海浪翻腾中一条小鱼的拨水声。圆圆努力再挣扎一次,又失败了,手指什么也没有触摸到,已经无力地垂下来,“救命 。。”她绝望了,发出低声的喃喃,只记得用最后的一点儿力气,拉紧了爸爸柔若无骨的手臂。。。。
   “通”的一声,圆圆感到头顶传来巨大的震动,这是爆炸再一次发生了吗?而刚才窒息的感觉登时减轻了许多,就在这时,一只坚硬的手掌抓住了她的胳膊,直到她被人扯动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是有人前来搭救他们了。圆圆没有配合这只手掌,而是更紧地抓住爸爸,她用她十八岁青春的生命,牢牢地把爸爸抓在自己的手中。
   “圆圆,圆圆,是我,快抓住我的手,快!”
    半昏迷的状态下,丁圆圆能够感受到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急促,镇定,快捷而不慌乱。
   “一洲!”她忽然感觉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捏住爸爸的手指松开了,接着,她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来,向楼下奔跑。这不是爸爸的手臂,因为爸爸的胳膊更粗,却缺少这种阳刚的硬度。
    就在丁圆圆家发生爆炸的时候,陆一洲骑着自行车刚巧到达圆圆家的楼下。此时,爆炸声响起,四楼丁圆圆家的厨房窗户象是水坝崩堤一样,喷出一股巨大的浓雾。烟雾里火光闪闪,山摇地动,直到这时,象播放慢镜头一样,人们的耳边才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陆一洲楞住了,仅仅一瞬间他已经迅速地判断了形势,快步向楼上奔去。跑上四楼,他一脚将房门踢开,接着就看到烟与火中挣扎的两个人影。陆一洲抓住前面比较弱小的人的手臂。手臂柔细,肯定是丁圆圆,但他却感到拉起的,是两个人的重量。这一个出乎意料,使得他一下子仰倒在楼道里。这时,烟气已经迅速从房门溢出,充斥整个楼道。陆一洲顾不上多想,扯起半昏迷的丁圆圆就向楼下跑,一边跑一边向刚刚冲上来的人们吼道,“快,门口还有一个男人,门口还有一个男人!”烟气象是布团塞住他的喉咙,几乎使他喘不上气来。就在这时,陆一洲耳中听到一声大叫,这是背上的圆圆窒息的喊叫,他马上意识到,丁叔叔肯定处於更大的危险之中。
    刚刚冲上来的邻居们被呛人的烟气挡住了,他们站在楼道中央,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陆一洲喊道:“快点帮我把人送下去。”邻居七手八脚从他背上接过身体已经发软的圆圆,陆一洲返身,毫不犹豫地又冲进烟雾弥漫的楼道。这次再往上跑,困难更大了,烟气噎人,无法呼吸。陆一洲刚刚猛冲了那一气,呼吸急促,正是需要氧气的时候,却不得不屏住呼吸,他的肺部一下子就憋炸了,几乎快要爆发。他脱下T恤衫,捂住口鼻,好歹喘过一口气,接着又向上猛冲。他知道,楼上丁叔叔已经窒息几分钟了,丁圆圆不顾一切紧拉着丁叔叔的情景令他感动,也使得他决心即使拼出性命也要把丁叔叔救出这片火海烟海。
    平时的锻炼这个时候显现出了效果,陆一洲腿部发软,窒息气闷,但仍然冲到了四楼。他的眼睛被泪水淹没,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嗓子被烟气堵住,也发不出声音。他只好用手乱摸。凭着感觉寻找刚才救出丁圆圆的位置,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陆一洲心里一喜,弯腰抱住丁叔叔的双腋,不顾一切地往楼下奔跑。他的动作趔趔介介,但终於钻出了那个浓密的烟团。陆一洲用胳膊肘猛砸楼道窗户上的玻璃,玻璃碎了,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他勉强能够喘上一口气了。低头看丁叔叔,似乎失去了知觉。他把丁叔叔的衣领扯开,让他能够对着窗户上的破口呼吸。这时,他感觉扯断了一根很细但很结实的绳子,一件又薄又轻的物件儿从领口掉了出来。由於绳子的揪扯,陆一洲注意到这个物品,他顾不上多想,随手把物件装在裤兜里。这时,丁叔叔的胳膊动了一下,似乎在恢复知觉。陆一洲架起他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肩膀上,低声说,“丁叔叔,您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下楼了。”
    丁叔叔想说话,但窒息使得他无法开口。陆一洲吃力地架起他,一步一步地沿着台阶向楼下移动。终於有人从楼道里跑上来,是周围的邻居,大家七手八脚抬起丁团长向楼下奔去。出了楼门,丁圆圆已经能从地面坐起来了,她面孔被烟熏得漆黑,手上全是烧伤,衣袖撕烂了,露出黑红色的伤口。圆圆扑过来,抱着爸爸哭叫,“爸爸,爸爸,您醒醒!”
   楼门前聚集起大群的邻居,一些年轻人咋咋呼呼地喊着救人,叫救火车,年岁大一些的仍然在慌忙地用手机报警。陆一洲小心地把丁叔叔放在地面,让他吸进几口新鲜空气。丁团长的伤势比圆圆严重多了,他浑身血肉模糊,呼吸艰难,除了烧伤的痕迹,后背上深深地扎进几块碎碗的硬块。陆一洲让他侧身躺在地上,把手指搭在脉搏上,感到还有微弱的跳动,登时放下心来。看看此时的丁圆圆,她眼睛血红,鼻孔暴涨,浑身痉挛地颤抖着,她向陆一洲喊叫着,“快点儿救爸爸,求你快点儿救爸爸?”
   陆一洲一手抱着丁圆圆,一手向包围上来的人们挥动,“请大家站远些,请别围过来,别影响丁叔叔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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