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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高宜_LZLJ

黄歌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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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1 07:41:42 | 显示全部楼层
前脚进家门儿,后脚雷子就跟来了
吉他乖的家早已从北京城消失了。
大妈和姨妈搬走时,只随身携带着两个简单的包袱,而家里的衣柜书桌,镜子条案,乃至笔墨纸砚锅碗瓢勺等早就被红卫兵抄家抄得一溜净光,所剩无几了。作为那个时代的黑五类子女,吉他乖应该算是非常幸运的,因为,北京城毕竟没让吉他乖净身出户,两个妈妈被强制赶走了,但吉他乖算是响应号召,自愿上山下乡的,所以,院子厕所旁边那个过去一直用来存放破烂的一间小屋,在他下乡后还是留给了他。而那座当年他与大妈和姨妈一块儿生活居住了多年的北房正屋,现在则名正言顺地被一家文革新贵占据了。
吉他乖心里想着今晚上的计划,好像正房的白菜已经被他炖在锅里了一样。
推开从不上锁的屋门,一股潮腥的气味扑面而来。吉他乖拉墙边的灯绳,一只五瓦的灯泡闪亮的同时,半腐烂的灯绳也跟着断了。吉他乖晦气地打量手中的半截灯绳,嘟囔着骂了一句。灯光昏暗,潮湿阴冷,小屋没有窗户,除了靠墙的一张床,屋内空无一物。吉他乖扭头看看门外,一只生铁炉子日晒雨淋,几乎成了一堆废铁。吉他乖心疼地用手推推,似乎还能凑合用。当初离开北京时,怎么忘记把炉子搬屋里了?寒冬腊月,没有了取暖炉,他可怎么生存呢。仔细观察,他终於发现了堆在墙根的几块蜂窝煤,蜂窝煤能留到今天,是因为有人把这几块煤当作垫木板的脚砖,木板上堆着一些废品。吉他乖估量着,这些废品都是可以燃烧的破木板什么的,那几块蜂窝煤,如果省着用,也许还能坚持几天,以后的一两个月时间,看来就只能打邻居家蜂窝煤跺的主意了。
吉他乖进屋,屋内地面比外面低一大截,要不然怎么会这样潮湿!
房子里面锅冷灶空,炒菜和取暖的蜂窝煤炉子在屋外生锈,屋角撒的白石灰早变成了灰黑色的粉末。吉他乖瑟缩着打开床上的铺盖,一股子潮气扑面而来。时值寒冬,连个晾晒的地方都没有。面对残破的一切,吉他乖并不忧愁,他的眼睛四处搜寻,终于又在屋角发现一堆破报纸和烂窗框。吉他乖把炉子挪进房子重新组装好,放在屋子中央位置,把潮湿的旧报纸揉成一团塞进炉膛,费了半天劲儿才划着火柴。登时,大团浓烟把破陋的小屋笼罩起来,从窗外看,会以为屋子里发生火灾了。
        吉他乖咳嗽着推开快散架子的屋门,万没想到被门外站着一个全身警服一脸严肃的警察吓了一跳。警察的突然出现让吉他乖心里打了一个突,虽然警察登门是迟早的事,但谁能料到他人刚刚到家,火还没生饭还没烧,警察已经堵在家门口了,这警察来得也太早了点儿吧。
    定睛看,才发现门外站着的是街道派出所的片警小徐。
    去年的夜晚在大街上的吉他乖差点儿被围观的群众打残,幸亏小徐及时出现,才救了吉他乖一条小命。吉他乖当时心里真恨小徐啊,那天晚上他是豁出去了,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夜里听着小轴子跟蒙古大汉的动静,也许人家根本没出声,是吉他乖心里响动连天。吉他乖心里伤感,愤怒,哀伤,绝望,他连死的心都有了,这才放肆地到大街上耍流氓,一心想让人打死算了。但事后,吉他乖还是感谢片警小徐。一时的想不开,把生命当成殉葬品,但事过境迁,想一想,也幸亏片警小徐,保住了自己一条小命。虽然命不值钱,但生活还在继续,说不定哪天大妈和姨妈会回来,一家人又可以和和睦睦地生活在一块儿了。老爹当年风升水起,娶了两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又让两个老婆年纪轻轻守了活寡。这个前辈人的报应也许就落到自己头上了。老大不小了,却强压着喷发的性欲,忍耐着冲动的煎熬,不知道把多少子孙儿女直接甩在墙上,想想就寒心。但不管怎么样,生命还在延续,希望依然模糊。只要有生命在就存在希望,就象现在,肚子里开始咕咕叫的时候,片警小徐就上门了。小徐手里是什么?吉他乖本能地看到了,那是报纸包着的几个馒头。小徐的脸上不算凝结冰霜,甚至还有几分笑意。
    片警小徐刚刚听到吉他乖回来了,他就立刻跑到街上买了几个馒头过来看望。
    小徐刚刚当上警察两年,去年在大街上看到吉他乖那幅流氓无赖的样子,也曾产生过让群众揍死这个不要脸的小**算了的念头。但回想起自己片警的职责,小徐还是保护了吉他乖。第二天把吉他乖送上火车,小徐曾经大大松了一口气,心说,这个胡同的大隐患总算是人间蒸发了,从此天下太平。没想到几个月还没过,小乖子就窜回来了。虽然不能追究他到底是私逃还是请假回家,小徐还不喜欢那么叫针儿,但防患于未然,很多小流氓小佛爷犯事儿都是穷闹出来的,小徐拎几个馒头,先解吉他乖的燃眉之急,至於以后怎么办,小徐还要请示领导再想对策。
    吉他乖当着小徐的面就露出狼的本性,他的牙齿在农村锻炼得格外尖利,咬得馒头嘎吱嘎吱响,颌骨关节也发出吭吭的声响。
    “小乖子,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小徐拣最关心的话题先问。
    “小徐叔叔,你等我再吃几口,从昨天离开村子还没吃过饭呢。”
    “你甭管我叫叔叔,我没那么老。我今天来,是问你一件事,你到山西晋西北贫困的小山村里,去了没几天,那么贫穷的地方,你还没挣到几个钱吧?”
     吉他乖不知道小徐话里的意思,就胡乱点了下头。无论如何,小徐说得没错,吉他乖插队的那个村子,好多老乡还没见过汽车是什么样子呢。知青点旁边一家老太太,还指着墙上挂着的广播匣子,一口咬定匣子里躲着个人,成天在那里说话唱歌呢。
    “既然没钱,那我问你,你回来的火车票拿什么买的?”小徐表情突然一肃,冷冷提出这个疑问,把吉他乖吓了一跳。
    “我是搭县城里一辆运煤卡车回来的,那车没进北京,下车以后我还走了大半夜才到家的呢。”好在吉他乖反应快,瞬息之间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竟然把瞎话编得严丝合缝,让人挑不出大的毛病来。反正他知道小徐不会轻易相信这句漏洞百出的假话,问题是,证明这是编假话不难,但更难证明的是,万一这是真话呢。
     好在小徐今天来找他的本意只是警告一下,不要让他以为派出所已经忘记他了就行,刚才随口问一句,也根本没打着能审问出什么结果来。小徐好像根本没听见吉他乖的瞎话,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脸孔,“小乖子,回来了,住两天就去乡下看看你大妈和姨妈吧,她们那个村子的地址你也有了吧?寒冬腊月的,你自己在家住着也没什么意思。”
    没意思?小乖子肚子里琢磨,没意思我回来干嘛?这里是我的家,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
    当然,心里嘀咕着,这些话是绝对不能对着小徐说出来的。小徐要是知道他回北京只是为了消遣,为了解闷儿,为了农村太苦,溜回家可以少在村里受几天活罪儿,不得立码让他卷上铺盖卷滚回插队的乡下去!
   “我是打算去大妈和姨妈的村里去看看,”小乖子装出一副诚恳的样子,“我也挺想大妈和姨妈的,等过几天歇过来了,我就去河北乡下。”
    小徐满意地点头,想想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小徐了解这类小顽主,跟他们说话,说得浅了根本没用,说得深了,他们又听不懂。职责所在,该说的说了,该关心的也出格地关心了。小徐从小就听惯了雷锋叔叔的故事,所以,他自觉自愿学雷锋,帮助这个没着没落的小流氓,无论正面还是反面,小徐也算是尽到了一个片警的心意了。
   “小乖子,北京前一阵子严厉打击流氓小偷,公安局记录在案的都要抓走,抓住了就送新疆劳改农场去。那一阵你没在家,现在看算你运气好,躲过一劫。你这次回来,可不许再干犯法的事儿了。不许耍流氓,聚众弹吉他和小偷小摸的勾当也不要干了。真的遇到什么困难了就直接找我,找街道也行,我们尽可能帮助你。对了,千万不要再跟胡同里的佛爷顽主们一块儿混了,听见没有?”
    吉他乖往嘴巴里塞馒头,顾不过来就胡乱点头,应付着小徐折磨人的教诲。
    小徐走了,虽然他没说出什么来,但小徐的到来,确实出乎吉他乖的意料。吉他乖自小就怕警察,出现在他面前的警察,大多都横眉立目怒发冲冠,拎起他就象拎起一只可怜的小鸡子,有时会劈头盖脸给他一顿臭揍,这才是人民警察应该具备的态度。这年头不讲究学雷锋了,也不讲究关心落后群众了,只有眼前这个小徐,有人味儿。看来,这世界上还真有好人。
    冷风从小徐走后敞开的房门使劲儿往屋里灌,吉他乖浑身一哆嗦,赶快跳起来关门,炉子里刚刚升起的火又奄奄一息了,但吉他乖的肚子吃饱了,有几个馒头下肚的日子,他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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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1 09:27:4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饺子怎么一股子屁味儿
    吃饭的时候,欧阳北上才知道欧阳东进已经主动报名去东北嫩江生产建设兵团了。嫩江生产建设兵团是半军事编制,知青去那里穿军装但不戴领章帽徽,大家一块儿过集体生活,一切行动听指挥。这样的地方,倒是比农村强一些。欧阳东进将要集体搭乘后天早晨的火车,一车几千人一块儿动身离京。这种形式,与自己九个月前一样,这一走,就是连户口一块儿转往东北,在冰天雪地的嫩江永远落户,再也不会返回北京了。这几天来,欧阳东进跟几个小兄弟一起冒险在新街口大街洗了几个陌生的佛爷,弄到几块钱。今天请几个哥们儿吃饭,算是饯行。几个月不见,没有哥哥庇护的欧阳东进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原本瘦高的身材更窜高了几公分,嘴唇上毛茸茸地挤出细密的绒毛。与矮壮如同窝瓜的哥哥相比,东进更象是一跟瘦长的黄瓜。高一虎在一旁对比着这兄弟俩,心里真奇怪他们的爹妈是怎么生下如此矛盾的一对儿宝贝儿。
    欧阳的父亲过去一直在军队,是老二野的师级干部。五十年代中期才转业到地方,进入部机关当司长。按说从小参加八路军,从没脱离过革命队伍,历史应该清白无瑕。偏偏他老婆的哥哥是国民党高官,解放后还跑到台湾,这也许是他最后离开军队的重要原因。到地方工作后,尤其是文革一来,自己的社会关系也被剥丝抽茧般深入发掘,居然发现了一重个大问题。1941年日本鬼子对根据地大扫荡,他孤身一人被日本鬼子包围在一个小村子里,虽然冒充老乡混在人堆中,最终还是被敌伪军短暂逮捕。后来,是乡亲们冒着生命危险把他解救下来。但是,曾经被鬼子单独关押了小半天,这小半天时间他到底经受了怎样的审问,真实身份是否被日伪军察觉了?是否背叛了革命?成了一段怎么也说不清的历史疑点。由於没有证人,被捕期间,是否意志薄弱过?是否变节叛变?是否投降敌人?都成为历史的悬案。历次运动来了,都要被审查一气儿,文革开始不久,更引起造反派极大重视,隔离审查,检查交代,夫妻俩双双被关进牛棚,一关就是一年多。后来实在审不出什么名堂,又没有查出由於他的被捕而给革命队伍造成什么损害,事情不了了之。夫妻俩直接从牛棚转到五七干校,表面待遇与其他干部相似,但仍然扣发工资,不许回家。这就是所谓的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
    平素严厉的老爹被关进牛棚,老妈也不许回家,欧阳哥儿俩获得了从所未遇的最大自由。虽然自由的代价是生活费用的匮乏窘迫。但哥儿俩并没为此特别难过。
    最初几天,欧阳北上成天混到高一虎家吃饭。那时,高一虎的父母也失去了自由,也是历史问题,也是历史疑点说不清。但状况没有欧阳北上父母那么惨,属於参加革命前犯过错误的干部。虽然挨批挨斗,基本属於陪斗,到了五七干校后,还能正常领取工资。经济上依然富足的高一虎,最大的困难是不会做饭。家里过去有保姆,父母失去自由后,保姆也回江苏老家了。高一虎用家里剩下的白面烙了两天糊成焦黑的面饼,就着凉水混日子,虽然滋味不爽,但好歹不怕饿肚子。有一天晚上,高一虎和欧阳北上凑一块儿,俩人一个食不甘味一个食不果腹,俩人决定象父辈在战争间歇期那样,好好解解馋,打打牙祭。高一虎提议自己包饺子,并且和欧阳北上一块儿自己动手亲手包。两个人七手八脚把猪肉剁成馅,把萝卜擦成丝,搅和在一快儿,咸淡稀干倒还象模象样地调得差不多了。高一虎赶皮儿欧阳北上动手包,俩人根据记忆照猫画虎看着还真象是那么回事儿。欧阳北上得意忘形,说今晚如果不能香得把舌头吞下去,他就不姓欧。高一虎臭骂他,“操,你丫本来就不是这个姓。”
    饺子出锅了,北上顾不上烫嘴,抢着吃第一个。谁知,刚刚尝到饺子馅,一口全吐出来,“啊呸,好好的饺子馅怎么一股子萝卜屁味儿。”
   “欧阳北上,你丫不想吃就一边儿呆着去,别他妈的恶心人。”高一虎推开他,也尝一个,结果,立刻吐了出来。
   “我家保姆每次都是这么拌饺子馅的,我亲眼看见过,咱照瓢画葫芦,没弄错啊!”北上模着后脑勺,百思不得其不解。
   “是不是萝卜品种不一样?”高一虎叼出一根烟,使劲儿吸了几口,去去萝卜屁味儿,跟着瞎猜,“我妈包萝卜馅饺子也是这个方法。”
   “操,真他妈的怪了。保姆去菜市场总带上我,我亲眼看见她挑萝卜,还有切丝剁馅拌肉末,咱都是有样学样不会弄错啊。”欧阳北上一边说,一边从他兜里把最后一只烟抢到手里。
   “操,你家保姆带你上菜市场的时候,你还穿开档裤呢。”
   “踩乎谁呢,踩乎谁呢。”
    两个人对坐着喷烟吐雾,苦思冥想,怎么也搞不懂这萝卜屁味从哪里来?
   “操,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咱他妈的需要女人了!”高一虎大声下结论。
    饺子事件让大院里的哥们儿们开心了好长时间。
    高一虎和欧阳北上曾经拍过好几个婆子,但从来没遇到一个漂亮的,有几个看年龄比他俩还大一些。高一虎用这件事拿欧阳北上寻足了开心。
   “北上,你今天拍的那个老妞,年龄快赶上你家保姆了,”高一虎的心情比拍上漂亮姑娘还高兴,“早知如此,你家保姆就别回江苏老家了,直接给你当婆子不就得了。”
    欧阳北上垂头丧气,懒得答理他。
    高一虎心里清楚,欧阳北上为人很仗义,打架也敢玩儿命。唯一的缺点,就是在女孩子面前特别羞涩,与他的孔武有力极不相称。
现在插队几个月了,两个人在烹调方面大有进步,但爱情方面依然是空白。高一虎在农村没有浪费时间,他已经明白了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道理,致力于读书写作,安静地等候爱情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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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1 09:29:0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老李头这仇儿算是结下了
    当晚,高一虎在空旷的屋子里简单搭了一张床,舒舒服服睡了一觉,一晚上好几次梦到宋璐璐。奇怪的是,宋璐璐总对他爱搭不理,高一虎抓耳挠腮百般解释,但宋璐璐扭头就走,只给他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第二天一大早,还没完全清醒,就听到楼下老李头高声喊他的名字。高一虎咕通一下翻身坐起来,揉了半天眼睛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农村生产队长吹哨子叫大家上山,身上登时发懒,肚子里骂道,“操,谁他妈的这么大早来电话?让不让睡觉了!”
    半晌,他才遢啦着拖鞋推开窗户朝楼下喊,“李大爷,我的电话?”
    “快下来吧,就是喊你呢。”李大爷的声音闷声闷气。
    高一虎心里嘀咕着穿上衣服,他想,可能是老爹老娘从干校来的电话,要不然,谁能这么早?急忙跑下楼,进了传达室,却见到电话听筒安安稳稳地撂在电话机上。
    老李头坐在传达室办公桌前,不冷不热盯着他看,说,“今天没你的电话,你爸爸妈妈在干校继续审查呢,不会给你打电话。”
    “哎,李大爷,没电话您大早把我喊起来干嘛?”
    “嗯,有个活儿,你和欧阳北上去部里一趟。”
    “别呀,李大爷,不会刚回来就抓我差吧,我还没睡够呢。”
    “甭再睡啦,这可是正经事儿。你和欧阳北上蹬这辆平板车,到部机关礼堂把一些桌椅拉回来。街道开批判会要借用一下。”
    “人家借给我们吗?”
    “少废话,我都打电话说好了。”
    传达室前,一辆破旧的平板车早准备好了,远远看到欧阳北上也睡眼惺忪叼着根烟往传达室跑。高一虎一下子明白了这是老李头给他们哥儿俩下的药儿。八九个月前,老李头好容易盼到大院的几个闹将下了乡,远远被赶出北京城。当时就跟大院的人念叨,这下子可以睡安稳觉了。高一虎和欧阳北上他们下乡后,老李头顺心如意,过得特别舒坦。尤其最近刚刚升官,荣升街道革委会副主任。此时的老李头可不比从前,鸟枪换炮,再不是那个只会敲门告状的传达室老农民了。老李头春风得意,志得意满,忽然看到大院两个最可恶的闹将双双归来,怎么能不想方设法来个下马威?
   “李大爷,那个董乐农也回来了,您让他也一块儿干这活儿吧。
   “那不可能,人家现在是国际友人了,跟你们可不一样。”老李头不阴不阳地回答。
   “那孙子还国际友人呢,丫整个就一日本小特务。”欧阳北上刚跨进传达室门口,正好听到这个名字,就冒出来一句。
   “北上,甭发牢骚,咱什么人?板儿爷。”
   “凭什么呀,董乐农可以睡大觉,让我们大早去干活?不去,不去。”欧阳北上大早被吵醒正憋着一脑门儿气,他扯高一虎,“咱回去接着睡,管他什么批判会不批判会的。”
   “欧阳北上,你对街道批判会是什么态度!”老李头一拍桌子站起来。“你父母的历史问题还没有搞清楚呢,你到底是什么立场?谁给你的资格抵制革命工作?”
        老李头对高一虎和欧阳北上的态度区别很大,经渭分明,高一虎一听心里就明白了,这是由於两个人老爹目前的政治状况决定的。
    高一虎恼火地瞪李大爷一眼,没插队之前,这样瞪眼对老李头多少还有些震摄作用。但今天,却迎上老李头那一双闪烁着农民狡诘智慧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正深邃地打量着他和欧阳北上。高一虎心里一机灵,心想情况不妙,老李头的态度来头不小,此事得从长计议,不能因小失大,当即大声吆喝起来,“得来,北上,还磨蹭什么,这大院里再没第二个当垫背的主儿啦。去把三轮车蹬起来吧,走啦,您呐。”
    两个人蹬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欧阳北上双手离把,状况危险万分。高一虎坐在后面大喊大叫,“让开啦,让开啦,这哥们儿今天第一次骑板车,撞着了不管赔嘿。”
    虽然是上班时间,但一路上车辆不多,行人纷纷让道儿。眼看着两个人把车蹬得飞快,板车剧烈颠簸,快散架子了。
    回来路上轮到高一虎蹬车,他让车轮紧贴着马路牙,惊险万分地往前冲。欧阳北上兴奋地吼,“兄弟,够玩命的嘿,想当神风敢死队呀。”高一虎大声喊,“你没发现,蹬他妈的这种板儿车实在过瘾,这会儿,谁敢沾惹咱们!”
   “操,要不然北京板儿爷特他妈的穷横呢,不蹬排子车,真体会不到这种威风!”
    疯狂够了,两个人忽然不想回家了。高一虎把车往马路边一横,停下来,两人每人叼上一只烟,边吸边聊。
   “爷们儿,今天这事有点儿邪门,咱哥俩是不是忒冤了?”
   “操,这你还看不出来,老李头这是专门整治咱俩,给咱哥儿俩下套儿玩阴招儿呢。我琢磨着,老丫挺的背后有街道革委会,人家是想逼急了咱们,等咱们蹦起来了,人家再下手抓现行。”
      “操,这老**跟咱过不去,他到底想干嘛?
  “能干嘛?赶紧把你轰回农村去,只有这样,他耳根子才能清静。”
   听到这个分析,欧阳北上眼里冒出火来,“老子在农村受了那么多苦,刚回家睡一晚上觉,丫老李头就不舒服啦?还他妈的让不让人活了!”
  “还不是因为这老小子升官了,要制造一个安定团结的好局面,所以,才容不下咱们。”
  “凭什么拿咱们哥儿俩开刀?凭什么不找董乐农的麻烦?那孙子更不是善喳儿。”欧阳北上把烟头狠狠摔在地上,“老李头他凭什么啊!这些年,老爹虽然倒了,但就是在农村,咱爷们儿也还没受过这么大的气呢!”
  “别嫉妒人家董乐农啊,人家好歹也是咱一个大院的哥们儿呀。”高一虎笑眯眯地说,“祸根还是老李头,这孙子是在挑拨咱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呢。老李头文革以前咱们老爹在台面上的时候就是势力眼儿,现在一点儿都没变,你不是从小就知道吗?”
  “操,也是,老李头没变,变的是咱们,是咱们的老爹。”
  “现在,让咱们进家门儿就算是他妈的宽大政策了。”高一虎不阴不阳地说,欧阳北上从他脸上的态度上,看不出他到底是服输了还是对爆脾气的欧阳北上玩激将法。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这口气我是死活咽不下去,不想法儿报复老李头,我他妈的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欧阳北上恶狠狠地说。
  “人家还不打算让你在北京多呆一天呢。”高一虎敲边鼓。
  “操,我。。。。”欧阳北上气得噎住了,一口烟全掐在嗓子眼里,他咳嗽得鼻涕眼泪都流出来。
      高一虎用拳头敲了两下他的后背,欧阳北上使劲儿甩胳膊制止他。
  “你有啥想法?”高一虎问,腔调里居然带点儿陕北味儿。
  “操,跟丫拼了,从小到大,这老丫挺的没有一天不给咱们玩儿坏。”
      “你还是打算象小时候那样给老丫挺的下绊儿吗?”高一虎冷冷问,欧阳北上心里一凛,这才觉得高一虎的顾虑不是没道理。
   “也是,咱们确实得小心点儿,现在还不是惹这老丫挺的时候。你刚才没注意他那双诡诘的眼神儿吗?人家现在是街道革委会副主任,身价涨了,正是当红的人物呢。”欧阳北上把烟头狠狠按灭,心有不甘地吼道,“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挤我走,老子偏不走,看他能让雷子来把咱押送回乡下。老李头,你丫等着,哥们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扯蛋,今天老丫挺的只是一个开始,这么下去,别说等他妈的十年,再一个星期哥们儿就非吐血而亡不可。”
   “不等,就这么熬着?你有什么高招儿没?”欧阳北上猴急地问。“咱们总不能直接往传达室砸板砖吧!那样不是让人家逮现行吗?”
   “我得好好琢磨琢磨,”高一虎不紧不慢地说,“不过放心,山人自有妙计。我看这事儿,非让董乐农这孙子出手不可。”
      “让他出面?他干吗?趁咱们不在家,这孙子跟老李头的关系密着呢。”欧阳北上从来对董乐农不屑,现在更不把自己的老对手当回事儿。
   高一虎露出高深的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咱北京人有句老话儿怎么说来着?正月初八开饭局。”
   “怎么着?”欧阳北上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句北京话。
   “照样是吃饺子。”高一虎哈哈大笑。
   “操,有他妈的这句北京歇后语吗?”
        “这叫做为了中国革命的伟大事业,高一虎创造性地发展了北京话。”高一虎顺口套用了当时时髦的一句话的式样,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其实,高一虎自己本来以为阔别八个月了,说惯了土得掉渣儿的陕北话,但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说出的北京音儿仍然地道,嘎巴儿脆。
    “操,别跟我拽北京话了。”欧阳北上懒得跟高一虎耍贫嘴,“哥们儿可真等不及了,咱就快点儿跟董乐农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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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1 12:57:4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高宜_LZLJ 于 2019-8-11 14:11 编辑


   十二 悲天悯地的情歌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高一虎欧阳北上和董乐农庄伟民一伙子送欧阳东进去北京火车站。
    清晨的北京火车站挤满了送行的人群。东进是先到学校报到,然后由学校用车集体送到火车站。欧阳北上大早陪弟弟去学校,大院其他孩子就直接骑车去北京站。由於是知青专列,北京火车站通往站台的大门统统敞开,送行的亲属可以自由出入。这个时候根本不用防备无票蹭车,只要大脑正常,就连傻子都不会混到驶往穷苦农村的专列上去。等了一个小时,学校运送下乡知青的轿车到达了,下放的学生们排着松散的队列吊儿郎当地进入站台,送行的人群一下子就把队列冲散了。顿时,站台上哭声四起,象是送丧的仪式。红着眼圈的母亲,强忍泪水的父亲,放开嗓门儿哭泣的老人。铁石心肠的人处在这种场所都会心软,更不要说面临骨肉分离,天涯海角的亲人们了。人群后面是学校组织的送行队伍,他们排列整齐,敲锣打鼓,燃放鞭炮。但是,人为营造的欢送气氛根本无法感染送行的人群。哭声,叮嘱声,叹息声,嚎啕声把锣鼓鞭炮的声音淹没。站台上一片嘈杂振耳欲聋。
   欧阳北上和高一虎一夥围着欧阳东进大声暴侃,不时发出阵阵狂笑。他们的声音与周围的哭声极不谐调,有人恶狠狠地瞥他们,但看到几个人的装束,知道是一群顽主,马上扭过头去。
   其实,高一虎和欧阳北早已熟悉了这种悲痛的景象,更知道列车即将驶往什么地方,所以,他们的心情格外压抑。几个月前,他们俩分别被送进了这个热火朝天的场合,送别的人们泪流满面,移动的列车激起惊天动地的哭声。心事重重的家长拉扯年幼无知的孩子不放,很快,列车便无情地甩掉这些痛彻心腹的亲人,把他们的骨肉带到缺吃少穿的穷乡僻壤。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一片手的海洋掀动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一声心悸的汽笛长鸣
    北京车站高大的建筑
    忽然一阵痉挛的抖动
    。。。。。
    到农村后,高一虎听到这首流传极广的诗歌,这是一位到内蒙插队的知青哥们儿流着眼泪写的。简单的诗句,道出北京车站成千上万人在那惊心动魄一刻的真实感觉。
    但是,今天此刻,高一虎欧阳哥儿俩和董乐农却站在站台上叼着烟,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的人群。站台上的家长把即将离去的孩子紧紧围住,扯着手反复叮嘱,泪水长流。高一虎发现,当哭声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周围就形成了一个悲撼的磁场,所有身处其中的人都被这个场震撼,感动,忍不住泪水往出涌。此时此刻,只有象高一虎这样久经战阵的人,才能忍住心中的悲哀,板出无所谓的嘴脸。
   “东进,你小子到了农村,要好好干,别他妈的总三心二意的。”高一虎捶捶东进的肩膀,装模做样地叮嘱。
   “记住,我把钱都缝在你的裤衩上了。”北上有些伤感,但他强忍着。
   “操,我说肚子上怎么疙疙瘩瘩的,”欧阳东进眼睛东张西望,寻找熟人,“哥,我路上该用钱的时候怎么往出掏?”
   “扯淡,你们是集体行动,吃住行都统一安排,路上用个屁钱?”北上扯东进的胳膊,“你找谁呢,今天就我们几个送你。”
   “哥,我那帮兄弟说好要来的。”
   “就你那帮小兔崽子,我昨儿晚上就发话了,让他们都家里呆着,一个也甭来。”
   “哥,你忒不仁义了。。。。。”
    听着他们哥儿俩对话,高一虎百无聊赖,想起整老李头的事儿,就和董乐农悄声商量,他觉得让董乐农出面比较妥当。
   “你小子这些年把老李头巴结的不善,老丫挺的对你挺有好感的,一点儿戒心都没有。”高一虎笑眯眯地动员董乐农。
   “操,好不容易结下这么一个善缘,就非给我毁了不可?”董乐农假装不情愿,其实,肚子里早憋不住想出面了。“不过,咱们可得说好,事成之后,你们可不许把我给卖了。”
   “那当然了,咱们谁跟谁呀。再说了,你这虽然是出以公心,为民除害,但也为我们报了仇不是!我们不会那么没良心。”
   “操,你丫别装纯。你越这么说,我越觉得你丫象是非要害我一道不可。”
    欧阳东进听到他俩的对话,大声叫道,“哥,你们要整老李头啊,这事儿我得参加,我不走了。”
    北上把他往车厢上推,“去去去,快上车吧,什么事儿都想搀和,这儿没你的事。”
   “哥,你等会,那边出什么事儿了?”
  
    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下一节车厢的一个窗口,传过来一个高亢的女孩子的歌声。歌声嘹亮而深沉,越过嘈杂的人声和喧天的锣鼓,在人们的头顶盘旋。高一虎惊讶地盯着这个女孩子,发现她一身整洁的军装,脖子上围着一条鲜红的拉毛开丝米大围巾,苍白的脸颊秀美而高贵,晶莹的泪珠就象是清晨天空的星斗。她在引亢高歌,为一个在她面前,坐在列车窗口面前即将离别的情人,旁若无人地纵情高歌。
   有位年轻的姑娘
   送战士去打仗
   他们黑夜里告别
   在那街灯前
   。。。。。。
   透过淡淡的薄雾
   青年看见
   在那姑娘的窗前
   还闪耀着
   灯光。。。。。
    站台上,送行的人群不知何时安静下来了。哭泣声低悄,喧闹声静止,口号声也喑哑了。偌大的站台,都在静静地倾听这个动人的歌声。一时间,挤满人群的站台,成了一个正在表演的舞台。直到歌曲唱完,女孩还沉浸在歌曲渲染的气氛中不能自拔,泪水随着歌声倾盆而下。忽然,她不顾一切地扑向自己的男友,男友也从车窗伸出大半个身子与她热烈拥抱在一起。
   “干什么,这是干什么。”过了半晌高一虎才缓过神儿来,为了显示与众不同,他故意见怪不怪地大声喊。众人一通起哄把他打断,北上故意抓住他的衣领,“你丫真不雅,这么动人的歌声,这么感人的场面,你小子愣是不感动。”
   “我怎么不感动,我怎么不伤感,”高一虎戏剧性地转身,“这首苏联歌曲<<灯光>>,描述的是一位即将出征的年轻战士与心爱的姑娘告别。两个人寻找吻别的场所,却发现周围都是人群,最可恨的是那个灯光,把街角照得通亮,四下搜寻直至天明,他们竟然没能接成吻。”
   高一虎的谬解差点儿引起一帮哥们儿鼓噪,而这时,那位唱歌的姑娘正在不顾一切地隔着窗口,与恋人紧紧拥抱。男孩竭力从窗口伸出身体迎合着自己的恋人。忽然,两个人不约而同把滚烫的嘴唇贴在一起,在众人面前热烈接起吻来。
   在这个封闭的时代,在这个极端保守的年头,一对勇敢的年轻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他们的勇敢,如同爆发了一枚重磅炸弹,把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
   “好,好样的!”刚才还冷嘲热讽的高一虎情不自禁地大吼一声,身旁董乐农和欧阳北上也跟着鼓噪。就在这时,开车的铃声在站台上尖锐的响起来,火车缓缓启动,站台上的人们醒悟过来,重新扑向车窗,扑向窗口的亲人。哭声,喊声,叮嘱声,口号声响成一片。
    高一虎目送着火车离去,仿佛离去的,是一条扭动着身躯的女妖。
    高一虎转过身,发现梦幻变化一样,他的一群哥们儿不见了,代之以一群陌生的人。
    高一虎立刻查觉出这群人来者不善。他们中大部分身穿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但军装里面清晰地显示出套在里面的,崭新笔挺的金黄色将校呢。为首的家伙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嘴角挂着一只香烟,嘲笑地打量高一虎。
   “兄弟是哪里玩的?挺幽默的嘛。”这个家伙懒洋洋地开口,高一虎注意到他斜跨的军用书包硬梆梆的,显然里面藏着一把菜刀。
    高一虎猛然想起来,刚才就是这个家伙立在唱歌的女孩子身后。
   “不劲逗啊,你懂得幽默不?认他妈的什么真啊,实在没劲儿。”高一虎大大咧咧地回答。
   “你丫懂得什么是高尚的爱情不?”那家伙身后一个小子猴头猴脑地冒出一句。
   “你他妈的就懂?现在正好,刚送走一哥们儿的弟弟,心里正悲愤着呢,你们这个碴吧叫得好。”高一虎兴奋起来。好多日子没打架了,更何况,他瞥到了董乐农和欧阳北上正从这些人身后悄悄包抄上来。刚才他发愣的时候,欧阳北上和董乐农随火车跑了几步,目送欧阳东进远去。
    为首的家伙把手悄悄伸进胯包,高一虎也摸着自己后腰。最近这一年时间,每次到北京火车站站送上山下乡的学生时,总会发生两伙人斗殴打群架的事儿。为此,高一虎早有准备。
    看到高一虎的动作,对面的一伙子唰的一下散开,在高一虎前面形成个半月形包围圈,一看就是平时训练有素的野小子。
    形势一触即发,双方剑拔弩张,就等着对方出手的一刻。忽然,那个唱歌的女孩子冲过来,挡在两个人中间。与她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孩子,高一虎迟疑之间,忽然楞住了。
   “你,你是。。。?”
   “你还记得我?”宋璐璐脸上闪出一丝稍纵即逝的羞涩,“你们误会了,这是我哥哥。”她摆一下脸,点一下为首的家伙。
   “你们是空军大院的?”
   “我叫宋璐璐,火车上其实都告诉你了。”宋璐璐俏皮地笑,然后对哥哥说,“哥,这位同学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在火车上认识的高一虎。”
   “呵呵,差点儿发生误会,”为首的家伙立刻释然,主动伸出手来,“宋磊磊,空军大院的,你好。”
   “你好,”高一虎跟他握手,“空军大院?如雷贯耳啊。火车上多亏你妹妹,始终找不到机会当面道谢呢。”
   “不用客气了,到底是条汉子,面对我们这么多人,一点儿也不触。”宋磊磊说。
    高一虎招手,让董乐农和欧阳北上过来,“我这里还埋伏着俩哥们儿呢。”
   “操,真他妈的够阴险的。”宋磊磊的一伙子人都乐了。
    当时,社会上很多人都是这样轻易地扭转敌对状态,化敌为友,一笑泯恩仇。
   “你们今天怎么也到北京站来了?”高一虎没话找话地问宋璐璐。表面上他假装漫不经心,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了。
   “是送我好朋友的男朋友,她叫冯佳,跟我一个院的。”宋璐璐指指刚才唱歌的女孩,“你呢?”
   “送我一好哥们儿的弟弟。”高一虎指指乐农和北上,“董乐农,欧阳北上,都是跟我一个院的哥们儿。”
    宋璐璐的好朋友冯佳眼圈依然红红的,她友好地对高一虎点头,董乐农和北上也赶快对宋璐璐和这个女孩儿点头,表示招呼。
    出火车站的时候,宋磊磊一伙儿有事急着走。高一虎目送他们离去,他愣愣地盯着宋璐璐的背影,觉得心里拧着的一块疙瘩终於化开了。
   “兄弟,什么时候认识的,牌儿够亮的。”欧阳北上咂吧着嘴问道。
   “你们不是瞧不起我吗,你昨天还踩乎我不会拍婆子呢。现在看见了吧,有这么好的婆子,我还用满大街乱拍吗!哥们儿这叫藏而不露。”高一虎说着话,眼睛忍不住依然留恋着宋璐璐离去的背影。
   “既然这么恋恋不舍,干嘛不让她留下来?”董乐农悄悄问。
   “你真够木的,没瞧见一虎刚才急着忙着跟宋磊磊交换电话号码?”欧阳北上耳朵尖,听到了董乐农的悄悄话,“你以为一虎是个省油儿的灯?丫贼着呢。”
    高一虎不象往日那样洒脱,此时竟然露出一丝窘迫。
   “一虎,你什么时候正式约宋璐璐?”欧阳北上打蛇跟棍上,不依不饶地追问。
   “你真笨,”董乐农呵呵笑着替高一虎回答,“连我都明白了,你丫还犯傻,你既然看出高一虎跟人家哥哥套近乎,就没听到一虎刚才跟人家哥哥约着,哪天到咱院听吉他乖的演奏吗?现在明白了,一虎原来是另有目的,这才叫做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对了,乐农,说到听吉他,我和北上还没给你好好介绍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吉他乖呢,”高一虎巧妙地转换话题,“这丫的跟北上一个村,可是一个挺稀奇的主儿。”
    董乐农的兴趣立刻就被激起来了,“这两天光听吉他乖这个名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是哪个大院的?什么特殊人物?”
    高一虎高深莫测地笑,欧阳北上憋不住了,“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吉他乖不是大院的孩子,不过,等你听到了他的吉他演奏,对这个人,你一定会另眼相看。”
   “这么说,不听他演奏,印象肯定好不了啦?”
   “你甭想那么多,这叫人不可貌象。不过,做好点儿精神准备倒也不算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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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3 09:29:37 | 显示全部楼层
明明提醒有朋友说话了。却遍寻不见

十三 不能爱咱就露阴癖了
    临插队前,吉他乖曾被派出所片警小徐抓了个现行。
    那是一个冬季寒冷的夜晚,马路上街灯昏暗,人车寥寥。吉他乖身穿棉大衣,双手裹在袖子里,趴在自行车车把上。后背,却没有背那只时刻不离身的大吉他。路过的,会以为他在等人。
    吉他乖在等一个人,等一个在他即将前往山西插队的离别之前必须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的人。
    马上就要走了,离开北京,天各一方,也许此生此世无法再见上一面。所以,吉他乖必须在临行之前,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给这个心里倾慕的女孩,他的邻居小轴子。
    如果,今晚见不到小轴子,或者干脆遭到小轴子拒绝,吉它乖就要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他的棉大衣里面,吉他乖的身体是彻底赤裸的。
    其实,吉他乖跟小轴子做了十™{年的隔壁邻居,可惜的是,两个人很少在一起,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句。
    小轴子的爸爸是蹬排子车的,粗眉大嗓,出身赤贫。小轴子的长相却随了母亲,母亲是个农村妇女,但乡下的风沙并没吹皱她的皮肤,母亲天生就象个城里人。小轴子的皮肤随母亲,白皙干净。虽然眉眼很小,š{巴有些大。但人们说了,一白遮百丑。白皙的小轴子在吉他乖的心目中,就是传说中的下–}仙女。
    自从长大成人,吉他乖就不太敢跟小轴子说话。吉他乖对自己的长相自卑,对自己的家庭出身更加自卑。吉他乖的父亲是一个被政•{镇压的反动军官,地地道道的历史反革命分子。虽然大家都住在贫民聚集的小胡同里,两家只隔一堵墙,但家庭出身造成的差别却构成另外一堵更高更厚的墙。
    准确地说,小轴子只能算是吉他乖的梦中情人。
    吉他乖每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心里想着小轴子,双手就忍不住在下身忙乱,一会儿,喷出来一股滚烫的东西,吉他乖用内裤揉搓™{下,湿呼呼地继续睡过去。
    小轴子是最早一批报名去内蒙古牧区的。
听到小轴子报名的消息,吉他乖立刻跑到学校去报名。负责填表的老师反复打量他,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个怪人,“你也想去内蒙?我看没什么可能。”
“凭。。。, 为什么?”
老师抿š{巴打量他, 半晌, 才说出一句不算太幽默的笑话:“郎要去内蒙, 内蒙不要狼。”
学校和胡同里, 只有同班同学和班主任老师知道吉他乖姓郎。 但吉他乖听出来了, 老师后面用的那个发音,并不是他的姓氏郎,而毫无疑问是真正意义上的狼。
    不用老师往下说,吉他乖心里已经心知肚明。就他这样的出身,送到靠近国境线的蒙古牧区,万一脚下抹油逃过国境线叛国投敌,算是谁的责任?
    小轴子到达内蒙古的第二年,也就是吉他乖报名到山西插队的前™{天,街坊上忽然传开一个流言,小轴子嫁给了一个五大三粗的蒙古牧民。
    吉他乖听到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呆了。
    从那天开始,吉他乖做事就有些痴痴呆呆。空旷的屋子里,他东转转西转转,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文革开始不久,他的大妈和姨太太的二妈就被赶到他爹的老家乡下去了,家里房子被别人占据,只给吉他乖留下一间过去放柴禾的小屋子。孤零零的吉他乖一肚子心里话无法对人说,只能悄悄溜到靠近街角的墙头上向小轴子家偷看。昨天,就象是要印证那个传言,小轴子携着一个粗壮的蒙古汉子回到家里。吉他乖在自己的小屋就能听到隔墙蒙古汉子与丈人饮酒的豪迈声音。小轴子的肚子微蹶着,脸上绽开即将做母亲的微笑。小乖子头脑昏昏,他记得小轴子去内蒙分手前的那个夜晚,自己下了最大决心把一封写得磕磕吧吧的情书塞到小轴子手里。小轴子冲他羞涩一笑,“乖子哥,你有这个心,就安安心心等我回来吧,只要我能回来,咱俩有的是时间好好聊。”
    现在,小轴子回来了,但不是独自一个人,而是身边携着一个,肚子里揣着一个。
    那天傍晚,吉他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裸身裹件棉大衣,躲在街道阴影里。只要看到象小轴子那样年龄的女孩走过来就猛地把大衣一掀,露出小肚子前黑呼呼的一片,有时还抓起软塌塌香肠一样的白东西冲人家摇晃。吓得过路女孩们花容失色,吱哇乱叫拼命逃跑。这时,吉他乖就会感到开心,会特别得意地开怀大笑。他要用这种方法招出小轴子,蹂躏小轴子,也是用这种方法彻底忘记小轴子。为此,他忽略了寒冷和危险,忽略了自己卑劣的身份。他只顾着体验这种从未有过的畅快感,根–{忘记自己的行为已经违法。很快,警察来了,把吉他乖扭胳膊拽腿往公安分局送。一路上,过往群众听说逮住一个现行的臭流氓,还光着屁股,掏自己那破玩意儿要喂过路女孩儿吃,都义愤填膺,围过来冲吉他乖拳打脚踢。吉他乖身上的军大衣一会儿掀起来,露出白色的身体,一会儿又被警察拉下来,盖在身上,他裸露的身体上青一块紫一块。但他毫无知觉,只是一味咧开š{傻笑。他笑得舒心,笑得解气,笑得酣畅淋漓。进了局子大门,分局的警察下手也毫不留情,蹶得吉他乖止住笑,痛得满眼泪花。但警察一松手,他又继续笑起来。直到街道派出所片警小徐赶过来,这才被松了手铐。小徐知道吉他乖这是受了刺激。他向邻居了解过,吉他乖患了单相思。小徐狠狠批评吉他乖,失恋怕什么,天下好女孩子多得很,你又没跟人家小轴子表白过什么,就是追求也得按正常方式啊。再说了,人家小轴子已经嫁人了,你这是破坏人家家庭。你今晚上这叫什么行为?你这是耍流氓,就算百分之百替你考虑,这也是病态,是露阴癖。如果不是你失恋,如果不是你病态,如果不是你明天就响应号召上山下乡了,今晚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回家,对社会治安造成这么恶劣的影响,你这是犯罪,不得把你在局子里关个十天半月的,弄不好,还要送到劳改农场改造个三年五载。
    有小徐保着,那天晚上,直到半夜吉他乖才被分局释放回家,因为,小徐知道吉他乖第二天的火车,去山西插队。这也是小徐保吉他乖的原因,耽误了上山下乡,街道派出所和吉他乖的中学就会增加负担,总不能再花车费把他单独送到乡下去吧。
    吉他乖回家后开始弹奏吉他,想当初,小轴子就是因为喜欢美妙的吉他声才留意到他,就是因为经常听他弹奏吉他才对他隐隐含情,给吉他乖带来朦胧希望的。但是今天,他再怎么弹奏,再怎么扯着嗓子唱歌,小轴子也不会过来听了。在这个凄苦寒冷的早春夜晚,在自己低矮潮湿的小破屋里,吉他乖弹奏得如醉如痴,唱歌肝肠寸断,浑然忘记了天地人间。他不知道隔壁的小轴子是否在听他心碎的弹唱。也许,小轴子的听觉早淹没在蒙古大汉粗旷的打鼾声中了。
到农村以后,吉他乖的病态被大家知道,受尽了同组知青的欺负。如果不是欧阳北上偶然在自由市场发现他偷盗,并且狠狠教训他一顿。那以后,欧阳北上又发现他吉他弹得不错,歌唱得好听,多少有些罩着他,别的知青肯定会把这个露阴癖的**活活打残。
   在文革那个年代,玩吉他这类乐器–{身就与作风不正派或流氓活动划等号。但吉他乖喜欢音乐,尤其喜欢吉他。这个爱好与生俱来,给他阴暗的生活带来一线光明。吉他乖躲在农村简陋的小屋子里,无论是对着满屋的知青,还是独自一人,他都会不停地弹奏,如醉如痴,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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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8 12:21:4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不能爱咱就露阴癖了
    临插队前,吉他乖曾被派出所片警小徐抓了个现行。
    那是一个冬季寒冷的夜晚,马路上街灯昏暗,人车寥寥。吉他乖身穿棉大衣,双手裹在袖子里,趴在自行车车把上。后背,却没有背那只时刻不离身的大吉他。路过的,会以为他在等人。
    吉他乖在等一个人,等一个在他即将前往山西插队的离别之前必须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的人。
    马上就要走了,离开北京,天各一方,也许此生此世无法再见上一面。所以,吉他乖必须在临行之前,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给这个心里倾慕的女孩,他的邻居小轴子。
    如果,今晚见不到小轴子,或者干脆遭到小轴子拒绝,吉它乖就要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他的棉大衣里面,吉他乖的身体是彻底赤裸的。
    其实,吉他乖跟小轴子做了十几年的隔壁邻居,可惜的是,两个人很少在一起,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小轴子的爸爸是蹬排子车的,粗眉大嗓,出身赤贫。小轴子的长相却随了母亲,母亲是个农村妇女,但乡下的风沙并没吹皱她的皮肤,母亲天生就象个城里人。小轴子的皮肤随母亲,白皙干净。虽然眉眼很小,嘴巴有些大。但人们说了,一白遮百丑。白皙的小轴子在吉他乖的心目中,就是传说中的下凡仙女。
    自从长大成人,吉他乖就不太敢跟小轴子说话。吉他乖对自己的长相自卑,对自己的家庭出身更加自卑。吉他乖的父亲是一个被政府镇压的反动军官,地地道道的历史反革命分子。虽然大家都住在贫民聚集的小胡同里,两家只隔一堵墙,但家庭出身造成的差别却构成另外一堵更高更厚的墙。
    准确地说,小轴子只能算是吉他乖的梦中情人。
    吉他乖每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心里想着小轴子,双手就忍不住在下身忙乱,一会儿,喷出来一股滚烫的东西,吉他乖用内裤揉搓几下,湿呼呼地继续睡过去。
    小轴子是最早一批报名去内蒙古牧区的。
听到小轴子报名的消息,吉他乖立刻跑到学校去报名。负责填表的老师反复打量他,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个怪人,“你也想去内蒙?我看没什么可能。”
“凭。。。, 为什么?”
老师抿着嘴巴打量他, 半晌, 才说出一句不算太幽默的笑话:“郎要去内蒙, 内蒙不要狼。”
学校和胡同里, 只有同班同学和班主任老师知道吉他乖姓郎。 但吉他乖听出来了, 老师后面用的那个发音,并不是他的姓氏郎,而毫无疑问是真正意义上的狼。
    不用老师往下说,吉他乖心里已经心知肚明。就他这样的出身,送到靠近国境线的蒙古牧区,万一脚下抹油逃过国境线叛国投敌,算是谁的责任?
    小轴子到达内蒙古的第二年,也就是吉他乖报名到山西插队的前几天,街坊上忽然传开一个流言,小轴子嫁给了一个五大三粗的蒙古牧民。
    吉他乖听到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呆了。
    从那天开始,吉他乖做事就有些痴痴呆呆。空旷的屋子里,他东转转西转转,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文革开始不久,他的大妈和姨太太的二妈就被赶到他爹的老家乡下去了,家里房子被别人占据,只给吉他乖留下一间过去放柴禾的小屋子。孤零零的吉他乖一肚子心里话无法对人说,只能悄悄溜到靠近街角的墙头上向小轴子家偷看。昨天,就象是要印证那个传言,小轴子携着一个粗壮的蒙古汉子回到家里。吉他乖在自己的小屋就能听到隔墙蒙古汉子与丈人饮酒的豪迈声音。小轴子的肚子微蹶着,脸上绽开即将做母亲的微笑。小乖子头脑昏昏,他记得小轴子去内蒙分手前的那个夜晚,自己下了最大决心把一封写得磕磕吧吧的情书塞到小轴子手里。小轴子冲他羞涩一笑,“乖子哥,你有这个心,就安安心心等我回来吧,只要我能回来,咱俩有的是时间好好聊。”
    现在,小轴子回来了,但不是独自一个人,而是身边携着一个,肚子里揣着一个。
    那天傍晚,吉他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裸身裹件棉大衣,躲在街道阴影里。只要看到象小轴子那样年龄的女孩走过来就猛地把大衣一掀,露出小肚子前黑呼呼的一片,有时还抓起软塌塌香肠一样的白东西冲人家摇晃。吓得过路女孩们花容失色,吱哇乱叫拼命逃跑。这时,吉他乖就会感到开心,会特别得意地开怀大笑。他要用这种方法招出小轴子,蹂躏小轴子,也是用这种方法彻底忘记小轴子。为此,他忽略了寒冷和危险,忽略了自己卑劣的身份。他只顾着体验这种从未有过的畅快感,根本忘记自己的行为已经违法。很快,警察来了,把吉他乖扭胳膊拽腿往公安分局送。一路上,过往群众听说逮住一个现行的臭流氓,还光着屁股,掏自己那破玩意儿要喂过路女孩儿吃,都义愤填膺,围过来冲吉他乖拳打脚踢。吉他乖身上的军大衣一会儿掀起来,露出白色的身体,一会儿又被警察拉下来,盖在身上,他裸露的身体上青一块紫一块。但他毫无知觉,只是一味咧开嘴傻笑。他笑得舒心,笑得解气,笑得酣畅淋漓。进了局子大门,分局的警察下手也毫不留情,蹶得吉他乖止住笑,痛得满眼泪花。但警察一松手,他又继续笑起来。直到街道派出所片警小徐赶过来,这才被松了手铐。小徐知道吉他乖这是受了刺激。他向邻居了解过,吉他乖患了单相思。小徐狠狠批评吉他乖,失恋怕什么,天下好女孩子多得很,你又没跟人家小轴子表白过什么,就是追求也得按正常方式啊。再说了,人家小轴子已经嫁人了,你这是破坏人家家庭。你今晚上这叫什么行为?你这是耍流氓,就算百分之百替你考虑,这也是病态,是露阴癖。如果不是你失恋,如果不是你病态,如果不是你明天就响应号召上山下乡了,今晚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回家,对社会治安造成这么恶劣的影响,你这是犯罪,不得把你在局子里关个十天半月的,弄不好,还要送到劳改农场改造个三年五载。
    有小徐保着,那天晚上,直到半夜吉他乖才被分局释放回家,因为,小徐知道吉他乖第二天的火车,去山西插队。这也是小徐保吉他乖的原因,耽误了上山下乡,街道派出所和吉他乖的中学就会增加负担,总不能再花车费把他单独送到乡下去吧。
    吉他乖回家后开始弹奏吉他,想当初,小轴子就是因为喜欢美妙的吉他声才留意到他,就是因为经常听他弹奏吉他才对他隐隐含情,给吉他乖带来朦胧希望的。但是今天,他再怎么弹奏,再怎么扯着嗓子唱歌,小轴子也不会过来听了。在这个凄苦寒冷的早春夜晚,在自己低矮潮湿的小破屋里,吉他乖弹奏得如醉如痴,唱歌肝肠寸断,浑然忘记了天地人间。他不知道隔壁的小轴子是否在听他心碎的弹唱。也许,小轴子的听觉早淹没在蒙古大汉粗旷的打鼾声中了。
到农村以后,吉他乖的病态被大家知道,受尽了同组知青的欺负。如果不是欧阳北上偶然在自由市场发现他偷盗,并且狠狠教训他一顿。那以后,欧阳北上又发现他吉他弹得不错,歌唱得好听,多少有些罩着他,别的知青肯定会把这个露阴癖的**活活打残。
   在文革那个年代,玩吉他这类乐器本身就与作风不正派或流氓活动划等号。但吉他乖喜欢音乐,尤其喜欢吉他。这个爱好与生俱来,给他阴暗的生活带来一线光明。吉他乖躲在农村简陋的小屋子里,无论是对着满屋的知青,还是独自一人,他都会不停地弹奏,如醉如痴,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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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8 12:23:2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高宜_LZLJ 于 2019-8-28 10:57 编辑

给朋友传稿子,文件必须改变格式。改格式后。好多字变成了古怪的符号。可能没全改好,见谅。谢谢
这个帖子发重了,http://www.huarenjie.com/thread-7940639-1-1.html  请大家到这儿阅读。这里发的多,而及时。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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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28 09:56: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高宜_LZLJ 于 2019-8-28 10:5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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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28 09:56: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高宜_LZLJ 于 2019-8-28 10:5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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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28 09:56: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高宜_LZLJ 于 2019-8-28 10:5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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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28 09:57: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高宜_LZLJ 于 2019-8-28 10:5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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