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天穹赋

钟医生

客居江城十余载，九衢雾瘴蔽空，四时寒燠无常。夏则金石可铄，冬则川泽为坼，天候暴烈类楚人脾性，皆坦荡直露也。

初至法京，但见碧穹流云，若太虚初开，每持镜匣游走闤阓，摄云影天光以自娱。虽技近雕虫，然孤怀藉此稍慰。巴黎天色如稚子，俄顷阴晴数变，然终岁温润相宜，酷暑不至，冱寒弗侵。每值晴好，法民辄解衣袒卧芳甸，沐阳曝体，浑若羲皇上人。

所谓浪漫之都者，目击方知其妙。红男绿女相诱如猫窥鲜脍，邀饮西洋苦茗，终以"卿舍我庐"相诘，各遂所欲。乃哂然顿悟：此非风月，实乃疯越耳！

至若暮色四合，铁塔沐霞，塞纳浮金，独行或携侣徐行其间，诚人间至乐。但见蓊郁林间、萋萋芳渚，双双鹣鲽或呢喃或拥吻，直教人疑入阆苑仙寰。欲举镜留影，复恐惊破鸳鸯梦。

夜穹如墨，繁星若缀，细辨皆山盟海誓之辞。"万年不易"、"卿乃独钟"云云，碧落漠然视之——盖多情语终成诳语。然有情之诳，犹胜无情之真，譬若巴黎夜穹，虚渺而愈显幽邃。

雨霁尤绝，澄空若濯，清飔沁髓。雪鸽穿踱人丛，无名翠羽偶掠鬓角，偶栖枝上互梳翎羽，禽鸟之趣，竟胜凡俗痴缠多矣！

仰观太清，其色湛湛，直贯重玄。净寂之气透瞳入腑，乃知天地大美，原在无言之境。昔摄万象于镜匣，今摄苍穹于心斋，是谓归真乎？